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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金萱 - 飯館搖錢妻【單】 [打印本頁]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14 PM     標題: 金萱 - 飯館搖錢妻【單】

本帖最後由 芯兒 於 2017-2-13 08:45 PM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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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所謂親情誠可貴,家族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
說的正是朝陽大戶駱家二房的五姑娘駱含瑄,
她大伯父出事被下牢,不叫堂姊們去犧牲嫁給紈褲好能跟知府攀交情,
居然要她這隔房的佷女去嫁?祖母、大伯母你們很有事好嗎?
逼得原主撞柱以明志,害得她這穿越來的現代女得收拾爛攤子(苦笑),
脫離爛泥沼第一招──快逃啊!就算淨身出戶也沒關系,
之後女扮男裝去租房子,再來就是搞場廚藝比賽,賣她腦海中的食譜,
果真天無絕人之路,給她送來個多金桃花──百年皇商連家長房嫡孫連馳俊,
雖然兩人第一次見面有點囧,她不小心擺出白鳥麗子笑姿被他看到,
但誰知他就愛她的與眾不同,這就是傳說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嗎?
接著她出力,他出錢,一起合開大飯館,她順帶當他的錢莊,
一百五十萬兩銀票讓她幫忙保管一下,那可不可以幫忙花啊?
呃,是她太天真了,原來飯館、銀票、租給她的大宅子都算是訂金,
預約她的下半生,她先算算劃不劃算,畢竟她靠自己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出版日期】 2016年11月16日

【出版社名稱】 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 藍海原創 E261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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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15 PM

第一章 逐出家門

    孟嵐萱呈大字形仰躺在床上,對著八腳床頂的雕花彩繪發呆,一呆就是一兩個時辰,若非是有丫鬟前來稟報老太太傳喚,她還可以一直躺下去、呆下去。

    莫名其妙穿越到這世界,成為駱家二房中的五姑娘駱含瑄都過了五天,孟嵐萱依然不敢置信,這種只有小說和電視、電影里才會發生的事,怎會匪夷所思的真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應該是一場夢吧?

    可若是一場夢的話,都過了五天她怎麼還醒不過來,而且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都過得那般真實,真實到不吃飯會餓、掐自己會痛。

    這真是一場夢嗎?

    每多過一分、一秒、一刻,她的希望便耗弱一分,弱到她現在連再幻想這是夢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慢慢接受現實,而現實就是——這根本就不是夢!即便是,那也是一場短時間內絕對醒不過來的異夢,一場穿越重生、有如小說情節般荒唐的異世重生之夢。

    真是欲哭無淚!

    地球上幾十億人口,為什麼老天不挑別人,偏要挑上她走這個穿越時空的狗屎運呢?

    她真的一點也不羨慕小說里那些穿越的主角們好不好!因為乍看之下他們或許擁有金手指或未卜先知的能力,可以混得風生水起,但哪一個不是勞心勞力、步步驚心的,還不如死了就死了,免再受那再世為人之生老病死與愛恨嗔痴之罪。

    所以啊,老天爺啊,我孟嵐萱到底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大罪,要在一場地震之後重生到這個名喚駱含瑄的古代小姑娘身上,再世為人來受苦受罪啊?

    她忍不住拐上眼楮,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唉……」

    「哎喲——」

    突如其來的尖銳聲響嚇得孟嵐萱差點沒從床上蹦起來。

    「我的小姐啊,你怎麼還躺在床上?不知道老太太正在正房等你過去嗎?你要使性子也要挑時候啊,現在二爺不在家,二太太又臥病在床,你若再犯錯惹怒了老太太可沒人能幫你說話,或者替你擔罪,你怎麼就不會想呢?快點,快起來隨老奴去見老太太。」

    說著葉嬤嬤已將她從床鋪上拉起身,迅速為她穿上繡花鞋,又替她理了理衣裳和發髻,迫不及待的扣住她手臂,拉著她往房門外走去。

    這位葉嬤嬤是駱含瑄母親袁氏的陪房,個性潑辣卻忠心,在袁氏嫁入駱家之後幫了袁氏許多忙,是袁氏最為得力的左膀右臂。

    袁氏是駱二爺的填房,出身小商戶之家,並不受老太太待見,因而原配所留下的一子一女始終都養在老太太膝下,與繼母袁氏和原主這個妹妹的關系冷淡而疏遠,幸好駱二爺對年紀與他相差十余歲的美貌小繼妻疼愛有加,且愛屋及烏極寵愛原主這個幼女,因此母女倆在駱家的日子倒也算不上難過——至少不必挨餓受凍,招人打罵,只不過冷暴力多了點而已。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兩個月前外出經商的駱大爺在荊州出了事,同行的父子倆雙雙被捕入獄。

    消息傳回駱家,老太太當場昏厥犯病,大太太也哭得幾乎斷腸,整個大房陷入一片愁雲慘霧與紊亂之中,袁氏不得已只好出來理事,一肩扛起家中大小事,至于駱二爺則馬不停蹄的趕往荊州,尋法救人。

    為了大房之事,二房夫妻倆可謂是盡心盡力,怎知卻是好心沒好報。

    就在十余天前,駱老太太與駱大太太在遲遲等不到來自荊州的好消息後,竟將主意打到二房小女兒駱含瑄身上,要將她許配給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只因為那紈褲的父親有個姨娘與荊州知府是親戚,她們想利用結親來攀親引戚救駱大爺。

    可笑的是,大房還有兩位未成親也未許配人家的姑娘,二房除了駱含瑄之外,也有一個已及笄未許人的大姑娘,她們卻偏將主意打在原主這個未滿十四歲的小姑娘身上,要她去犧牲,這些人當真是無恥黑心至極。

    袁氏為此又驚又怒,卻礙于孝字當頭,無法嚴詞拒絕,只能拐彎找理由推托,表明此事她無法做主,必須等二爺回家之後才能決定。

    可這借口對正常人或許有用,對無恥之人根本毫無用處。

    三天之後,紈褲的父母便請了媒人婆上門提親,老太太和大太太不僅親自笑臉相迎,還當著媒人婆的面讓袁氏去將駱含瑄的庚帖拿來,好似袁氏早已允諾這門親事,讓袁氏驚怒不已又騎虎難下,只因她不能當著外人的面忤逆老太太,卻也不能將女兒的庚帖交出葬送女兒的一生。

    正當她渾身發冷、面無血色又不知所措、進退兩難之際,駱含瑄突然直接闖入廳內,大聲言明她不嫁,甚至以死明志的去撞柱,血染廳堂。

    後來這門親事自是不了了之,但她們母女倆卻也將老太太及大房得罪個徹底,不僅言詞上對她們尖酸刻薄、冷嘲熱諷,更是處處找碴的刁難陷害,讓本就不喜她們的老太太折騰起來更加師出有名。

    而原主沒因撞柱而亡,卻因受傷沒獲得妥善的醫治,還被關進柴房挨餓受凍了兩天,活活折騰致死,最後讓孟嵐萱這個不情願的穿越者重生在這個軀體之內,再世為人。

    原主在柴房內被下人發現大不好時已是氣若游絲,出氣大于進氣。

    駱老太太和駱大太太這才感到害怕,趕緊將人從柴房里放出來,又命人去請大夫,等大夫匆匆趕來時,原主

    已咽下最後一口氣,駱老太太和駱大太太雙雙被嚇得腿軟癱在椅子上動彈不了,袁氏則抱著剛斷氣的女兒嚎啕大哭,下人們也個個垂淚不已,屋里亂成一團。

    袁氏無法接受女兒已經斷氣的事實,一見大夫出現就瘋魔似的緊抓著人家,要他趕緊救救她女兒。

    大夫既無法掙脫她又同情她,只好坐下診脈。

    指尖下的肌膚仍有余溫,但他卻摸不到任何脈象。

    大夫暗嘆一聲,抬起頭來面對臉色蒼白、淚如雨下卻又眼巴巴望著他的駱二太太,實在是于心不忍,難以啟齒。

    沒想到在他幾度欲言又止的拖延下,指尖處竟隱隱傳來異動,讓他驚愕不已。

    脈搏……先前停止的脈搏……居然又恢復跳動了!

    面對突如其來、匪夷所思的異狀,大夫被嚇得一顆心劇烈狂跳,但他不敢多言,只能勉強保持鎮定的將死而復生之事隱瞞下來,只說出他診脈的結果,開了藥方,領了診費,匆匆告辭而去。

    至于駱家眾人則將先前以為人已死之事當成是烏龍、虛驚一場,壓根就不知真正的五姑娘駱含瑄早已香消玉殞,死而復生活下來的是孟嵐萱這個異世人。

    駱含瑄被葉嬤嬤連牽帶拉的領至正房時,頓時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只因剛在來的路上,葉嬤嬤不斷在她耳邊勸個不停,嘰哩呱啦、滔滔不絕的念到她頭都痛了,這下終于能解脫。

    「姑娘,老奴在這里等你,你千萬別忘了老奴剛才對你說的話,就算不為了姑娘自個兒,也要為還臥病在床的二太太忍著,知道嗎?」

    在她臨進門前,葉嬤嬤再次苦口婆心的低聲交代她,她只能無奈的點頭。

    其實從原主的記憶來看,她對駱老太太那個偏心又無恥的老虔婆根本沒半點好感,更別提原主還是活生生被駱老太太給害死,她沒找她秋後算帳也就罷了,還要她低眉順眼的聽候差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剛才葉嬤嬤對她說了那麼多話之中,有句說的很對,她們母女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否則最後吃虧吃苦的還是自己。

    她提醒自己,現在已經是駱含瑄了,她的人生自己得繼續下去,所以她決定在想好退路之前先忍一忍,至少也要等原主的母親病愈之後再說,謀定而後動才不會顧此失彼,後悔莫及。

    駱含瑄緩慢地走進正房堂屋內,只見屋內臥榻上坐了個頭發半白、微顯富態身材,穿著褚色花褙子、青色馬面裙的老婦人,正神情冷淡地抬眼看向她。

    她抿了下唇,有些不自在的出聲喚道︰「老太太。」沒有躬身作揖。

    駱老太太冷哼一聲,質問道︰「怎麼,你現在是不想認我這個祖母了是嗎?」

    「是祖母先不認我這個孫女,孫女只是順從了祖母之願想。」駱含瑄忍不住回嘴道。

    駱老太太怒拍案幾,大聲斥喝,「你說什麼?」

    「老太太息怒,您也知道瑄姐兒年紀小,性子倔,說話又直,常不經大腦修飾的,您可別與她較真,免得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還得喝苦藥受罪。」坐在榻下的婦人柔聲勸道,事實上卻是在火上加油。

    她正是駱大太太林氏,年紀三十多歲,身形瘦長,印堂窄而鼻梁薄尖,面相有些刻薄,與其性子相符。她穿著繡金牡丹紋亮緞的滾邊褙子,褚紅流蘇裙,發上、耳上、腕上皆戴滿了金翠飾品,著實耀眼華貴,財大氣俗。

    「年紀小就能目無長輩嗎?性子倔就能沒大沒小的忤逆我這個祖母嗎?沒教養的賤蹄子,就跟她小戶出身沒

    教養的娘一模一樣!」駱老太太口不擇言的怒聲罵道。

    「老太太罵孫女沒關系,可也別忘了我也是駱家嫡出的姑娘,我這個嫡出的沒教養,那麼其他幾個是不是也一樣沒教養呢?」駱含瑄垂眉斂目的淡聲說道。

    「你!你……」駱老太太頓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伸手直指著她,憤怒得全身發抖。

    「瑄姐兒,你是真想氣壞祖母是不是?還不快點跪下跟祖母賠不是,說你知錯了。」林氏看似打圓場,實則不安好心直接將她定罪,要她跪下認錯。

    駱含瑄不由得冷笑了一下,抬頭看向林氏,「敢問伯母,瑄兒剛才說的話何錯之有?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瑄兒身為駱家的姑娘,若是有了被指責沒教養的傳聞傳了出去,難道不會讓人懷疑駱家其他的姑娘們是否也缺乏教養嗎?還是伯母以為外頭的人理所當然會和伯母與老太太一樣偏心,覺得駱家的姑娘們個個都好,只有五姑娘一個人長歪了?」

    「瑄姐兒真是長大了,竟還能教導祖母和伯母,可真是聰慧啊,您說是不是呢,娘?」林氏皮笑肉不笑的道。

    「孽障!還不給我跪下!」駱老太太朝駱含瑄怒聲斥道。

    駱含瑄筆直的站著,一動也不動。

    「我叫你跪下聽見沒有?」駱老太太朝她怒吼。

    「不知老太太喚我來此有何吩咐,倘若無事的話,瑄兒先行告退。」她面不改色的開口道,說完直接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

    駱含瑄停下步伐,轉身問道︰「老太太有何吩咐?」

    「你現在若膽敢走出這個屋子,就給我滾出駱家!我就當駱家從沒生養過你這個人——你這個孽障!」駱老太太咬牙切齒的說。

    駱含瑄扯唇冷笑了一下,問︰「除了我之外,老太太最想除之而後快的應該還有我母親吧?您要不要再想個借口,一勞永逸的干脆將我們母女倆一起趕出去,也免得下回還得再費心思趕人呢。」

    「瑄丫頭,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明明是你犯錯在先,不肯認錯在後,竟伶牙俐齒的將過錯全推給了老太太,好像老太太是在故意找碴,是在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般的對待你,你小小年紀,心思怎會這麼狠毒?」林氏嚴詞厲聲的指責她。

    「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瑄兒的心再狠也狠不過伯母您啊,您說是不是?」駱含瑄說著,給了她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臉。

    「滾!你立刻給我滾出這個家!」駱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大聲吼道,又高聲呼喚人來,「來人啊,快點幫我將這個不孝不仁不義的孽障給我趕出去!快點來人啊,人都死到哪兒去了?」

    「不必勞煩了,我自個兒會走。」駱含瑄冷淡的說完這句話後,直接轉身離開。

    一直等在外頭的葉嬤嬤一見她出現,便火燒**般的迎了上來,憂心又焦慮的朝她喚了一聲,「姑娘!」

    她待在外頭雖沒能聽清楚屋里人的對話,可那一聲高過一聲的怒吼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也聽得膽戰心驚、憂怕不已。

    「你剛才在屋里到底說了什麼,把老太太惹得怒氣沖天,連聲怒吼?你剛剛不是答應過老奴,說你會忍耐嗎?你怎麼……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老奴剛才好像聽到老太太要趕你出門,這不是認真的吧?你快跟老奴說說。」葉嬤嬤連珠炮似的著急問道,緊抓著她的手,臉上神情憂慮不已。

    「對不起了葉嬤嬤,我真的是忍不住。」

    「姑娘,你真的是……你怎麼……」葉嬤嬤咳聲嘆氣的搖了搖頭,道︰「上回受的傷都還沒好得徹底,姑娘怎麼還學不乖呢?這下該如何是好?老太太她不會真把姑娘趕出駱家大門吧?」

    「就算她沒趕,這個家我也待不下去了。」駱含瑄面無表情的老實說。

    「姑娘,待不下去你能去哪兒?舅老爺家嗎?舅老爺人倒是不錯,卻壞在娶妻不賢,舅太太那個人勢利又刻薄,姑娘若去了袁家,在袁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葉嬤嬤愁眉苦臉的說。

    「我從沒打算要去投靠袁家。」駱含瑄回道。

    從原主的記憶來看,她那個舅母不僅勢利刻薄,還疑心病重,心狠手辣。雖沒有明顯證據可證明,但家里人都心知肚明犯在那個女人手上的人命可不只一、兩條而已。

    「這就對了,俗話說金屋銀屋不如自個兒的狗屋好,在這個家里,雖然老太太有些偏心、向著大房,大太太也不是個良善好相處的,但至少姑娘和太太住在這兒能衣食無缺,還有奴婢下人們伺候,你說是不是?」

    生怕她性子倔,真的離了駱家,葉嬤嬤趕緊尋些住在家里的好處來說,以打消她想離家這個嚇人的念頭。

    「葉嬤嬤的意思我懂,只是衣食無缺和有奴婢下人伺候的前提下得先保住自個兒的性命,否則死都死了,還要什麼衣食無缺或下人伺候,你說是不是?」駱含瑄苦笑道。

    「姑娘……」葉嬤嬤頓時心酸的紅了眼眶。

    「若非逼不得已,誰願意放著好日子不過而去選擇過苦日子?」駱含瑄自言自語般的低聲嘆息,舉步道︰「走吧,陪我到娘那里去,也該是咱們面對現實為往後打算的時候了,畢竟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葉嬤嬤無話可說,只能扶著身子並未完全康復的姑娘,朝林氏的蘭露院走去。

    相比之下,老太太居住的正房郁郁蔥蔥的,大房所居的東側堂院則雕欄玉砌,位處西邊的二房院子顯得格外冷清與蕭瑟,就連庭院里的草木都顯得垂頭喪氣,好像明白主人在駱家的不受待見。

    服侍袁氏的丫鬟彩袖正坐在外頭打著盹,直到來人都走到她面前了她還不知不覺。

    葉嬤嬤本想出聲斥喝的,卻讓駱含瑄搖頭阻止,只因為她知道這丫頭並不是在偷懶,而是真累著了。

    在駱家,每位太太和姑娘身邊都會配有兩個貼身丫鬟與兩個粗使丫鬟伺候著,駱含瑄也不例外,但因上回毀親之事,連累了原在她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鬟被發賣,致使她現在身邊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

    也因此她臥病在床的那段時間,全賴母親身邊的貼身丫鬟照顧,也就是眼前的彩袖,所以她對這丫鬟還挺感謝的,也能明白她的疲憊,畢竟才照料好一個病人又來一個,鐵打的身子都要受不了。

    在駱含瑄的示意下,兩人輕聲從打盹的彩袖面前走進屋內,只見母親的另一名貼身丫鬟彩衫正在服侍母親喝水。

    袁氏看到女兒先是輕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似驚訝又像高興的表情,急忙推開嘴邊的茶杯,開口說︰「瑄兒,你怎麼來了?身子好些了嗎?頭還會不會痛?怎麼不好好的待在房里休息跑到娘這里來呢?快點坐下來,坐下來。」

    駱含瑄走到床邊坐下後才柔聲答道︰「娘,女兒的身子沒事了,您別擔心。倒是您的身子怎麼樣,好些了嗎?」

    對于這個便宜母親,駱含瑄還是很有好感的,很想親近依賴,她不確定這種感覺是原主留在這個身體上的,還是在她臥病在床那幾日袁氏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照顧使然,總而言之,她已將袁氏當成她在這世界上最親也最重要的家人,不會再容許任何人欺侮她們母女。

    「娘沒事,你別擔心。」袁氏欣慰的拉起女兒的手拍了拍。

    「太太,姑娘不是不想好好待在房里休息,而是讓老太太傳喚才出房門的。」葉嬤嬤找到機會迅速插口稟報道。

    袁氏聞言露出驚愕的表情,立即出聲問道︰「怎麼一回事?」

    葉嬤嬤看了駱含瑄一眼,見她似乎沒有解釋的打算,只得開口道︰「老奴被攔在屋外沒能陪姑娘進到屋里,所以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為了何事傳喚姑娘,只知道在姑娘進入屋內不久之後,便傳出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吼聲,老太太好像要將姑娘逐出家門。」

    「什麼?!咳……咳咳……」袁氏震驚不已,一口氣沒喘好,整個人都嗆咳了起來。

    駱含瑄趕緊站起身來為她拍背撫胸,「娘,您別激動,沒事,沒事。」

    袁氏又咳了幾聲才紅著臉、啞著聲激動的說︰「老太太都要將你逐出家門了,你還跟娘說沒事?」

    「女兒之前都死過一次了,被逐出家門又算得了什麼?」駱含瑄平靜的道。

    袁氏聞言,眼淚不禁從眼眶中滴落下來,她伸手將女兒攬進懷中,淒楚的哭道︰「瑄兒,我可憐的女兒啊,你為什麼會這麼命苦?都是娘沒用,是娘太懦弱了才會連累你吃了這麼多苦,都是娘的錯,是娘對不起你,嗚……」

    「娘,您別哭,最壞最苦的都過去了,以後咱們只會愈來愈好,會否極泰來的。」駱含瑄伸手拍了拍母親,柔聲安慰道。

    「只要老太太不提分家,咱們還住在這個家里便得受老太太和大太太的掣肘與管束,就不可能會有否極泰來的事情發生。」袁氏垂淚道,悲觀得生不出一絲希望來。

    「娘,不分家不代表咱們就得一輩子住在這里,不能自個兒搬到外頭去住。」駱含瑄開口說。

    袁氏愕然的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看著女兒,「瑄兒,你剛剛說什麼?」

    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母親,語氣認真,表情嚴肅的說︰「娘,咱們離開這里搬出去住干,別留在這個任人欺侮踐踏,連一絲自由、一點尊嚴都沒法擁有的地方。」

    袁氏無言以對,只能呆呆地看著女兒,似乎是沒料到會從女兒口中聽見這麼一席話,更想不到她怎麼會有這麼異想天開的想法。她吶吶道︰「瑄兒,離開這里咱們母女倆哪有地方去?要住在哪里?客棧里嗎?」

    「咱們租個小宅子來住,住客棧太花錢。」

    「租宅子也要花錢,咱們又沒有進項,即便省著花也會坐吃山空。」袁氏循循善誘的讓女兒明白她的想法不可行。

    「錢的事娘無須擔心,瑄兒有賺錢的辦法。」

    「你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賺錢的辦法?」

    「娘相信瑄兒就是了,瑄兒不會拿咱們的未來開玩笑。」駱含瑄神色嚴肅,言詞鄭重的道。

    袁氏一時竟被她給震懾住,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你爹爹是絕對不會同意搬出去的。」

    「爹現在人遠在荊州,不同意也無法阻止咱們做這件事,就好比爹雖有心想護咱們母女倆周全,但只要他一出遠門就鞭長莫及。像這回一樣,女兒差一點就被迫害到死,爹他又為女兒做了什麼?」駱含瑄有些不以為然。

    雖然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駱二爺是個寵愛女兒又慈善的好父親,總是笑容可掬的送各式各樣的禮物來嬌寵駱含瑄這個麼女,可是除此之外,他對自個兒妻女在這個家中不受待見的種種委曲求全又做了什麼?

    他什麼也沒有做。

    所以,對于這個為了成全自己的孝心就委屈自己妻女的男人,她著實敬愛不起來。

    「瑄兒,你不能這樣說你爹爹,他也是逼不得已,他真的是有心無力。」袁氏忍不住為自己的相公辯解。

    駱含瑄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又道︰「所以女兒才要靠自己,不想再強人所難的為難爹爹,指望爹爹能改變現狀。」

    「瑄兒……」袁氏想到女兒在這個家里的處境,又覺得眼眶發熱,鼻頭發酸。

    「娘,您可知道女兒剛剛因為何事惹怒了老太太?」駱含瑄看著母親,未等她回答便主動說︰「因為老太太說女兒是個沒教養的賤蹄子,就跟小戶出身沒教養的娘一模一樣。女兒並未為此在老太太面前動怒,只是平靜地告訴老太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告訴老太太她罵女兒沒關系,小心影響了駱家其他姑娘們的聲譽,老太太這樣就氣得全身發抖,不僅罵我孽障,要我跪下認錯,還要我滾出這個家。」

    「瑄兒……」袁氏已經淚如雨下了。

    「娘,咱們在這個家原就不受待見了,之前女兒又犯倔,毀了老太太和大太太救兒救夫的盤算,她們是絕對不會輕饒女兒的。現在平安無事是因為她們被女兒先前差點沒了這事嚇著了,但等她們緩過那陣後怕之後,會怎麼折騰報復咱們母女倆還不知道呢。」

    一頓,駱含瑄深吸一口氣以堅定的語氣繼續說︰「所以,娘,咱們必須要先找好退路才行,不能心存僥幸覺得女兒擔心的事不會發生,更不能奢望爹能及時從荊州趕回來護咱們周全,咱們只能自救,靠自己自立自強。」

    「自立……自強……」袁氏喃喃自語,像是不了解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又像是無法想像要怎麼做才能做到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意思。

    「娘,女兒覺得老太太這回要將女兒逐出家門是個機會,女兒正好可以趁機先到外頭打點一切,比如住的地方,等一切準備就緒,女兒再回來接娘離開這里。」

    「不行,你一個人出去娘不放心。」袁氏搖頭道。

    「那就讓葉嬤嬤陪女兒一塊離開,葉嬤嬤是娘的人,老太太和大太太就算想管也管不著。」駱含瑄沉吟道。

    袁氏轉頭看了同在屋內的葉嬤嬤一眼,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搖頭。「就算有葉嬤嬤陪著你,娘也不放心。你是個姑娘家,年紀又小,自小又嬌養在後宅之內,外頭是什麼情況,人是善是惡你分辨得出來嗎?若是遇到惡人,被人欺侮欺騙了該怎麼辦?」她光是想像就覺得心驚。

    「娘,女兒沒那麼笨,況且有葉嬤嬤在不是嗎?女兒分辨不出好壞人,難道葉嬤嬤也分辨不出來嗎?」

    「娘還是不放心。」袁氏眉頭緊蹙的說。

    駱含瑄輕嘆了口氣,忽然改以堅定的語氣斬釘截鐵的說︰「娘,即便你真放心不下女兒離家後的安危,女兒還是非離家不可,這事女兒勢在必行。」

    「瑄兒——」

    「女兒不想再成為板上魚肉任人宰割,上一回女兒能以死相逼幸而逃過一劫,但下一回呢?可不見得能有此等運氣逃得了。反正,這個家女兒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瑄兒……」袁氏忍不住淚如雨下,哭得泣不成聲。

    「太太,您若相信老奴,就把姑娘交給老奴照顧吧,老奴就算不要這條命也會護住姑娘,不會讓姑娘受到傷害的。」葉嬤嬤出聲道。

    雖說之前她才勸說過姑娘,說金屋銀屋不如自己的狗屋,但眼見姑娘完全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離開這個家,

    身為主子左膀右臂的她自然得替主子守護好姑娘。

    「綠翠,我相信你的忠心,但你畢竟也只是個女人,又怎會是那些混跡街頭、不學無術的混混們的對手呢?

    如果二爺的長隨沒跟著二爺一起去荊州就好了。」袁氏邊抹淚邊說。

    綠翠是葉嬤嬤未嫁人前的名字,其夫婿前幾年病死了,夫妻倆只生了一個女兒,于去年成親,嫁給她夫家那邊的一個表佷子,並承蒙駱二爺及駱二太太的大恩除了奴籍,不久前才傳來好消息說生了個兒子,是個有福的。

    「娘,為何您總往壞處想呢?也許女兒到了外頭反倒如魚得水、一帆風順也說不一定呢。」駱含瑄忍不住插口道。

    「你一個自小養在深閨的小姑娘,對外頭的各種危險一無所知,要娘怎麼相信你能如魚得水、一帆風順?」

    「好吧,那麼女兒就只能用事實證明給娘看了。」駱含瑄無奈道。「至于娘的擔心,女兒曾經聽過這麼一句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話的意思便是為達到某一個目的必須付出相對應的代價,想必娘的擔心可能就是咱們想達到目的的代價了。」

    袁氏忍不住夠她的說法逗出了一抹微笑,可惜只是曇花一現。「看樣子不管娘說什麼都不能改變你的決定了,是嗎?」

    「對不起,娘。」駱含瑄歉疚的輕聲道。

    「別說對不起,娘想聽的不是這個。」袁氏搖頭道,伸手輕輕地捧起女兒的臉,目不轉楮的凝視著她,「娘想聽的是你跟娘保證,說你一定會小心,說你絕不會逞強,說你會量力而為,說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受傷,別讓娘日日夜夜為你擔心受怕。」

    「好,女兒向您保證,女兒出門在外一定會小心,會量力而為,絕不會任性逞強,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以保護自己為第一優先考量,更不會讓自己受傷。女兒也會定期與娘聯絡,讓娘知道女兒在外頭的消息,做了些什

    麼,讓娘不會毫無女兒的音訊,日日夜夜為女兒擔心受怕。女兒含瑄在此對天發誓,如違此誓——」

    袁氏趕緊抓下她舉起的手,打斷她道︰「不必發誓,娘相信你、娘相信你。」

    駱含瑄忍不住在心里輕嘆了一句︰終于,真是好不容易啊。她打鐵趁熱,接著問道︰「娘,您身邊有多少銀兩可以動用?女兒必須心里有數,才能計劃一切。」

    「娘的體己不多,只有三百多兩,加上可變賣的飾物,應該可以湊足五百兩。」袁氏有些慚愧與尷尬的對女兒說。

    以駱家的財力,身為二太太的她竟然連五百兩的銀錢都拿不出來,還得變賣首飾來湊數,由此可見她在這個家里生活得有多委屈與窩囊。

    「娘,不需要這麼多錢,咱們是要租房子住又不是要買房。您先給女兒一百兩就夠了。」駱含瑄搖頭道。

    「一百兩能租到什麼好宅子,又能租多久?娘身邊的現銀有三百兩,都給你,有錢你才好辦事。」袁氏怎能不明白女兒的體貼和心意,直接就讓彩衫將她所有的現銀都拿出來交給女兒。

    「娘,真的不需要那麼多。」駱含瑄從母親的銀錢箱內拿出所需的數之後,便將銀錢箱蓋闔了起來,將那只錢箱推回給母親。「這四張五十兩的銀票再加幾兩碎銀就夠了,其他的您留在身邊以防不時之需。」

    「二百兩真的夠用嗎?」袁氏滿臉不確定。「瑄兒無須替娘擔心,娘鎮日待在這後宅里不愁吃也不愁穿,根本就不需要用到什麼錢。」

    「那麼娘就先將這些銀子收好,等女兒需要用到時再向娘開口要好嗎?」駱含瑄柔聲說。

    「好,那娘就先存著,等你需要再與娘說。」

    「娘,女兒一會兒回去後就會收拾簡單的行李,今天就會離開,走時就不再過來與娘辭別了。」

    袁氏雙眼圓瞠,驚愕的脫口道︰「今天就走?為什麼?」

    「為免夜長夢多恐生變。」

    「可是你這一出去怕是有許多東西需要收拾,沉香和暗香之前又被老太太給發賣了,你身邊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無人幫你,你這一時半刻的怎麼可能將東西全部收拾好?一會兒娘讓彩袖跟你過去,幫你收拾,只是想在今天內收拾好全部的東西也不可能。」袁氏憂愁道。

    駱含瑄扯唇嘲諷的輕笑了一下,問道︰「娘認為老太太和大太太會同意女兒像搬家似的把房里的東西都帶走嗎?」

    袁氏呆住,張口結舌的看著女兒,無言以對。

    駱含瑄又扯了一下唇,才再開口說︰「女兒一會兒回房只是要收拾幾件衣裳,以及一些屬于女兒的值錢物事罷了,根本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至于留下沒帶走的東西,等娘身子痊愈了再幫女兒收妥吧,倘若正房和東側院那兩位沒意見的話。」

    于是當天,駱家五姑娘駱含瑄便因忤逆不孝家中長輩,被駱家老太太逐出了家門。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16 PM

第二章 走錯門

    「姑娘,咱們現在去哪兒?」

    手上挎著兩個包袱,一個姑娘的,一個自個兒的,葉嬤嬤跟在從出府後就顯得心情愉悅、一路走馬看花的駱含瑄身後,愁眉不展的出聲詢問。

    「先找間客棧住下來吧。」駱含瑄答道,隨即又問︰「葉嬤嬤,你對這附近熟不熟悉?咱們若要租房子,要去哪兒找人介紹?應該有專門做這事的人吧?不需要咱們街頭巷尾一間一間的慢慢走吧?」

    「姑娘說的可是牙行?」葉嬤嬤問。

    「牙行?」駱含瑄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就是聚集牙儈那些居間買賣人的地方。」葉嬤嬤解釋道︰「牙儈是專門替人跑腿辦事的,不管是要買賣土地或是買賣房子、下人,都可以找他們,只要在事成之後給點辛苦錢做為報酬就行了,可替人省不少事。」

    「你不說我都不知道原來還有這種地方。」駱含瑄一臉長了見識的神情。「要不然咱們現在就來去牙行,早點找到住的地方也能早點安定下來做別的事。」

    葉嬤嬤頓時露出些許無奈與為難,說︰「姑娘,這事恐怕沒你想的這麼簡單。」

    「什麼意思?」

    葉嬤嬤苦笑了一下,「咱們是要租房子而不是買房子,多數牙儈都不會接這種差事的,因為有錢人只會買房子而不會租房子,會租房子住的皆是窮人或手頭緊的,而這種人通常最會挑三揀四、斤斤計較,想找的也是那種便宜狹小或與他人同住的胡同大院,牙儈能從這種人身上得到的報酬極少,所以……」未竟的話語不言而喻。

    駱含瑄聞言沉默了下來,眉頭輕蹙的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才又開口,「好吧,那咱們還是先找間客棧住下來再說,至于找牙儈尋宅子的事,我再想想有沒有什麼好方法。」

    葉嬤嬤點點頭,為姑娘引路朝城里風評最好的「賓悅客棧」去。雖然好客棧住宿吃食都比其他客棧要貴,但姑娘金枝玉葉,加上她們主僕倆都是弱女子,投宿之地還是要以妥善安全最重。

    一刻鐘後,兩人抵達了賓悅客棧,並在小二哥的招呼帶領下住進其中一間上房,房里很干淨,空間不是太大,但住兩個人倒也不嫌擠。

    葉嬤嬤將房里的一切仔細打量過一遍,確定沒問題之後,便選了塊寬敞的地板踏了踏,說︰「一會兒老奴下樓向小二哥要床被子,晚上老奴就在這塊地上打地鋪了。」

    「葉嬤嬤,這床鋪夠大,睡得下兩個人——」駱含瑄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這可萬萬不行,哪有主子跟奴僕睡在一起的?姑娘千萬別折煞老奴。」葉嬤嬤誠惶誠恐的拚命搖動著雙手。

    駱含瑄無奈,只好點頭同意讓她去打地鋪了。

    稍微整理了下兩人所帶來的行囊之後,葉嬤嬤出了房門下樓去找小二哥要茶水和被子,駱含瑄便一個人待在房里,思考著請牙儈幫忙找房子的事。

    她手撐在桌幾上,單手托腮,腦袋里不斷地轉動著,對于房門外不斷響起的聲音完全聽而不聞,亦無一絲擔憂或害怕的感覺,畢竟她可不是真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羞于見人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古代女子,而是一個從開放的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學過跆拳道且段數達黑五段的高手,她怕啥?

    不過話說回來,穿著這一身裙裝好像不太好使跆拳道啊,要不要讓葉嬤嬤去幫她買幾件褲子來穿呢?只怕是找不到女子穿的長褲,得找男子的衣服來買了……

    等一下!

    她的思緒猛然一頓,往前翻找剛才從她腦中一閃而過的某個觸動。

    男子……衣服……

    沒錯!就是這個,她可以女扮男裝啊,這樣不僅方便在外行走,若遇到危險威脅需要自保時也方便她動手還擊,還有最重要也算是意外驚喜的一點,那就是她可以用小廝的身分去請牙儈辦事。

    沒錯,就是這樣!雖然她的目的是租房子而不是買房子,但只要她這個下人稍微語焉不詳的透露主子的善變,說也許會突然改變主意改租為買也不一定之類的,還不讓那些想賺取仲介酬勞的牙儈們前僕後繼的爭取為她服務的機會?

    呵呵呵……天啊,她怎麼會這麼聰明啊!

    駱含瑄愈想愈得意,忍不住咧嘴仰頭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啊哈哈哈……」

    說時遲那時快,廂房門在這一瞬間毫無預警的被人給推了開來,兩名年輕男子一前一後的出現,走在前頭的男子一邊轉頭對後方的男子說話,一邊抬腳跨進屋內,接著卻像一二三木頭人般突然整個人僵住,目瞪口呆的瞪著她。

    房內的駱含瑄也一樣圓瞠雙眼、張口結舌,只因為她剛剛正好仰頭大笑,還得意忘形的故意擺出了白鳥麗子的標準動作與笑聲,沒想到卻被人看見……

    噢,怎會這樣?怎會這麼尷尬、這麼丟臉,老天快讓她死了吧!

    站在房門邊的男子在一陣錯愕後迅速回神,反應極快的脫口道︰「對不起,失禮了。」隨即迅速伸手將房門關上,瞬間退場。

    駱含瑄又僵直了一會兒才緩慢地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剛才好像作了一場短暫又可笑荒唐的白日夢似的,而不是真在兩名陌生年輕男子面前丟過臉。

    好吧,不管如何總之對方是陌生人,未來也不會再有交集,所以忘了吧,就當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她自我催眠著,突然這時隔壁廂房傳來大笑的聲響,而且還持續不絕,讓她瞬間臉都黑了。

    賓悅客棧三樓。

    駱含瑄入住廂房的隔壁房間房門被推開,兩名年輕男子神態從容,君子端方,一前一後的走進去。

    走在後方的男子在進入廂房後,轉身將房門關上,接著整個人開始抖動肩膀,然後像是再也壓抑不住搞噗哧噴笑了出來,隨即一發不可收拾。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到無力,整個人靠在房門上繼續笑,笑到肚子痛還是抱著肚子一直笑,笑到幾乎要直不起腰來還停止不了。

    同在房內的另一名男子一樣也在笑,只是他笑得比較含蓄,比較壓抑,他嘴角高高的揚起,卻緊抿著,沒讓笑聲從他口中流泄出來。

    兩人都覺得剛才所撞見的畫面實在是太好笑了,那位姑娘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

    懊怎麼說呢?太與眾不同、太誇張,也太好笑了。

    雹燁磊比較疑惑的是,怎麼有人笑起來的模樣這麼怪異又可笑呢?那聲音和動作真不是一般人會有的,況且廂房里似乎只有她一人,獨自一個人笑成那樣……嗯,該不會是不小心撞了什麼邪物招致的吧?她笑起來的模樣也太讓人不敢恭維了。

    雹燁磊搖了搖頭,看好友還是笑個不停,整個人都笑到坐地上去了,忍不住開口道︰「你也該笑夠了吧,馳俊?適可而止。」

    「止不了,哈哈……真的是太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坐在地板上的連馳俊笑不可抑的邊笑邊說。

    「真想讓京城那些名門貴女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看她們還會不會覺得你是個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耿燁磊搖頭道。

    「你難道不覺得好笑嗎?她的樣子,她的笑聲,還有她臉上的表情——噗,哇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哈哈……」

    「你誤闖人家的廂房,失禮在先,竟還這樣嘲笑人家,小心有報應。」

    「報應什麼?換我被人誤闖廂房,丑態畢露嗎?真這樣我倒是求之不得,天知道我裝謙遜、裝君子裝到都快要吐了。」連馳俊撇著唇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後找了張椅子坐下。

    「又沒人要你裝。」耿燁磊看了他一眼說。

    「不裝我能活到現在嗎?算了,別提這事了,讓人心煩。」連馳俊揮了揮手,一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表情。

    不過耿燁磊卻不想就此打住,他為自己倒了杯水,不疾不徐的喝了幾口之後,這才放下茶杯緩聲開口問道︰「你打算要裝到什麼時候?以前是年紀小沒靠山不得不裝乖借勢,現今你羽翼已豐,還有誠王爺府給你當靠山,你還不撥亂反正,是在等什麼或怕什麼?」

    「怕把那個老太婆給嚇死啊,雖然她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她不義,畢竟在我歹活那些年里她也不是沒護過我,救過我的小命。」

    「那是因為她需要你活著當她的棋子。」

    「雖然如此,我能活到現在她功不可沒卻是不爭的事實,為此,她能有各種死法就是不該死在被我氣死這一種死法上。」

    「想不到你也有婦人之仁的時候。」

    「你不是我,不會明白那種復雜的情感。」連馳俊目光幽深沉暗的凝望虛空,神情顯得惆悵。

    「難怪你會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選擇離開京城,而不是選擇動手將原屬于你的一切奪回來。」耿燁磊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又輕嘆了口氣道︰「只是可惜了這麼一個好機會。」

    「要機會隨時都有,制造就行了。」

    「你還真是大言不慚,信心滿滿啊。」耿燁磊忍不住嗤笑一聲,好奇的問他,「你打算要在外頭待多久?該不會是想待到你口中的老太婆咽氣之後才回京城吧?」

    「知我者,誠王世子也。」連馳俊朝他拱手道。

    「別咬文嚼字的。」耿燁磊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隨即又皺起眉頭,言歸正傳。「你當真這麼打算?但我看那位老太太可是中氣十足、紅光滿面的,短時間內應該很難蒙菩薩恩召。」

    「你上回見到她是什麼時候?」連馳俊問他。

    「不就她六十大壽那時候。」

    「半年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麼,難道你沒聽過物換星移,世事多變嗎?」連馳俊撇唇道。

    「怎麼,該不會只半年的時間,那位老太太的身子就垮了吧?這不合理啊,李大夫都沒說什麼嗎?」耿燁磊疑惑的問。

    李大夫原是當朝名醫程老御醫的高徒,多年前因犯錯被逐出師門,之後被皇商連家以極高的薪俸聘請入府,成為府內的專屬大夫。

    「說什麼?那只老狐狸八成是收了什麼好處,從頭到尾不是三緘其口就是口若懸河的忽悠人,老太婆的身子也沒見好,反倒是每況愈下,要不然這回怎會如此凶險,差點沒救過來,當真是吃里扒外的家伙,也難怪他會被逐出師門了。」連馳俊哼了一聲,語氣譏諷的道。

    「聽你的語氣怎麼好像是在替那位老太太抱不平的樣子?」耿燁磊挑眉道︰「看來你的君子謙和也不全是裝的,有幾分本性。」

    「這是贊美還是嘲諷?」

    「你覺得呢?」

    「當然是贊美。」連馳俊毫不猶豫的說。

    雹燁磊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搖搖頭,嘆為觀止的道︰「我還真服了你的厚臉皮。」

    「那老太婆的身子會出問題其實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藥。」連馳俊忽然換上一本正經而嚴肅的神情,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什麼?」耿燁磊猛然一驚,臉色也跟著嚴肅了起來。「此話當真?誰下的毒手?你有掌握到確切的證據或證人嗎?」

    連馳俊緩慢地點頭,說︰「是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誰?」

    「老太婆的親孫子。」

    「連馳佑?」耿燁磊睜大雙楮,既感到驚訝卻又不覺得意外。「那家伙一直很不服那位老太太對你的寵愛,自小就拿你當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只不過我以為他再不服也只會拿你開刀,不可能會對他的親祖母下手。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青出于藍而更勝于藍。」

    「那家伙不僅像老太婆,更像他母親,前者只是自私寡情,後者卻是陰狠毒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馳俊面無表情的說。

    「你倒是了解他們三人。」

    「換作你和他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生命被他們威脅迫害了二十年,你也會和我一樣了解他們。」

    「真是辛苦你了。」耿燁磊隨口敷衍了一句,又將話轉回正題。「不過你真的不管嗎?弒親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倘若不小心傳了出去,對皇商連家來說肯定是一大打擊,弄不好甚至連皇商的資格都會被取消的。」他認真道。

    「那又如何,與我何干?」連馳俊面不改色,毫不在意的說。

    「你還真是……」看著他,耿燁磊都不知要說什麼了。

    皇商連家在京城中可是赫赫有名,不單因為他們是皇商的關系,更因為連續三朝的改朝換代都沒能動搖他們身為皇商的地位,可見他們對于朝中勢力改變的敏銳度有多強,與各系人馬的交情有多深厚,又有多麼的長袖善舞,讓人不敢輕易得罪。

    連家人善商便專行商賈之事,百年來從未有一人入朝為官,即便是有人參加了科舉,中了秀才、舉人甚至是探花,也因連家家訓而棄官從商。

    喔,對了,連家有史以來唯一的探花郎就坐在他面前。

    連馳俊是在三年前中了探花才一夜成名的,在此之前根本無人知道連家三代子弟中有一位名叫連馳俊的,頂多就只知道連家大房並沒有死絕,好像還留了一個兒子下來。

    連家老太太是連老爺子的填房,是個非常厲害而聰明的女人,當年在連老爺子因意外喪生之後,以一個女流之輩撐起了皇商連家這個招牌,令人不得不佩服。然而有能力是好的,但有能力又有野心再加上私欲極強,那就大大的不好了,連老太太就是這麼一個女人。

    連馳俊的父親是連老爺子原配夫人所生,夫妻倆是青梅竹馬結成連理的,感情極好,可惜原配的身子極弱,成親多年好不容易才懷孕,為連老爺子生下長子沒多久後便死了,而長子亦與其母一樣體弱多病。

    為了兒子能有母親照顧,連老爺子不得不考慮再娶,遂千挑萬選的娶了極會照顧年幼弟妹的張家長女為填房,也就是現今連家掌權的那位連老太太。

    有原配夫人的珠玉在前,連老爺子與張氏的關系只能算是相敬如賓,但都說張氏是個厲害又聰明的女人了,自是會想辦法加深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分量,而這法子便是將原配所留下的長子視如己出,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的心機用得極好,連老爺子見了甚感安慰又心存感激,便始終未往後宅里添進其他女人,故除了長子之外,連老爺子的其余四名子女皆出自于張氏,一個庶出子女都沒有。

    連馳俊的父親因體弱多病的原故,成親後子嗣艱難,直到多年後才有了連馳俊這麼個獨生子,萬幸的是這個孩子的身體沒問題,很健康。

    連馳俊的父親在他五歲那年身故,連老爺子緊跟著在隔年死于山崩意外,連家從此慢慢地落入張氏的掌握之中。

    至于連馳俊的母親是在他八歲那年離世的,死因明面上雖說是病死,但事實為何連家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在張氏獨權的連家無人敢提及,這麼多年下來,此事是連家禁忌之一。

    八歲的連馳俊從此失去可以信任的依靠,只能裝乖裝老實的依附著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祖母,讓她藉此以維持她良善寬厚、大度無私的聲名,最重要的是,她還能假借守護之名把持著連家,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享受掌管偌大家業的無上權力。

    總而言之,小時候的連馳俊雖安安分分的當一顆棋子,但連家其他人對他的迫害仍從沒停止過。

    對此,面善心狠的連老太太多半是睜只眼閉只眼的沒多管束,只有某些做得太過、足以危及到她的棋子的生命之事,她這才會出手阻止,再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以此向其親子與親孫表明她的真心,讓她的子孫們明白

    她並不糊涂,還是分得清親疏遠近的。

    連老太太便是用此手段,兩邊施恩,左右逢迎,然後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的當她的連家太後,把持整個連家,直至現今一只腳都踏進棺材里了,還舍不得大權,不想放手。

    這也難怪連馳佑那廝會忍不住對這位老太君下毒手,想送她早點上路,好撥亂反正,讓連家的一切重新回到連家子嗣手中,而不是把持在一個異姓婦人手上,即便這個婦人是他的親祖母,那也是不容許的。

    現今的連家真的是一池髒水,母不慈子不孝,勾心斗角又爭權奪利的,這也難怪連馳俊絲毫不在意連家可能會失去皇商資格這件事,因為內里都爛了,再有光鮮的外表又有何用?

    換成是他大概也會如此吧,耿燁磊心想著。

    冷眼等著看樹倒的那一刻,看那些猢猻們有沒有誰是好的,如果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他出手更不需要留情,如果有不錯的,便能稍微幫扶一下。正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不是嗎?

    就算連家二房、三房、四房那些人個個都是扶不起的阿斗,連家只要有連馳俊在的一天,以他的聰明才智和手段、能力,皇商連家也只會破而後立,更創新輝煌而已。

    雹燁磊對好友充滿了信心。

    葉嬤嬤出去一趟,抱著被褥回到廂房里時,就見她家的姑娘正虎著一張臉坐在房間里對著一面牆怒目而視,模樣看起來極為氣憤,可是那面牆上除了掛了幅她有看沒有懂的字畫之外,什麼也沒有啊。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那幅字畫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葉嬤嬤不解的問道,有些小心翼翼,因為姑娘看起來真的很生氣啊。

    駱含瑄深吸一口氣,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怒氣,將憤怒的視線給收了回來,然後對葉嬤嬤搖頭道︰「沒什麼。

    要用的被子借到了?」

    「借到了。」葉嬤嬤將懷里的被褥往前送了送,又道︰「茶水一會兒小二哥會送上來。」

    駱含瑄點了點頭,忽然道︰「葉嬤嬤,有件事我要你幫我去做。」

    「姑娘有事盡管吩咐。」葉嬤嬤將被褥放到一張椅子上,轉身點頭道。

    「你想辦法幫我弄兩身小廝穿的衣裳過來。」駱含瑄要求道。

    「這個簡單,回駱家找下人借兩身過來就行了,不過姑娘要小廝穿的衣裳做什麼?」葉嬤嬤反問道。

    「我要穿。」

    「什麼?」葉嬤嬤整個人都驚跳了起來,「這不行,萬萬不可以!姑娘怎麼能穿下人的衣裳呢?而且還是小廝的衣裳,這絕對不可以!」

    「葉嬤嬤還記不記得先前在家時,娘一直很擔心、不放心我一個姑娘家在外行走,擔憂我會遇到壞人?」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葉嬤嬤,緩聲說道︰「如果今日我不是一個小姑娘,而是一個小子,娘還會如此擔憂嗎?」

    「可是姑娘就是姑娘,不可能變成小子啊。」

    「女扮男裝就行。」

    「女扮男、男裝?」葉嬤嬤雙眼圓瞠,整個人被驚嚇到了。「這、這怎麼可以呢?姑娘可是正正經經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夠扮成一個假小子?這太不得體、太驚世駭俗了,若是讓人認出你真實的身分,將來姑娘還怎麼嫁人啊?這個不成,不可以!」她不斷地搖著頭。

    駱含瑄當然不會因為她的反對就打消自己決定要做的事。她平靜的說︰「葉嬤嬤,你覺得我是這樣走出去比

    較容易被人認出身分,還是喬裝後比較容易被人認出來?是以一個姑娘家的模樣出去比較容易遇到危險,還是喬裝成小子比較容易遇到危險?」

    「這……」葉嬤嬤頓時無言以對,不是答不出來,而是若是將答案說出來,她要怎麼阻止姑娘如此天馬行空的大膽想法與決定?

    「葉嬤嬤,你怎麼不回答?」

    「姑娘,太太將你托付給老奴照顧,就是相信老奴有分寸能守護好姑娘,女扮男裝在外行走這種離經叛道的事真的是萬萬不能做啊,姑娘。」

    「那麼葉嬤嬤的意思是,希望我用現在這個真實面貌在外拋頭露面行走嗎?將來也以這模樣去行商賈之事,和一群大老爺們進出公開場合高談闊論?」

    「姑娘怎麼能做這些事情呢!」葉嬤嬤迅速說道,臉上充滿了不贊同的神情。

    「如果我不做要讓我娘來做嗎?」駱含瑄看著她緩聲道︰「還是你到現在還認為我爹會為我和我娘出頭,跟老太太提分家之事?又或者會有多余的錢財供離開駱家的咱們在外頭花用呢?」

    說到這兒,她忍不住搖了搖頭。

    「如果我爹真有一點私心為我和我娘著想或打算的話,我娘身邊的銀錢就不會只有那麼一點了,我娘可是家財萬貫的駱家二太太啊,竟然連五百兩都拿不出來,想湊足還得將身邊值錢的飾品都賣光才有辦法,你說可不可笑,悲不悲哀?」

    「姑娘……」葉嬤嬤遏制不住的落下淚來,為自家主子這些年在駱家所受的苦楚和委屈難過。

    「所以葉嬤嬤,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這樣做,不為別的,就為了不讓我娘繼續待在駱家受委屈,為了讓我娘以後有好日子過,我一定要這麼做。」駱含瑄義無反顧的堅決道。

    葉嬤嬤再也無話可說了,只因為這是姑娘的孝心,她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姑娘,你真的是長大了,太太若是知道你這麼心疼她、為她著想的話,她一定會很欣慰的。」葉嬤嬤一邊拭淚一邊道。

    「嬤嬤不反對我的計劃了?」

    葉嬤嬤搖了搖頭。

    「太好了!那就麻煩你想辦法幫我弄兩套小廝的衣裳來,別忘了還有鞋子。對了,再幫我準備一支眉筆和顏色較深沉點的水粉。」駱含瑄有種準備要大展身手、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她從自己的包袱中翻出幾兩碎銀遞給葉嬤嬤,道︰「這些銀子你拿著,不必舍不得花,借不到衣裳就用買的,盡量在今天之內將我所需要的東西都準備齊全。」

    「那老奴現在就去準備姑娘要的東西,一會兒小二哥把茶水送上來時,姑娘若肚子餓或有其他需要就告訴小二哥,讓小二哥幫你把東西送上來。姑娘沒事就別出房門了,記得還要把門窗緊鎖上,除了老奴和小二哥之外,任何人敲門姑娘都別開門,懂嗎?」

    葉嬤嬤在臨走前又叮嚀交代一番,她實在不放心將姑娘一個人留在客棧里,卻又沒有其他的法子,她自己也沒有分身術啊。

    為了安撫葉嬤嬤,駱含瑄一逕點頭,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踏出房門一步。

    同樣的話葉嬤嬤反覆叮嚀了三次,這才一步一回頭的離開去辦事。

    葉嬤嬤離開才一會兒,小二哥便前來送茶水,駱含瑄趁機向他打聽些事。

    「這位小哥,請問你知道城里除了貴寶號之外,還有哪些客棧、酒樓或飯館賣的飯菜最有名又好吃的?」

    「姑娘可是外地來的貴客?那您還真是好眼光,知道咱們賓悅客棧不僅住房好,酒菜也是咱們朝陽城首屈一指的好,姑娘想吃什麼都可以吩咐小的,送上來的菜色保證色香味俱全,讓你吃了齒頰生香,回味無窮。」

    小二哥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完全不遺余力,但還好,吹捧完自家之後,總算沒忘了要回答她所問的問題。

    「不過小的可也不敢昧著良心講整個朝陽城除了咱們賓悅客棧之外就沒有其他珍饈美味了,事實上還真有不少,例如百味樓的十錦鍋風味獨特,無人能及,萬家香大酒樓的十全席也是別人做不出來的,因為掌勺的大廚聽說曾是御廚,那可是專門為萬歲爺做吃食的,咱們這些老百姓哪里比得上。還有珍饈樓,里頭賣的可都是一些難得一見的珍饈異饌,荷包不夠鼓、家底不夠厚的人可是吃不起的,吃過的人則個個都說好。」

    小二哥如數家珍的又說了幾家飯館,雖比不上前三家的赫赫有名,但極受當地人的青睞,連哪間店哪道菜特別有名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駱含瑄收獲極大,直接賞了近半兩的碎銀子給他,樂得小二哥差點找不到北。

    之後駱含瑄又向小二哥借了文房四寶,待小二哥將她需要的東西送來後,她便一個人關在客棧廂房里思考她的生財大計。

    必于怎麼賺錢,她想來想去還是只能依靠前世的生活技能。

    在現代,她可是一位拿下所有證照的中餐烹調技術士,什麼煎、炒、烹、炸、溜、爆、煸、蒸、燒、煮等各種烹調技法都難不倒她,還在五星級大飯店里任副主廚,每天忙得很,累得跟狗一樣,可領的薪水也沒特別多,哭。

    所以她不只一次後悔,怨自己當年是發什麼瘋要選擇做一個廚師,又忙又累又苦又熱又危險,還有身材會變油膩添胖的風險,真是沒個好處。

    可是她現在不後悔了,只因為民以食為天啊,不管老天爺發什麼神經讓她穿越到這異世重生,只要還是在人

    世間,人就得吃,會本能的追逐美味佳肴,她的高級廚師本事壓根不必擔心無用武之地。

    說白點,就算她不當個廚師好了,光是出售她腦海中那些現代宴席菜肴的食譜便夠她大賺一筆,發一筆橫財了。

    而這也是她決定帶母親離開駱家最大的憑恃,半點也不擔心她們母女在少了駱家的支援後會流離失所,或餐風露宿,或無家可歸。她相信離開駱家後,她們母女只會過得更好。

    帶著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她不太習慣的用毛筆將剛才從小二哥那里打聽來的訊息稍微歸類整理了下,再寫了一份簡單的攻略——

    一、嘗味做比較。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二、確定目標,引人注意,以廚藝定輸贏。

    三、賣食譜。賣斷?合伙?記得打契約。(簽名字太丑,要練一下。)

    四、防人之心不可無,需找個後台或靠山。賓悅或其他?(投石問路。)

    五、開飯館?技術合伙投資?(長遠計劃。)

    看著手上重新謄寫過的簡單攻略計劃書,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將它與之前歸類整理的資料放在一起後,又拿了張紙出來攤平在桌上,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練字!奶奶的,她這一手狗爬字給人看見真的是會貽笑大方,不練不行,她丟不起臉啊。

    可惡,她都活了幾十年了,沒想到穿越一遭,現在還得跟小學生一樣一筆一劃的練習寫國字,有沒有這麼命苦啊?

    所以她就說嘛,死就死了,干麼還要穿越重生、再世為人來活受罪啊,真是太煩人,太可恨了!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17 PM

第三章 女扮男裝逛牙行

    「葉嬤嬤,你看怎麼樣?這樣你還會認為我是個小姑娘而不是個小伙子嗎?」

    變裝後的駱含瑄站起身來,在目瞪口呆的葉嬤嬤面前緩緩地轉了一圈,笑咪咪的詢問道。

    只見此刻的她身著一身青色的小廝衣裳,頭發高高的綰起,盡數塞在青色的小廝帽子里,乍看之下活脫脫就像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廝。

    可是這卻不是讓葉嬤嬤目瞪口呆的原因,她之所以會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完全是被姑娘那一手化妝術給震撼到了。

    泵娘長相像太太,自小就長得明眸皓齒,紅唇鮮艷欲滴,膚白如凝脂,嬌美無雙,即便駱家人都認為駱家五位姑娘中,大房庶出的那位三姑娘長得最美,因為她姨娘曾經是朝陽城的花魁名妓,承襲了麗姨娘九成美貌的三姑娘絕對是朝陽城中數一數二的美女。不過在葉嬤嬤看來,三姑娘長相是沒話說,但許是自小養在麗姨娘身邊的原故,通身透出一股虛情假意、矯揉造作的感覺,連點大戶人家小姐的派頭都沒有,反倒像那種地方調教出來的姐兒,真的很上不了台面。

    總之,誰也比不上她家姑娘長得又美又有氣派又懂事又孝順就對了。

    言歸正傳,她家姑娘的美貌無庸置疑,花容玉貌、眉目如畫,一身大家閨秀的氣質,在她想來,姑娘再怎麼女扮男裝也是遮掩不了的美人胚子。可是,眼前這個人皮膚棕黑,眉毛粗大,臉頰上還有一顆顆斑點,這小子真的是姑娘嗎?

    但如果不是姑娘又是誰呢?自己可是親眼目睹姑娘在臉上這邊畫一下、那邊抹一下,最後變成這副模樣的。

    真的是太厲害,太厲害,太厲害了!

    「姑娘,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葉嬤嬤以嘆為觀止的神情、佩服的語氣問道。

    「厲害吧?」駱含瑄得意的說,沒多做解釋。

    她神奇的化妝技術自是來自于前世,在現代化妝都成了基本禮貌,妝前妝後判若兩人很正常,而她妝雖沒畫得那麼誇張,但技術也不錯,加上天天上班都要打扮,自然就熟能生巧,能化腐朽為神奇了。

    「姑娘真的很厲害,太厲害了。」葉嬤嬤立即點頭如搗蒜。

    「既然沒問題,那準備一下咱們去趟牙行吧,我打算今天就把找房子的事委托給牙儈,明天要做別的事。」

    駱含瑄說。

    「姑娘——」

    「等一下。」駱含瑄出聲打斷她,哭笑不得的道︰「葉嬤嬤,你待會兒出門後可不能再這樣叫我姑娘,會穿幫的。」

    葉嬤嬤愣了一下,蹙眉問︰「那讓老奴叫姑娘什麼?」

    「什麼名字你叫得比較順口,不會叫錯,或突然間忘了的?」

    「來福?」

    駱含瑄額頭滑下三條黑線。這是叫狗吧?

    「換一個。」她說。

    「來旺?」

    她有些無言以對。「再換一個。」

    「招財?」

    她被打擊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搖頭。

    「那長生?元寶?來富?添丁?旺福……」

    駱含瑄都快哭了,這都是些什麼名字啊?整個無言以對的她舉起手來讓葉嬤嬤停下來,靠自己想了。

    「叫我王宣吧。」她略微沉吟,便決定道。「這兩個字湊起來正好是我的名字瑄這個字,這樣一想,葉嬤嬤應該就不會記錯或突然忘記。另外,我也需要一個假身分,王這個姓氏就當是我的主子的姓氏,而宣這個名字則是主子所賜,所以以後我在外頭行走的全名就叫王宣。」

    「姑娘,老奴愚笨,不明白姑娘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葉嬤嬤訕訕然道。

    「沒關系,一會兒我仔細跟你說明,不過在這之前,葉嬤嬤還是先將王宣這個名字念個十遍讓我聽聽。」駱含瑄無奈道,現在不矯正葉嬤嬤的習慣,一會兒出門後肯定會出問題。

    葉嬤嬤愣了一下,頓時明白自己剛剛又犯了錯。

    「對不起,姑——哎喲,老奴這嘴巴該打。」才一開口又出錯,她及時住嘴,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改換上正確的稱呼,說︰「對不起,王宣,老奴下回絕對不會再叫錯了。」

    一頓,她接連念了王宣這個名字十遍。

    「還有葉嬤嬤也得改掉在王宣面前自稱老奴這習慣,因為王宣也是個奴才,與你的身分是平等的,所以你可

    以用我來稱自己,對我說話的語氣也別太恭敬,要自然些,若是一時口快說了個老字,那你就說老身。」駱含瑄交代道。

    「欸,老——老身知道了。」葉嬤嬤頓時感覺到壓力,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看出她的不安,駱含瑄柔聲安撫她,「葉嬤嬤,如果你真擔心會說錯話,那就盡量少開口,把一切都交給我就行了。」

    「欸。」葉嬤嬤只能點頭應是,再不敢隨便開口說話,免得多說多錯。

    駱含瑄見狀忍不住輕笑了一下,接著才將自己待會兒到牙行所要做的事說出來,讓葉嬤嬤明白她的計劃。

    小廝王宣是隨他的王姓主子從外地來朝陽城做買賣,因主子不愛住客棧,便需要尋找一個暫時的居所,房子雖是為了暫時居住而租用,卻不排除住著感覺不錯就直接把房子給買下來,因為這種事王宣的主子也不是沒做過,相反的還做過不只一次。

    簡單來說就是,她要租間房子,房子的條件若是達到她的要求,住起來也覺得不錯的話,之後可能直接將那房子買下來,這樣便算有賺頭的事,就不信那些爭利的牙儈會不心動。

    「這樣騙人不好吧?」葉嬤嬤有些猶豫不決的小聲道。

    「並不全是騙,如果房子真是好的,娘住在那里也覺得好的話,買下那間房子又有何不可?」駱含瑄說。

    葉嬤嬤的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沒將心里話給說出來。買房子是好事,但要有錢才能買啊,姑娘和太太哪來的錢啊?

    駱含瑄也看出了她的疑惑與擔憂,但沒有開口多做解釋,反正她會做給她看,事實勝于雄辯。

    「好了,走吧,咱們該去牙行了。」她起身道。

    牙行里冷冷清清的,不似駱含瑄想像中那般熱鬧,大廳里只坐了三個人,兩個頭發半白的老頭正坐在椅子上下棋,另一個較年輕的中年人則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三個人對上門的人沒有絲毫反應,就像沒看到似的,連轉頭看一眼都沒。

    駱含瑄見狀有些無言,她還以為眾多牙儈聚集在一起接生意的地方會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像個菜市場一樣,結果……她還真是想太多了。

    輕搖了下頭,她也沒出聲驚擾這三人,反倒像是感興趣般地走向那下棋的兩人身邊,低頭看向棋盤。兩人下的是象棋,而且已到分勝負的關鍵時刻,她也不在乎耽擱這點時間,便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們下棋。

    約莫過了一刻鐘,一句「將軍」隨著啪的一聲響起,終于定了輸贏。

    輸了棋的老人並沒有面露氣憤或不悅之色,反倒心平氣和的抬頭看了駱含瑄一眼,之後不疾不徐的開口,「小子還挺沉得住氣的嘛。」

    「我家主子曾說過,觀棋不語真君子。」駱含瑄一本正經的答道,頓時逗樂了兩位老人家。

    「你小子知道什麼叫君子?」贏了的老者呵呵笑道。

    輸了的老者也在開心笑了一會兒之後開口問她,「小子到這里來有何事?」

    「小子王宣向兩位老大爺問好。」正所謂禮多人不怪,駱含瑄先向兩位老人家作了個揖之後,這才說明來意。「我是奉我家主子的命令,到這里來找個牙儈幫忙尋宅子的。」

    「你家主子買宅子嗎?」贏了的老者問。

    「不是,主人要租宅子。」

    輸了的老者聞言皺了皺眉頭,直言道︰「你家主子要租多大的宅子,若是大的還好商量,若是小的可沒什麼牙儈願意接這種生意。」

    「我家主子是要到這里來看是否適合開店做生意的,因為不習慣住人來人往的客棧才會要租宅子住。跟主子來的人不多,只有五個人,所以宅子也不需要太大,可是一定要有院子,因為我家主子晚上喜歡到院子賞月乘涼再喝點小酒。」駱含瑄說得煞有介事。

    「這要求可不好辦啊,小宅子又想要有院子,還只租不買……」贏了的老者捻著胡子喃喃自語般的道。

    「我也知道這事不太好辦,所以事成願付兩倍酬勞。」

    輸了的老者搖了搖頭,「即便如此,願意接這差事的人恐怕也是少之又少。」

    「老大爺,若是租只是暫時,之後有可能會將那間宅子買下來,甚至還要多買一間鋪子呢?」

    「這是什麼意思?」

    「老大爺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因不愛住客棧才會租宅子來住,而那間被租的宅子通常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付了租金卻只住了幾天就離開了,一種則是直接將那宅子買下來,因生意談成後便得常來朝陽城,自然需要一處住所。」

    「只住幾天的話,那付出去的租金……」

    駱含瑄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撇唇道︰「付出去就付出去了,那點錢我家主子還不看在眼里。」

    「好,小哥兒,這事你交給老夫,老夫給你辦!」一旁贏了的老者倏然開口大聲道。

    「你這混蛋家伙竟然敢截我的胡,你還要不要臉?當面搶我的生意,你這個老王八!」輸了的老者怒不可遏的跳起來破口大罵。

    「你才是老烏龜!」贏了的老者不甘示弱的回罵,「這位小哥兒啥時開口說要請你做中人了,我怎麼沒聽見?到底是誰截了誰的胡、誰搶了誰的生意啊?你這個臭王八!」

    「我先和他說話的!」

    「放屁!明明是我先的!」

    「你才放屁!明明就是我先和他說話,還問他到這里來做什麼,你這老王八竟敢睜眼說瞎話!」

    「你才睜眼說瞎話,你這老烏龜!王八蛋!」

    駱含瑄目瞪口呆看著兩老當面掐起架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兩位老大爺翻臉會跟翻書一樣快,前一刻還像哥倆好似的坐在一起下棋,這會兒卻為了搶生意而橫眉豎目的互罵起對方老王八,甚至還動起手來,這實在是……

    「葉叔、柳叔,你們倆怎麼打起來了呢?快別打了。」

    那個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中年人被驚醒,跳起來阻止已經動起手的兩位老人家,怎知這兩位頭發雖已花白,身材也有些佝僂,卻是老當益壯,讓那企圖勸架的中年人因雙手難敵四拳而不住的挨拳頭。

    「哎喲,葉叔別打了。哎喲,柳叔你輕點……哎喲,你們倆別都打我啊。哎喲,哎喲,哎喲……」

    「傻小子,誰叫你站在這讓柳王八打的,還不讓開!」

    「傻小子,葉王八打你你不會閃啊?笨蛋,快點讓開!」

    「哎喲,葉叔你捶到我了。哎喲,柳叔你踢到我了……哎喲,哎喲,哎喲。」

    「噗!哈哈哈……哈哈……」

    駱含瑄從目瞪口呆看到噗哧一笑,接著忍不住捧腹大笑,只因為眼前的畫面和三人真的是太有喜感,太好笑了。

    隨著她的哈哈大笑聲起,眼前的混亂場面登時停了下來,掐架中的三個人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向她,但她卻完全遏制不住的依舊笑個不停。

    一直牢記著少開口說話免得多說多錯的葉嬤嬤見狀,不得不趕緊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提醒道︰「王宣,快別笑了,你不想租宅子了嗎?」

    想,她當然想租宅子,但是真的是太好笑了,她忍不住浮。駱含瑄在心里答道,然後拚命的先止住笑聲,再努力控制住臉部的表情,遏止住笑意,免得當真樂極生悲的被人趕出牙行,成為牙儈們的拒絕往來戶。

    「咳,對、對不起,小子失禮了,請兩位大老爺和這位大叔大人不記小人過。」勉強止住笑後,她立即開口道歉。

    「沒事沒事,小哥兒不必道歉、不必道歉。」那中年人急忙搖手又搖頭的說道。

    「你小子剛剛在笑什麼?」贏了的老者也就是中年人口中的柳叔朝她瞪眼問道,脾氣看樣子似乎不太好。

    「小哥兒當然是在笑你這個老王八。」葉叔譏道,火上澆油,唯恐天下不亂。

    「你才是老王八,你這個老烏龜!」柳叔罵道。

    兩個人又怒目而視的卷起袖子,眼見又要打起來,駱含瑄趕緊出聲大叫,「停——」

    在場眾人頓時都轉頭看向她。

    「咳。」面對眾人的注目禮,她輕咳一聲做為開場缸,「兩位老大爺,小子先在這里跟你們說聲對不起了,為了小子的事讓你們倆反目成仇真的很對不起,所以,為了不讓兩位再爭吵下去,小子我決定要將租宅子的事委托給這位大叔來辦,還請兩位老大爺見諒。」

    說完,她深深一鞠躬,讓兩位老牙儈想朝她發火都發不起來。

    「罷了、罷了。」葉叔搖頭,轉身離開。

    「小梁,你這個傻小子果然是傻人有傻福,這就當作是我和老葉剛才打了你幾拳的賠禮吧,好好干。」柳叔伸手拍了拍那個中年牙儈,說完也隨葉叔之後走出了牙行。

    「這是怎麼一回事?」那中年牙儈一臉莫名其妙、迷惑不解的表情。

    駱含瑄覺得劇情的發展有點好笑。「大叔貴姓?」她開口問道。

    「欸,免貴免貴,我姓梁,梁雨生。」

    「梁羽生?」新式武俠小說開山鼻祖?

    「對,聽我阿爹說因為我在雨天出生的,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梁雨生憨憨的笑道。

    原來是這個「雨生」。「那如果大叔是在陰天生的不就叫陰生了,晴天生的就叫晴生?」駱含瑄忍不住開玩笑道。

    梁雨生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道︰「我弟弟就是陰天生的,所以他叫梁陰生,梁晴生是我妹子。」

    駱含瑄哭笑不得的看著他,有種被打敗的感覺。陰生?陰森?這名字取得還真是讓人無言以對,毛骨悚然啊。

    不過這位雨生大叔感覺起來還真是個老實頭啊,如果他能盡力為她找到令她滿意的房子的話,倒是可以與他交好,未來有需要牙儈幫忙時直接找他,肯定能省不少事。

    想罷,她立即言歸正傳的說出自己的來意,並將想要承租的宅子條件一一舉出,同時也將剛剛畫給那兩個老牙儈的大餅畫給他看。

    這位梁雨生果然沒令她失望,對她所畫的大餅沒有太特別的反應,反倒老實的告訴她租期未到前就離開不住是可以退回一半租金的,並且向她保證,若她主子真提早離開的話,他一定會負責幫忙要回該退的租金。

    真是個可愛又可敬的老實人啊。

    談妥一切事宜與聯絡方式,她帶著今天真是撞到好運的好心情起身告辭,卻在牙行的大門口遇到昨日客棧里那兩個混蛋王八蛋,讓她的好心情瞬間不翼而飛。

    她不自覺的停下腳步,瞪向迎面而來那兩人,結果——

    「哎喲!」

    苞著她身後的葉嬤嬤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沒注意到她的停頓而撞了上來,害她狠狠地踉蹌了一下,跌坐到地上去。

    「姑娘!」葉嬤嬤驚慌的脫口叫道,隨即立即意識到自己所犯的錯,趕緊改口道︰「不是!王宣,王宣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受傷,快讓我看看?啊!流血了,怎麼辦?都是老奴的錯,倘若留下傷疤——」

    「葉嬤嬤!」駱含瑄迅速出聲打斷她,「我沒事,我一個堂堂男子漢怕什麼流血、留疤的,況且還是這麼小一個傷口。」

    說完她已從地上爬起來,避開掌心上的傷口,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後,道了一聲,「走吧。」隨即狀似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般,帶著葉嬤嬤從容的從那兩個混蛋面前經過。

    「你剛才有聽見嗎?」目送那一老一少離開後,站在原地的連馳俊開口問與他並肩而立的耿燁磊。

    「你指的是什麼?」耿燁磊明知故問。

    「那聲姑娘。」連馳俊饒有興趣的問︰「你覺得是那老婦叫錯,咱們聽錯,還是剛才那濃眉大眼黑皮膚的小子當真是個姑娘?」

    「她有耳洞,若是個真小子,是不可能會有耳洞的。」耿燁磊淡淡的說。

    「原來你也注意到了。」連馳俊勾唇微笑,「其實除了耳洞,還有一處是她偽裝失敗的地方,你可注意到了?」

    「膚色,她雙手和臉上的膚色不同。」

    「沒錯!」連馳俊忍不住彈了下指尖,隨即輕笑了起來,興味盎然地道︰「是個挺大膽又有趣的小姑娘,不知是什麼來歷,家人若是知道了她今日的所做所為,不知會有何反應?」

    「你對她有興趣?」耿燁磊挑眉問。

    「不是感興趣,只是好奇,覺得挺新鮮的。」一頓,連馳俊又道︰「還有,若不是剛才她身邊的老婦見她跌倒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那聲‘姑娘’,咱們能看穿她的偽裝,發現她根本不是個小子而是個小姑娘嗎?」

    雹燁磊回想了一下,不得不點頭承認他所說的。「那手易容術是挺高明的。」

    「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身邊有奴僕,還有一手高明的易容術,想想都覺得不簡單。除此之外,那小姑娘似乎對咱們倆有敵意。」連馳俊有些若有所思又似不經意的說。

    「敵意?」耿燁磊有些訝異,這點他倒是沒注意到。「你發現了什麼?」

    「她在看見咱們倆時狠瞪了咱們一眼。」一頓,連馳俊換上一臉揶揄的笑容,開玩笑的道︰「這該不會又是世子爺的風流債吧?」

    雹燁磊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道︰「就剛才那個小身板你覺得我吃得下去嗎?你真當我風流成性,來者不拒啊?」

    「我沒說是她,也許是她姊姊、她朋友或是她所認識的某個人呢?」

    「咳。」耿燁磊輕咳一聲,有些窘然的摸了下鼻子,小聲承認道︰「那就不無可能了。」

    連馳俊失笑的搖了搖頭,對好友風流多情的性子實在是有些無言以對。「總之你自個兒好自為之,別哪天真鬧出事來被王爺祭出家法,到時你可就別怪我見死不救了。」

    兩人邊說邊走進牙行。

    罷接了差事的梁雨生正準備出門,卻又見到有貴客上門,只得先留下來招呼客人再說。

    老實的他將客人迎進門後,一開口便先承認自己剛接了一樁生意,貴客若事急趕時間,那便得另尋其他牙儈。

    他沒注意到當他說出自己剛接了一樁生意的瞬間,眼前兩位貴客迅速的對視了一眼,更沒注意到接下來的對話中,在他們有意的引導之下,把上一位客人的委托毫無保留的全透露了出去,他只注意到這兩個貴客的委托竟與上一位的大同小異,讓他完全可以同時處理兩件委托,真是太走運了!

    這也難怪常有人說他傻人有傻福了,呵呵呵。

    「王宣,拜托你聽我的話,先回客棧把傷養好,之後不管要去哪兒,我保證都不攔著你,可好?」葉嬤嬤亦步亦趨的緊跟在駱含瑄身後,小聲的規勸道,眉頭皺到都快要能夾死蚊子了。

    她家姑娘雖然性子倔不好勸,但向來是愛美又怕痛的,怎麼這回受了傷流了血,她卻不痛不癢的一點也不在乎,只向一戶人家借了杯水隨便沖洗了下傷口就不理了,也不怕這樣放著不處理以後可能會留下傷疤,真的是快要愁死她了。

    「王宣,葉嬤嬤拜托你好不好?傷口再不好好處理會留疤的。」

    「葉嬤嬤,這點擦傷不礙事,不會留下疤痕啦,你別大驚小怪。」駱含瑄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你以前很怕痛的。」葉嬤嬤忍不住說道。

    駱含瑄輕愣了一下,隨即伸手摸了摸額頭上那剛結痂的傷口,答道︰「那是以前還小的時候,現在我已經長大了,不怕了。」

    葉嬤嬤登時紅了眼眶,忍不住心酸的低喚了一聲,「姑娘……」

    駱含瑄放下手,對她咧嘴一笑,道︰「放心,以後那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低頭就得以死相逼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我保證娘和咱們一起搬出來住後,咱們的日子只會愈過愈好的。所以,為了能早一日接娘離開那個地方,葉嬤嬤快點跟我走,咱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葉嬤嬤迅速點頭並跟著姑娘走,直到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又再一次被姑娘所說服,不知不覺順從了姑娘的決定。

    看來姑娘是真的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再也不能將她當成一個孩子來對待了。葉嬤嬤心想著,感覺真是既欣慰又心酸。

    走了一會兒,終于抵達目的地——百味樓。

    「王宣,原來你是肚子餓了,想到這百味樓來吃飯啊,你應該早點跟我說才對。」葉嬤嬤恍然大悟的笑道。

    「葉嬤嬤曾吃過這百味樓的菜色嗎?」駱含瑄問。

    葉嬤嬤神色帶著回憶,點頭道︰「許多年前我曾陪太太和二爺來過這里兩回。」

    「娘和爹嗎?」

    葉嬤嬤點頭,說︰「一回是太太剛嫁給二爺的那年生辰,另一回則是太太剛懷上姑娘時,二爺高興得不行,問了太太想吃什麼,太太便說百味樓的十錦鍋。至今太太偶爾還會提起這事,思念那天的情景和十錦鍋的味道。」

    罷懷上她時?那不表示這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明明就在同一座城里,不是遠在天邊;明明也不是價值千金的珍饈異饌,有銀子的市井小民就吃得起,偏偏她娘身為朝陽城首富駱家的二太太卻吃不到也吃不起,這是多麼的可憐又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等咱們將娘接出來之後,娘高興什麼時候想吃這里的十錦鍋,葉嬤嬤就陪娘過來吃,天天來都行!」她霸氣的說。

    「好,到時候我就陪太太天天來。」葉嬤嬤眼眶微紅的用力點頭。

    「走吧,陪我進去嘗嘗讓娘想念了十幾年的十錦鍋到底是什麼味道。」駱含瑄說著舉步走上階梯,走進這間遠近馳名的酒樓。

    名店就是名店,只見店里一樓大堂中簡直是人滿為患,只能用高朋滿座、坐無虛席來形容,生意果然是很好。

    「客官兩位嗎?」小二迎上前來問。

    「對,還有座位嗎?」駱含瑄點頭問道。

    「有的,請跟小的來。」小二答道,隨即將她們帶往樓梯,走上二樓。

    二樓沒一樓那麼多人,但座位也坐了七八分滿。

    駱含瑄坐下之後,便請小二推薦除了十錦鍋外的幾道招牌菜,然後選擇其中四菜一湯加一鍋,共點六道菜。

    「王宣,咱們就兩個人,吃得完這麼多菜嗎?」葉嬤嬤忍不住開口問。

    「反正咱們不趕時間,慢慢吃到他們打烊前總能吃完。」駱含瑄半開玩笑的說道,這話也將葉嬤嬤給逗笑了起來。

    葉嬤嬤笑了一會兒,突然輕嘆一口氣,道︰「真希望太太此刻也跟咱們坐在這里。」

    「下回娘就會跟咱們在一起,還有彩袖和彩衫姊姊。」駱含瑄堅定的道。

    「彩袖和彩衫的賣身契不在太太那里,而是在老太太手上,可能沒辦法跟咱們出府。」葉嬤嬤嘆了口氣。

    「啊?這是真的嗎?」駱含瑄驚訝了,隨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那咱們計劃帶娘離開駱家的事並沒有瞞著她們,她們倆不會將這件事稟報給老太太知道吧?」

    「不會。」葉嬤嬤說得斬釘截鐵。

    「為什麼不會?畢竟她們的賣身契在老太太手里。」

    「因為太太救過她們的命,若不是太太的話,她們倆早就不在這世上了,所以她們是絕對不會背叛太太的。」

    「可是葉嬤嬤,人心會變,更何況人生為己,天經地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那兩個丫頭是葉嬤嬤從小看到大的,葉嬤嬤相信自己和太太不會看錯人。」葉嬤嬤堅定的搖頭道,依然堅持對她們的信任。

    駱含瑄無話可說,因為事到如今相信與否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如何以防萬一、防患未然,再說了,彩袖和彩衫若真如葉嬤嬤所言是忠僕的話,那麼她又怎能只接走娘一個人,留下她們兩人在駱家受苦受難呢?在她剛穿越來、臥病在床的那幾天,可都是彩袖照顧她、服侍她,她可不是個忘恩負義之輩。

    不行,那兩個若真是忠心的,她一定要想辦法將她們也一並帶出來才行。

    「葉嬤嬤,彩袖姊姊和彩衫姊姊是駱家的家生子嗎?」她問。

    「不是,她們倆都是從外面買來的奴婢,一個六歲進府,一個七歲進府,轉眼間都過了十一年,兩個人也從小丫頭變成大姑娘了。」葉嬤嬤有些感嘆。

    「她們沒有家人嗎?」

    「彩衫有,但彩袖沒有。」

    「葉嬤嬤,我想知道關于她們倆所有的事,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好嗎?咱們得想辦法把她們倆也一起帶出府來才行,否則若將她們留在駱家,結果極有可能會是凶多吉少。」駱含瑄認真道。

    葉嬤嬤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們倆的賣身契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老太太是絕對不會將她們的賣身契給咱們的。」她苦澀的說,這就是身為奴才的悲哀。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咱們不能什麼都沒做就放棄希望。」駱含瑄嚴肅道。

    「姑娘——咳!」一出口葉嬤嬤就意識到自己又犯了錯,趕緊輕咳一聲改口道︰「王宣你說的對,咱們不能什麼都沒做就放棄希望,得想個辦法才行。」

    接著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說起關于彩袖和彩衫的事。

    原來彩袖和彩衫皆是十一年前大漢河發大水的災民,那年水災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因受災而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更有數不清的災民因無糧可食而活活餓死,因此那一年賣孩子換糧食的事也特別多。

    彩衫便是在那一年被賣進駱家好讓家里其他人能活下去的,而彩袖則是因與家人走散,為活下去才不得不賣身為奴。兩人那時候的年紀雖然都不大,但都已曉事,彩衫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彩袖卻是流離失所後被現實所逼,兩人在進駱府後一直乖乖巧巧、兢兢業業的做著本分事,直到某天彩衫收到駱大太太的密令,要她在二太太的飲食上動手腳,否則將對她家人不利。

    兩個彩自小相伴,感情極好,因此彩袖很快就發現彩衫的不對勁,幾次關心的詢問終于問出原因,之後兩人討論掙扎了許久,終于在深思熟慮後決定向二太太投誠,並乞求她救救彩衫的家人。

    那件事讓彩衫吃了不少苦,彩袖後來也被卷入其中,挨了不少板子,二太太是費了不少心力和銀錢才將這件事情解決,成功的護下這兩個丫頭。

    聽完這些,駱含瑄終于明白葉嬤嬤為何會如此相信兩個彩不會背叛母親了,也意識到自己又多了一個任務,那就是得把兩個彩給平安的弄出駱家,要不然等待她們倆的命運,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唉,任重道遠啊。

    所以她就說嘛,沒事干麼讓她穿越重生為人啊?真是生來受罪的,苦逼啊。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17 PM

第四章 想方設法賣食譜

    發現自己要做的事情愈來愈多之後,駱含瑄突然有一種急迫感,深深地感覺自己的時間不夠用,還有就是手邊的人手不足。

    「葉嬤嬤,你有沒有認識什麼值得信任且能為我所用的人?」

    回到客棧之後,在葉嬤嬤的堅持之下,她一邊讓葉嬤嬤替自己受傷的那只手做包扎,用閑著的那只手慢慢卸妝,一邊若有所思的開口問道。

    「姑娘要做什麼事,吩咐老奴去做就行了。」葉嬤嬤說。

    「咱們要做的事有很多,靠葉嬤嬤和我只有兩個人是不夠的,得找些幫手才行。」她搖頭道。「葉嬤嬤心里可有什麼人選?」

    「駱家的下人是靠不住的,」葉嬤嬤蹙著眉頭道︰「唯一靠得住的彩袖和彩衫又不能出府,這一時之間老奴還真想不出來有誰可用。」她既為難又覺得無力。

    「當年隨娘陪嫁到駱家的人除了嬤嬤之外,難道就沒有別人了嗎?」駱含瑄不解的問。

    「當年隨太太嫁到駱家的除了老奴外,還有兩個賤丫頭和一戶見利忘義的小人。」葉嬤嬤咬牙切齒的說,卻沒說明那兩個丫頭是如何賤,以及那戶小人是如何的見利忘義。

    不過她不說,駱含瑄大概也能猜到,不就是為財或為出人頭地攀高枝背叛主子,她娘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啊,幸好身邊還有一個葉嬤嬤是忠心的,不然就太可憐太可悲了。

    「那些背叛我娘的人終有一天會後悔的。」駱含瑄平靜的說了這麼一句,隨即便言歸正傳。「所以葉嬤嬤這里是找不到可以幫咱們做事的人嘍?那咱們有事想找人做要去哪兒找人,去牙行嗎?」

    「姑娘的意思是想買下人嗎?」替姑娘包扎好受傷的手後,葉嬤嬤又接過替姑娘卸妝的活兒,仔細小心的擦去她臉上與脖子上的水粉。

    駱含瑄楞了一下,隨即認真的沉吟了一會兒後點頭道︰「這麼做也行,反正到時家里也需要用人。只是咱們現在住的房子還沒有著落,買了下人也沒地方安置,要他們住哪兒?」

    「那就等房子有著落之後再買。」葉嬤嬤說。

    「可是我現在就需要用人啊。」駱含殖欲哭無淚。

    葉嬤嬤聞言後卻忽然笑了起來。「姑娘,就算要買下人也不可能馬上就能買到合意可用的下人,那些人都是需要調教的。」她沒想到聰明的姑娘竟也會有這麼天真的一面。

    駱含瑄張口結舌,不禁有些傻眼。所以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嗎?那她到底要去哪里找人幫忙?真想念現代的104人力銀行。

    「姑娘,咱們又要租房子,又要買下人,吃飯、住客棧也得花銀兩,到時租的房子里若家具用品不齊全還得添購,樣樣都需要用銀錢,姑娘可算過身上的銀兩夠用嗎?」葉嬤嬤猶豫的說。

    必于錢這個問題她其實煩惱了很久,但因想不到解決的辦法便沒好意思提,可是眼見姑娘不斷有新決定出現,而且每個決定都需要花錢,姑娘卻好像從沒考慮到銀兩夠不夠用這件事,讓她實在無法再沉默下去。

    「想過,所以我才要想辦法賺錢啊,因為沒進項咱們的錢真的不夠用。」駱含瑄點頭嘆氣道。

    「姑娘先前曾與太太說你有賺錢的辦法,這可是真的?不知老奴能否幫得上忙?」葉嬤嬤期盼的問,其實是有點不相信,但她現在也只能跟著姑娘走一步算一步了。

    駱含瑄看了她一會兒,問道︰「葉嬤嬤的廚藝好不好?」

    「還行,但比不上彩衫那丫頭,若是咱們能將彩衫也帶出駱家的話,那麼咱們就不需要再找廚娘了。」葉嬤嬤答道,以為姑娘是在思考新家要添哪些下人的事。

    「只是還行啊……」駱含瑄有些失望,但總比不行好。「葉嬤嬤,那我若告訴你一道新菜的做法,你有幾分把握能將它做出來?」她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葉嬤嬤被盯得莫名而且感覺壓力有點大,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是突然想吃什麼菜嗎?老奴雖然沒把握能做得出來,但這賓悅客棧里的廚子肯定是能做的,只要給點賞錢就行。」不想壞了姑娘的興致,她想了個好辦法。

    駱含瑄不禁有些無言以對,她的樣子看起來有這麼好吃嗎?況且她們才從百味樓吃撐著肚子回來沒多久耶,她再貪吃也要考慮肚子裝不裝得下啊。

    「葉嬤嬤,不是我想吃什麼,而是這就是我所想出來的賺錢辦法。」

    葉嬤嬤楞了一下,不確定的問︰「姑娘,你說的賺錢辦法是什麼?老奴聽不明白。」

    「剛剛咱們去百味樓所吃的那六道菜,葉嬤嬤覺得怎麼樣,好不好吃?」駱含瑄不答反問。

    雖然不明白姑娘為何突然改變話題,但她還是老實點頭答道︰「當然好吃,那可都是人家的招牌菜,不好吃就不會叫招牌菜了。」

    「那你說如果咱們能煮出比百味樓的招牌菜還要好吃的菜色出來,這新菜色的食譜能不能賣錢?」

    葉嬤嬤倏然睜大雙眼,終于明白姑娘想做什麼了,但是姑娘從小到大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連灶火都不曾生過,甚至可能五谷不分,她哪來什麼好吃的新菜色食譜可以賣人啊?

    「姑娘這個想法雖好,但真有人會花錢買食譜嗎?還有,咱們哪有什麼食譜可以賣人啊?」她苦笑著說。

    「我有食譜。」

    「姑娘別逗老奴了。」葉嬤嬤笑著搖頭道。

    「葉嬤嬤,我沒逗你。」駱含瑄一臉認真的看著她說,頓了頓之後又嚴肅的開口道︰「葉嬤嬤,我跟你說一件事,這件事我本來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任何人,要將它帶進墳墓里的——」

    「呸呸呸,姑娘年紀還小,說什麼墳墓呢!」葉嬤嬤趕緊呸聲道。

    駱含瑄扯了下唇,說︰「年紀小不代表不會死,就像我之前不也斷氣過一次嗎?」

    「姑娘別亂說話,你這不是好好的嗎?什麼死過一次,別亂說!」葉嬤嬤臉色丕變的斥責道,根本就沒想到姑娘會知道那件離奇驚悚到讓人不敢去回想的事,到底是誰在姑娘面前嚼舌根讓姑娘知道的,真是該死的家伙!

    「葉嬤嬤,我並沒有亂說,因為那是我親身經歷過的,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發生過什麼事。」駱含瑄緩緩地搖頭道︰「不然也無法解釋在我醒來之後,莫名出現在我腦袋里的許多東西。」

    葉嬤嬤整張臉都被嚇白了,「姑娘你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別嚇老奴啊。」

    「葉嬤嬤你別驚慌,冷靜下來聽我說。」駱含瑄柔聲安撫她。「其實這件事雖是我親身經歷,但我也覺得匪夷所思,感覺就像是作了一場夢一樣。」

    「那就是一場夢沒錯!」葉嬤嬤迅速說道。「所以姑娘,你千萬不能再說剛才那種話了知道嗎?不管那天你夢見過什麼,那都只是一場夢而已,是夢,知道嗎?」

    「好,若是葉嬤嬤覺得這樣比較好,那我就當它是一場夢,在夢中神廚教我廚藝,還傳授了我許多沒聽過也沒吃過的新菜肴的做法,而且每道菜都記憶猶新、歷歷在目,就像剛剛才學會一樣。」

    葉嬤嬤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整個人都聽傻了。

    「姑、姑娘,」她結巴的開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是認真的嗎?真覺得自己在夢中學會了做菜?」她不是難以置信,而是根本不信,這太離譜了。

    「葉嬤嬤會做糖醋排骨這道菜嗎?」駱含瑄問,見她點頭後又接著說︰「那麼我說一下它的做法,葉嬤嬤聽聽看對不對。」

    接著她便將糖醋排骨的做法,一步一步的從頭說到尾,讓從聽到一半便瞠目結舌的瞪著她的葉嬤嬤再也說不出話來。

    駱含瑄沒有就此打住,再接再厲的又將她們先前在百味樓所吃的那幾道招牌菜,挑了其中兩道的做法簡略的說了一下,讓葉嬤嬤的眼楮愈睜愈大,大到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姑娘,你真的會做?!真的懂?!」葉嬤嬤激動得難以自已。

    「現在嬤嬤應該不會再說,我說有食譜可以賣錢是在逗你的吧?」駱含瑄微笑道。

    「不會,再也不會了!」葉嬤嬤迅速而激動的搖頭道。

    「咱們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讓人知道咱們手上有值錢的食譜,並且心甘情願掏錢跟咱們買下它。」

    「姑娘剛才突然問起老奴的廚藝是不是和這事有關?姑娘是不是已經想到要怎麼賣食譜了?」

    駱含瑄點頭,有些惋惜道︰「如果葉嬤嬤的廚藝好,我原本是想讓葉嬤嬤露一手的,但看樣子我還是得自己來才行。」

    「對不起姑娘,都是老奴沒用。」葉嬤嬤滿臉愧疚。

    「嬤嬤別這麼說,這件事沒你幫忙,我一個人也做不好。」一頓,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窘然尷尬的承認道︰「我雖然會燒菜,卻不會燒火,連生火都不太會。」

    葉嬤嬤一楞,頓時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又是有用之身了。「姑娘是千金之軀,從未進過廚房踫過那些粗活,當然是不會了。不打緊,那些粗活兒都交給老奴,姑娘只需要專心掌勺做菜就行了。」

    「太好了,這樣我就不必擔心會把菜燒壞了,搞砸了咱們賣食譜的計劃。」駱含瑄開心的點頭道。

    「姑娘打算怎麼做?」葉嬤嬤興致勃勃的問道,也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是不是等咱們租到宅子之後,在宅子里將那些菜做出來,再到各個酒樓飯館客棧去賣或找買家?」

    「熱菜就是要剛燒出來的時候最好吃,咱們在家燒好再拿出去賣,到時候菜都冷了,哪里還能嘗得出它們的好味道?」駱含瑄失笑道。「咱們直接到酒樓飯館去跟他們借廚房,用他們的材料現場燒菜給他們試吃,眼見為憑不是更有說服力?」

    「可是姑娘,酒樓飯館里的人會允許咱們用他們的廚房嗎?」葉嬤嬤遲疑的問道。

    駱含瑄一笑,道︰「要不咱們試試?」

    「啊?」

    今晚的賓悅客棧內氣氛有點怪異,不過這也只有自己人和一些警覺性高、觀察入微的客人感覺得到而已,大多數的客人一如往常般的該吃吃該喝喝,將整個大堂搞得熱熱鬧鬧的。

    連馳俊和耿燁磊兩個人今晚也坐在一樓大堂里用晚膳,兩個人都是那種警覺性高又觀察入微的人,因此對于客棧內的異常氣氛格外注意。

    「你覺得會是什麼事?」耿燁磊舉起酒杯輕啜了一口。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麼出人命的大事。」連馳俊丟了顆花生進嘴巴。

    「當然,若是出了人命早鬧開了,哪能像現在這樣風平浪靜。」

    「也不像是客棧與客人之間的事,比較像是客棧自個兒的事,應該是客棧自己內部的人出了什麼問題。」

    雹燁磊剛點頭同意他的看法,又聽見他繼續說——「可是有一點怪異之處,卻讓我想不通。」

    雹燁磊俊眉輕挑,好奇的問︰「哪一點?」

    「同仇敵愾。」連馳俊皺眉道︰「若真是他們內部的事,訝異、氣憤、不平這些情緒都可以理解,同仇敵愾卻無從解釋起。」

    「也許犯事的是大伙共同厭惡的人。」耿燁磊猜。

    「連掌櫃都厭惡?那何不直接辭了那個人,干麼還將他留下來礙大家的眼?」

    「或許那個人是這間賓悅客棧不可或缺的人,例如廚房里的大廚?」耿燁磊挑了挑眉道。

    「若真如此,管事難得師出有名的可以教訓那討眾人厭的家伙,大伙還不落井下石的樂開懷,又何來同仇敵愾的情緒?」連馳俊緩慢地搖頭說。

    「會不會是犯事那人雖犯了錯,卻沒得到應有的懲罰,這才會讓他們同仇敵愾?」耿燁磊若有所思的猜想道。

    「這樣的話,他們憤怒的情緒應該會大于同仇敵愾,但眼前顯然不是。」連馳俊再度搖了搖頭。

    雹燁磊夾了兩口菜來吃,又喝了一小口酒,面露一絲怪異的神情後,突然笑了起來,開口說︰「咱們倆好像

    吃飽太閑了,沒事去管人家什麼閑事呢?」

    連馳俊楞了一下,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不正是吃飽太閑,沒事找事做嘛。」可一頓後,他又老實說︰「閑著是一個原因,好奇卻是另一個原因。」

    「既然這麼好奇,直接問不就得了。」說完,耿燁磊伸手一招就將一個雙眼發亮的小二哥喚到桌邊來。

    小二哥會雙眼發亮,當然是認出了眼前這兩位就是住在上房里、出手大方又打賞不手軟的那兩位貴客了。

    「兩位公子爺有何吩咐?」咧著嘴,露出大大的笑容,小二哥熱情的朝兩人哈腰問道。

    雹燁磊先從懷里拿出一塊碎銀放在桌面上,這才道︰「回答我幾個問題,若是能讓我滿意的話,這銀兩就是你的了。」

    「公子爺想知道什麼盡管問,小的保證讓公子爺滿意。」小二哥立即用力的點頭應道,雙眼幾乎離不開桌上的那塊碎銀子。

    「你問還是我問?」耿燁磊看向連馳俊。

    「今晚客棧里發生了什麼事?」連馳俊一開口就直指重點。

    小二哥先是楞了一下,接著才帶著不確定的語氣搖頭答道︰「今晚客棧里並沒發生什麼事,不知公子爺問的是什麼事?」

    連馳俊一瞬間便明白他搞錯了方向,他開門見山的說︰「我指的不是客人,而是你們客棧的事。」

    小二哥又楞了一下,他倒是有些猶豫起來,畢竟他還得在客棧工作養家活口,要是說錯了什麼話,丟了活計怎麼辦?

    「店里的伙計似乎一個個都怒不可遏的,我只是好奇發生了什麼事。」連馳俊微笑的說,語氣隨和的就像是

    在說︰沒事,我只是無聊隨便問問,你不答也沒關系。

    原來問的是這件事,小二哥登時松了一口氣,毫不猶豫的將某位住房客官犯眾怒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事情就發生在不久之前,一位客官點了店里的幾道招牌菜到廂房里吃,結果卻是道道不滿意,道道張口就批評,這樣也就罷了,畢竟青菜蘿卜各有所好,花錢的就是大爺,那些菜要吃要倒都隨錢大爺的高興。

    問題是,客棧願意息事寧人,對方卻反倒咄咄逼人,從批評菜做得不好,到批評起做菜的廚師不好,把大伙都給氣壞了,只因為他們的大廚吳師傅不僅公認的手藝好,人品更好,客棧上自東家老板,下至廚房打雜小廝,誰不都尊敬贊揚吳師傅啊?誰敢對吳師傅不敬,或說一句吳師傅的不是就是大伙共同的敵人。

    也就是因為這樣,連馳俊他們才會感受到這些人的同仇敵愾。

    「那位客人可是什麼大人物,如此牛氣沖天?」耿燁磊忍不住好奇。

    「是不是大人物小的不知道,只知道對方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小二哥搖頭道。

    「姑娘?!」耿燁磊和連馳俊幾乎異口同聲,只因為這個答案實在太出乎人意料了。

    兩人迅速對視了一眼,都有一種「這個朝陽城是怎麼了,怎麼有這麼多與眾不同的姑娘」的感覺,才不過兩天而已,就讓他們遇見了三個,一個笑得特別有特色,一個女扮男裝特立獨行,一個牛氣沖天氣勢凌人。

    「所以這件事後來是怎麼解決的?」耿燁磊好奇的問。

    小二哥撇了撇唇,搖頭道︰「根本就還沒解決。」

    雹燁磊瞠大雙眼,脫口道︰「意思是那位姑娘至今還在鬧事?」

    「這倒沒有,因為我們吳師傅已經答應她的挑戰了。」

    「挑戰什麼?」

    「廚藝。」

    雹燁磊和連馳俊面面相覷了起來,這發展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不是說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嗎?是她本人要挑戰和你們大廚比試廚藝,還是她身邊的人要比?」連馳俊立即抓住重點,若是那位姑娘身邊有個大能之人的話,那……

    「就是那位姑娘本人。」小二哥忍不住生氣道︰「就是這樣大伙兒才會這麼生氣,看那姑娘年紀小得都可以做吳師傅的孫女了,她卻大言不慚將做了一輩子菜的吳師傅亂批評一頓,還胡亂向吳師傅挑戰廚藝,絲毫不將吳師傅這樣的前輩放在眼里,真的是太過分了!」

    「比試時間定在何時?」連馳俊對這個比較有興趣。

    「明日辰時正。」

    同時間,賓悅客棧三樓上房里。

    「姑娘,咱們這樣得罪人不好吧?」葉嬤嬤忐忑的問道,簡直是坐立難安,因為她壓根就沒想過姑娘所說的計劃,會是這種得罪人的方式!

    其實以駱家的名頭在朝陽城里根本就不怕得罪人,但是她們主僕倆現在可是背著駱家在外頭行事,而且行的還是偷偷摸摸、要背離駱家之事,倘若真出了什麼事來,根本不能拿駱家的名頭來嚇唬人,姑娘這麼做到底有沒有想過後果啊?

    「已經得罪了,不好也沒辦法。」駱含瑄聳肩道,一臉不在意。

    「姑娘,你就不怕萬一把他們給惹火了,他們會對咱們不利嗎?咱們現在身邊連一個幫手也沒有,倘若他們有人心存歹念……」

    「葉嬤嬤,你所擔心的事是絕對不會發生的。」駱含瑄直接搖頭打斷她。

    葉嬤嬤楞了一下,問︰「姑娘怎能如此肯定?」

    「你忘了我姓駱嗎?」

    「可是咱們並沒有明說,他們並不知道啊。」

    「葉嬤嬤,賓悅客棧能吃立在這朝陽城,絕對不是僅靠客棧生意好這麼簡單的,他們肯定會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手段。所以對于咱們的身分,即便他們現在不知道,但過不了多久就會知道得一清二楚。」駱含瑄的微笑透露出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

    「姑娘的身分若是曝光,那咱們還能賣食譜嗎?」葉嬤嬤才得到解惑,隨即又想到另一個問題。

    「為什麼不能賣?食譜是我的又不是駱家的,況且我始終都沒說我姓駱,只要他們也不提不說,秘密和我交易,這件事與駱家又有何關?」

    「他們會同意這樣做嗎?」

    「于他們有好處,能讓他們客棧賺更多錢的事,他們有什麼理由不同意?」一頓,駱含瑄突然輕笑了一聲,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葉嬤嬤被自家姑娘最後一句話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半晌也沒弄清楚是什麼意思,只好虛心求教。「姑娘,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賓悅客棧若不想要咱們的食譜,還有百味樓、萬家香大酒樓、珍饈樓和其他許許多多賣吃食的飯館搶著要買咱們的食譜,懂嗎?」說著,駱含瑄搖頭晃腦又重復念了一次,「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啊。」

    不像駱含瑄充滿自信與輕松的神情,葉嬤嬤臉上反倒染上了輕愁,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嬤嬤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瞧你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蚊子了。」看著她,駱含瑄故意以輕松的語氣開玩笑道,不知道這位大嬸哪來這麼多的擔心?

    「姑娘,若是明天交易沒成,咱們轉頭將食譜賣給別人,這客棧的東家難道不會惱羞成怒的將咱們的行蹤和咱們在賣食譜賺錢的事情告訴駱家嗎?到時——」

    「到時如何?你擔心駱家會派人前來阻止咱們或抓咱們回去嗎?」駱含瑄截斷她的話問道。

    葉嬤嬤憂心忡忡的點點頭。

    「嬤嬤,你是不是忘了我可不是從駱家蹺家逃出來的,而是被老太太不顧親情倫理趕出門的,而且還是淨身出戶。我一個才十四歲的小姑娘,身邊只帶著你一個僕婦跟隨,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流落街頭,無家可歸,咱們若不想辦法賺錢,難不成真要活活餓死在街頭?」駱含瑄冷笑了一聲,繼續道︰「倘若真有哪一天,駱家派人來找咱們麻煩的話,你且看我怎麼對付他們,肯定讓他們後悔莫及,腸子都給悔青了。」

    「若他們拿太太做人質呢?」

    「他們若是敢這麼做的話,我絕對會讓他們後悔的時間提早到來,讓駱家的聲名為此陪葬。」

    駱含瑄說得殺氣騰騰,讓葉嬤嬤都突然為駱家有些擔心了起來,希望他們可別真傻得跑來惹火姑娘,因為現在的姑娘可不比從前,不僅變得懂事聰明,還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勁,有點嚇人。

    不過她不覺得可怕,只覺得心疼。

    泵娘曾說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而這股強悍不畏死的狠勁,難道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都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可怕嗎?這是在豁命啊,身為千金小姐的姑娘本該無憂無慮的長大等著嫁人就好,如今卻被逼得連命都敢豁出去,這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又有誰能夠明了呢?所以見姑娘這樣,她真的覺得很心疼,很心疼。

    「姑娘,老奴一定會保護你,絕不會讓那些人再傷害你一根寒毛的,老奴對天發誓。」葉嬤嬤一臉嚴肅,信誓旦旦的說。

    「我知道,所以娘才會將我托付給葉嬤嬤不是嗎?」駱含瑄對她咧嘴一笑。

    葉嬤嬤聞言後,不自覺的也笑了起來,臉上嚴肅凝重的神情也隨之散去。

    「嬤嬤,明天廚房燒火的事真的要麻煩你了,我雖有把握可以做出一道道好吃的料理,卻沒把握能控制好火候,偏偏燒菜對火候的掌控又特別重要。」駱含瑄有些無奈的對葉嬤嬤說,真希望這個世界也有瓦斯爐這種東西。

    「姑娘放心,老奴菜雖燒得不怎樣,燒火功夫卻是一流的,因為當年老奴剛進府做丫鬟時,分到的差事就是在廚房里負責燒火。」葉嬤嬤笑呵呵的說。

    「真的嗎?」駱含瑄整個人都被驚喜到了。

    葉嬤嬤笑咪咪的點點頭。

    「哈哈哈,看樣子連老天爺都在幫咱們啊。」駱含瑄忍不住得意的哈哈笑。「明天我定要讓這客棧的人對咱們甘拜下風,刮目相看,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掏腰包跟咱們買食譜。」

    「如果明天真能照姑娘計劃的那般順利的話,咱們很快就能將太太從駱家接出來了。」

    葉嬤嬤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不錯,不過在接娘出來之前,咱們還得先想辦法把彩袖姊姊和彩衫姊姊給接出來才行。」

    「姑娘可有想到什麼辦法?」

    駱含瑄點點頭,道︰「彩衫姊姊比較簡單,只要準備足夠的銀兩,讓她的家人為她贖身就行,可以拿親事當借口,例如小時候定過親,對方上門說要迎娶之類。比較麻煩的是彩袖姊姊,因為她當年賣的是死契。」

    「那時她年紀小,身邊沒一個親人又無家可歸,根本不會想到簽死契和活契有什麼不同,只想有個落腳處,不會餓死就足夠了。」葉嬤嬤嘆息道。

    「真是一個坑人的時代。」駱含瑄忍不住低喃了一句。

    「姑娘說什麼?」葉嬤嬤沒聽清楚。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難道簽了死契就真的只能做一輩子的奴僕,永遠脫離不了主子家,翻不了身嗎?難道沒有任何例外的情況?」駱含瑄問。

    「當然有。」葉嬤嬤說。

    「喔,是什麼情況?」駱含瑄期盼的看著她。

    「立了大功或特別獲得主子喜愛而得到恩賜者,那就能拿回死契除去賤籍。」

    聽了這答案,駱含瑄忍不住撇了下唇,要等那駱老虔婆恩賜,還不如叫彩袖去重新投胎來得快。「除此之外呢,還有沒有其他法子?」

    葉嬤嬤又想了想,回道︰「還有一種,想辦法讓主子爺看上,獲得寵愛,替主子生個孩子,那就能從奴婢變

    成姨娘了。」

    駱含瑄不禁翻了個大白眼,氣道︰「真這樣我還救什麼救啊?這種白眼狼直接讓她死了算了。」

    「姑娘放心,彩袖那丫頭絕不是那種人。」葉嬤嬤立即出聲為彩袖作擔保。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在這里為她坐困愁城,一籌莫展。」駱含瑄嘆息道。

    「姑娘,其實還有一種情況能讓簽了死契的奴才離開原主子家。」葉嬤嬤在沉默了一會兒後,有些猶豫的道。

    「什麼情況?」駱含瑄迫不及待的問。

    「被原主子家贈送給別人的情況下。」

    駱含瑄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她真的很討厭這世界把奴僕當成東西送人的行為,真是太不把人當人看了。

    可是話說回來,被主子送人總比被主子活活打死要好吧?所以,也許這真能成為一個突破口也說不定。

    嗯,她得好好想一想才行。

    「這件事我還需要花時間想一想,總之咱們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賺錢,手上要有足夠銀兩才好辦事,而明天正是關鍵。」她下了結論。

    「老奴一定會盡全力的。」

    「咱們倆一起盡全力,為未來。」

    棒日,差一刻就要辰時正了,賓悅客棧後院廚房前的院子,擠滿了來看熱鬧的人。

    客棧大廚吳師傅被一位小姑娘挑戰廚藝之事經過口耳相傳,不脛而走,吸引許多人看個究竟,當然,前來的大多是客棧內部人員,少部分則是另外花錢打通門道的客人,例如耿燁磊和連馳俊這兩個外人,才有機會走進賓悅客棧這廚房重地來。

    兩個人業跟著人潮往前擠,而是找了個空曠的角落,還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矮凳矮幾,坐在那邊悠悠閑閑的泡起茶來,不引人側目都不行。

    「那兩個人是怎麼一回事?」有人好奇的小聲問道。

    「不知道,聽說是東家特別吩咐的。」

    一聽到是東家吩咐的,眾人紛紛閉嘴了。

    雹燁磊和讓連馳池其實也沒想要這麼引人注意,奈何這賓悅客棧的東家也是個能人啊。

    他們倆本以為這回來朝陽城是成功的隱瞞了身分,這些天才能過著悠閑安靜無人前來巴結打擾的日子,結果事實是,恐怕是這賓悅客棧的東家早就認出他們的身分,並在後頭使了些勁,才讓他們得以清閑幾日。

    所以說啊,能人果然大隱隱于市。

    而最令他們覺得安慰的是,這位能人雖已知悉他們的身分,卻沒有打擾他們的意圖,僅在今日見他們有興致湊熱鬧時,為他們備了桌椅和茶水,是個相當有眼力且聰明的人。

    「這麼聰明又做得如此恰到好處,你猜他會有什麼目的?」連馳俊稈玩著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的開口道。

    「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這信陽毛尖茶可不是手上有銀子就能買得到的,沒管道有金子也是沒用。」耿燁磊美美的又喝了口茶,眯了眯眼,覺得茶香鮮濃爽口,滋味回甘生津,果然是好茶啊。

    「瞧你這小樣,幾兩毛尖茶就將你收買了?」連馳俊恥笑他。

    「跟你這牛嚼牡丹的人沒什麼好說的。」耿燁磊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搞不懂連馳俊這家伙是不是小時候苦頭吃太多了,導致現在一點苦味都吃不得,叫他喝茶就像逼他喝藥一樣,每回扯到茶他都懶得與他廢話了,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青菜蘿卜各有所好,環肥燕瘦各有人愛。」連馳俊為自己倒了杯白開水,有滋有味般的喝著。比起苦茶,這淡而無味的白開水對他來說就是瓊漿玉液。

    「你不懂欣賞更好,沒人跟我搶,這些全是我的。」耿燁磊誇張的張開雙手圈住整個矮幾,搞笑地道。

    可惜他誇張的演出無人欣賞,因為坐在他斜對面的連馳俊正目瞪口呆又帶著一抹難以置信的表情瞪著前方。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耿燁磊疑惑的問,順著他的目光轉頭看去,然後也跟著張口結舌的呆住,並露出了和連馳俊一樣驚愕難以置信的表情。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18 PM

第五章 合作伙伴上門

    辰時正——

    駱含瑄準時的帶都會葉嬤嬤來到競天場——呃,不是,是賓悅客棧後院的廚房,只見眼前人滿為患,走道幾乎被人擠得水泄不通,重點是那些人一個個都對她面露不善之色,讓原本還有恃無恐的她不由自主的覺得有些手腳發軟了起來。

    「你們可別想從多欺負人少,咱們可是說好了,手下見真章的。」她吞咽了下口水,強持鎮定的開口道。

    「姑娘多慮了,咱們客棧從不以多欺少或是仗勢欺人。」客棧掌櫃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我也這麼認為,這才膽敢挑戰貴客棧。」危機解除,駱含瑄又恢復自信傲嬌的模樣,下巴微抬的說。

    「所以姑娘這是柿子挑軟的捏嗎?」客棧掌櫃微笑道,只是皮笑肉不笑。

    「掌櫃大叔這話可就說錯了,就是因為貴客棧名聲良好,童叟無欺,這才招來我這個善緣為你們送來好處。」駱含瑄笑咪咪的說。

    「是善緣或是孽緣還不知道。」掌櫃搖了搖頭。「走吧,為公平起見,我先帶你們去廚房熟悉環境,廚房內的任何食材與用具你們都可以隨意使用,有什麼特別需要的東西在比賽之前可以提出來,我會盡量滿足姑娘的要求,若是沒其他要求,比賽將在一刻鐘之後開始。」

    「可以。」駱含瑄點頭,跟在掌櫃身後,從自動分開讓出一條路的人群中走向廚房,壓根就沒注意到坐在某一視野極好的角落里那兩位目瞪口呆的看官。

    比賽規則很簡單,利用廚房內現有的食材,兩方各自選擇兩道主菜出題,並在一個時辰之內做出那四道菜即可。

    至于評審則以客棧內的住客擔任,以試吃投票的方式定輸贏,八道菜兩兩相比,若是平手二勝二負則再以四道菜的總票數定輸贏,當然,哪道菜是誰做的,是不會公布的。

    四道主題分別為雞肉,豆腐,豬下水和雞蛋。

    前兩者是吳師傅所選,後兩者則是駱含瑄所挑的,只見她那兩道主題一出,在場眾人全都面面相覷了起來,而駱含瑄卻只是微笑,胸有成竹的微笑。

    她打聽過了,豬下水在這時代還少有人吃,只有那些饑不擇食的窮苦百姓為貪那點肉味,才會買回家吃,料理手法也不怎麼樣,那股濃濃的腥味掩也掩蓋不去。

    賓悅客棧的廚房里今日正好買了一整頭豬,這才有豬下水這種東西的,只是誰也沒料到它竟會成為此次比賽的四道主題菜之一。

    吳師傅皺了皺眉頭,有點無奈,因為豬下水料理他知道的也就那兩三種而已,並沒特別專研過其他燒煮方式,可如今對手都發話了,他能不接嗎?只能硬著頭皮做了。

    廚房很大,雙方各據一方,以一道屏風做為間隔,井水不犯河水。

    無關的人員全數被清場到外頭去等著,畢竟比賽是要拿出看家本領的,誰也不想讓自己的看家本領白白被人偷師。

    比賽正式開始。

    駱含瑄這邊就只帶了個葉嬤嬤幫她打下手,吳師傅那頭為公平起見,也只帶了一個徒弟,以二對二的方式進行比賽。

    廚房里四個人忙得熱火朝天,廚房外嘰哩呱啦的討論聲也是討論得情緒高漲,其中最讓人議論紛紛的便是駱含瑄所選擇的那兩道主菜——豬下水和雞蛋。

    必于豬下水,眾人一致的反應是相對無言,因為他們所見過的豬下水煮法就是那兩三種,實在說不上好吃,所以討論了半天的結果也就是嘲笑兩句就無話可說了。

    至于雞蛋,更是另一個無言,只因為它太尋常了,做法不外乎是蒸、煮、煎、炒、鹵這幾種一般老百姓都會的煮法,這要燒出好滋味還真是有點難度。

    所以結論就是,那位姑娘年紀雖不大,但心眼兒卻不小,盡挑難題為難人,真是太奸猾了。

    「你怎麼看?」角落里,連馳俊問耿燁磊。

    「豬下水是什麼東西?」耿燁磊一臉認真的問道。

    「豬的內髒。」連馳俊有些無言的看了他一眼,很故意的舉了一例,「例如豬的大腸。」

    雹燁磊張口結舌的瞪著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那東西能吃嗎?」

    「應該可以。」

    「你吃過?」

    這回換成連馳俊瞪他,沒好氣的回了他一句,「你才吃過!」

    「所以那東西真的能吃嗎?怎麼會有人敢吃那種東西?」耿燁磊的表情帶著些許驚恐與難以置信。

    「你別問我,我也沒吃過。」

    「那待會兒你要吃嗎?不,是你敢吃嗎?」耿燁磊問他。

    「你敢我就敢。」連馳俊眉頭輕挑,挑釁的回答。「怎麼樣,你敢不敢?」

    「老實說我不敢。」耿燁磊沒有一絲猶豫的老實道。

    連馳俊忍不住笑了出來,揶揄道︰「原來這世上還有能難倒誠王世子,讓世子輕易就舉雙手投降認輸的事啊。」

    「你行,你有本事,待會兒你吃給我看!」耿燁磊沒好氣的哼聲道。

    連馳俊沒理他,反倒若有所思的問道︰「你覺得那個丫頭會是個有勇無謀、虛張聲勢的人嗎?有本事女扮男裝上牙行將牙儈唬得一楞一楞的,還能將這賓悅客棧玩弄于股掌之中,讓這麼多人不知不覺中隨她起舞,有這

    種手段的女子主動與人比試廚藝,有可能會輸嗎?」

    他們倆之所以能認出駱含瑄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的丫頭,全因緊跟在她身邊的僕婦,也就是葉嬤嬤的原故,兩人同行卻只有一個人做了偽裝,這是在玩兒吧?

    「意思就是說,即便她真用那惡心的豬大腸做料理,那料理的味道也不會太糟糕嗎?所以,你待會兒要吃嗎?敢吃嗎?」耿燁磊沒讓他轉移話題,堅持非要得到一個答案,否則絕不罷休。

    連馳俊無言的看著他。

    「怎麼樣,你敢嗎?」耿燁磊不屈不撓的緊盯著他。

    「我吃的話對我有什麼好處?沒好處我為何要去吃那豬大腸?」連馳俊夠他的眼神逼得沒辦法,只得反過來想法子要好處。

    「你這家伙果然是商人本性,唯利是圖,連這點小事都想要撈點好處?」耿燁磊撇唇道。

    「這點小事?那你去吃那豬大腸啊。」連馳俊冷笑哼聲道,「你自己好奇那東西是什麼味道不去嘗試,卻想讓我當傻瓜要我去試,我又不是真傻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好吧,你想要什麼好處?」被看穿了的耿燁磊認輸的問道。

    「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

    「不知道,暫時沒想到,等我需要幫忙有求于你的時候,你得無條件幫我,而且不能拒絕,當然,那絕對不會是大逆不道之事。」

    「好你個連馳俊!」耿燁磊齜牙咧嘴的朝他怒目相向。「你這是不把我當朋友看吧?你若有事我會袖手旁觀嗎?」說完還氣不過的抓起桌上的茶杯——嗯,這杯子里還有茶不能浪費,喝完再砸也不遲。

    雹燁磊仰頭一口將茶杯里的茶水喝盡,然後才伸手一扔,把杯子朝連馳俊的臉砸了過去,後者眼明手快、哈哈一笑的俐落接住了那茶杯。

    「我這不是擔心哪天不小心和世子爺英雄所見略同的看中哪家閨秀,怕我這個平民百姓不是誠王世子的對手,當然要早做預備。」連馳俊打趣道,卻不知這玩笑話在不久的將來會一語成讖。

    時間在兩人說笑與眾人議論間迅速流逝,一個時辰轉眼就過,大伙兒都引頸翹望的面向同一個方向。

    「掌櫃的都進去一會兒了,怎麼還不出來?」有人迫不及待的心急道。

    「出來了!掌櫃出來了!」

    在鬧烘烘的聲響中,掌櫃從廚房里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四個店小二,每個人手上皆端著兩道菜,共八道。

    廚房外頭的院子正中間早已擺了張大桌子,八道菜一一的端上桌,香氣逼人。

    這八道菜中有四道是吳師傅做的,四道是駱含瑄做的,雖然未說明哪道菜是誰做的,但對客棧的人而言實在是太熟悉吳師傅所做的菜了,也因此大伙在看清楚那八道菜之後,不由得一個個都蔫了下來,因為不用吃,光是看和聞,吳師傅所做的菜就沒對方的吸引人。

    掌櫃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再去拿十六個盤子,將每道菜都分成三份,留下一份放在這里,另外兩份照計劃送到前頭去,請客官們做評審。」

    「掌櫃的,這道菜……」一個小二哥面對著八道菜中那道呈金黃色圓柱狀、一體成形的菜有些為難,不知從何下手。

    這道菜其實是駱含瑄所做的蛋糕,也是四道生題中以雞蛋為主題的菜。蛋糕應該稱之為點心,算不上是主菜,但是比賽規則中並未規定不能做點心,因此她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便決定用這個世界尚未出現過的蛋糕來一鳴驚人。

    「這個我來切吧。」駱含瑄出面道,命葉嬤嬤回廚房去取了把刀子來,將蛋糕切成一塊塊的,分裝到另外兩個盤子上頭。

    「小姑娘,這到底是什麼菜啊,真是雞蛋做出來的嗎?」吳師傅首先忍不住走上前開口問道,同樣身為廚師,而且還是心胸開闊的廚師,他見獵心喜啊。

    「吳師傅,你別急,等比賽結束再說。」掌櫃的出聲道。

    「還比什麼,看就知道輸的是我這個老頭子了。」吳師傅揮了揮手自動認輸。「這小姑娘做的這幾道菜,要不是她先說了菜名,我連聽都沒聽過,更別說看過、嘗過了。你看看這道三杯烤雞油而不膩、飄香十里、五味俱全;這道芙蓉豆腐香氣噴鼻、層次分明、美味可口;這道五更腸旺麻辣鮮香、甘醇開胃、回味無窮;這叫蛋糕的更不用說了,我連它是雞蛋做出來的都看不出來。這四道菜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光是香味就讓人垂涎三尺,我還和她比什麼比啊?」

    此話一出,客棧的人皆是面面相覷的說不出話來——我方選手都自動認輸了,這比賽還有什麼好比的啊?

    「小姑娘,咱們別理他們,你快點告訴我這道叫蛋糕的菜,不對,它應該是一種糕點才對,它真的是用雞蛋做出來的嗎?我沒看到蛋在哪兒啊。」吳師傅求知若渴,急切的問道。

    「它叫蛋糕嗎?我來嘗嘗看是什麼味道。」

    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插了進來,只見兩個貴公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如入無人之境般的走到桌子旁邊,其中一人我行我素的伸手拿起一旁的筷子,夾了塊黃澄澄的蛋糕就往嘴巴里送了進去,慢慢地咀嚼了起來。

    「好軟,好香,好甜!欸,還真好吃。」說完又動手夾了一塊蛋糕繼續吃。

    「真的好吃嗎?那我也來嘗嘗。」另一人也跟進,蛋糕入口咀嚼了兩下後雙眼一亮,接著咀嚼和舉筷的動作明顯變快了起來。

    這兩人不用說也知道是耿燁磊和連馳俊,前者是耿燁磊,因為看得出來蛋糕並不是讓他退避三舍的豬下水料理,因而對于率先試吃沒有任何一絲心理負擔。後者則是怕吃苦又嗜甜如命的連馳俊。

    「欸欸欸,兩個貴客請手下留情啊。」掌櫃的在一陣錯愕之後,趕忙上前求饒道。

    雹燁磊和連馳俊兩人的動作一頓,低頭看了眼不知不覺已被他們吃掉一半的蛋糕,不由得尷尬的露出了訕訕然的表情。

    駱含瑄這時也認出眼前這兩人了,慢慢地皺起眉頭,心里莫名的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

    連續三天,連續三次遇見這兩個人,第一次是忘情大笑的丑態被他們撞見,丟臉;第二次是在牙行跌倒被他們看見,丟臉;第三次也就是今天,該不會又要被這兩人給帶衰,再次丟臉了吧?

    她不禁恨恨地瞪著他們。

    連馳俊突然察覺到她的瞪視,轉頭望向她,有趣的笑問道︰「姑娘這般瞪著我們是心疼你做的蛋糕被我們給吃了,還是與我們有仇啊?」

    駱含瑄不想理他,轉身面向掌櫃的,開門見山的道︰「掌櫃大叔,你們可以試試我做的這四道料理好不好吃,有沒有資格可以做為貴客棧的招牌菜之一?我也不和你們兜圈子了,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賣食譜賺錢。」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愕,其中尤以知道其為駱家小姐身分的掌櫃為最。

    賣食譜賺錢?富甲一方的駱家會缺錢嗎?這怎麼可能呢?

    「小姑娘——」

    「掌櫃大叔不需要急著回答我。」駱含瑄搖頭打斷他,「你們何不先試試看這幾道菜的味道,等與你們東家或是能做主決定此事的人討論出結果之後再給我答復?在此之前我會耐心的在廂房里等候掌櫃大叔的大駕光臨,告辭。」

    說完她輕輕一福身,帶著葉嬤嬤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房門被敲響時,駱含瑄正拿著毛筆趴在桌上練習寫字,同時培養耐心,不過她覺得自己有些白費心機了,瞧,眼下連一個時辰的時間都還沒過,人家就找上門來了,她還需要培養什麼耐心啊,呵呵。

    「姑娘,他們來了!」聽見敲門聲響起,一旁等得心急如焚、坐立難安的葉嬤嬤立即激動的跳了起來。

    「嬤嬤先別激動,也別開門,先幫我把桌上東西收拾一下。」她趕忙開口道。

    她的毛筆字實在是太丑了,可不敢晾出來丟人現眼,至于若要賣食譜簽合約嘛,只要由她口述,讓掌櫃大叔代筆寫下就行了,她早就都想好了。

    「好好好。」葉嬤嬤點頭如搗蒜的應道,手腳俐落的上前幫忙收拾。

    不一會兒兩人就將桌子收拾得干干淨淨,將之前移到一旁花幾上的茶具端回來放好。

    「姑娘,老奴可以去開門了嗎?」葉嬤嬤難掩興奮與激動的問道。

    駱含瑄點頭,葉嬤嬤立即三步並作兩步的前去開門,只是這門一開,出現在門前的人卻讓她楞住了。

    「這……兩位公子是不是走錯房間門了?」她眨眼問道,認出這兩位正是之前吃掉半個蛋糕的公子爺。

    「不是,我們是來找你家姑娘的。」耿燁磊徑自舉步跨進門檻,走進廂房里。

    連馳俊緊隨其後,在越過葉嬤嬤時還朝她微微一笑,禮貌的說了句,「打擾了。」

    葉嬤嬤一臉狀況外,眨了眨眼,她實在想不透這兩位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找姑娘會有何事?姑娘與他們認識嗎?這應該不可能才對,可是她才這麼想完,就聽見姑娘開口了——

    「你們倆到這里來做什麼?這里不歡迎你們。」駱含瑄瞪著不請自來的兩人蹙眉冷聲道。

    「姑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連我們來此的目的都不問一聲?」連馳俊挑眉問道︰「還是咱們當真有仇?」

    「沒錯,就是有仇!」駱含瑄冷笑道。

    「呃?」

    連馳俊和耿燁磊兩人都呆住了,只因這答案太出乎兩人意料。難不成這姑娘的家族真與連家或是誠王府有什麼仇怨與糾葛?

    兩人迅速地對視一眼,連馳俊改以嚴肅的語氣,認真而慎重的開口問︰「敢問姑娘貴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連馳俊忍不住又一呆,這姑娘的反應怎麼老是這麼與眾不同啊?他有些哭些不得的解釋道︰「知道姑娘貴姓,我們才能知道仇從何而起,該用什麼辦法化解。」

    「用不著,這仇解不了。」駱含瑄瞪眼恨聲道。

    「這事姑娘能做主嗎?」耿燁磊忍不住開口。

    駱含瑄目光一轉,換瞪他。「我為什麼不能做主?」

    「兩姓氏的家族之仇,以姑娘的年紀和身為女子的身分,應該沒有做主的權利。」耿燁磊一本正經的提醒她,說話間他和連馳俊已自動自發的找了椅子坐下來,一副賴著不走的模樣。

    駱含瑄狠瞪他們倆一眼,莫名其妙的問︰「什麼家族之仇?」

    「姑娘剛才不是說與我們有仇嗎?」

    「沒錯,我說的是與你們兩個渾蛋有仇,誰提到家族了?」駱含瑄怒氣沖沖的又各狠瞪他們一眼。

    渾蛋……耿燁磊和連馳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張口結舌的表情,因為長這麼大,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被人罵渾蛋,且是被一個姑娘當面罵,這實在是……

    「姑娘,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呢?我們——」連馳俊皺眉道,只是話才說一半就被打斷。

    「誤會?」駱含瑄冷笑了一下,「這賓悅客棧什麼都好,就是隔音效果不太好。」

    聞言,兩個男人都是一臉問號。

    駱含瑄看著他們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的緩緩補充道︰「不好到隔壁住房的客人稍微發出一絲高亢的聲音都能聽見,更別提是笑不可抑的哈哈大笑聲了。」

    兩位貴公子倏然僵住,他們終于知道自己是在何時得罪這位不好惹的姑娘了。

    「那天哈哈大笑的人是他不是我。」耿燁磊輕咳了一聲,很不義氣的決定死道友不死貧道。

    「世子爺那天雖沒笑出聲來,但嘴角也是咧到耳根子後面去了。」連馳俊不甘示弱的揭他底,兩個人竟互掐了起來。

    駱含瑄先是一楞,然後覺得有些好笑,接著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她剛剛好像聽到一個很不尋常的名詞。

    她挑高眉頭看向耿燁磊。「世子爺?」

    「誠王世子耿燁磊在此向姑娘問好。」耿燁磊風度翩翩的微笑,神情有些得意的心想著,這下她應該不敢再對他橫眉豎目、得理不饒人了吧?

    駱含瑄略微沉默了一會兒,挑眉沉聲問道︰「世子爺這是想以勢壓人?」

    「啊?」耿燁磊頓時有些傻眼,表情尷尬的回答道︰「我沒這個意思。」

    「既然如此,我現在若對兩位下逐客令,世子爺應該不會為此罰小女子一個不敬之罪吧?」

    「這……」耿燁磊頓時無言以對,第一次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這丫頭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當真一點都不怕他、不畏懼他誠王府的權勢嗎?瞧她身邊的僕婦在得知他是誠王世子時都嚇白了臉,整個人抖得跟篩糠一樣,怎麼她就面不改色,還有本事膈應他呢?真的是……與眾不同。

    「姑娘何不先聽聽我們的來意之後,再來考慮下逐客令的事?」連馳俊出聲道,不等她回應隨即又說︰「我是來與姑娘做交易的,想向姑娘買食譜,買姑娘手中所有的食譜。」

    此話一出,不僅駱含瑄楞住,連與他一道前來的耿燁磊都楞了一下,因為連馳俊原先只對蛋糕的食譜感興趣,想花錢買下獨享,怎麼現在變成「所有的食譜」了呢?

    「你可知我手中有多少食譜?所有的?只怕這位公子您一個人沒本事拿得下全部。」駱含瑄說實話,卻被人當成了挑釁。

    「如果我能拿下全部呢?」連馳俊接受挑釁。

    「不可能。」

    「五萬兩白銀。」他喊出價錢。

    駱含瑄一聽楞住了,沒想到自己隨便在客棧遇見的兩個人都是大款,一位是世子爺,一位隨口就是幾萬兩白銀的。

    「十萬兩。」她的沉默讓連馳俊以為自己出價太低,立刻又將價碼漲了一倍。

    雹燁磊被他的大手筆嚇了一跳,忍不住開口道︰「等一下,什麼獨一無二的絕世食譜能賣到十萬兩這天價啊?馳俊,你就算銀子多也不該這樣亂花。」

    「十萬兩還不夠嗎?」見駱含瑄依舊沉默不語,連馳俊挑眉問道,再次以翻倍的方式加價,「二十萬兩。」

    「馳俊,你瘋了嗎?」耿燁磊不禁叫了起來。

    「怎麼樣?」連馳俊目不轉楮的看著駱含瑄,依舊在等她的答案。事實上他發現自己根本轉移不了視線,目光完全被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給吸引了。

    她長得還算不錯,明眸皓齒,膚如凝脂,身形有些瘦小,應該是還沒長開的關系,但即使如此仍看得出來是個清秀的小佳人,只不過這模樣若是放在京城和那些貴冑世家教養出來的貴女千金們一比,還是高下立見。

    可是,這樣的她卻深深地吸引住他的目光,深深地讓他感覺到出現在自己內心里從未有過的異動。

    怎麼會這樣呢?他看著她,問自己,卻發現答案幾乎沒有遲疑、一瞬間便逐一出現在他腦中——

    他喜歡她的真實不矯揉造作;喜歡她的自信與活力;喜歡她面對燁磊所代表的權,以及他幾十萬兩的財時,仍泰然自若與處變不驚;喜歡她這樣看著他,神情平靜又不為所動,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樣,還喜歡她的與眾不同,很喜歡。

    「雖然金額很令人心動,但我還是得說聲對不起。」駱含瑄終于開口給了他回答。

    「姑娘的胃口未免太大了。」耿燁磊對她的貪婪感到有些不滿。

    「這事似乎與世子爺無關,還是那要花二十萬兩跟我買食譜的人其實是您?」駱含瑄轉頭看了他一眼,語帶嘲諷。

    雹燁磊頓時被氣到說不出話來。他從未遇過這麼大膽、明知道他身分還老是對他冷嘲熱諷的女子!

    「既是能讓你心動的金額便表示這個價碼已達到你能接受的門檻,為何姑娘還要拒絕?我猜這應該不單是金額的問題吧?」連馳俊若有所思的問道。

    「對。」駱含瑄干脆的承認。

    「姑娘說要賣食譜原來是騙人的。」耿燁磊倏然脫口道。

    連馳俊瞄了好友一眼,眼底閃過一抹難解的幽芒。

    駱含瑄轉向他,有些不高興的冷聲道︰「什麼叫騙?一份食譜是賣,兩份食譜是賣,五份食譜也是賣,我有說我不賣嗎?我有說我要賣的是我手中所有的食譜嗎?」

    「呃……」耿燁磊再度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既不是金額的問題,敢問姑娘不賣的原因。」連馳俊平和冷靜的詢問。

    「食譜是死的人是活的,倘若我今天賣了一百道菜的食譜給你,告訴你這是我手中所有的食譜,而過幾日我卻又想出另一道新菜,又或者從那一百道菜中變化出其他口味的菜,那麼你是不是可以告我欺騙,告我不實,告我並未將我所擁有的食譜全交給你?」

    因為他提問的態度平和,並未有一絲頤指氣使或高高在上的姿態,所以駱含瑄也冷靜平和的為他解惑。

    「意思是,你手中的食譜多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而且你隨時能想出新菜,就像之前所做那幾道我們聽都沒聽過,更沒吃過的菜?」連馳俊震驚的看著她,想冷靜自制都辦不到了。

    「姑娘是憑著自己年紀小,以為說謊也不打緊吧?」耿燁磊對她說的話抱持著深深的懷疑,他總覺得剛才比賽的那幾道菜,應該是她身邊的僕婦做的,即使她會廚藝也不可能會有這麼好的手藝,畢竟她的年紀擺在那里,而廚藝又是得慢磨的功夫,天分再好也是需要花時間磨練的。

    駱含瑄轉頭看了他一眼,淡然的嘲諷道︰「世子爺是不是小時候被人騙過,然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才會整天疑神疑鬼的懷疑別人都在說謊?」

    「放肆!你說什麼?」耿燁磊勃然變色的怒吼道。

    「燁磊!」連馳俊趕緊出聲緩頰。「她年紀還小,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與她計較可好?我還想與她談生意上的事。」

    連馳俊的話讓耿燁磊勉強控制住怒氣,卻無法繼續待在這里被人怠慢嘲諷。他冷哼一聲,起身拂袖而去。

    廂房里突然陷入一片靜默,只見葉嬤嬤不知何時已整個人癱軟的跪趴在地上,而駱含瑄則像是被嚇呆了一樣,一動也不動的僵在原地。

    「沒事了,你們不用害怕,他那個人雖貴為世子,卻從不行仗勢欺人之事,所以你們不需要擔心他會秋後算帳。不過以後見到他或是與他說話時,該有的禮數還是別忘了的好。」

    連馳俊看到她們主僕倆的模樣,連忙安撫道。

    駱含瑄眨了眨眼,這才回過神來。她不是怕他算帳什麼的,她是被嚇到好嗎?他發火得也太突然、太殺氣騰騰了吧?她能不被嚇到才怪,瞧,葉嬤嬤都被嚇到癱軟到地上去了。

    「葉嬤嬤,你沒事吧?」她彎下腰,將葉嬤嬤從地上扶起來。

    「姑娘,你怎麼能對世子爺這樣說話?你闖大禍了,你這是要害死二爺,害死二太太,甚至整個駱家啊。」

    葉嬤嬤緊抓著她的手,心慌意亂中又帶了抹絕望的落下淚來。

    「我這樣說話怎麼闖大禍了?」駱含瑄還是沒搞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不會有事的,你們放心。」連馳俊忍不住插話。敢情他剛才說的話,她們倆都沒聽見啊?

    駱含瑄伸手安撫的拍了拍葉嬤嬤之後,這才轉身面向連馳俊,問︰「公子貴姓大名?」

    「連馳俊。」

    「我是駱含瑄,在此謝過連公子剛才的維護。」她不卑不亢的朝他行了個禮。

    「朝陽城駱家?」連馳俊輕挑眉頭。

    「是。」

    駱含瑄面對他坐下,神情從容自在,態度落落大方,讓連馳俊對她的欣賞與喜歡又更加了一層。

    「所以賣食譜是駱家的意思嗎?」他又問。

    「不,這是我個人的事,與駱家毫無關聯。」駱含瑄直視著他說,感覺這個人與那位世子爺對她的態度上有很大的不同,那位一直高高在上,這位卻是平易近人,跟眼前這人相處,她自在多了。

    「駱家人不知此事?」

    「不知。」一頓,駱含瑄又搖頭改口道︰「或許他們以後會知道,但那又如何呢?我的事他們想管也管不著。」她氣勢凌人。

    連馳俊神情一動,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娘與駱家是……」一頓,他為自己的唐突解釋道︰「既然想與姑娘做交易,某些可能會為將來帶來麻煩的不確定因素,我想還是先掌握比較安心。」

    「我似乎尚未答應要與連公子交易。」駱含瑄秀眉輕挑,似笑非笑的道。

    連馳俊信心十足的微笑道︰「姑娘這不都已經坐下來與我相談了嗎?」

    「連公子相當有自信。」

    「好說,還差姑娘一點。」

    沒料到他會回她這麼一句,駱含瑄一時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連馳俊有些呆楞楞的看著她臉上有如花開般燦爛的笑靨,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一笑百媚生,萬般風情繞眉梢的魅惑。

    「連公子很風趣。」駱含瑄笑容滿面地道。

    「姑娘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連馳俊回過神來,搖搖頭道。

    「喔?那別人都是怎麼說的?」

    「君子端方,溫潤如玉,謙遜真誠,溫和有禮的佳公子。」

    「噗!」駱含瑄剛剛才收斂起來的笑容瞬間又溢滿整張臉,她真被逗得很樂。

    她還以為在這個封建制度下的古代世界里,男男女女都被禮教或身分階級壓抑得死板板的,不懂變通更不懂幽默為何物,沒想到眼前這個人這麼會搞笑。

    君子端方,溫潤如玉?老實說光看他的外表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可是謙遜真誠、溫和有禮就太好笑了,最好笑的是他還講得一本正經,甚至擺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情,真是太有喜感了!

    她幾乎笑到不能自已,因為實在是太歡樂了,歡樂到讓她忘情的脫口而出——

    「連馳俊,我喜歡你。」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19 PM

第六章 同病相憐

    對現代人來說,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說我喜歡你,它所代表的意思可能有很多種,可能是愛情,可能是友情,甚至可能是親情。

    上輩子駱含瑄三種情況都經歷過,她曾對自己心動的男人告白說過我喜歡你,結果卻被拒絕了,那是愛情,很心傷。也曾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兒們說我喜歡你,那是一種如家人般的親情,讓人感覺舒服想依賴。

    她最常說的我喜歡你的情況是對同事、對普通朋友,甚至是對剛認識不久的人說。那無關性別,也無關交情深淺,就只是一種很單純的情緒,那是她的友情,對朋友友好的方式與態度。

    前世的她個性挺開朗大方的,也喜歡交朋友,遇到合拍的朋友常會習慣成自然的脫口而出「我喜歡你」這句話,久而久之,朋友們也都習慣了獨屬于她的熱情表現。

    可現在,當她忘情的脫口說出這句話的結果就是——

    「姑娘!」葉嬤嬤大驚失色的跳到她面前,手忙腳亂的想伸手搗住她的嘴巴又不敢,只能慌慌張張的對她低斥道︰「姑娘,你在胡說什麼?」說著她忙轉頭對連馳俊亡羊補牢的解釋,「這位公子,我家姑娘為了今早的廚藝比賽整晚都沒睡好,這會兒才會精神不濟、胡言亂語起來,求公子您大人大量就當沒聽見,奴婢給您磕頭了。」

    說完,她雙膝一彎跪了下來,作勢就要磕頭,卻讓猛然回過神的駱含瑄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葉嬤嬤你這是做什麼?」她有些氣急敗壞的朝她皺眉道。

    「姑娘,你年紀小不知道名節對一個姑娘家的重要性,剛剛你說的話若是傳了出去,姑娘的名節就毀了。所以你快跟老奴向這位公子道歉,請求他原諒你剛才的胡言亂語,求他忘了剛才那件事,別對他人提起這事,快點。」葉嬤嬤急匆匆的拉著她低聲說道。

    駱含瑄對她搖頭,然後面不改色的轉頭望向連馳俊,平靜地問道︰「連公子可會將剛才的事傳出去?」不等他回答,她又說︰「其實傳不傳出去我並不是很在乎,因為我的名節早晚都得毀,這事我早有準備,所以連公子可以打消拿此事威脅我的打算。」

    「姑娘!」葉嬤嬤不可置信的低呼出聲,不知是為她說自己名節早晚得毀,或是為她不怕得罪人的直言。

    駱含瑄當她是為了前者,嘆氣對她說︰「嬤嬤,等我與老太太撕破臉被趕出駱家,之後又慫恿母親離開駱家的事情曝光後,你認為我還會有名聲與名節可言嗎?老太太和大太太可會輕易的放過我?」

    葉嬤嬤一怔,頓時整個人都垂頭喪氣了起來。

    「駱姑娘與駱家老太太撕破臉被趕出駱家?」連馳俊面露驚訝之色,這個消息有些駭人聽聞了吧。

    「沒錯,這便是連公子想知道的不確定因素。」駱含瑄看向他點頭承認。「連公子現在可還想與我做交易?」

    連馳俊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卻在沉吟了一會兒問她,「我能知道你們反目成仇的原因嗎?」

    「親情誠可貴,家族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駱含瑄說。

    連馳俊眯了眯眼,五官頓時如刀鋒般銳利起來,語氣不自覺的流露出些許肅殺之氣,沉聲問道︰「駱姑娘在駱家生命受到了威脅?」

    「被設計逼嫁不得不以死明志,差點魂歸地府算不算生命受到威脅?」駱含瑄以自嘲的語氣反問他。

    連馳俊怔了一下,注意力完全被她那個「嫁」字所吸引,不禁脫口問道︰「你已有婚約?」

    「婚約個頭!」駱含瑄忍不住破口罵道︰「就是因為沒婚約,他們才會把主意打到我頭上,趁我爹爹不在家,娘親又病弱體虛,就想拿我當禮物送給一紈褲做玩物——」

    「姑娘!」葉嬤嬤趕緊打斷她的口無遮攔。玩物這詞不該從一個有教養的千金小姐口中說出來,更別提其言下之意是如此明顯。

    駱含瑄微僵了一下,這才驚覺自己一不小心又露出了本性。不過想到本性,她想起一件必須解釋的事。

    「連公子,方才我脫口說我喜歡你這句話你可別當真,我只是覺得連公子風趣的性格令人欣賞,而我所謂的喜歡便是對有這種性格的朋友十分欣賞的那種喜歡,如果讓你誤會,請容我在此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對不起。」她一臉認真的向他表達歉意。

    連馳俊輕皺了下眉頭,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開口道︰「如果真是這樣,還真叫我失望。」

    「什麼?」駱含瑄訝然。

    「你喜歡我是對朋友十分欣賞的那種喜歡,但我並不是。」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說。

    「啊?」她張著嘴呆呆的看著他,不是很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並不是什麼?

    「我喜歡你,是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所以駱姑娘既無婚約在身,而我也尚未娶妻,不如咱們倆成親,嫁給我可好?」

    駱含瑄整個人呆住傻住了,一旁的葉嬤嬤亦同。

    她這是被告白了?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有些暈乎乎的想。

    葉嬤嬤在一陣呆愕之後,卻蹙起了眉頭,心想著這位連公子看似知書達禮,可怎會有如此孟浪之舉?就算真看中她們家姑娘,也該先請個媒婆上門提親,眼前這樣做是在欺騙姑娘,還是調戲姑娘?

    「對了,我似乎尚未介紹我的來歷,我是京城連家人,皇商連家長房嫡子。」

    皇商連家?

    當真是如雷貫耳,把葉嬤嬤當場震得目瞪口呆,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麼。同時間也把暈乎乎的駱含瑄給震醒過來,承襲原主記憶的她當然明白「皇商連家」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意思與力量。

    「你是皇商連家人?」她驚愕的問他,見他點頭後終于明白他先前的財大氣粗、隨便開口就是幾十萬兩的底氣是從哪兒來了。

    皇商連家啊,能不財大氣粗嗎?而且他還是長房嫡子,準繼承人啊。

    「不過我雖是皇商連家人,也是長房唯一的嫡子嫡孫,但處境卻和你差不多。」連馳俊冷不防的對她坦誠道。

    「什麼意思?」駱含瑄眨了眨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親情誠可貴,家族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連馳俊照本宣科的將她剛才說的話一字不動的搬過來說。

    「有人要奪你性命?」她瞠大雙眼。

    「從小到大。」他肅然的點頭,雙眼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想從她臉上看到一些例如震驚、驚嚇、恐懼、退縮之類的神色,結果只看到一閃而逝的同情與了然,末了她還來這麼一句——

    「你比我可憐。」駱含瑄認真道,若不是兩人之間的距離遠了些,她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句「可憐的孩子」了。這就是投胎到大戶人家的悲哀啊,避不開爭權奪利所產生的斗爭、波及與殘害。

    她的反應對連馳俊來說是意料之外,卻又好像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從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她的每一個舉動都是那麼的出人意表又與眾不同,要不然她也不會如此吸引他了不是嗎?

    他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對她柔聲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的我夠強大,有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能力保護妻兒不讓他們遭受危險與威脅,你大可放心。」他向她承諾保證。

    駱含瑄楞了楞,臉頰迅速發燙起來,沒想到他會冷不防來這麼一句話——你大可放心?

    她放心什麼啊?!他們倆根本八字都還沒一撇好嗎!

    不過他是真的對她動心、喜歡上她嗎?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他們先前也不過見過三次面,連一句話都沒說過,他到底是怎麼喜歡上她的啊?

    她真的很想開口問他這個問題,只可惜葉嬤嬤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她眼下也只能裝矜持、裝閨秀了。

    算了,未來與他總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到時候再找機會問清楚好了,況且,她心理年齡雖已是熟女,但生理上卻實實在在的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現在談婚事太早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連公子,咱們合作吧。」她雙眼發亮的盯著他,滿懷殷殷期望。

    連馳悛輕楞了一下,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問︰「合作什麼?」

    「開飯館!」

    「所以你就點頭答應了?」

    得到好友肯定的點頭答復後,耿燁磊整個人呆若木雞的看著連馳俊,半晌都回不了神。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真是那個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後行、沒有十成把握絕不輕易點頭允諾的連馳俊?他是不是不小心被人下了藥,人變得迷迷糊糊,這才會被騙得點頭答應要和對方合作開飯館啊?

    他的眉頭忍不住輕蹙了起來。「馳俊,你還好嗎?還認不認得我是誰?」他仔細的打量好友臉上的神情,認真的詢問。

    連馳俊失笑。「我才想問你還好嗎?怎麼一副不認得我的樣子。」

    「你這個人做事向來特別謹慎小心,沒有再三深思熟慮,是絕不會輕易做下決定或承諾的。」耿燁磊一臉嚴肅。「可是先前咱們去找那位姑娘時,你只想向她買下蛋糕的食譜,後來是怎麼一回事你自個兒知道,沒想到我離開之後不過半個時辰,你竟帶著要與那位姑娘合作開飯館的決定回來。你說,這還是我那走一步算三步的

    好友連馳俊的作風嗎?我能不懷疑你是冒牌貨,或是被人下了藥嗎?」他臉上沒有半點開玩笑的神情,只有擔心。

    連馳俊有些感動,微笑的對他搖了搖頭。「我沒被下藥,也不是冒牌貨,你不必擔心。」

    「那麼你解釋解釋這突如其來開飯館的決定,而且還是和一個小姑娘合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耿燁磊並沒有因此放松心情,直視他的雙眼問道。

    連馳俊斂起臉上的笑容,沉默了會兒,忽然問他,「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認為呢?」耿燁磊白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

    連馳俊抿著唇,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說,他沉吟了一會兒之後才緩聲道︰「那位姑娘姓駱,是朝陽城駱家嫡出的小姐,卻不受駱家真正掌權者駱老太太的喜愛,前些日子受到迫害還差點喪命,處境與我在連家大同小異。」

    「所以你是因為同病相憐才決定幫她,答應與她合開飯館?」耿燁磊有些恍然大悟的猜測。

    連馳俊卻搖了搖頭,「她是為了保住性命,想帶母親離開她眼中的狼窟駱家,才會想出賣食譜賺錢的法子。

    不過她也知道殺雞取卵不是長遠之道,因此早有計劃在賣出一些手中的食譜、解了燃眉之急後要開飯館營生,而我的出現只是讓她的計劃提早施行罷了。」

    雹燁磊沉默了會兒,眯眼道︰「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說出讓你一反常態的原因。」

    「我話又還沒說完。」連馳俊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之前那幾道菜你也試過,就連那道用豬下水做出來的五更腸旺你試了之後都贊不絕口。咱們姑且不論那幾道菜究竟是她們主僕倆誰的手筆,就拿那三道菜加上蛋糕那道糕點來說,若是用它們做為招牌菜來開間飯館的話,你認為那間飯館是否能夠高朋滿座、大發利市?」

    「你的意思是為了利?」耿燁磊挑眉道,卻又直截了當的搖頭說︰「我不信。別人不知道,我又怎會不知道

    你這家伙最不缺的就是錢,又怎會為了單純的有利可圖而一反常態?」

    連馳俊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說︰「賺錢是其一,遮掩是其二。」

    「什麼意思?」耿燁磊輕楞,一時之間竟沒能想明白他想遮掩的是什麼。

    「連家的分崩離析估計就在不遠的將來,以我在連家的處境,你認為我能分到什麼?日後又如何維持富裕的生活而不被懷疑?我可不想虧待自己。」

    雹燁磊輕楞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想拿這間飯館做為障眼法。」一頓後又覺得疑惑,問他,「連家分家,難道你不打算把該你的全部都拿回來嗎?」

    「皇商連家這龐然大物身上吸附了這麼多血蛭,繼承的部分愈多,依附過來的血蛭也愈多,我一點也不想接這種爛攤子,更不想讓未來敗盡家產的連家人有借口死賴住我。」連馳俊冷笑。

    「不會吧,家都分了,他們還想怎麼賴你?」耿燁磊有些難以置信。

    「你不了解那些人不要臉起來的程度,僅用我所繼承的連家產業做為借口便已足夠。所以,屬于我的那些財產我並不想要,我只想拿回我母親的東西,以及她當年的陪嫁。」

    「皇商連家怎會變成現今這模樣?」耿燁磊惋惜的輕嘆。他也知道連馳俊母親的陪嫁被連家人侵佔之事,說好聽是為不懂商賈之道的連馳俊打理,實際上卻將所得全打理進自己的荷包。

    「盛極必衰,自古不變。」

    雹燁磊搖了搖頭,言歸正傳。「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但你不覺得找一個不過有三面之緣的小姑娘合伙做生意,挺像是在開玩笑嗎?」

    「就是因為像是在開玩笑,這才符合我連馳俊在眾人眼中只懂得讀書,對經商之事一竅不通的印象不是嗎?」連馳俊勾唇道。

    雹燁磊呆了一呆,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原來你連這一點都算計到了。」他笑道︰「看樣子這事你早就深思熟慮過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那位姑娘的出現與其計劃,正是你所等待的那陣東風。你果然是我所認識的連馳俊,不是冒牌貨,哈哈哈……」

    看好友笑容滿面、懷疑盡釋的模樣,連馳俊果斷的決定解釋到此結束,反正他沒說謊,剛剛他所說的的確是原因之一,只是並不是主因而已。

    至于主因,其實只有四個字,那便是色令智昏。

    雖然不想承認,但就是這麼一回事,他因為想擁有更多與駱含瑄相處的時間與機會,這才會答應與她合作開飯館,讓未來自己在接近她時變得名正言順。

    痴活了二十年,他第一次明白心動原來是這種感覺。

    痴活了二十年,他第一次體會到所謂的情不自禁。

    痴活了二十年,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想擁有一個人,也是第一次在好友面前對他有所隱瞞,沒將實話說全。

    燁磊先前說他一反常態,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身為誠王世子,燁磊自小廣被教導要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即使是面對討厭的人也能笑容可掬、彬彬有禮,可是先前在駱含瑄面前,他是怎麼對待人家的?不僅咄咄逼人、冷嘲熱諷,還不只一次做出失禮的舉動,插口介入他和駱含瑄的交談,只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至于那個「某人」是誰,不言而喻。

    好友的反常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他自個兒沒發現而已。

    所以他真心感謝老天讓他領悟得早,早先搶得近水樓台的機會,要不然以他一個商賈的身分,要拿什麼跟身分尊貴的誠王世子競爭呢?

    總之他承認自己有些小人,也有些奸詐,但別想要他放棄這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他一定要趁早將佳人拿下,將兩人的名分給定下來。一旦木已成舟,他便不需要再忌憚好友那尊貴的誠王世子爺的身分了。

    民不與官斗,他其實也是沒辦法啊。

    所以世子爺,對不住了。

    「姑娘,該起了。今日與牙儈約好了要去看宅子,你得早點起來做準備。」

    床簾被葉嬤嬤撩開,收攏在床的兩側,也讓明亮的日光一下子射進駱含瑄仍愛困的雙眼中,讓甫睜開雙眼的她瞬間又閉上了眼楮。

    昨晚她為了寫計劃書,一直到外頭四更天的梆子聲響起,這才被突然驚醒的葉嬤嬤強行送上床睡覺。

    「什麼時辰了?」她問。

    「都辰時三刻了。」

    也就是快八點了。

    看樣子她的確是該起床了,因為和對方約的時間是巳時,也就是九點整,約在牙行大門口等,而從客棧走過去還得花上個二十分鐘,加上洗漱、著裝、化妝和吃早膳的時間,她還真的是想賴床都沒辦法。

    無奈的從床上爬起來,她在葉嬤嬤的服侍下有條不紊的洗漱、著裝,在用完早膳、確認身上的偽裝完美後,她與葉嬤嬤立即前往牙行。

    今兒個牙行門外有些人山人海,和她們上回前來門可羅雀的樣子大相徑庭。

    駱含瑄和葉嬤嬤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之中找到梁雨生,只是令她們倆目瞪口呆的是,梁雨生身邊正站著連馳俊和耿燁磊這兩尊大爺。

    所以,這只是巧合嗎?駱含瑄問自己。

    說時遲那時快,那三個人就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盯著他們看似的,不約而同的轉身朝她所在的方向望過來,然後一個咧嘴笑,一個挑了挑眉頭,一個似笑非笑的舉步朝她走了過來。

    「王小哥,大娘,早上好啊。」梁雨生笑咪咪的說。

    「葉嬤嬤,好巧。」連馳俊先向葉嬤嬤打招呼,然後才看向扮成小廝的駱含瑄。

    「你這小子看起來還挺面熟的啊。」耿燁磊似笑非笑的看著駱含瑄。

    面對突如其來的情況,葉嬤嬤渾身僵直,整個人不知所措。

    駱含瑄卻是在輕楞了一會兒之後回過神來,不卑不亢的朝耿燁磊行禮,恭敬的開口道︰「小的見過世子爺。」

    此話一出,最驚嚇的莫過于梁雨生。「世、世子爺?」他張口結舌的嚇得雙腿發軟,差點沒跪下去了。

    連馳俊眼明手快的一把將他攙住,小聲且迅速的在他耳邊告誡道︰「世子爺不喜身分暴露被人知道他的行蹤,你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小、小的遵、遵命。」梁雨生渾身抖到結巴。

    而耿燁磊聽到駱含瑄的話後卻皺起了眉頭。他當然明白這丫頭這麼說是在告訴他,她知道自己女扮男裝的事已被他們看穿,所以他用不著再揶揄她。可是為什麼他會覺得不悅呢?

    「好巧。」連馳俊朝駱含瑄微微一笑,同時向她解釋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梁大叔說我的委托與他另外一個委托的條件大同小異,我便讓他省麻煩,說願意以另一個委托人為主,我為輔,一起去看宅子。」

    「你們也要租宅子?」駱含瑄好奇的問。

    「我是要買,這便是兩件委托案的小異之處。」連馳俊微笑道。

    「這才不是小異,是最大的差異。」駱含瑄苦笑道。

    「連公子和王小哥認識?」梁雨生終于找回一點勇氣,好奇地小聲問道。

    「我們是朋友。」連馳俊點頭答道。

    這個回答完全取悅了駱含瑄,讓她朝他咧嘴一笑,皓齒明眸,燦爛奪目,即便丑化的小廝偽裝亦遮掩不住她獨特迷人的光芒。

    「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個小廝身分的朋友?」耿燁磊又開始反常了。

    「你現在知道了。」連馳俊像是完全沒聽出他的嘲諷,微笑的說。

    駱含瑄卻是忍不住輕撇了下唇,覺得這位世子爺未免也太難相處了,說話不用嘲諷的方式難道會死不成?她真心不喜歡這類的人,幸好將來要與她合作的人是連公子,而不是這位難相處的世子爺。

    「梁大叔,既然人都到齊,是否可以出發了?」連馳俊轉頭問梁雨生。

    「是,兩位既然是朋友,那就更好辦了,咱們邊走邊說,這邊請。」梁雨生點頭道,做了個請的姿勢,雙眼又看了看耿燁磊那位世子大爺所在的方向,弱弱地又說了一次,「這邊請。」

    「燁磊,要一起去嗎?若你覺得無趣就先回京城,因為接下來的時間我可能會很忙,沒時間陪你。」連馳俊認真的對他說。

    「反正我回京城也沒事,留下來湊湊熱鬧,順便打發時間。」耿燁磊說著不自覺的瞄了駱含瑄一眼,想看她聽見自己要繼續留在這朝陽城後的反應,怎知她壓根沒往他這里瞄上一眼,正忙著和她身邊的僕婦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什麼。

    「行,有你在能幫我省事不少。」連馳俊一點也不意外他的決定,轉頭對梁雨生說︰「梁大叔,你走前面帶路。」

    「好。」

    他們一行人第一站來到榆錢胡同里的一處二進宅子,宅子雖是二進宅院,也有個前庭,只是隔局顯得狹窄擁擠,因而兩方不滿意的搖了搖頭。

    第二站一樣是在榆錢胡同里,一樣也是間二進宅子,有前庭也有後院,整體看來很不錯,就是屋主堅持只賣不租,讓駱含瑄不得不放棄,至于有錢的連公子卻嫌宅子太小,大爺他瞧不上眼,真是令她氣得牙癢癢的。

    第三站他們來到玉井胡同,是間三進院的宅子,寬敞又漂亮,位置又好,駱含瑄很喜歡,屋主也願意將房子出租給她,但租金卻高得有些不合理,讓她很不想去當那個冤大頭。

    「這間宅子賣不賣?」連馳俊出聲問道,看他的樣子似也有些意動。

    「原本是不賣的,但公子的誠意若是足夠的話,老朽願意割愛。」屋主見錢眼開,搓著雙手涎著臉說話的模樣讓人有點倒胃口。

    「多少才叫有誠意?」連馳俊問。

    屋主伸手比了個數,連馳俊搖了搖頭,也朝他比了個數,屋主的頭立刻搖得跟波浪鼓一樣,然後又迅速的比出另一個數。

    連馳俊搖頭,道︰「京城連家人從不做虧本生意。」

    「京城連家?」屋主瞬間瞠大雙眼。「皇商連家?」

    連馳俊沒有應聲,但臉上閑適自信的神情已給了他答案。

    皇商連家可是百年皇商啊,那是怎樣跺一腳山河動的勢力或許有很多人不清楚,但只要行過商賈之事,在商場上走跳過的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說他因年事已高,加上身子因舊傷不爽利早已退出商場,可是他還有不少子孫子佷們仍在商場上浮沉,如果他能因此而結識上皇商連家人的話,那麼……他的心跳不斷地加速,愈跳愈快。

    「好,就照連公子的意思,這個數。」屋主點頭道,一邊用手比了個數給連馳俊看,一邊笑呵呵的說︰「就當是老朽今日新交了個朋友,給新朋友一個面子了。」

    駱含瑄目瞪口呆,覺得這個老家伙的臉皮厚得不可思議,連馳俊什麼時候說要與他交朋友了?明明就是他想高攀皇商連家,卻說得好像是人家有求于他似的,真是太不要臉了!

    「可以。」連馳俊大方的點頭,算是認了他口中的朋友關系。「咱們就約明日午時在賓悅客棧交錢簽約好了。梁大叔,到時還要麻煩你幫我跑趟衙門辦理過戶手續,將白契換成紅契。」白契為民契,紅契為官契,官契自然更有保障。

    「不麻煩,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梁雨生急忙搖手應承道。

    「恭喜了。」駱含瑄對連馳俊說,換得他一句「謝謝」之後又轉頭對梁雨生道︰「大叔,連公子的房子解決了,那咱們是不是該繼續去看下一間宅子,辦我這邊的事情了?」

    「對不住了,王小哥,今天能看的就這三間宅子,原本是還有一處,卻是準備要讓連公子看的,因為那處宅子比李大爺這間宅子還要大。」梁雨生滿臉歉意的說︰「你再給我幾天的時間,我再找找有沒有合適的。」

    駱含瑄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給了他一個笑容,開口道︰「那就麻煩大叔了。」

    「欸,不麻煩、不麻煩,這本來就是我的差事。」梁雨生又一次急忙搖手道︰「只是要讓小哥再多等幾天就是了,希望別連累小哥,讓小哥的主子怪罪才好。」

    「再等個三、四天應該沒事,可再多我就真的慘了。」駱含瑄故意露出一個強顏歡笑的表情。

    「真是謊話連篇。」一旁的耿燁磊突然以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這麼一句。

    駱含瑄不禁僵了一下,轉頭冷眼看向他的瞬間,卻聽見連馳俊開口說——

    「燁磊,你又出神在想些什麼?是誰曾經鬼話連篇的騙過你了?」

    雹燁磊冷哼一聲,沒有應答。

    「好了,大伙都累了一上午,我請客,咱們到萬家香大酒樓吃頓好吃的。」連馳俊笑著說,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

    「這頓應該由老朽來請才對。」屋主急忙開口爭表現。

    「李大爺若要請客,等明日簽了買賣契約,銀子到手再請也不遲,今日就由我來請吧。」連馳俊微笑道。

    「那就這麼決定了,明日換老朽請大伙吃好吃的。」李大爺笑呵呵道。

    既然有好吃的,又有人要請客,這麼好的事只有傻瓜才會拒絕。

    所以,在無人反對或拒絕的情況下,一伙人一同移往了萬家香大酒樓,點了滿滿一桌子的招牌菜,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酒足飯飽才散會。

    敲門聲響起時,客棧廂房里只有駱含瑄一個人在,葉嬤嬤去了當初與袁氏約定好互傳消息的地點,今日正是約定見面的日子。

    駱含瑄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找上門,猶豫了一下才出聲問道︰「誰?」

    「連馳俊。」

    她輕楞了一下,沒想到來人會是他,不過他找她有什麼事呢?

    她帶著疑惑起身去開門,絲毫沒考慮到此刻她是單獨待在客棧廂房里,這個時代又是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社會,孤男寡女是要避嫌的。

    打開房門,她帶著詢問的神情對房門外的連馳俊問道︰「連公子找我有事?」

    沒想到會是她親自前來開門,連馳俊輕楞了一下才點頭,「我有話對你說。」

    「那進來說吧。」

    她自然而然的點頭,側身讓路,沒有絲毫的猶豫,反倒連馳俊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才舉步跨過門檻,進入廂房里。

    進房後,他略微環視了一下,狀似不經意的問︰「你身邊的嬤嬤不在嗎?」

    「我有事讓她去辦。」駱含瑄將門關上,對他招呼道︰「坐,有什麼話坐下來再說。」

    連馳俊從善如流的點頭,坐下,然後就看她也跟著坐進他對面的位子上,還伸手替他們倆各倒了一杯茶水,整個動作有如行雲流水般的自然大方,沒有一絲拘泥、僵硬或勉強的感覺,賞心悅目。

    「連公子想與我說什麼?」她問他。

    「我想把玉井胡同那座宅子租給你。」連馳俊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

    「什麼?!」駱含瑄下巴差點掉下來,張口結舌的看了他半晌,才以不確定的語氣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他,「連公子,你剛才說什麼?」她不會是聽錯了吧?

    「我昨天買下來的那處在玉井胡同的宅子,我想把它租給你。」他平靜地看著她說。

    她果然沒有聽錯,但是——為什麼?

    她眉頭輕蹙,想不透的問他,「連公子買宅子不是為了要在朝陽城里有個落腳之處嗎?你把宅子租給我,你要住哪兒?繼續住在客棧里嗎?那你當初又為何需要購買那座宅子?」

    「我買宅子的確是為了以後來朝陽城有個落腳處比較方便,可是畢竟我家在京城,待在這朝陽城的時間不多,與其讓宅子空在那里沒人居住,或是花錢請人來照顧宅子,還不如便宜租給熟識的人,既可賺到租金,宅子也有人看顧,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連馳俊解釋道︰「至于宅子租給你之後我要住哪兒?駱姑娘是否忘了,那可是一座三進院的大宅子,你只需要留處院子給我住廣行,反正我待在這里的時間也不多。」

    駱含瑄聽了超心動,因為他說的太有道理了,與其讓那座美宅空在那里,還不如便宜的租給她,讓她幫忙看顧宅子,果然是一舉兩得啊。

    可是如果真這樣做的話,她欠他的好像就愈來愈多了。

    連馳俊等了一會兒,見她始終沉默不語,只好主動開口問她,「考慮得如何了?租金隨意,不給也行。」

    竟然連租金都不需要?駱含瑄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開玩笑道︰「連公子對我這麼好,會讓我以為你有什麼企圖的。」

    連馳俊眉頭輕挑,徐徐道︰「我的企圖不早已告訴你了嗎?」

    「啊?」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19 PM

第七章 債多不愁

    連馳俊的目光太專注又太溫柔,靜靜地注視著她的黑眸中似乎蘊藏了一抹熱度,讓原本還有些茫然錯愕的駱含瑄,瞬間便想通了他口中所謂的企圖。

    她的臉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感覺有些害羞又有些怦然心動。這家伙難道是真的喜歡她,不管是要與她合伙開飯館,或是將剛買的宅子便宜租給她,目的都是在討好她、追求她?

    可是她真有那麼好嗎?以他身為皇商連家人的條件,應該會有一堆千金閨秀的爹娘對他青睞有加,想招他做乘龍快婿吧?

    換句話說,他的選擇應該有一大堆,為何會看上她這個與京城那堆名門世家或富戶相比,出身和家世都在水平之下的她呢?她又不是什麼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絕世佳人。

    所以啊,到底是為什麼呢?

    嗯,不懂就要問,反正今天葉嬤嬤也不在,機會難得!

    「連馳俊,問你個問題。」她盯著他說︰「你之前說過你喜歡我,你到底喜歡我哪點啊?我們明明才剛認識不久。」

    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直接的問他這麼個問題,連馳俊呆楞了一下,隨即便是一笑。這不就是他的地方嗎?總是那麼的與眾不同、活潑大方,真實而不勉強,絲毫不見他最討厭的矯揉造作和虛偽。

    他嘴角微彎,對她露出一個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緩緩答道︰「我喜歡你的與眾不同、活潑大方,真實自然和不虛偽。」

    駱含瑄臉紅了。「我們認識不久,相處的時間更短,如果你喜歡我的部分其實都是你的錯覺,我並不是你認為的那樣呢?」

    「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自信不會看錯人。」他微笑道。

    駱含瑄有些無言以對,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不會看錯她,連她對自個兒都沒自信好嗎!

    「好吧,就當你的眼光精準、獨具慧眼沒看錯我好了,但我又要怎麼確定你對我來說就是那個對的人?」她雙手環在胸前,好整以暇的反問他。

    連馳俊明顯怔了一下,一會兒才回話,「對姑娘來說,如何才算對的人?」

    「這個嘛……」駱含瑄猶豫的思考了會兒才開口道︰「既然你都說我與眾不同,還說喜歡這樣的我,那麼如果我接下來說出一些離經叛道或驚世駭俗的話,你應該也不會被我嚇跑吧?答應與我合伙開飯館的事不會黃了吧?」

    「不會。」他簡潔有力的答道。

    「好吧,我說,反正若是真把你嚇跑了,最糟的情況也不過回到原點從頭開始而已。」

    她聳肩樂觀地道,接著深吸一口氣,換上一臉認真又帶點夢幻的表情開口,「對我來說,對的人第一當然是要讓我有喜歡心動的感覺;第二,他也必須喜歡我;第三,對方父母與家人必須真心接受我,不能勉強;第四,必須懂得尊重我,以平等的方式與我相處,不能獨斷獨行;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得一心一意的待我,不許納妾也不許有通房,只能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連馳俊呆若木雞的看著她,真有些被她離經叛道的話語給嚇到了。

    前面三點由一個姑娘家說出來雖然有些大膽,但合情合理,不難接受,可是後面那兩點就有些驚世駭俗了,不僅拋棄了三從四德,連七出之妒嫉都能變得理所當然。

    一生一世一雙人啊,這事他雖從未想過,但以他對自己的了解,應該是能做到,所以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一點並不難做到,反倒是第四點讓他感覺有些麻煩。

    尊重、平等、不能獨斷獨行?

    尊重他能做到,平等卻有些困難,畢竟男女有別,很難平等得起來,至于不能獨斷獨行這一點,完全在挑戰他向來的果斷作風,會令他做事變得綁手綁腳,有違他的處事態度與原則。

    見他在聽完她的話後久久沉默不語,駱含瑄有些強顏歡笑的道︰「看樣子你真的被我嚇到了。」一頓又趕緊問道︰「你不會真的打算收回之前答應要與我合伙開飯館的決定吧?」

    連馳俊抬眼看她,面不改色的平靜道︰「我說了我不會食言而肥。」

    「那就好,嚇死我了。」駱含瑄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伸手拍了拍胸口。

    連馳俊嘴角微抽,忍不住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以為受到驚嚇的那個人應該是我,姑娘剛才那一席話還真的是驚世駭俗,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是你問我的,我只是實話實說。」駱含瑄聳了聳肩。

    「以姑娘的那五點要求來說,難道姑娘就不擔心永遠找不到那個對的人嗎?」連馳俊深深地看著她。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他楞了一下,忍不住低喃地學她念了一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然後又怔了一會兒,才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說得好,這兩句話說得真的是太好了!哈哈哈……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啊,哈哈哈……」

    駱含瑄無奈的看著他,搞不清楚他的笑點在哪兒,這兩句話到底有何可笑之處啊?

    「駱姑娘,你認為我何時上門提親比較適合?」笑聲戛然而止,他突如其來的就這麼丟出這個問題給她。

    「什麼?提親?」駱含瑄真被嚇了一跳,張口結舌的瞪著他叫道。

    「我想做那個對的人。」頓了頓,他又搖頭改口道︰「不對,該說我有自信我就是屬于你的那個對的人。」

    他雙眼明亮,熠熠生輝。

    駱含瑄的心跳瞬間加快,心髒劇烈跳動得就像要從她胸口沖出來一樣。這種感覺她兩輩子加在一起第一次感覺到。

    「你是認真的嗎?」心跳得太過用力,她的聲音反倒有些無力。

    「我是認真的。」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點頭答道。

    「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做得到?」她再確認。

    「我可以。」他點頭。「不獨斷獨行這點我盡量,若是不小心習慣使然,要請你多包涵,我一定會慢慢改進,直到改掉這習慣為止。」他慎重的許下承諾。

    「我真的值得你這樣做嗎?」

    「值得。」他堅定不移的答道。

    看到他柔情似水的眼神,讓駱含瑄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感覺自己小鹿亂撞般的心跳始終沒停歇。

    穿越到這個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啞嫁的古代世界,能遇到一個兩情相悅、雙方都尚未成親的人的機率會有多少呢?如果再加上對方願意為她放棄三妻四妾的福利這一點,那麼機率又剩多少?只怕是千載難逢吧。

    「既然你覺得值得,那就這樣吧,咱們先口頭訂親,至于提親的事得等我將我娘從駱家接出來才能行。」她一鼓作氣的說。

    「可以。」他喜上眉梢。

    「不過,」她的話尚未說完,「在接我娘出來之前,還得先將在我娘身邊服侍的兩個忠心丫鬟接出來才行,問題是她們倆的賣身契不在我娘手上。這件事有些難辦,卻不得不辦。」她不知不覺的蹙起了眉頭。

    「這事交給我吧。」他輕描淡寫的說。

    「交給你?」她楞然的看著他,好奇的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還需要想一想。既然給了你承諾,我就一定會做到。」他凝視著她的雙眼,一語雙關。

    她感覺有些羞赧,十分不好意思。「總是讓你幫我,我欠你的好像愈來愈多了。」

    「債多不愁,虱多不癢,習慣就好。」他嘴角微彎,促狹的說。

    駱含瑄呆了一下,噗哧一聲就被他逗笑了出來,整個人頓時粲笑如花。

    連馳俊靜靜地看著她,面帶微笑,柔情繾綣。

    愛情在兩人之間發酵,持續蔓延。

    「姑娘,大事不好了!」葉嬤嬤從外頭回來,一進門就心急火燎的大聲叫道。

    「葉嬤嬤,什麼事?你先別著急,冷靜地慢慢說。」坐在桌前的駱含瑄蹙眉道。

    「姑娘,聽說太太的病情加重,如今都吃不下飯了,一吃就吐。」葉嬤嬤迅速說道,根本就冷靜不下來。

    「你說什麼?!」駱含瑄一臉震驚的站了起來,激動的抓住葉嬤嬤的手,著急的追問道︰「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咱們離開時娘的病不是已經快好了嗎?怎麼才過幾天就變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彩袖說,那天姑娘帶著老奴離開駱家後,老太太就大發了一頓脾氣,怪太太養女不教,才讓姑娘變得如此目無尊長、寡情少義,接著就罰太太去跪佛堂跪了一整夜,還找了兩個婆子看門,不許任何人靠近,所以太太暈在佛堂里也沒人知道,就這麼在冷冰冰的地上躺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之後一病不起。」

    「該死!那個老虔婆根本是想要娘的命!」駱含瑄怒不可遏。

    「姑娘,咱們現在該怎麼辦?不能再讓太太待在府里了,再待下去太太可能真的會沒命的。」葉嬤嬤忍不住落淚道。

    駱含瑄眉頭緊瘦,沒有說話。

    「姑娘,咱們要不要回去?」葉嬤嬤猶豫地問道。

    「娘都病得吃不下飯了,咱們當然要回去。」駱含瑄沒有絲毫遲疑,斬釘截鐵的答道。

    葉嬤嬤頓時松了口氣,真怕姑娘會說出什麼暫時不能回去,必須從長計議之類的話。她們有時間可以耽擱,就怕太太那邊沒有啊。

    「咱們現在就走嗎?」她迫不及待的問。

    「葉嬤嬤可知道城里最好的大夫是誰,要去哪兒請人?」駱含瑄不答反問。

    「老奴知道,是方大夫,他就在長橋邊的林家醫館坐館,去那里就能請到人了。」葉嬤嬤回道。

    「好,你去請大夫,我去找連公子幫忙,咱們一會兒樓下踫面。」駱含瑄點頭道。

    「連公子?」葉嬤嬤楞了一下,問道︰「姑娘要找連公子幫什麼忙?」

    「請他陪咱們去駱家走一趟。」

    葉嬤嬤睜大雙眼,一臉的茫然不解。

    「有外人同行,老太太就算不打算讓咱們進門,為了面子她也得讓。」駱含瑄解釋道。

    「老太太應該不會不讓咱們進門吧?」葉嬤嬤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情況可能會有兩種,一是咱們進不去,二是咱們進去後卻出不來。」駱含瑄一臉嚴肅。「不管是哪一種,有個有身分地位的外人與咱們同行,總能讓她忌憚收斂些,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咱們今天就能將娘和彩袖、彩衫三人全都接出來。」

    「這可能嗎?」葉嬤嬤驚喜的問,滿臉期盼的緊盯著她看。

    「事在人為,只要連公子能勸動他那位身分高貴的世子爺朋友幫咱們的話,應該能行。」駱含瑄也是滿懷希望。「好了,事不宜遲,你快去請大夫,我去找連公子幫忙。」

    葉嬤嬤聞言卻仍站在原地沒動,擔憂的問她,「姑娘,那兩位公子會願意幫咱們嗎?」

    「放心,別人我不敢確定,但連公子肯定會幫咱們的。」駱含瑄說得篤定。「好了,嬤嬤你快去請大夫吧,有話咱們晚點再說。」

    葉嬤嬤點頭,轉身而去,駱含瑄則來到隔壁廂房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連公子,你在嗎?」

    房內無人應聲。

    慘了,那家伙不會剛好出去了吧?

    「連公子。」她又敲了次門,結果不變,依舊無人應聲。

    慘了慘了,這下該怎麼辦?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他會剛好不在啊,如果少了他,她和葉嬤嬤回駱家可能真會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怎麼辦,這下子她要去哪里找人啊?

    正當她焦急得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個店小二正巧出現在走廊上。她趕緊上前喚住對方,病急亂投醫地詢問道︰「小二哥,你可知道辰字房的客官去哪兒了嗎?」

    問題雖已問出口,但她真的不抱任何得到解答的希望,畢竟客棧里來來去去那麼多人,生意又好,店小二每天都忙得暈頭轉向的,又怎麼可能注意到哪位客官的動向,甚至是記住哪位客官住在哪間客房呢?

    「辰字房?」店小二楞了一下,隨即「啊」了一聲,道︰「是不是那位出手大方的連公子?」

    「對,就是他。」駱含瑄沒想到對方竟然知道,迅速點頭,「小二哥可知道他去了哪兒?或是人在何處?」

    她殷殷期盼地看著他。

    「這個我知道。」店小二咧嘴道︰「那位公子正與另外一位公子在一樓大堂里喝茶呢。」

    「謝謝!」駱含瑄聞言雙眼發亮,笑逐顏開的提起裙擺就往樓梯口的方向跑去,只不過跑了兩三步後又突然停了下來,轉身跑回來,從袖袋中拿出一些賞錢遞給了店小二道︰「這個給你,謝謝。」說完才又再次提起裙擺,匆匆忙忙的往一樓大堂而去。

    賓悅客棧一樓大堂里人聲鼎沸,幾乎是座無虛席。

    駱含瑄停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中間,居高臨下的在人滿為患的大堂里尋找那道日漸熟悉的身影,終于在靠窗的一個角落邊看見她要找的人,她立即走下樓去尋他們。

    她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身著如意雲紋衫配霞光色細褶落梅瓣長裙,頭戴瓖珠寶蝴蝶金簪步搖,耳戴金瓖紅寶石耳墜,不管是衣著或飾品皆是不凡,一見就知道是個有身分來歷的千金小姐,但她卻獨自一個人出現在這龍蛇混雜的客棧里,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于是,原本人聲鼎沸的大堂因她的出現而突然安靜下來,詭異的氣氛像是波浪般迅速擴散,讓坐在窗邊角落的連馳俊和耿燁磊也感受到這股突如其來的怪異氣氛,不約而同的轉頭朝她這方向望了過來。

    所以,她還來不及走到他們身邊,連馳俊已站起來,大步的朝她走了過來。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連馳俊來到她面前低聲問道,眉頭緊蹙的玉顏上明顯地寫著不贊同。

    「我有事找你幫忙,很急。」駱含瑄心急的迅速對他說。

    連馳俊緊皺了下眉頭,說︰「咱們上樓談。」

    她搖了下頭,伸手輕拉了下他的衣袖,將他帶到大門外,匆忙地朝他問道︰「你有沒有馬車?我需要用到馬車,如果沒有我還得去借輛馬車。咱們邊走邊談。」

    「馬車我有。」隨後跟上來的耿燁磊開口道。

    駱含瑄有些驚喜的迅速轉頭看了他一眼,卻詢問般的朝向連馳俊出聲道︰「連公子?」

    連馳俊對她點了點頭,一臉嚴肅的對她說︰「你若需要用馬車,用燁磊的馬車就行了,車夫也有。」

    「謝謝。」駱含喧感激不已。

    「馬車是我的,車夫也是我的,你為什麼謝他不謝我?」耿燁磊忍不住發出不滿之鳴。

    駱含瑄立刻轉身朝他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出聲謝道︰「民女感謝世子爺相助。」說完又轉向連馳俊,對他說︰「葉嬤嬤剛去見了彩袖,得知我娘病得很重,我得回家一趟,你能陪我一起去嗎?不然我怕這一去會成為自投羅網,有去無回。」

    連馳俊蹙起眉頭,還來不及開口說什麼,一旁的耿燁磊卻已聽出不尋常的味道,搶著開口問道——

    「彩袖是誰?駱姑娘為何找馳俊革忙,卻不找本世子幫忙?」

    駱含瑄聞言先是一楞,接著感到一陣惱怒,現在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嗎?她真想朝他怒吼。這位世子大爺愛耍威風、愛擺架子,不會去別的地方顯擺啊,在她為母親心急如焚的時候,他在鬧騰個什麼勁?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就像是看出她內心的惱怒,連馳俊迅速出聲制止耿燁磊,然後對她說︰「咱們順道請個大夫一起過去吧。」

    「我已讓葉嬤嬤去請人了,就約在這里踫面。」駱含瑄告訴他。

    「彩袖就是令堂的貼身丫鬟,你想一起帶出駱家的兩個丫鬟之一?早上葉嬤嬤去見的人難道就是她?」連馳俊問她,同時也是解釋給耿燁磊聽。

    駱含瑄點頭。

    「她的行動難道沒受到限制或監視,你們與她接觸不怕被人盯上泄露行蹤嗎?」連馳俊蹙眉又問。

    「自始至終我都不怕泄露行蹤,也沒想過要隱藏自己的行蹤,不然我也不會待在這朝陽城了。」駱含瑄毫不在意的道,隨即冷笑一聲,「我就是想讓他們親眼看看,看我少了駱家的支撐,我是否就會餓死、會活不下去。讓他們看看少了他們,我反倒能活得更自在、更富裕、更精彩!」

    她晶亮的眸子閃著自信的光芒,堅定的神情漾著迷人的光彩,美麗奪目,讓連馳俊和耿燁磊不由自主都看呆了。

    駱含瑄見他們倆呆呆的看著她,她淡然的一笑,開口道︰「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我不知天高地厚,只會吹牛?」

    「不。」連馳俊說。

    「沒錯!」耿燁磊答道。

    兩人完全相反的答案也說明了駱含瑄為何會選擇親近連馳俊,而與耿燁磊保持距離,根本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嘛!

    「謝謝你相信我。」她對連馳俊微笑柔聲道,卻連看都沒看耿燁磊一眼。

    雹燁磊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欲言又止的瞪了她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嘲諷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神經病。」駱含瑄聞言低喃了一句。

    連馳俊和耿燁磊都聽見了她說的話,卻沒能弄懂那三個字所代表的意思。

    「那是什麼病?我好像從沒聽過。」連馳俊好奇的問她。

    「我胡亂說的。」駱含瑄才不會傻得向他們解釋「神經病」的意思,把誠王世子得罪個徹底,她又不是瘋了或是腦袋有問題。

    「連公子,有些事咱們得先討論一下。」她言歸正傳的說。

    「你說。」連馳俊一臉嚴肅的點頭。

    「這次重回駱家,我可能需要借用你和皇商連家的名聲來狐假虎威,希望你別介意。」

    「你打算做什麼?」

    「既然都回去了,我打算趁這機會把我娘和彩袖、彩衫那兩個丫鬟一起帶出駱家,所以我必須要借勢,讓他們不敢阻攔,還需要你幫我想辦法將彩袖和彩衫的賣身契從老太太手上要過來。」

    「令堂不是病得很重嗎?這樣折騰好嗎?不如等過幾天病情穩定之後再行搬遷之事。」連馳俊有些猶豫,擔心的問。

    「你以為我娘為何會生病?讓她繼續待在那龍潭虎穴多一刻,我都不放心。」駱含瑄有些咬牙切齒的搖頭道。

    「所以你才需要借馬車,你早打定主意這次去一定要將令堂從駱家接出來?」連馳俊恍然大悟。「可是你確定一定能成功嗎?有幾成的把握?」

    「有你幫忙,七成以上,若是世子爺也願意幫忙的話,十成。」駱含瑄猶豫的看了耿燁磊一眼。

    「本世子為什麼要幫你?」耿燁磊雙手環胸,跩個二五八萬似的拿喬道。

    駱含瑄聞言,瞬間就不想求他了。「沒關系,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就夠了。」她對連馳俊說。

    雹燁磊臉都黑了。「你這丫頭要人幫忙,難道就不會放下身段,說些好話嗎?」

    「民女不敢勞煩世子爺。」

    「你——」耿燁磊氣到頭頂都快冒煙了。他怒極反笑,咬牙切齒的瞪著她點頭道︰「好好好,你不要本世子幫忙,本世子就偏要幫,偏讓你勞煩到本世子,欠本世子一個大人情不可!」

    駱含瑄淡淡地看他一眼,面無表情,置若罔聞。

    「葉嬤嬤來了。」連馳俊看著街道那頭。

    駱含瑄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也引頸看去。果然是葉嬤嬤!她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葉嬤嬤?大夫人呢?沒請到人嗎?」她上前抓住葉嬤嬤的手擔憂的問道,葉嬤嬤身後並無大夫的蹤影。

    「請到了、請到了。」葉嬤嬤趕緊點頭回道,大概是一路趕得急的關系,她的聲音有點喘。「方大夫正巧要出門去林府看診,被老奴攔個正著,老奴求了大夫去替太太看病,方大夫答應了,但是得等他去林府看完診後,所以老奴這才回來接姑娘去林府,一會兒等方大夫看完診,咱們再一起去駱家。」

    「原來如此。那好,咱們現在就去林府。」駱含瑄恍然大悟的點頭,說完卻轉身往回走。

    「姑娘,林府在這個方向。」葉嬤嬤趕緊拉住她。

    駱含瑄眨了眨眼,這才想起自己尚未對葉嬤嬤說明自己這邊的情況。「咱們坐馬車過去接人。」

    「馬車?」葉嬤嬤怔了一下。

    「世子爺借咱們的。」她簡單道︰「我剛才已跟連公子說明咱們的狀況,連公子答應幫咱們,所以一會兒連公子和世子爺會隨咱們一塊回駱家。我打算趁這個機會向他們倆借勢,今日就將娘和彩袖、彩杉姊姊接出來。」

    真能把人接出來就太好了,可是……「太太若跟咱們出來要住哪兒?咱們還沒找到住的地方。」葉嬤嬤憂慮道,心想著姑娘是不是忘了這事了?

    「對了,這件事我好像也忘了跟你說。咱們要住的宅子已經找到了,是間三進院的宅子,在玉井胡同里,嗯……」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決定老實說。「就是昨天連公子買下的那座宅子,他已將那宅子便宜租給咱們了,所以咱們接娘出來後可以直接搬到那里住。」

    葉嬤嬤張大了嘴巴,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傻了。

    這……這事到底是何時發生的,她也不過才離開姑娘身邊兩個時辰,怎麼就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呢?

    連公子買那座宅子不是為了自個兒要住的嗎?怎麼會一轉眼就把宅子租給姑娘了,而且還是「便宜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葉嬤嬤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接著她忽然想到連公子曾對她家姑娘說他喜歡姑娘的事,這……這事……這到底是……

    「葉嬤嬤,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趕緊回神搖頭道,一顆心卻七上八下的,有些激動又有些忐忑不安。這件事到底是怎麼發生

    的啊?皇商連家人啊……這真的是……真的是……

    不行,她待會兒回駱家見到太太之後,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太太才行。皇商連家人啊,光是想就令人不能平靜……

    「老太太,五姑娘回來了!」

    張管家匆匆走進正房,神情激動不已,讓駱老太太看了著實惱火與不悅。

    「她回來值得你這麼高興嗎?」駱老太太冷聲道︰「難不成這段日子你嘴上沒說,心里卻對我將那目無尊長的丫頭趕出家門有意見?」

    張管家呆了一下,立刻低下頭來,惶恐的說︰「小的沒有,小的不敢。」

    「那你說說看,那丫頭回來你為何如此高興,一張臉激動得都紅了。」

    張管家楞了一下,這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可是他真不是為了五姑娘回府的事情激動啊,這完全就是個誤會。

    「老太太,貴客臨門,咱們家貴客臨門啊!小的激動的是這件事。」他迅速的說。

    「什麼貴客臨門?你剛才不是說是五丫頭回來了嗎?那丫頭難道是貴客?」她哼道。

    「不是,貴客是和五姑娘一起來咱們府上的人,這是那兩位公子的拜帖,老太太您快看看。」張管家將手上的拜帖遞上去,心情激動到連尊卑都忘了,竟做出催促主子的事來。

    駱老太太根本就沒注意到這點,因為手中拜帖上所寫的名號已將她整個人都嚇呆了。

    皇商連家?

    另一張是誠王爺府?

    駱老太太的手抖了抖,幾乎要承受不住手上這兩張拜帖的重量。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顯得有些受驚,驚惶失措的迅速抬頭看向張管家,求助般的向他詢問道︰「他們為什麼會突然跑來拜訪咱們,咱們家是不是在無意之中得罪了他們?」

    駱老太太雖然在駱家中能一手遮天,但畢竟是個後宅的女人,除了擺長輩的款兒倚老賣老折騰子孫媳婦們,做個窩里橫之外,根本啥也不懂啥也不會,遇到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她不慌亂才奇怪。

    「老太太,如果咱們駱家真得罪了這兩位爺,以他們的財權要對付咱們,咱們駱家恐怕早已不存在了,現在上門來,應該不是因為得罪他們。」張管家小心翼翼的答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駱老太太人雲亦雲的點點頭,「那你說,他們怎會大老遠的從京城跑到這兒來拜訪咱們?」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張管家搖頭。「可是小的知道大爺一直想和連家搭上線卻始終求而不得,今天這機會難得,咱們就算是為了還受困在荊州的大爺,也得和連家來人好好地打好關系。」

    「這……咱們該怎麼做才能和連家人打好關系?」駱老太太在這事上完全沒半點主見與想法,只能求助于張管家。

    張管家略微猶豫了一下,這才謹慎的開口,「那兩位公子爺是隨五姑娘一同來的,看他們說話的樣子,似乎很熟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駱老太太蹙眉道。

    「小的覺得或許可以請五姑娘出面招待那兩位公子爺……」

    「那死丫頭懂什麼、會什麼?」駱老太太怒不可遏的打斷他。她才不會向那個死丫頭低頭,好聲好氣的哄她幫忙出面招待客人,死都別想!

    張管家眉頭緊蹙,表情嚴肅。「老太太,小的看五姑娘和那兩位公子爺相處的樣子真的很熟悉,就像朋友一樣。咱們現在連對方的來意都不清楚,若是不讓與他們有交情的五姑娘去招待,而他們真是來找碴的,咱們沒人能安撫得了那兩位公子爺啊,更別提是想和連家人打好關系了。所以請五姑娘出面是必須的,咱們沒得選擇。」

    一頓,張管家又改以請示中帶點商量的語氣道︰「還是老太太您要親自前去接待那兩位公子爺,或讓小的將他們請到這兒來見老太太?」

    駱老太太被嚇得渾身一僵。

    「不需要、不需要。」她迅速說道,忙不迭的搖手拒絕,生怕拒絕慢了,張管家真會把人領到這兒來。

    她當機立斷的轉頭朝外頭喊道︰「翡玉、翠玉在嗎?」

    「奴婢在。」聽見呼喚,服侍她的兩個大丫鬟立即從外頭進到屋里來。

    她吩咐道︰「你們去大太太和五姑娘那里叫她們過來,就說我要見她們,現在,馬上。」

    兩丫鬟點頭應是,立即領命而去。

    駱老太太在偷偷地松了一口氣之後,轉頭繼續交代張管家,「一會兒你就和大太太陪五丫頭一起去招呼客人,想辦法弄清楚他們的來意,你再偷偷地過來告訴我,這樣咱們才能考慮如何與連家人打好關系的事。」

    「小的知道了。」張管家點頭。

    接下來兩人又為了那兩位公子爺的來意猜測了半天,直到林氏隨翡玉而來才停止,然而,接下來他們卻遲遲等不到駱含瑄到來。

    「翡玉,你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駱老太太沉聲道,臉上已然布滿了怒容。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20 PM

第八章 借勢返回駱家

    駱家二太太袁氏所居住的蘭露院氣氛詭異,沉默之中又帶點歡快的氣息,歡快之中摻雜著一股隱忍的怒氣,怒氣之中卻又有種松了口氣的輕松感。

    總而言之,感覺就是復雜又詭異就對了。

    翠玉奉駱老太太的命令來到蘭露院請人,身為老太太身邊兩大丫鬟之一的她早已習慣高人一等的感覺,即便是大太太對她的態度也是討好、笑容可掬的。也因此對于向來不受老太太待見、在駱家中活像受氣包的二房她完全不看在眼中,更從未將他們當作主子來看待。

    所以,她趾高氣揚的走進蘭露院,見到人就問︰「五姑娘呢?」

    話才說完就看見她要找的人,她習慣成自然,開口就直接命令道︰「五姑娘,老太太要見你,你快點跟我走。」說完徑自轉身就走。

    她以為五姑娘會隨後跟上來,結果走了一小段路之後才發現身後竟空無一人,氣得她咬牙切齒的往回走,再次走進蘭露院。

    「五姑娘,你這是耍誰呢?不知道老太太正在等你過去嗎?」她冷嘲熱諷又怒氣沖沖的張口就說,不料——

    「葉嬤嬤,掌嘴。」

    「什麼?」翠玉還沒搞清楚狀況,人已被彩袖和彩衫一左一右的鉗制住,同時間走到她面前的葉嬤嬤則毫不猶豫的伸出手,一巴掌朝她臉上拓了過來。

    啪!響亮的巴掌聲,火辣辣的臉頰,翠玉一瞬間就被打懵了。她們怎麼敢?

    「你們怎麼敢打我,你們——」

    「再打。」駱含瑄冷淡的聲音再度響起。

    啪!又一巴掌。

    「十下。」

    葉嬤嬤一連甩了翠玉十個巴掌,雖然打得她手心有點疼,但也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天知道從回來得知太太的病重是因何而來的之後,她的心里就憋了一把火,燒得心疼,這下子把火發出來感覺就好多了,看彩袖和彩衫的樣子似乎也和自己差不多,解氣!

    翠玉被打得暈頭轉向,但怒火卻更熾,忍著火辣辣的疼痛,抬頭狠瞪向駱含瑄道︰「我是奉老太太的命令來的,你竟敢讓人這樣打我,不將老太太放在眼中,你等著,老太太若是知道你們膽敢這樣對我——」

    「這樣對你又怎樣?」駱含瑄冷漠的打斷她,「一個膽敢對主子頤指氣使,趾高氣揚,開口閉口就以我自稱,尊卑不分的刁奴惡僕,我就算當場讓人把你拖出去杖斃,打死了也不算什麼。你還以為你姓駱,是這府上的小姐,除了老太太之外沒人敢動你半根寒毛?」

    翠玉渾身一僵,突然有種當頭被澆盆冰水的感覺,整個人瞬間都被嚇醒了。她終于記起了自己身為奴婢的身分,也記起了主僕之分,記起了只要主子想,駱家的每一個主子都有打殺她的資格,因為他們是主,而她是奴。

    她之前是怎麼了,怎麼會讓豬油蒙了心,鬼迷了心竅以為自己高人一等而完全不把五姑娘放在眼里?

    「我沒有——」她急忙開口,卻在意識到自己又自稱我時趕緊改口。「不是,奴婢從沒有以為自己是這府上的小姐,奴婢怎會如此大膽,怎敢胡思亂想,奴婢真的沒有。」雙手被緊緊地鉗制住動彈不得,她只能用力的搖頭,表現自己的激動與無辜。

    「你有沒有都與我無關,只要你別跑到我面前囂張,我根本就懶得理你。」駱含瑄冷笑。「只可惜你今天已犯在我手上。」

    翠玉被嚇得整張臉都白了,她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雙腳發軟,整個人站不住的往地上癱了下去。

    她以為五姑娘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放過她,要將她杖斃,活活打死,她不想死!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姑娘饒命,求姑娘饒命。」她立刻手腳並用的爬起來,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求饒,聲淚俱下。

    駱含瑄頓覺無趣,懶得再浪費時間理她,直接起身走進母親的廂房去看母親醒過來沒有,而葉嬤嬤和彩袖、彩衫對看了一眼,也跟著轉身就走,因為她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房里,袁氏還在睡,並沒有被剛剛外頭那陣吵鬧給吵醒。

    駱含瑄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才幾日不見卻明顯瘦了一圈的母親,心里微微發疼。

    經過方大夫的診斷,母親的病沒到病入膏肓這麼嚴重的地步,只是生病加上吃食上似乎供給得不夠,身體這才會愈來愈虛弱。未來只要把病治好,再多吃些能補充身體營養的東西,好好的調養一陣子應該就能康復。

    總之有驚無險,萬幸。

    可是在慶幸與松了一口氣之余,她又怒不可遏,氣到先前差點就要沖去正房把那個老虔婆、殺人犯給直接掐死抵命!

    她真沒想到那個老女人會這麼惡毒,害不死她就想害死母親,罰娘跪佛堂沒將娘害死還不罷休,竟想將娘給餓死?!若不是有彩袖和彩衫兩個忠心的丫鬟,絞盡腦汁的四處張羅些吃食過來養活母親和她們自己的話,她們主僕三人沒被餓死,也被那些送到蘭露院卻又是發霉又是發芽或是腐爛的食物給活活毒死了!

    幸好彩袖今天排除萬難地溜出去通知她們;幸好她和葉嬤嬤得知消息沒有耽擱立刻就趕回來,幸好她認識了連馳俊他們,讓她能有後盾,不怕有後顧之憂的回來;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幸好。

    「瑄兒?」

    聽見母親的呼喚,她立即回神,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低頭看向母親,「娘,你醒了?女兒回來了,回來帶你離開這里。」她溫和輕柔的語氣在說最後一句時驀然變得堅定無比,不可動搖。

    袁氏聞言,臉上連一點愕然或震驚的表情都沒有,因為早在得知彩袖成功偷溜出去見女兒後,她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了。她的女兒雖然有時候很任性不聽話,但對她這個母親卻護得緊,在得知她在駱家這些日子的遭遇之後,不可能什麼事也不做的。

    「你先扶娘起來。」她虛弱道。

    駱含瑄小心翼翼的扶母親倚床坐起來。「娘,你先吃點東西好不好?」這樣待會兒要離開時才會有力氣。

    「好。」袁氏非常的配合。

    駱含瑄揚聲叫來彩袖,將溫在小廚房里的百合粥送過來,她親自喂母親喝了大半碗,直到母親搖頭說不要了,這才停下來伺候母親漱口與擦拭。

    「娘的瑄兒真的長大了,都會照顧娘了。」袁氏眼眶發熱的看著女兒,聲音沙啞的感嘆道。

    「娘說的沒錯,女兒長大了,會照顧娘了,所以娘一點也不必擔心隨女兒離開駱家會有什麼問題,女兒會照顧好您的。」駱含瑄見縫插針的游說母親,就怕母親不願意跟自己離開,她可不敢小看三從四德對古代女人的拘束力和影響力。

    袁氏沉默了一下,問︰「離開這里咱們有地方住嗎?」

    「有!」駱含瑄迅速的點頭,道︰「女兒已經在玉井胡同那里租了座宅子,是座三進院的宅子,地方雖比不上這兒大,但有前庭也有後院,院子里花木扶疏,景致優美,娘見了一定會很喜歡的。」

    「三進院?」袁氏微怔,「咱們人少,用不著租這麼大的宅子吧。」

    「娘是擔心咱們的銀兩不夠用是嗎?」駱含瑄安撫的朝母親微微一笑。「娘放心,那宅子是女兒的朋友便宜租給咱們住的,若非女兒堅持要給錢,他連租金都不想收,所以咱們住那兒,其實沒花多少錢。」

    袁氏呆愣了一下。

    女兒一直都養在深閨中,加上主持中饋的老太太和大太太都不待見她們母女,她們極少有機會外出或見客,認識的人自然也少,稱得上朋友的人更是寥寥無幾。所以,女兒是什麼時候認識了一個能借她們一座三進院宅子住的朋友了?

    「瑄兒的朋友?是娘認識的人嗎?」她問道。

    「娘不認識,是女兒這回離家到外面認識的新朋友。」

    袁氏輕皺起眉頭,猶豫地說︰「這樣好嗎?剛認識的新朋友為何會待你這般好,無緣無故的將那麼大一座宅子借給咱們住,他會不會有什麼目的,會不會是什麼壞人啊?」

    駱含瑄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她在心里默念著︰娘呀,還真是給您猜對了,他的目的就是您的女兒我

    啊。不過她可不敢明說,而是直接跳過這個問題,回答了下個問題。

    「娘放心,他不是什麼壞人,他是京城連家人。」

    「京城連家?」袁氏一時沒反應過來。

    「百年皇商,京城連家。」

    「啊!」袁氏被嚇得驚叫一聲,整個人都激動的掙扎著坐了起來,她緊抓住女兒的手,瞠眼問道︰「瑄兒,你剛才說什麼?百年皇商連家?」

    「嗯。」駱含瑄一臉淡定的點頭。

    袁氏目瞪口呆的看著女兒,真的是被嚇傻了。

    皇商連家?那可是駱家人和駱家商行想盡胳法想要高攀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的高門大戶,瑄兒怎會有如此機緣,才出去幾天就認識了這樣的大人物?這會不會有假啊?

    「瑄兒,你確定那個人真的是皇商連家人?你年紀還小,見識不多,會不會被人給騙了卻不知道?」袁氏眉頭緊蹙,憂心忡忡的對女兒說道。

    駱含瑄有些哭笑不得,道︰「娘,女兒看起來很笨很好騙嗎?如果連家人是假的,那麼和連家人在一起的那位世子爺也不可能是假的吧?」

    「世子爺?」袁氏張大雙眼。

    「誠王世子。」

    袁氏張口結舌的看著女兒,又一次被女兒驚震得目瞪口呆。

    這時候,葉嬤嬤匆匆地走進屋里,朝她稟報道︰「太太,大太太和張管家來了,說要見姑娘。」

    母女倆疑惑的對視一眼,駱含瑄問︰「大太太和張管家?他們倆怎會一起過來找我?」

    「會不會是為了咱們剛打翠玉的事?」葉嬤嬤神情有些不安的看著她,畢竟剛動手打翠玉的人可是她。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駱家人可就真的是能耐了。」駱含瑄諷刺的冷笑道。

    「打翠玉的事是怎麼一回事?」袁氏問,她還不知道先前所發生的事。

    「只是教訓了一下尊卑不分的刁奴罷了,沒事。」駱含瑄柔聲安撫母親,然後起身對葉嬤嬤說︰「嬤嬤,你在這里陪娘,我到外面去會會那兩個人。」

    見葉嬤嬤點頭,袁氏卻是忍不住擔心,開口道︰「要不,讓葉嬤嬤陪你一塊過去?娘這里沒事,不需要人陪。」

    「太太,姑娘說沒事就沒事,你要相信姑娘。姑娘已經長大了,本事厲害得很。」葉嬤嬤開口對主子說,一來她說的是實話,二來她正愁找不到機會向太太稟報這些日子和姑娘在外頭經歷的事,尤其是那位連公子的事,現在機會難得,她可得把握住。

    最後,葉嬤嬤留下來陪袁氏說話,駱含瑄則是拗不過母親,還是帶著彩袖去了外廳見人。

    屋里那頭葉嬤嬤和袁氏說了些什麼暫且不提,這頭駱含瑄見到林氏和張管家之後,終于得知了他們的來意。

    「走吧。」

    林氏說完來意後,理所當然的起身就要她跟著他們走,怎知轉身走了幾步之後,才發現駱含瑄竟沒跟上來,不僅沒跟來,甚至依舊四平八穩的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

    「五丫頭,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她冷聲道。

    「我不去。」駱含瑄的語氣比她更冷,看向她的目光無所畏懼。

    「你說什麼?」林氏難以置信的拉高了嗓音。

    「我說我不去。」駱含瑄冷冷淡淡的又說了一次。

    林氏瞠目結舌的瞪著她,半晌後才大聲道︰「這是老太太的命令!」

    「我都被逐出駱家門了,老太太命令誰也命令不到一個被掃地出門的人吧?」駱含瑄冷笑。

    林氏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整個人都呆住了。這五丫頭自從上回撞柱拒婚之後,似乎變得無所畏懼,就像吃過熊心豹膽似的什麼都敢硬著來,誰都不怕。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說話呢?老太太可是你祖母,你——」

    「祖母?」駱含瑄不以為然地打斷她,「問題是,我把她當祖母看待,她有把我當孫女兒看待嗎?」

    「你……」林氏被她的大膽妄為氣到差點說不出話,她臉色發白的指著她問道︰「你說這是什麼話,你、你怎麼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你、你真是愈來愈無法無天了,弟妹被老太太罰跪佛堂,真是罰得一點也不冤!」

    提到母親被罰跪佛堂的事,駱含瑄氣得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怒氣沖沖的朝林氏冷聲道︰「你再說一次!」

    她橫眉豎目的凶狠模樣,讓林氏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張管家見氣氛愈來愈糟,也管不上尊卑了,趕緊插話道︰「五姑娘,不知二太太的身子近來好些了沒?上回彩衫那丫頭還請我幫忙找其他大夫來替二太太看病,說是胡大夫的藥吃久了也不見效,我便請了小樓巷的王大夫過來,也不知道王大夫開的藥是否有效,二太太的身子有沒有好一些了?」

    駱含瑄輕蹙了下眉頭,沒聽過還有這事。她詢問的轉頭看向彩袖,只見後者對她輕點了下頭,表示的確有這事,也就是說,她們還真欠了張管家一份情。

    「張叔,謝謝你替我娘請了大夫,這份情我會記住,會找機會還你的。」她一本正經的對張管家說。

    張管家明顯一楞,隨即搖頭道︰「小的承受不起五姑娘這聲道謝,這是小的分內事。」

    「你做你的分內事,我道我的謝,兩不相干。」她才不會留把柄給駱家的人,讓他們有機會對她挾恩以報。

    「這麼有志氣,眼前就有讓你報恩的機會。」林氏冷不防開口道︰「老太太命令張管家帶你到前頭負責招待貴客,你不去張管家就會受罰。你要報恩就現在報吧,乖乖地跟我們去把貴客伺候好了,免得張管家因辦事不力而受罰?」

    駱含瑄面無表情的看了林氏一眼,還真是沒想到她的腦子會動得如此之快。

    她轉頭直視著張管家,問他,「張叔也希望我現在就把欠你的人情給還掉嗎?」

    張管家有些掙扎,雖然他剛說承受不起五姑娘的道謝與報恩,可是如果真能擁有這麼一個承諾的話,他哪能不稀罕啊?所以,他真要為了眼前這事就把這樣一個恩情給用掉嗎?

    「張管家你在猶豫什麼?貴客還在前頭干等著呢,咱們若再不去,就真要把貴客給得罪了。還有老太太也在等你去向她回報結果,你別忘了。」林氏不悅加不耐的催促道。

    張管家無奈的在心里嘆了口氣,這就是形勢比人強,他連想自私一回都難。他認命的朝五姑娘微微躬了下身,開口道︰「小的承情了,謝謝五姑娘。」

    既然債主本人沒意見,駱含瑄當然也樂得趁這機會把這個人情債給還掉,免得愈拖愈難還。反正對她來說,陪他們去見連馳俊和耿燁磊根本是易如反掌之事,一點都不為難,她何樂而不為?

    她點點頭,讓彩袖進里屋去和娘說一聲,便隨著林氏和張管家去大廳見客。

    途中,張管家委婉的將駱老太太的意思告訴駱含瑄,卻換來她嗤之以鼻的一聲冷笑,既沒拒絕也沒答應,讓張管家頓時惴惴不安了起來,也不知道讓五姑娘前去幫忙招待貴客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來到大廳,連馳俊和耿燁磊一見到她出現,馬上問起她娘的病情,直接就把還來不及開口說話的林氏和張管家給震驚住了。

    這死丫頭竟然真和這兩位公子爺如此熟悉?!

    兩人皆有些愕然與震驚,同時蹙起了眉頭。

    而且聽他們交談,這兩位竟對袁氏也充滿了關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們也認識袁氏?還是,其實他們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探望臥病在床的袁氏?

    林氏和張管家迅速地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見驚疑不定與忐忑不安。

    但不管如何,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張管家暗自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小的見過兩位公子,小的姓張,是駱家的管家。這位是我家大太太林氏,還有五姑娘。我家大老爺和二老爺因故皆不在家中,老太太又因為年紀大了,近日身子有些不爽利,無法親自前來面見二位,便由我們仨前來招待兩位貴客,若有怠慢之處還請兩位公子見諒。」

    「看樣子這里的風水不是很好啊,竟然病了一個又一個。」耿燁磊朝連馳俊挑眉道。

    「所以我才要來。」連馳俊同意的接口應聲。

    接著他們也沒理會林氏和張管家,徑自轉頭面向駱含瑄,朝她問道︰「行李收拾好沒?我讓阿告去幫忙搬上馬車。」

    阿告是駕馬車的車夫,而有權說這話的自然是車夫的主子耿燁磊。

    「令堂的身子能下床走動嗎?」連馳俊又關心的問她。「若是不行,咱們也能在這里多待個幾天。」一頓,他故意補充道︰「雖然這里的風水不是很好,不過待個幾天應該還是可以,影響不大。」

    駱含瑄完全繃不住,被他逗笑了出來。

    「這……兩位公子這是在說什麼啊?收拾什麼行李?瑄兒,你娘還病著呢,要下床去哪兒?」林氏嗅出不尋常的味道,裝傻的問佷女。

    「離開這里。」懶得與駱家人虛與委蛇、拐彎抹角的,駱含瑄沒有一絲猶豫,直截了當的回答。

    「什麼?!」林氏被她的直言驚得目瞪口呆。

    駱含瑄沒理她,轉頭對張管家說︰「張叔在來的路上不是告訴我老太太想知道這兩位公子今日的來意,要我想辦法試探嗎?其實根本就用不著試探,也不需要問,兩位公子的來意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頓,她冷笑解答道︰「他們是來幫我帶我娘離開駱家的。」

    「什麼?!」這回瞠目驚叫的人換成了張管家。

    「你們何必如此驚訝?」駱含瑄語氣帶著嘲諷的看著他們說︰「我既然都被趕出駱家了,自然得帶著我娘一起離開,先前只因我娘病體未愈,想讓她多休養幾天,這才暫緩帶她離開,沒想到才幾日的時間而已,駱家這就容忍不下她……」

    「五姑娘——」

    「張叔,你什麼話都別說,因為你幫過我娘,我暫時還不想與你起沖突。」駱含瑄打斷他。

    「瑄兒,你這丫頭別在這里胡鬧了,快點跟我走。」正所謂家丑不可外揚,回神的林氏意識到這里還有兩位外人,急忙伸手去拉她,想將她拉離這里。

    駱含瑄一把將她的手給甩了開來。

    「胡鬧?」她扯唇冷笑。「我記得上回你說我胡鬧時,是你們逼迫我,要將我嫁給一個紈褲做小妾。那時我不從,你們也說我胡鬧,完全不當回事,才逼得我不得不以死明志——」

    「你別胡說,哪有這種事。」林氏趕緊打斷她,又伸手去拉她。「快點跟我走,你回來至今還沒去跟老太太請安吧?這段日子老太太可想你了——」

    「吹牛也不打草稿嗎?」駱含瑄嘲諷的再次將她的手甩開,並後退著與她拉開一段距離,「放心,這次我不會再笨得把自己弄得頭破血流,做出那種親痛仇快的傻事,這也是我今日會請世子爺和連公子陪我過來為我作見證的原因,這一趟我就是打算帶我娘離開駱家這個吃人的地方,你們誰也別想再迫害我們母女倆,更別想要阻止我!」

    「你……你這丫頭說什麼胡話,什麼吃人的地方,你難道忘了自己姓什麼了嗎?你這是不孝!是數典忘祖!」林氏義正詞嚴的教訓她,順便抹黑她。

    「數典忘祖?」駱含瑄面不改色,嗤笑出聲。「我雖姓駱,卻是個遲早要嫁出去的女子,不像某些嫁進駱家,未來一輩子得靠駱家吃喝養活,背地里卻不知坑殺了多少駱家子孫的人,那才叫不孝、叫忘祖!」

    林氏臉色泛白卻強自鎮定地道︰「你這丫頭又在胡說什麼讓人聽不懂的胡話!」

    「你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罷,反正人在做天在看。」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直視著林氏的雙眼,道︰「善惡終

    有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林氏面無血色,整個人都要控制不住的發抖起來。

    駱含瑄懶得再理會她,轉頭開門見山的對張管家說︰「張叔,現在你知道兩位公子的來意,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麻煩你去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和我娘就不過去了,一會兒收拾好就直接離開,免得和她相看兩相厭。另外,我娘已習慣彩袖姊姊和彩衫姊姊的服侍,她們倆我也要一起帶走。」

    「她們是駱家的丫鬟,你憑什麼說要帶走就帶走?」既然已經撕破臉針鋒相對了,林氏也不再演戲,露出她刻薄的真面目。

    不待駱含瑄回答,被剛才所聽見的事氣悶了一肚子氣的耿燁磊霍然怒聲開口道︰「管家,問你們老太太那兩個丫鬟需要多少銀兩贖身,本世子買了!」

    「一事不勞二主,那兩個丫鬟還是由我來出銀兩吧。」連馳俊說。

    「行。」耿燁磊答得爽快。他已知這對母女離開駱家之後將會住進連馳俊上回買的三進宅院里,那麼宅院里的下人自然也該要由連馳俊做主才對。

    「張管家,麻煩你走一趟了,我們倆就在這里等好消息了。」連馳俊對張管家說,語氣雖是客氣的,但神情卻是不容置疑的凌厲肅然。

    張管家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躬身點頭,匆匆轉身而去。

    他一離開,林氏自然也不敢留下來,緊隨其後也跟著離開,轉眼間,大廳內就只剩下耿燁磊、連馳俊和駱含瑄主僕。

    「他們當真曾逼你給一紈褲做小妾?」耿燁磊沉聲問道,語氣之中有抹隱忍的怒氣。

    「嗯。」

    「該死!」他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雖然這種賣女求榮的事時有所聞,別說是給個軌褲當小妾,就算是給個一只腳已踏進棺材里、行將就木的老頭當小妾都不算新奇,可是為何這事發生在她身上,卻讓他感覺到如此怒不可遏呢?

    「你應該還有許多事要忙吧?你去忙你的,賣身契的事就交給我。」連馳俊對駱含瑄說,凝望她的神情溫柔體貼。

    「好,這事就交給你了,我回我娘那兒去。」駱含瑄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愈來愈習慣接受他的好意與幫助。

    「等一下。」耿燁磊突然叫住轉身要走的她。

    駱含瑄疑惑的看向他,「世子爺有何吩咐?」

    「你剛才說的那紈褲是何許人?」耿燁磊問道。「他有本事讓你這個駱家嫡女去做他的小妾,他在這朝陽城應該是有些權勢吧?你確定這件事已經徹底解決了,對方不會再來糾纏你?」

    駱含瑄楞了一下,慢慢地皺起了眉頭。她先前從未想過這件事,只知道從她穿越來之後,對方就未曾出現過。

    「這件事根本無須擔心。」連馳俊驀然開口,「現今有咱們倆在,那紈褲就算有那個心,恐怕也惹不起咱們倆。」他信心十足。

    駱含瑄才皺起的眉頭立刻因他的話而松開,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萬一他出現鬧事的話,我也把他交給你嘍?」

    「可以,交給我吧。」連馳俊慎重的點頭,嚴肅的應道。

    這事本來就該由他來解決,他倒要看看那個紈褲長得是圓是扁,若是他真敢來糾纏的話,他不介意新仇舊恨一起算。

    「那就謝謝連公子了。」駱含瑄輕輕福了福身。

    「駱姑娘客氣了。」連馳俊回禮道。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讓一旁的耿燁磊看了莫名的感到刺眼。

    「這件事我來解決。」他倏然沖口而出,就見那兩人同時轉頭看向他,動作是那麼的一致,臉上的表情也是那麼的一致,先是訝然,然後回歸平靜,沉穩自若。

    「殺雞焉用牛刀,這點小事還用不著世子爺出馬。」連馳俊說。

    駱含瑄立即附和的點頭,道︰「多謝世子爺,世子爺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件事還是交給連公子處理比較適合,就不需要麻煩世子爺了。」

    「本世子不覺得麻煩。」耿燁磊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說。

    但我覺得麻煩啊。駱含瑄在心里答道,面上卻恭然的微笑道︰「即便如此,民女還是不敢勞煩世子爺。」

    「不敢勞煩本世子,卻理所當然的勞煩他?」耿燁磊目光銳利的緊盯著她,語調譏諷的質問。

    「燁磊。」連馳俊沉聲喚道,阻止他明顯找碴的舉動。

    「我說錯了嗎?幫她一次是咱們好心,但是一次又一次,她未免也太理所當然,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雹燁磊在不知不覺間已妒嫉到口不擇言,他自個兒沒發現,不過連馳俊卻明顯地感受到,警戒心頓時升到最

    斑點,當機立斷決定先下手為強。

    「燁磊,你說錯了。」他搖頭道,在好友轉頭看向他時直視對方雙眼,嚴肅而認真的對好友說︰「並不是駱姑娘太把自己當回事,而是我太把她當回事,已將她放在心上了。」

    此話一出,大廳內頓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彩袖低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心中滿是驚濤駭浪般的斑驚。

    連馳俊轉頭對駱含瑄說︰「你去忙你的事吧。」

    駱含瑄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點點頭,轉身喚著彩袖,「走吧。」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她還未走到門口,便聽見耿燁磊的聲音響起。

    「我知道。」連馳俊隨後答道。

    「你是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

    「以你的身分可以配得上更好的,這種小門小戶的人家根本就配不上你連家長房嫡子的身分!」

    「我不需要靠聯姻來獲得什麼,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妻子,一個能讓我心動、讓我喜歡、讓我想與她白頭偕老、琴瑟和鳴的女子。燁磊,弱水三千,我只想取這一瓢飲。」

    駱含瑄帶著彩袖走出大廳,愈行愈遠,再也聽不見廳內那兩人的對話,但光是剛剛她所聽到的那些,對她而

    言便已經足夠了。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她微笑,心底定,覺得自己眼光真不錯,沒看錯人。

    連馳俊,你若不棄,我定不離。她在心里想道。今生今世,就和你白頭偕老了,希望你別讓我有失望與後悔莫及的那一天。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21 PM

第九章 君子好逑

    馬車載著眾人抵達玉井胡同那座三進院時,初更已經打響。

    原本她們是能早點抵達的,怎知駱老太太姜是老的辣,竟來個吐血昏厥大戲,弄得宅內人仰馬翻,娘和她都成了千夫所指的大罪人,她那對同父異母的兄姊更是大義滅親的跑來指責母親,動手要替爹教訓她這個逆女,還把大伙打包好的行李打翻搗亂,各種破壞。

    總而言之就是,她老虎不發威,大家仍把她們母女當成病貓就是了。

    「彩袖,你去趟前院大廳,將連公子他們請過來,我們到正房去!」

    所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那老虔婆躲在屋里避不見客沒關系,他們去見她總可以了吧?想當初原主之所以會被那老虔婆給逼死,目的就是為了救那個讓她偏了一輩子心的長子,這回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她長子的命重要,還是為難、折騰她們母女重要。

    接到她的求助,連馳俊和耿燁磊立刻隨彩袖前來,只不過兩人的神情都有些僵硬冷峻,誰也不理誰,似乎是吵架了。不過這事完全沒有她插嘴的余地,她也只能當作不知道了。

    向兩人說出她的打算後,她直搗黃龍的帶他們前往駱老太太居住的正房,怎知心情不爽的耿燁磊會直接在那

    里大爆發,當真把那個老虔婆嚇到腿軟昏厥,羌點沒吐血。

    其實耿世子大爺也沒說什麼,見老虔婆在那邊顧左右而言他的廢站篇後,他不耐的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你再廢話就等著白發人送撕發人。」

    這句赤luoluo的威脅,終于讓老虔婆乖乖地將彩袖和彩衫的賣身契交出來,松口讓她們母女倆離開。

    說穿了,那老虔婆就是個敬酒不吃愛吃罰酒的主就對了。

    幸好她認識了連馳俊和耿燁磊這兩個人,要不然就算照她原本的計劃賺夠了銀兩,恐怕也無法心想事成的順利將娘和彩袖、彩衫她們從駱家接出來。

    因為回到玉井胡同的時間已經晚了,大伙只能簡單的先整理出兩間廂房將就住一晚,晚餐更是在來此的路上隨便買了幾個包子和面餅應付一餐,可是即便如此,她們還是一個比一個興致高昂,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好了,時間很晚了,大家都去睡吧,明天會有很多事要做。」袁氏出聲道,催促大伙該熄燈休息了。

    「娘,今晚讓葉嬤嬤陪你睡,我和彩袖姊姊、彩衫姊姊三個人睡隔壁廂房。」駱含瑄點頭起身道。

    袁氏卻伸手抓住女兒的手,說︰「瑄兒,今晚你陪娘睡吧,讓葉嬤嬤去和她倆睡。」

    駱含瑄微楞了一下,旋即乖巧應道︰「好。」她想,娘大概已經從葉嬤嬤那里聽說了她和連馳俊的事,想找她親口確認吧?

    一會兒後,待葉嬤嬤和彩袖、彩衫離去,房里只剩她們母女倆時,袁氏拍了拍身旁的床榻要女兒上床,駱含瑄從善如流的爬上床,躺臥在她娘身邊。

    屋里沉靜了好一會兒,在駱含瑄都要開始懷疑她娘是不是睡著了,袁氏這才開口——

    「瑄兒,你有沒有什麼事要告訴娘?」

    「娘指的是什麼事?女兒這段時間在外頭可做了不少事,都還沒跟娘仔細說過呢。」她裝傻的摟住娘的胳臂,逗娘道。

    「你這孩子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袁氏看向女兒,伸手替她理了理頰邊的發,又摸了摸她柔嫩的臉頰,感嘆般輕聲道︰「娘的瑄兒長大了,愈大愈美,愈大愈標致。」

    「那是因為女兒長得像娘,娘親美女兒才美。」她甜笑道。

    袁氏微擰了一下女兒水嫩的頰,這才進入正題,緩聲問道︰「瑄兒,那位連公子是怎麼一回事?為何會願意將這麼一座大宅院借給咱們住?」

    「娘不是已經從葉嬤嬤那里聽說了?」

    「所以他真的……真的對你……對你……」雖然早先已聽綠翠說過這件事了,但親耳聽到女兒承認這件事,袁氏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與震驚。

    這件事到底是好是壞,她到現在也還沒想清楚,連家雖不是什麼名門士族或皇家貴冑,但富可敵國的家底擺在那里,可不是駱家這種門戶可攀比得上的,而今連家大房公子看中了她的瑄兒,這事……

    她眉頭輕皺,猶豫地問女兒,「瑄兒,你覺得那位連公子怎麼樣?」

    「他?」駱含瑄略微頓了頓,老實回答,「人長得不錯,性子也不錯,挺好相處的。」

    袁氏聞言,頓時說不出話來,看樣子瑄兒好像也心動了,可是這該怎麼辦啊?即便兩個孩子都有意,是兩情相悅,可是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就算最後排除萬難成了親,瑄兒能在家大業大的連家生存下去嗎?

    「瑄兒……」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向女兒說明並解釋她的憂心,她總不能告訴女兒,要女兒看看她的下場干?

    她和瑄兒她爹也是兩情相悅才成親的,但娘家弱勢加上婆家不喜,所導致的結果就是被輕視瞧不起,甚至讓她連自個兒的孩子都保護不了,她真的不想讓女兒步上自己的後塵。

    「娘不喜歡連公子嗎?」駱含瑄輕聲問道,她可以感受到她娘此刻的掙扎與忐忑——這個反應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娘對他一無所知。」袁氏婉轉的回答,也是在告訴女兒、問女兒︰你對他了解嗎?

    駱含瑄沉默了一下,說了句肯定句,「娘不喜歡連公子。」一頓,她小心翼翼的猜測道︰「難道娘比較中意誠王世子做你的女婿嗎?」

    袁氏猛然被嚇了一大跳,趕緊低聲斥責道︰「別胡說!世子爺那種王公貴族哪是咱們這種平民百姓高攀得起的?瑄兒,答應娘,這種事你想都不準想,聽見了嗎?」

    「娘放心,女兒壓根就沒想過要給人做小妾。」駱含瑄安撫的直言道。

    袁氏輕楞了一下,直覺反應的想到了一件事。「所以那位連公子尚未娶親嘍?」

    「這是當然的,難道娘以為女兒會答應去給人家做小妾?」駱含瑄忍不住失笑道,心想著娘剛才所透露出來的不安與不喜,難道就是為了這件事?

    「娘沒這麼想,娘只是看他的年紀似乎不小了,才會覺得他理當已經成親。」像是想到什麼,袁氏瞠大雙眼,驚問道︰「他該不會真的成過親,娶你是為了要給他當填房吧?」

    「娘,你想太多了,連公子從未成過親,連婚約都不曾有過。」

    「這怎麼可能呢?」袁氏訝然不信。

    「事實便是如此。」接著駱含瑄便將連馳俊在連家的處境簡單說了一遍,讓娘明白他年屆二十卻尚未娶親的原因,以及他未來的打算。

    「你的意思是說,他打算分家?」袁氏震驚不已,雖說剛才所聽到的連家秘辛對她而言已經夠驚愕了,但那些怎比得上連馳俊那孩子竟然想分家這件事!

    聽瑄兒的說法,那孩子今年也不過才二十歲而已,而且從小就無父無母,也無嫡庶的兄弟姊妹,連家長房就獨剩下他一人,加上連家其他房與其他族人們一個個又全是利欲燻心、勾心斗角之輩,他想分家是談何容易?

    況且他在連家還只是個孫字輩的小共,有一大堆的長輩壓在他上頭,他若真想分家,結果可能只有一個,那便是淨身出戶。

    那孩子竟然想與連家分家,他怎會有如此大的決心,真舍得?卜連家的萬貫家財和能為他帶來好處的名頭嗎?她真是愈想愈覺得不可思議。

    「瑄兒,他是認真的嗎?不會是隨口說說的吧?」她不安地問。

    「娘,你到底在擔心什麼?」駱含瑄直接問。

    袁氏略微猶豫了一下,才將女兒攬進懷中,輕柔地拍撫著她的背,慢慢的開口說︰「瑄兒,娘怕你被騙,怕你年紀還小,不懂人與人之間不能單看一個面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娘怕即使現在娘與你說再多,你也不會懂。」

    「娘是擔心咱們與連家門不當戶不對,擔心女兒若真嫁到連家,不會有好結果?」駱含瑄終于聽出些端倪。

    「連家不是普通的人家。」袁氏低聲嘆息。

    「等連馳俊和那不是普通的連家分家之後,屬于連馳俊的連家就是普通人家了。」駱含瑄說得理所當然。

    「瑄兒真相信他會和京城連家分家?」

    「嗯,如果沒分家,女兒就不嫁給他了。」

    袁氏一呆,哭笑不得的動手輕打了一下她的**,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羞沒臊的,人家連親都還沒上門提呢,你竟就已在這里說嫁不嫁的,真的是……」都不知道該對這樣的女兒說什麼了。

    「娘,女兒跟你說真的,他若沒分家,女兒是絕對不會嫁給他的,所以哪天他若真來提親的話,娘一定要把這個條件給加上去知道嗎?」

    「你這孩子真是愈說愈不知羞了!」

    「這里就咱們母女倆,娘要女兒知羞矜持給誰看啊?」駱含瑄摟著母親笑嘻嘻的說,逗得她娘哭笑不得,忍不住又在她**上拍了兩下。

    「好吧,娘知道你的意思了。」過了一會兒後,袁氏開口道,並終于將自己真正的擔憂給說了出來。

    「娘只是怕你步上娘的後塵。你爹平時對娘很好,也沒像你大伯父那樣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可是這些年來,娘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你也知道,所以在很久以前,娘便仔細考慮過你的婚事,想替你找個家境簡單殷實的人家就好,寧願讓你低嫁,也絕不讓你高嫁去受委屈,怎知……」人算不如天算。

    「娘,女兒明白你的擔心了。」駱含瘡一張開雙手緊抱了下母親,向娘撒了個嬌之後才又再開口道︰「可是娘,女兒還是覺得你把整件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什麼意思?」袁氏愣了愣,不解的低頭看女兒。

    駱含瑄翻身躺平,將雙臂枕在腦下,好整以暇的道︰「就像娘剛剛所說的,爹一直都對娘很好,也沒納妾給娘添堵,可是娘這些年為什麼還是過得這麼辛苦呢?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爹對老太太總是言聽計從。如果照娘的意思替女兒找了一門你剛才所說的條件的親事,但老太太卻不允許,想將女兒當成一枚聯姻的棋子,你說爹會聽你的還是老太太的?」

    「你爹他……他也是很、很疼你的……」袁氏沉默了一下,才勉強開口道,只是語氣有些虛。

    「女兒知道爹也很疼瑄兒,只是一旦和老太人的命令相違背,爹所選擇的絕對不會是瑄兒,娘也知道,對吧?所以你這回才會任女兒胡鬧,並且毅然決然的決定跟女兒離開駱家,是不是?」

    「瑄兒……」袁氏忍不住落下淚來,哽咽得說不出話。

    「娘,你別哭,所有苦難咱們都已經度過了,從現在開始只會否極泰來,你要相信女兒。」駱含瑄伸手為母親拭去眼角的淚水,柔聲安慰。「至于爹那邊,等爹從荊州回來之後,女兒會和爹好好的談一談,絕對不會讓娘再過以前那樣的日子了,絕對!」擲地有聲。

    「瑄兒……」

    「娘別再哭了,你再這麼哭下去會傷身的,你身子本來就不好,別讓女兒再為你的身子更擔心好嗎?」

    「好,娘不哭,娘不哭了。」袁氏趕緊伸手拭去自己臉上的淚水,並向女兒保證道︰「娘以後都不哭了,絕不再讓瑄兒替娘的身子擔心。」

    「娘保證?」

    「嗯,娘保證。」

    「姑娘,世子爺來了。」

    「啊?誰來了?」

    「世子爺。」

    駱含瑄停下正在畫飯館廚房設計圖的手,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走進屋里向她稟報的彩袖,她眨了眨眼,反應有些遲鈍的問︰「世子爺來了?來這里?和連公子一起嗎?」

    彩袖點頭又搖頭,道︰「外頭只有世子爺和他的隨身護衛,連公子並沒有來。」

    駱含瑄又眨了眨眼,表情更疑惑呆滯了一些。她完全想不透這位世子爺怎會獨自來見她,她和他除了連馳俊這個共同的朋友之外,好像沒有什麼交集啊,難不成這位世子爺是在勸連馳俊與她保持距離無果後,決定改從她這邊下手了?

    見自家姑娘聽完她的話之後楞在那里半晌沒反應,彩袖不由得有些著急,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姑娘,世子爺還在外頭等著呢。」

    「你們怎麼會讓他進到後院來而不攔著呢?」駱含瑄回神蹙眉道。

    「姑娘,奴婢即使有心攔也攔不住浮,他可是誠王世子。」彩袖苦笑道,而且這根本不是重點好嗎?重點是世子爺來了,姑娘怎麼還慢吞吞的不趕緊去迎接啊?

    「是我強人所難了。」駱含瑄楞了下,恍然大悟的點頭認錯後,這才慢騰騰的站起身道︰「走吧,咱們來去看看這位世子爺到底有何貴干?」

    竟是不以為然、不慌不忙的態度,彩袖都快要佩服死自家姑娘了,那位可是王爺世子啊,多尊貴又高高在上的人,姑娘居然一點都不擔憂害怕會得罪這麼個大人物,真是太厲害了。

    彩袖是個很聰明的丫鬟,自然沒傻傻地真敢讓世子爺站在外頭枯等,而是早招了個小丫頭將人領到距離姑娘

    住處不遠的一座涼亭里坐著等人,所以在她們主僕抵達那涼亭時,亭內的石桌上早已周到的擺上茶水與點心,並未怠慢到這位身分顯貴的世子爺。

    當然,這事還得感謝連公子,若不是他本事大,短短幾日就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群聰明伶俐的下人,上從管家管事,下至粗使丫鬟婆子,將這座三進宅院打理得妥妥當當,要不然她們主僕五人現今哪能如此輕松自在,不忙得暈頭轉向、衣不解帶才奇怪。

    駱含瑄走進涼亭,朝耿燁磊行禮道︰「世子爺大駕光臨,民女有失遠迎,還望世子爺見諒。」

    雹燁磊先是挑了挑眉頭,接著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卻是不發一語。

    駱含瑄只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著,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和發簪,確定都沒亂之後,這才出聲輕喚道︰「世子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你真的很與眾不同。」耿燁磊看著她說。

    「呃?」駱含瑄完全搞不懂他沒頭沒尾的這句話是褒還是貶?

    「你剛才說的話一般都是男人說的,我第一次聽到一個女人這麼說,還是一個未及笄的姑娘。」

    所以這是在嘲笑她嗎?駱含瑄輕挑了下眉頭,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不卑不亢的道︰「民女出身商賈之家,自小廣聽慣長輩在迎賓時這麼說,耳濡目染,讓世子爺見笑了。」

    「我並沒有笑你的意思。」一頓,耿燁磊這才突然發現一件事。「你先坐下來吧,別站著了。」

    「民女站著就行了。」她搖頭拒絕,一點也不想坐下來陪這位難伺候的主,還是趕緊搞清楚他來此的目的,早點閃人為妙。想罷,她直接問道︰「不知世子爺找民女有什麼事?」

    「我讓你坐下。」命令的語氣。

    駱含瑄眉頭忍不住輕蹙了一下,真的很討厭他這種高高在上的氣勢與態度,雖說在這種階級嚴謹分明的古代社會里,這是正常而自然的事,但她就是不習慣而且非常討厭,只是入境隨俗和為了小命,她還是會忍。

    她垂眉斂目,乖乖地走到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了下來,露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恭敬神情,安靜地等候這位世子大爺的指示。

    「你……」耿燁磊看著這樣的她,不知為何突然有些來氣。可她不是已經聽話坐下了嗎?自己為何還是感到不悅?

    「這一點也不像你。」他沖口而出。

    駱含瑄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搞不懂這人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她決定不理他,言歸正傳的再次開口問道︰「敢問世子爺找民女何事?」頓了頓,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于是又問︰「是不是連公子忙得沒時間過來,這才勞煩世子爺為他帶話給民女?」

    雹燁磊臉色立變,他怒不可遏的瞪著她,質問道︰「你就這麼想他嗎?」

    「什麼?」駱含瑄呆愕的看著他。

    雹燁磊倏然撇開視線,半晌沒有說話,搞得駱含瑄真的莫名其妙到一個不行。

    「你不是問我找你何事?」半晌後,耿燁磊重新開口,語氣卻有些不自然。「確實是有事,但和馳俊無關,我就是來問你……問你……」

    他欲言又止了半晌也沒能把後頭想問她的話說出來,讓她忍不住出聲道︰「世子爺想問民女何事您盡管問,民女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然後趕緊將你打發,免得在這里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雹燁磊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猛吸了一口氣,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般的開口道︰「我是來問你,你願意跟本世子

    回誠王府嗎?」

    駱含瑄張著嘴巴呆呆的看著他,告訴自己千萬別會錯意,他這句話應該不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才對。

    「世子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恕民女駑鈍聽不明白。」她語氣平平的回應。

    「你是在裝傻還是欲擒故縱?」

    欲擒故縱個頭!駱含瑄差點破口大罵。這家伙是真有病干?

    「民女既不是在裝傻也不是在欲擒故縱,是真不明白世子爺的意思。」她冷冷淡淡的說︰「民女有爹有娘,有家可歸,既不是奴僕,和誠王府也無任何關系,世子爺問民女是否願意跟您回誠王府,這個問題本身就令人摸不著頭緒,莫名其妙,您不覺得嗎?」

    「你在裝傻,你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耿燁磊直視她雙眼,堅持己見。

    駱含瑄有點不爽,她點了點頭不再理會他的面子問題,直言道︰「好,就算是民女在裝傻好了,那麼世子爺是否就應該明白民女的答案是拒絕了,又何必這樣不依不饒呢?」

    「你竟然想拒絕我?」耿燁磊難以置信。

    「不是想而已,民女可以很明確的回答您,民女不願意跟您回誠王府,一點都不願意也不想。」駱含瑄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為什麼?以我的身分權勢,你該知道跟著我能帶給你和你的家族多大的好處與顯赫。」

    想對她誘之以利?他完全是進錯門,找錯人了!駱含瑄在心里冷笑。

    「世子爺應該有世子妃了吧?」她緩聲道︰「就算還沒有,以民女的身分跟著世子爺,頂多也就是一個小妾

    的身分,不可能會是別的吧?」

    雹燁磊無言以對,因為她說的全是事實,她的身分的確只夠格做誠王府內的一名小妾,不可能再有別的。

    「小妾就跟下人差不多,民女原是個良民,跟隨世子爺後卻得變成一個下人,這樣的好處與顯赫,恕民女敬謝不敏。」

    「你該知道王府的妾室和一般人家的妾室不同。」

    「我只知道她們一樣都要屈居人下,一樣都出不了廳堂,一樣生了孩子都是庶出,永遠不會是嫡出。」

    雹燁磊再次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半晌過後才道︰「我會對你很好。」

    「再怎麼好也改變不了剛才所說的事。」駱含瑄面不改色的直言道,半點軟化的跡象都沒有。「況且民女也擔當不起讓世子爺做出寵妾滅妻這種事,還是請世子爺好好地對待您的世子妃以及王府中的姨娘們吧,民女在此謝過世子爺的青睞與錯愛了。」

    「如果本世子硬要帶你走呢?」耿燁磊有些惱怒,覺得這丫頭根本就是不知好歹,他都已經承諾會對她好了,她竟然還對他棄之如敝屣!

    駱含瑄倏然沉下臉,冷聲道︰「世子爺打算要強搶民女?」

    「如果是呢?」

    「如果是的話,民女不介意世子爺將民女的屍首抬回誠王府。」

    「你威脅我?」耿燁磊眯眼。

    駱含瑄淡然一笑,笑意卻絲毫不達她冷然的雙眼之中。「民女不敢,民女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畢竟為拒婚而

    以死明志這事兒,民女也不是沒做過。」

    雹燁磊朝她怒目而視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垂下眼,改瞪著石桌上一只茶杯,黯然的問道︰「你就這麼討厭我,這麼喜歡馳俊?」

    「世子爺尊貴的身分與家世讓民女望而卻步,民女只是個平凡的老百姓,想擁有的也是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對民女而言,平凡就是幸福。」

    雹燁磊抬眼看向她,嗤之以鼻的諷刺道︰「你本身就不平凡,馳俊更是與平凡這兩個字搭不上邊,你卻告訴我平凡就是幸福?」

    「民女就是個平凡的老百姓,至于連公子雖不平凡,卻願意為民女甘于平凡。」駱含瑄微微一笑道。

    見她神情竟然有些甜蜜蜜的,讓耿燁磊看得極為刺眼。「如何為你甘于平凡?」他不服氣的問,不信連馳俊做得到的事他耿燁磊會做不到!

    「分家。」

    雹燁磊皺了皺眉頭,忍不住自私了一回,背棄兄弟的道義,道︰「那並不是為了你,馳俊在認識你之前,那便是他的計劃與目的。」

    「民女要的只是結果,過程並不重要。」駱含瑄渾然不在意。「況且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連公子還應允了民女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

    駱含瑄看著他,緩緩道︰「不收通房不納妾,今生今世只與我白頭到老。」

    雹燁磊震驚的瞠大雙眼,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不收通房不納妾?馳俊那家伙真的是、真的是……

    「好,我認輸了。」他終于松口放棄,因為不放棄不行啊,他根本做不到為一棵樹放棄一座森林,更別提他都已經擁有好幾棵樹了,為了她這麼一棵小樹苗去砍光原本擁有的珍貴樹木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罷了。

    駱含瑄頓時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你真相信馳俊能說到做到,在與你成親之後一輩子不收通房不納妾?」耿燁磊好奇的問,順便替好友添添堵,要不然他實在咽不下認輸這口氣。

    「他做得到最好,若是做不到的話……」駱含瑄以一個讓人不明所以的微笑作結。

    「做不到的話如何?」耿燁磊端起杯子問她,沒能看明白她那抹神秘的微笑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休夫。」

    噗!耿燁磊嘴巴里的茶水頓時全噴了出來。

    棒天,忙碌了好多天不見人影的連馳俊終于現身了,只是臉色明顯不太好看。

    「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原本見到他還有些高興的駱含瑄見到他表情後,不由得也斂起了臉上的笑容,變得嚴肅起來。

    這段日子為了開飯館的事,他們倆相處交流的時間也變多了,對對方的認知與了解也愈來愈深,進而兩人的默契和感情也突飛猛進了起來,不再客氣來禮貌去的那般見外。

    駱含瑄得承認,她對連馳俊了解得愈多,對這個古代男人就愈傾心,並且深深地慶幸自己一定是撞上了狗屎運,才會遇到這麼一個高富帥又有能力的男人。

    最讓她滿意的是這個男人身上沒有種種古代男人的惡習,例如三妻四妾的花心或唯我獨尊的大男人主義,因為他對她的態度永遠都是有商有量、平等對待,這是她最喜歡他的一點,也因此,她在與他說話時,總能以最自然而直接的方式,從不需要太過猶豫或小心,更不需要拐彎抹角。

    聽見她的問話,連馳俊臉上的表情頓時被一種說不出的復雜表情給取代。

    「沒有,開飯館的事一切都很順利。」

    駱含瑄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後道︰「可是從你的表情,我實在看不到順利這兩個字。」

    「誰臉上會寫字?」他哭笑不得的道。

    「哭的人臉上會寫哭,笑的人臉上會寫笑,雖不是一筆一劃的真寫了字,但誰都能夠看得出來。」

    「所以我現在臉上寫了什麼字?」他有些強顏歡笑的問她。

    「抑郁和苦悶。」她看著他,嚴肅地道。

    連馳俊忍不住輕楞了一下,隨即苦笑。「真有這麼明顯?」

    駱含瑄一臉認真的點點頭,關心的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連馳俊沉默了一下,嘆口氣後才開口道︰「我要回京城了。」

    「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駱含瑄整個人都被驚呆了。「回京城?」

    「嗯。」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眸光深邃。

    「你要回去幾天?是有什麼急事要回去辦嗎?什麼時候回來?」駱含瑄連珠炮似的問道,掩飾心中莫名生起的不安。

    連馳俊深深地看著她,回答道︰「我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回來。」

    駱含瑄終于知道自己的不安起源于何處了。「是不是連家老太太……」

    「嗯,剛接到消息,昨日丑時歿了。」連馳俊鬼情幽暗不明,看不出喜怒哀樂。

    「你還好嗎?」駱含瑄擔憂的望著他。雖然那位老太太養育連馳俊完全是居心不良,只是為了利用,但兩人多年的朝夕相處卻是實實在在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我不知道。」連馳俊覆靜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語氣之中竟然有一絲茫然。「我以為聽見這個消息時,我會無動于衷,不會有任何感覺,可是我竟然感覺到難過,我是不是對含冤而死的父母很不孝?」

    「難過是必然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畢竟與她相處了這麼多年的時間。」駱含瑄安慰他道︰「況且即便她養育你有私心和目的,但你能吃飽穿暖還不被養廢的長大,也算是拜她所賜,你父母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會怪你有這點惻隱之心的。」

    連馳俊怔怔地看著她,半晌後才對她微微一笑,說︰「你很會安慰人。」

    駱含瑄搖了搖頭,又問他,「這次回去除了奔喪外,你打算把分家的事也一並解決?」

    「處理這事需要時間,短則幾個月,長的話可能會拖上個一兩年。」連馳俊點頭,面容堅毅,眼神堅定的說,總之這事他是志在必得。

    「需要那麼長的時間?」駱含瑄被他說的時間震驚到了。

    連馳俊凝望著她,凜然道︰「我不允許任何人因為我的關系而波及到你。」

    駱含瑄的心口微微發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關心和擔憂是相對的,他會憂心她,她難道不會嗎?

    「你一個人要面對那麼多豺狼虎豹,會不會有危險?」再聰明厲害的人也怕獨木難支。

    「放心,我不是一個人,除了燁磊會幫我外,我還有其他朋友。」連馳俊柔聲安撫她,不想讓這種沉悶的氣氛持續下去,便改變話題道︰「對不起,飯館的事我得半途而廢了。」

    「這不是你的錯。」駱含瑄搖頭道。

    「我雖然不得不離開,不過你別擔心,我已吩咐李管家接手,你有什麼想法就找他。這宅子里的下人其實都是我的人,你可以信任他們。」他從袖子里拿出一迭東西。「還有,這些銀票你收起來。」

    駱含瑄看著那迭銀票,呆了呆後問︰「你給我銀票做什麼?」

    「合伙開飯館的資金。」

    「那也用不著這麼多。」第一張銀票的面額就是一萬兩,依照她目測,這迭銀票至少有十張,如果張張都是一萬兩的銀票,那就有十萬兩之巨,開間飯館哪需要這麼多錢啊?

    「剩余的是我的私產,你先幫我保管著,免得分家時我被淨身出戶,兩袖清風。」連馳俊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半真半假的說道。

    不管是真是假,它總是個保障。駱含瑄于是點頭道︰「好,我先幫你保管。」她伸手便將那疊銀票接了過來,問他,「總數是多少?」

    「一百五十萬兩。」

    她聞言張口結舌、呆若木雞的看著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了。一百五十萬兩?!

    他果是百年皇商連家人啊,啥沒有就錢最多!

    「你就不怕我把這筆錢給昧下了,不還給你嗎?」她開玩笑道。

    「不還也行,就當聘禮。」

    他微笑的凝望著她,深情款款的模樣讓駱含瑄臉都紅了。

    「行了,我認輸。」她舉手投降,感覺心髒有些負荷不了。

    「含瑄。」他突然輕聲喚她,聲音溫柔得似能滴水。

    她看向他。

    「等我回來。」他說。

    「好。」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21 PM

第十章 想回駱家的條件

    連馳俊離開後,駱含瑄的心情不由自主的低落了好多天,直到母親面露擔憂的前來關心她,她這才提振起精神,勉強自己恢復正常,再度將心力投注在開飯館的事情上。

    連馳俊在時,兩人分工明確,一主外一主內,而今他離開,她只得內外兼顧,也因此在朝陽城里就多了一個玉面朱唇的王公子。

    王公子來歷不明,但肯定不凡,大家都這麼猜,只因為正大街那間正在改建的大飯館,聽說正是他與誠王世子交好的那位眼神銳利、辦事犀利的連公子所共同擁有與經營。不看別的,光憑這點便可看出王公子的不凡之處,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是嗎?

    事實上也是如此,經有心人的打聽得知,王公子年紀雖不大,看起來比個文弱書生還不如,但做起事來那可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許多沒搞清楚狀況想來倚老賣老或偷奸耍滑的,一個個全丟了差事。

    聽說今日王公子又發落了一個,還不是個普通人,而是鼎鼎有名的大廚師。

    在外頭跑了一個上午,處理好外邊的事務返家後,駱含瑄不像往常那般直接朝後院走去,而是招呼跟她在外頭跑了一上午的李管家與她進了書房。

    「李管家請坐。」

    李管家點頭坐下,態度不卑不亢,一如既往的冷靜與和順。

    「李管家,你是不是對我不太認同,尤其是處理事情的方式?」駱含瑄看著他開門見山的問道。

    李管家立刻起身,躬身答道︰「屬下不敢。」

    「坐下來說話。」駱含瑄朝他擺了擺手,見他重新坐下後才又繼續道︰「我說這話並沒有任何責備或不滿的意思,只是想好好的和你談一談,畢竟連公子告訴我可以信任你,但要我信任一個對我不滿的人,實在是有點羅。你可不可以說說你對我的看法?」

    「屬下對姑娘沒有任何不滿。」李管家面不改色的道。

    「你這是睜眼說瞎話。」駱含瑄搖了搖頭,目不轉楮的看著他說︰「別的不提,就拿我剛才處理譚師傅的事,你雖然沒說什麼,但臉上寫著可不是贊同的表清。」

    李管家略微猶豫了一下,這才開口道︰「那位譚師傅是公子費了許多心思和代價才請來的,依照公子的計劃,是準備要讓他做豪華大飯館的招牌主廚。」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我辜負了連公子的苦心,你才會對我心生不滿?」

    「屬下逾越,請姑娘責罰。」李管家低頭道。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你對我的不滿早在今日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並非今日才產生?」駱含瑄緩聲又問。

    李管家有些驚罰的抬頭看她,沒想到她的感覺會這麼敏銳。

    「李管家,咱們今天就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談吧。」駱含瑄一臉嚴肅,語氣略帶命令,「你對我有何不滿請直說,有錯我改,沒錯我會向你解釋我的做法,你若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咱們就來討論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式出來,因為未來咱們還要共事很長一段時間,我希望就算不能相處愉快,至少也能和平共處。」

    李管家向來冷靜穩重的神情被一抹迷惑所取代,整個人顯得有些呆滯茫然。

    「李管家?」駱含瑄喚道。

    他猛然回神,臉上的迷惑被另一抹復雜的神情所取代。他說︰「姑娘,屬下只是個下人,你根本不需要向屬下解釋任何事,只需要對屬下下令,讓屬下聽令行事就行。」

    「那不是我的做人處事原則。」

    李管家頓時啞口無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他這樣,駱含瑄輕皺了下眉頭,決定還是自己主動解釋她的做法好了,要不然天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他才願意開口說明他對她的不滿之處。

    「我不知道連公子是否與你說過,這間飯館自始至終都是依照我的想法來打造的,連公子只是合伙出資,並擔任對外執行的角色,如今連公子因事暫離,逼得我這個正主不得不親自出馬,得到的卻是手下們的輕視與陽

    奉陰違,我拿幾個不聽話的刺頭以儆效尤,難道不該嗎?」

    一頓,她又道︰「開飯館自然需要廚師,連公子為此費盡心思找來名廚,不管是為了當噱頭或鎮店之寶我都心領了,但我卻不能因此本末倒置,任由那所謂的名廚左右我的做法和決定。」

    「飯館的確是需要人才,卻不需要恃才傲物的人,一個不聽號令、不為我所用的下屬,他能力再高對我又有何用?讓一個高傲難馴的人只會為我添堵,為飯館招來禍亂而已。」

    「姑娘,譚師傅是公子所挑選的,公子的眼光向來精準。」李管家忍不住為主子辯駁。

    泵娘這是把公子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啊。

    「我從沒懷疑過連公子的眼光。」駱含瑄嘆氣道︰「可是這件事連公子的確是求好心切了,因為急著得離開,沒時間與我細談,誤會我所需要的廚房人才的類型,又想在離開之前替我把這件事解決,才會造成今日的結果,其實我未未怪他且還是充滿了感謝,謝謝他為我如此費心,但我卻不能因為感謝就勉強錄用不合格之人,李管家以為呢?」

    「屬下明白了。」李管家嚴謹的點頭道。「敢問姑娘需要的是何種廚房人才?還請姑娘明示。公子既命令屬下協助姑娘,不管姑娘的要求有多高,屬下都會竭盡心力辦好姑娘所交代的事。」

    駱含瑄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對廚師的要求並不高,你和你家主子一樣,都想錯了方向。」

    「請姑娘明示。」李管家眉頭輕皺。

    「咱們飯館今後販賣的每一道菜肴,都將出自我所編寫的食譜里,那些菜式大重一些新穎、口味獨特的菜,做法和一般百姓所熟悉的料理也有所差異。換句話說,廚師們想要做出咱們飯館的菜,就得一道菜、一道菜地從頭學起。因此,我需要的並不是名廚,而是有廚師經驗、願意學習、肯吃苦耐勞,最重要的是要聽從我的指揮與命令的廚師。李管家可明白了?」

    「屬下明白了,公子和屬下之前的確都想錯了方向。」李管家苦笑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駱含瑄開玩笑的對他說。

    李管家卻驀然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朝她鞠躬道歉,「之前是屬下目光短淺,才會誤會了姑娘,今後屬下必定唯命是從。」

    「別唯命是從,如果對我的決定有所懷疑或異議,請李管家盡管直言告訴我,畢竟我年紀輕又生長于後宅,見識必定不如李管家,還要請李管家今後多多指教。」駱含瑄誠懇道。

    「屬下不敢。」

    「不敢的話就把它當成是我的命令好了,剛剛李管家不才說要對我唯命是從?」駱含瑄微笑道。「對了,近來連公子可有消息傳來?」

    李管家搖頭。「算時間公子應該剛到京城,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等事情處理完了定會與姑娘聯絡。」

    「我知道,我只是有點擔心。」駱含瑄喃喃自語。

    「姑娘無須擔心,公子很厲害,連家那些人是傷害不了公子的。」

    「但願如此。」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轉眼又過了一個月。

    朝陽城中萬眾矚目的「豪華大飯館」終于在喧天的鞭炮聲中隆重開幕,只見整條正大街上擠滿了車潮人潮,車水馬龍、熱鬧不已。

    豪華大飯館由三間鋪子合並重建而成,建地極廣,樓高三層,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高檔、豪華、大氣,讓人嘆為觀止。

    其實不只嘆為觀止,原本還讓人望之生畏的,不過就在三日前,市並中開始流傳一個關于飯館開幕日將半價優惠的消息,又聽說飯館里賣的全是聽都沒聽過的新穎菜色,高貴不貴,許多人便從卻步轉成了期待。

    當然,畏懼者依舊大有人在。

    「是真是假,不會是騙人的吧?」

    「倘若一盤菜就要一兩銀子,半價對咱們這些市井小民又有何用?咱們還不是吃不起。」

    許多人發出類似的讓,但立刻被些行動派出言反駿,善之鑿鑿的響警都是真的,只因他們已經去問過,不僅得到飯館那方的答復,還親眼目睹飯館外牆上貼的紅紙黑字的公告。

    「上頭寫了什麼?」

    「本店開幕當日半價優惠,還有……菜單。」

    「菜單?什麼菜單?」

    「三杯烤雞三百五十文——」

    「啊!」突然有人驚叫一聲,引來多人不滿的白眼。

    「你叫什麼呢?」

    「這三杯烤雞我聽過,就在兩個多月前,賓悅客棧的大廚吳師傅曾和人比試了一場,結果慘敗,這道三杯烤

    雞就是對方所做的四道菜中的一道。」那人激動道。

    「慘敗?你開玩笑吧?」有人聽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是真的!」那人發誓道︰「我婆娘的弟妹的二叔的兒子就在賓悅客棧里當差,這事可是他親口說的。」

    「這件事我也有耳聞,好像是真的。」從旁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管他是真是假,兄弟,你快點說說還有哪些菜色?還有,你剛剛說什麼三杯烤雞三百五十文,難道你所說的菜式全都標上了價錢?」有人迫不及待地問。

    「沒錯。」

    「我抄了他們的菜單,我來說。」有人興致勃勃的插口道︰「三杯烤雞三百五十文,打拋豬三百五十文,沙鍋魚羹三百文,五更腸旺三百文,涼拌雞絲兩百五十文,十錦烘蛋兩百五十文,歐姆滑蛋燴飯兩百五十文,炒碼面兩百五十文,芙蓉豆腐兩百文,炒鮮蔬兩百文,野菜湯一百五十文,甜品一百五十文。一共是十二道菜,我算過了,全點來吃也不過才三兩銀子而已。」

    「所以半價就是一兩五貫錢嘍?只要找些朋友湊桌分擔一下,不就只需要花上幾百文錢就能將那些聽都沒聽過的菜全數嘗遍?」有人腦筋動得快地道。

    「沒錯,我正打算要這麼做。」

    「兄弟,算我一份。」

    「也算我一份!」

    于是,市井小民決定以湊桌的方式前去嘗鮮,有錢人自是不在乎那點銀兩,早就摩拳擦掌的等著豪華大飯館開幕日到來,然後就成就了眼前飯館內高朋滿座、座無虛席,館外大排長龍、人潮洶涌的熱鬧景象。

    開幕大吉。

    事實證明豪華大飯館果然是高貴不貴,當天不管是沖著半價而去的貪小廣宜者,或是為了嘗鮮而去的好奇者,只要嘗過那一道道前所未見的料理之後,無一不被其精致美味的菜肴所折服,從此四處廣而告之的成為飯館免費的活廣告。

    當然飯館內也不單只賣這些平價美食,還有另外針對揮金如土的有錢大爺們所開發的菜單,只是沒公開給人看罷了,否則上頭每道菜的標價絕對能讓人嚇得目瞪口呆,從此對豪華大飯館敬而遠之。

    飯館的生意相當火熱,即便第二天便恢復原價,依舊擋不住饕餮之徒的前僕後繼,天天客滿,財源也隨之滾滾而來。

    飯館每天皆有數百兩的營業額,扣除各種成本,淨利也有上百兩,樂得駱含瑄笑呵呵的,也讓飯館內的員工與宅中奴僕們對她越發的佩服與敬重,其中自然包括了李管家。

    總而言之,從飯館開幕後駱含瑄天天都樂呵著,樂呵到老天爺終于看不過去,給她來個樂極生悲——駱家人找上門來了,且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不知何時已從荊州返家的駱二爺,也是她這身體原主的親爹。

    李管家盡責地先將人攔在外頭,親自前來稟報並得到她的首肯之後,才又轉身去將人給請進門。

    可是不管是李管家或是駱含瑄自己都沒想到,駱二爺見到數月不見的女兒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動手甩了她一巴掌,張口就罵,「不孝女!」

    駱含瑄感覺臉頰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響,腦袋一片空白,然後怒由心生!

    她抬起頭來,以陌生的眼光看著駱二爺,緩聲開口道︰「你真是我的親爹,而不是後爹嗎?」

    「你說什麼?!」駱二爺瞠目怒問。

    「瑄兒記憶中的爹疼愛女兒,從不舍得動手打女兒一下,更別提是不分青紅皂白,連問都不問一句為什麼,光聽一面之詞就將女兒定罪,對女兒又打又罵的,你真的是我爹嗎?」

    駱含瑄直視著他的雙眼,清澈晶瑩的目光像是能透視人心。

    駱二爺不由自主的避開了她的目光,有些氣虛卻仍強硬道︰「你自己做錯了什麼事,難道自己不知道嗎?若不是你實在是太過分,爹又怎會動手打你?」

    「女兒做錯了什麼?」

    「你忤逆你祖母,還將你祖母氣到臥病在床數月至今未愈,你說,爹打你、罵你、說不孝有罵錯嗎?」有了這個合情合理的罪名,駱二爺的氣勢瞬間又強大了起來。

    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直視著他,淡淡道︰「所以爹的意思是,要女兒順了老太太的心意,嫁給朝陽周家那個無惡不作的紈褲,做他第十三個小妾嗎?!」

    「什麼?」駱二爺猝不及防的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呆了。

    「老太太要將女兒嫁給周家紈褲做小妾,這就是女兒忤逆老太太的原因,老太太沒跟爹說嗎?」駱含瑄面無表情,平靜而緩慢地看著他說。

    「這……這不可能……」駱二爺白著臉,搖著頭,一臉拒絕相信的樣子。

    「這件事駱家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爹不信盡管找個人問問就是了。」一頓,她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神情,以防萬一的建議道︰「倘若是駱家下人全被下了封口令,一問三不知的話,爹不妨去胡家醫館找胡大夫,問問當初女兒是如何瀕臨死亡,亦可去長橋邊的林家醫館找方大夫問問,當初娘又是如何差點病入膏肓的,想必老太太手再長也伸不到人家醫館那兒去。」

    「瀕臨死亡?病入膏肓?」面無血色的駱二爺踉蹌了一下。

    駱含瑄有些悲憐的看著她這一世的父親,卻淡然的開口說︰「爹應該知道,娘和女兒在那個家里有多不受待見,你在家時我們母女倆就要看人的臉色過日子了,你不在家時我們過得會是什麼樣的日子,你難道想象不出來嗎?

    「你離家一去半年,回來後見妻女不知所蹤,你可曾關心過我們母女倆的安危,可曾想過要趕緊出來找我們,可曾問過其他人我們母女為何會離開駱家,可知道你未及笄的女兒是被趕出駱家的,還是以淨身出戶的方式,女兒至今仍能平安的活著見到你,是老天的垂憐,而不是女兒命大,爹可曾想過?」

    駱二爺被女兒一連串的質詢問得啞口無言。

    他一直都知道母親偏心大哥那一房,也知道母親對他所娶的繼室袁氏多有不喜,連袁氏為他生下的女兒都不受待見,對她們母女倆總是失之公允,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那是母親、是長輩啊,身為兒子與晚輩的他與妻女除了順從之外,也只能承受了。

    「你祖母她心情不好,因為你大伯父的事——」

    「心情不好就賣孫女,迫害兒媳嗎?」駱含瑄打斷他問道,心里充滿了對父親的失望。

    「瑄兒,不許胡說八道!」這罪名太難聽,駱二爺連忙喝斥道。

    駱含瑄失望至極的看著他,忍不住開口問道︰「爹是不是真要等哪天女兒和娘被逼死或害死了之後,爹才願意相信女兒所說的話?」一頓,她又搖頭道︰「不,或許直到那一天,爹也不會相信,只會相信老太太所說的每一句話,相信女兒和娘是死有余辜。」

    「瑄兒……」

    「算了,爹你回去吧。」她搖頭道︰「女兒和娘也算是借住在別人家里,不方便招待你,以後有事你就讓人傳個話過來,你還是少來這兒吧。」

    「你不和爹回家嗎?爹今日是特地來接你和你娘回去的。」

    「女兒以為爹今日是特地來斥責女兒的。」駱含瑄輕諷。

    駱二爺登時顯得有些窘然,但還是勉強微笑道︰「爹是來接你們回家的。」

    「女兒既然都被趕出駱家了,就不會再厚著臉皮回去了。」駱含瑄緩緩地搖頭,「至于娘——」

    「娘也不回去,娘要留下來陪瑄兒你。」袁氏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屋內父女倆同時訝然轉身看去,就見袁氏在彩衫的扶持下,緩緩地走進大廳內。

    「娘。」駱含瑄趕緊上前攙扶住母親,和彩衫一左一右小心的將母親扶到椅子上坐了下來之後,她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氣,因為娘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娘,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女兒讓人去請大夫。」

    袁氏拍了拍女兒的手,安撫道︰「娘沒事,娘只是剛剛在外頭站了太久而已。」

    在外頭站了太久?駱含瑄輕楞了一下。娘的意思是在告訴她,剛才她與爹的對話娘全聽見了嗎?

    所以她剛才指控老太太賣她這個孫女、迫害娘這個兒媳,卻被爹斥喝是胡說八道,娘也聽見了?那這樣娘該有多失望、多傷心啊,畢竟她對她爹的感情可不是她這個便宜女兒所能比較的。

    「麗蓉。」駱二爺上前一步,輕喚嬌妻。

    「二爺何時回來的?」袁氏看著夫婿,面色淡淡的問道。

    駱二爺不禁怔楞住了,感覺到妻子的冷淡,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事,她是怎麼了?他一邊心想著,一邊開口回答,「三日前。」

    「二爺都回來三日了,這才想起我們母女倆,想到要來接我們回去嗎?」袁氏慘淡的一笑。

    「不是,我早就想來了,只是我剛回家,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娘和大哥又都病了,所以——」

    「所以,」袁氏截斷夫婿的話,慘然的看著他說︰「在二爺的心里,我們母女倆永遠都排在駱家那些人那些事之後,永遠都比不上那些人那些事對你的重要性,對嗎?」說著她有些恍惚的搖了搖頭,又自言自語般的低喃道︰「是我太傻了,早知道的事又何必說出來自取其辱呢?真的是太傻,太傻了。」

    「不是這樣的,你們是我的妻女,對我當然也很重要,不然我又怎會一處理完手邊的事就趕緊過來接你們回家?麗蓉,瑄兒平時最聽你的話,你幫我勸勸她,跟咱們一起回去吧。」

    袁氏目不轉楮的看著與她結縞了十幾年的夫婿,感覺像是第一回真正睜開雙眼將他看個清楚。

    他的性情是溫柔和煦的,從不對她口出惡言,更不會對她動粗,兩人若是鬧不愉快,多是他低頭賠不是給承諾,即便那些承諾沒一個兌現的,全是空口白話,她還是相信他,只因為她知道他是有心卻無力罷了。

    可是真的是無力嗎?他根本連試都沒試過不是嗎?

    他性情溫柔和煦卻沒有主見、缺乏魄力,永遠唯母命是從,唯一有主見所做過的事便是堅持要娶她做填房,然後將她和女兒拖進駱家這個泥沼之地里,為生存而不得不掙扎不休。

    她累了,真的累了。

    袁氏低下頭,緩緩地道︰「二爺,瑄兒年紀還小,我想要留在她身邊陪著她、保護她,就不跟你回去了。」

    「她孩子心性無理取鬧,你怎麼也跟著她不懂事的胡鬧了起來?」駱二爺生氣的斥責道。「去,現在就去收

    拾東西,一會兒跟我回家。」

    袁氏抬頭看他,筆直的望進他眼底,說︰「如果二爺覺得麗蓉不從這行為有失婦德,二爺可以給我一封休書,以七出之條的無子將我休了,麗蓉不會怨恨二爺。」

    駱二爺整個人被震驚了,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妻子,結巴道︰「你、你說什麼?」

    「二爺,我和瑄兒是不會再回駱家了,你這個做爹的不心疼女兒被親祖母那樣對待,但我這個做娘的心疼,所以,如果只有被休離才能讓我們母女倆永遠不必再回到那個家,你就休了我,放過我們母女倆吧。」

    駱二爺用力的搖頭,一顆心慌得不行,腦袋里更是亂到不行,還有些暈眩,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會休妻。他愛他的妻子,愛他的女兒,他不能失去她們,絕對不行!

    「我不會休妻讓你離開我的,絕對不會!」他斬釘截鐵的道,語氣中有著從未有過、一往無前的堅定。

    「爹,娘和女兒都不會再回駱家了,老太太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逼爹休了娘的,到時候爹還能不休嗎?」

    駱含瑄忍不住開口問道,她不是故意要扯父親後腿,只是想讓他面對現實而已。

    「不休。」駱二爺沒有一絲猶豫的堅定道。

    「如果老太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拿命威脅爹呢?」駱含瑄又問。

    駱二爺頓時渾身發僵的說不出話來。

    駱含瑄忍不住譏誚的一笑。「爹還是回去吧,女兒不會開口留爹,更不會要求爹搬出駱家來與娘和女兒同住,因為女兒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爹可是個孝子,還要承歡老太太膝下彩衣娛親——」

    「瑄兒!」袁氏出聲喝止女兒的冷嘲熱諷,二爺可是她爹,子不言父過。「二爺,你回去吧,就當咱們倆夫妻緣薄。」

    「麗蓉,我是絕對不會休妻的,絕對不會,你要相信我。」

    袁氏緩緩地搖頭,疲憊道︰「我一直都相信二爺,但也相信二爺是絕對不會為了我們母女倆去違背老太太的命令,甚至是背棄老太太。」

    「麗蓉……」駱二爺滿臉痛苦,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走吧,我會在這里靜待結果,不管結果是什麼,我袁麗蓉今生今世都不會怨恨駱兆煌。」說完,袁氏閉上了雙眼,再不願多看眼前這個她曾經深愛、現今依然深愛的男人一眼,怕自己會心軟,會後悔,會松動決心更改決定。

    她可以繼續待在駱家委屈自己,但她不能委屈女兒,為了女兒,她不能心軟、不能後悔,更不能松動決心更改決定,一定不能。

    「彩衫,扶我回房吧。」她低下頭起身道,即便睜開了眼也不再看他。

    「麗蓉!」

    「走吧。」她對彩衫說,頭也不回的走出大廳,離開他,淚落下。

    大廳里,路二爺失魂落魄的呆站在原地,一只手還維持著伸出去企圖想要留住妻子的懸空狀態,整個人被痛苦侵蝕,痛到不能自已而眼泛淚光。

    「爹……」駱含殖雖然對父親充滿了失望,但見他如此,還是于心不忍。

    駱二爺又呆滯了許久,才緩慢的回過神來,將舉起的手放下,低頭啞聲道︰「爹走了,你好好照顧你娘,她……身子不好。」

    說完,他就像是突然老了二十歲般的駝著背,踽踽而行的走出大廳。

    駱含瑄默默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感覺心隱隱作痛。

    接下來幾天,宅子里的氣氛都不太好,只因為兩個主子的心情都不好,尤其是身子本來就不好的太太又病倒了,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大夫來了又去,留下的診斷結果讓駱含瑄心如刀割。

    大夫說娘是因為思慮太重,傷神,又連續夜不成眠才會病倒,至于娘在思慮什麼,為何事傷神,又怎會夜不成眠,答案根本不言而喻。

    「娘,女兒當初將你帶出駱家只是擔心你的安危,如今爹回來了,自然有爹會護著你,女兒再也不需要擔心你,所以你跟爹回家去吧。」她握住娘的手,輕聲游說道。

    袁氏搖了搖頭,「娘心意已定。」

    「娘,你真的不必為女兒離開爹,女兒再過幾個月就要及笄了,及笄後就是大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未出嫁之前,瑄兒在娘的眼中都還是個孩子。」

    「娘——」

    「娘有些累了,讓娘睡會兒好嗎?」

    駱含瑄無奈,只能扶母親躺下,替母親蓋好被子之後,安靜地退出房間。

    「鐘,李管家來了,等了你好一會兒了。」見她從房里走出來,彩袖立刻上前小聲的說道。

    駱含瑄輕楞了一下,訝異的問道︰「有說什麼事嗎?」願意等就不是什麼急事,但親自等又表示不是件普通事。

    彩袖猶豫地往太太房里看了一眼,然後才靠近姑娘,在姑娘的耳邊小聲道︰「好像是二爺來了。」

    駱含瑄聞言渾身一僵,跟著也往她娘的房里看一眼,出聲問道︰「李管家在哪兒?」她爹來該不會是……

    「正在小院外的涼亭里等候姑娘。」

    駱含瑄點頭,連忙趕往小院涼亭。

    「李管家。」一看到李管家的身影,駱含瑄有些急迫的出聲喚道︰「聽說我爹來了,人在哪,可有說明來意?他……」是不是來送休書的?

    只是最後這句話,她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的。

    「姑娘別急,先坐下來再說。」李管家沉穩道。

    駱含瑄看了他一眼後,點頭,坐下。

    李管家也跟著坐下後,好整以暇的回答她的問題。「駱二爺的確是來了,但也已經走了。他來是想見姑娘的,不過聽說太太臥病在床,姑娘正在太太身邊侍疾之後,他就離開了。」

    「我爹他可有說明來意,或是留下什麼話給我?」

    「有。」

    駱含瑄膽戰心驚的看著李管家,若真是她以為的那個消息,她真不認為她娘受得了啊。

    「駱二爺說,他已經找到讓駱老太太認同姑娘和太太,並同意接姑娘和太太回家的辦法。他要姑娘放心,說他絕對不會將太太休離。」

    駱含瑄不自覺的松了口氣,但感覺卻不是開心,反倒多了絲擔心襲上心頭。

    「什麼辦法,我爹他可有說清楚?」她蹙眉問。

    「有。」李管家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怪異。

    「怎麼了?」駱含瑄注意到了,不禁沉下臉問道︰「我爹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事?」

    李管家看著她若有所思的遲疑一會兒,似乎在想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最後他說︰「正確說法應該說遺沒做,但似乎正打算要這麼做。」

    「李管家,我現在沒心情和你兜圈子。」駱含瑄有些沒耐心了。

    「姑娘近日似乎有些鑽進牛角尖了,我以為找件事讓姑娘思考,能讓姑娘暫時脫離牛角尖。」李管家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說。

    駱含瑄呆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小感動。「對不起,讓你和大家擔心了。」

    「姑娘年紀還小又是晚輩,長輩的事你既然管不著,愁也沒用,何不隨它發展,靜待結果?」李管家勸道。

    「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總是心不由己。」駱含瑄搖頭嘆息,然後言歸正傳的問︰「李管家剛才說我爹還沒做正要做的事,到底是什麼事?」

    「聽駱二爺的意思,他打算將豪華大飯館納入駱家產業中,交給駱大爺打理。」

    駱含瑄激動的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瞠眼大叫道︰「你說什麼?!」

    「駱二爺說他已經和駱老太太說好了,姑娘和太太可以重回駱家,但條件是姑娘得將飯館交出去,因為姑娘既然姓駱,那飯館自然是駱家的產業,得由駱家家主來打理。」李管家平靜地陳述駱二爺所說的話。

    「真沒想到他們不要臉就算了,還能無恥到這種地步。」駱含瑄坐回石凳上,冷笑著說。

    「姑娘打算怎麼做?」李管家問。

    雖說這飯館是公子出錢、姑娘出力合伙開的,但據他所知,不管是飯館的地契還是店契,在府衙里登記的都是姑娘的名字,只有合伙契約上有公子的名字,可那紙契約卻是白契,沒有官方效力。

    換句話說,如果姑娘真照駱家人的要求做的話,飯館真有可能完全落入駱家人的手中,公子想再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還得費番大力氣。如今公子不在,他一定要為公子守住屬于公子的東西,絕不讓無恥的駱家人奸計得逞。

    「怎麼做?」駱含瑄冷笑一下,森然道︰「他們若真敢將手伸到飯館來的話,就叫人直接將他們綁送衙門。既然他們不要臉,那就讓全朝陽城的人都知道他們到底有多不要臉!」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22 PM

第十一章 飯館是聘禮

    駱含瑄是真的被駱家的無恥給氣到了,雖然下午她已和李管家商量好對策,保證萬無一失,但一想到這件事,她還是氣得牙癢癢的。

    「瑄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袁氏看著來陪她一起用晚膳卻始終心不在焉、偶爾還會露出咬牙切齒表情的女兒,關心的問道。

    駱含瑄楞了一下,趕緊回神道︰「沒有啊。」

    「你別騙娘了,如果沒事你會整晚魂不守舍的嗎?」袁氏說,一頓,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是、是不是你爹把娘的休書送來了?」她澀聲問道。

    駱含瑄一呆,立刻用力的搖頭道︰「不是!娘你別胡思亂想,爹說過他絕對不會休妻的,你忘了嗎?」

    「他從未違逆過老太太的命令,休妻也只是遲早的事。」袁氏慘淡的一笑。

    駱含瑄頓時無話可說,下午原本還想勸娘跟爹回駱家的,畢竟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誰也離不開誰,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路家人會無恥到那種程度,竟然想搶奪她和連馳俊合伙經營的飯館,如此貪、也不足蛇吞象,她又怎能放心讓娘待在那群人身邊呢?所以還是算了吧。

    她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道︰「娘,有件事女兒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女兒不想讓娘傷心或是擔心,但女兒怕將來有一天你若是從別人或是爹口中聽說這事,恐怕會更傷心或更擔心。」

    「什麼事?是不是就是讓你整晚魂不守舍的事?」袁氏暫時撇開自己低落的情緒,關心的問著女兒。

    「嗯。」駱含瑄輕應一聲,旋即又停頓了一會兒才緩聲道︰「今天爹來過了,他帶來了老太太同意讓咱們母女倆回駱家的消息,也就是同意讓爹娘繼續做夫妻,爹不必休了娘。」

    「這是真的嗎?」袁氏不可置信的問道,臉上滿是驚喜。

    「嗯,但是他們有個條件。」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娘,真的不想打擊娘,讓娘傷心難過,但由她來說,總比讓爹親自跑到娘面前說出來的傷害還要小干?

    爹或許不知道,為了開那間飯館她花了多少心血又付出了多少精力,但娘卻是從頭到尾都將她的辛苦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又怎會容許無恥的駱家人想將屬于她的飯館佔為己有?

    即便娘再想和爹在一起也不可能。

    「什麼條件?」袁氏有些急不可待的問。

    駱含瑄閉上眼,不忍去看娘接下來的表情。她嘆了口氣,說︰「把豪華大飯館交給他們。」

    屋里突然陷入一片沉靜之中,除了窗外遠處偶爾傳來的蛙鳴外,聽不見任何一丁點的聲響,讓閉著眼楮的駱含瑄很不安,不由自主的睜開了眼。

    娘的臉就在她前方,表情呆滯木然,卻淚如雨下,讓她看了既心疼又不舍,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娘,你別哭,對不起、對不起。」她起身伸手抱住她娘,滿懷歉意的哭道。

    「是娘對不起你。」袁氏反手抱住女兒,哭泣道。

    「不是的,娘沒有對不起女兒,從來沒有。」駱含瑄用力的搖頭。

    「瑄兒放心,娘不會回駱家的,明日你讓人去請你爹過來,他不願休妻,娘和他和離,徹底解決這件事。」

    袁氏終于看透,並下定決心。

    「娘……」

    「他們怎敢覬覦瑄兒的飯館?你爹他怎能幫他們欺負咱們母女倆,怎麼能?」袁氏抖著聲音,不知是太過傷心還是太過生氣。

    「爹他只是不想失去娘。」駱含瑄為自己的蠢爹說了句公道話。

    「不想失去就該想辦法爭取,但他做了什麼?出賣年幼女兒辛苦工作的成果,強奪年幼女兒拼命掙來的產業,這麼寡廉鮮恥的事情他怎麼做得出來?」袁氏垂淚道,對駱兆煌這個男人已從失望到心冷絕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是不會變了。

    「娘,對不起,飯館並不全屬于女兒,它有一半以上是屬于連公子的,如果它完全屬于女兒的話——」

    「沒有如果。」袁氏搖頭截斷女兒的話,「即便那飯館真的全屬于瑄兒一個人的,娘豁出命也不會允許任何一個駱家人染指它,包括你爹在內。」袁氏抹去臉上的淚水,決定從此要做女兒堅強的後盾,不再軟弱。

    她伸手摸了摸女兒瘦削的小臉,既歉疚又疼惜。「是娘沒用,沒能力給瑄兒留住或準備任何嫁妝,現在瑄兒好不容易靠自己掙點產業可以當嫁妝了,娘怎會讓駱家人將它們搶走呢?你放心,娘就算拚死也會為你守住它們的。」她信誓旦旦地道。

    駱含瑄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娘,好端端的你提什麼嫁妝的,女兒年紀還小,距離成親還很遠。」她認真道,不是撒嬌卻好像被當成了是撒嬌。

    「不遠了,」袁氏輕撫著女兒的秀發,柔聲說道︰「娘的瑄兒再過幾個月就要及笄了,是大人了,婚事也得打算了。」一頓,她不得不問︰「連公子來信可有寫他何時能辦完事,再來咱們朝陽城?」

    駱含瑄感覺自己額頭好像滑下了三條黑線。娘這思緒跳換得也太快了吧?

    「沒寫,娘問這做什麼?」她裝傻道。

    「當然是要和他談你們倆的婚事,讓他趕緊請媒人上門提親啊。」袁氏毫不猶豫的道。

    駱含瑄只覺得一陣傻眼,怎麼娘的反應不是為了怕她害羞避而不答呢?這古代世界里的娘不是都不會當著兒女面前談論兒女的婚事嗎?她娘怎會如此與眾不同?

    「娘,你怎麼當著女兒的面提這事,就不怕女兒害羞嗎?」她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你都能背著爹娘先和人私定終身,連公子臨走前都跟娘說了,還害羞什麼?」提到這事兒,袁氏便忍不住缸了女兒一眼。

    駱含瑄張口結舌,怎麼也沒想到連馳俊那家伙會跟她娘說這個,那家伙不是應該為了守護她的名節,對此事只字不提,甚至一手遮天的將它給瞞下來嗎?

    「娘,他亂說的,你別信他。」就算她自己也曾跟她娘說過她要嫁給連馳俊,但這會兒她打算抵死不認,等他真讓人上門提親再說。

    這時代名節很重要。

    「都收了人家聘禮了還不認?」袁氏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女兒的頭。

    「聘禮?」駱含瑄表情呆滯。

    「建那間飯館,一共花了多少銀兩?」袁氏問。

    駱含瑄這才恍然大悟所謂的聘禮是怎麼回事,失笑道︰「那是合伙做生意的資金。」

    「既是合伙,埴兒出了多少銀兩?」

    「我出點子,出食譜,當初就說好的。」駱含瑄趕緊說,以示清白。她真沒收什麼聘禮啊,不帶這麼污蔑她的。

    「所以飯館營收你們怎麼分?」袁氏又問。

    「一人一半。這也是當初說好的,他是一口氣出一大筆錢,我卻得在飯館經營期間源源不絕的提供新食譜,付出的方式不同,五五分是我們討論過的,十分公平。」

    「公平嗎?」袁氏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然後突然起身走到妝台前,從妝奩內的暗格里拿了幾張紙後走回來坐下。「喏,看看。」她將東西遞給女兒。

    駱含瑄疑惑的看了母親一眼,這才伸手接過,攤開來看。

    這是一張地契,一張店契,兩張都是蓋了官印的紅契,上頭都寫著她的名字。

    她震驚了,抬頭問母親,「這、這是……」

    「連家給你的聘禮。」袁氏說,言簡意賅。

    啊浮浮——駱含瑄在心里尖叫,面上卻忙不迭的搖頭開口道︰「娘,這不是我收的,女兒沒收過這種東西啊。」她真的是冤枉的。

    「上頭不是你的名字?」

    「是,可是那是因為連家可能將要分家,連公子擔心他名下的私人產業會被充公,這才暫時借用了我的名字。」她真是欲哭無淚。大人,冤枉啊!

    「你這個傻孩子,這麼大一筆土地,這麼大一間店,任誰也不會更不敢隨意登記在別人名下,更還是一個認識不久的姑娘,他會這麼做,擺明了就只有一個理由,這是聘禮。」袁氏一臉認真的說。

    駱含瑄真是想哭都哭不出來,連馳俊那家伙不帶這麼算計人的吧?她都點頭答應說會等他了,他竟然還給她來這套,真是奸人,奸商!

    「娘,他沒將店契和地契給我啊。」駱含瑄還在做垂死掙扎。

    「因為連公子把它們給我這個丈母娘了。」

    「那娘可以不收啊。」

    「上頭都寫了你的名字還蓋了官印,娘能不收嗎?」袁氏白了女兒一眼。「娘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將這麼大一筆財富拱手送人,還以為這是你讓他轉交給娘保管的。」

    「女兒要娘保管東西,自會親手將東西交給娘。」駱含瑄真是哭笑不得。

    「娘以為你會將這兩樣東西交由他來交給娘,是在告訴娘你已決定非君不嫁,娘就把聘禮收下,讓你們倆能安心。」袁氏說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駱含瑄真正的傻眼了。她娘的思想怎麼會這麼開放啊?她以為這時代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什麼私定終身啊、非君不嫁都是不可原諒的丑事,結果她娘怎麼會是這種反應啊浮浮——無話可說,真的是無話可說,她服了,然而心里卻有種感動正在發酵,啵啵啵的冒出一個個的小氣泡,又啵啵啵的一個個爆破,釋放出一種名為幸福的味道,暖洋洋的包圍她整顆心和整個人。

    她倏然撲進袁氏的懷里,伸手抱住她娘道︰「娘,我愛你。」

    「娘也愛瑄兒。」袁氏抱住女兒微笑。

    「女兒一輩子都不要離開娘,即使是成親嫁人了也要和娘在一起,等女兒生了孩子,娘就替女兒照顧孩子,等娘老了,女兒、女婿和您的外孫、外孫女,甚至曾外孫都會承歡膝下,讓您天天笑口常開,活到一百歲。」

    駱含瑄撒嬌道。

    袁氏被女兒的宏願給逗笑了,雖覺得她的話語天真,但不可否認,此刻的她真的既開心又滿足。

    她袁麗蓉這輩子或許生不出兒子,也只生了這麼一個女兒,還被婆家人所不喜,最後甚至有可能落個被休棄的命運,不過那又如何呢?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姑娘,不好了,駱二爺和駱大太太來了,駱大太太已經闖進後院里來了!」一個丫鬟從外頭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向駱含瑄稟報道。

    在玉井胡同這座宅子安家之後,駱含瑄便將葉嬤嬤和彩袖、彩衫還給了母親,自個兒從連馳俊覆排進府里的丫鬟中選了兩個伶俐的丫頭如詩與如畫服侍,眼前這丫頭便是其中之一的如詩了。

    駱含瑄放下手中的帳本,蹙眉看向如詩問︰「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李管家人呢?門房在做什麼?」

    「李管家一個時辰前出門去了,好像飯館那里不知出了什麼事,門房大叔見來客中有駱二爺,不好攔阻,便讓客人進門,原是打算先將人帶去前廳再通知姑娘,怎知一進門,駱大太太就突然發狂似的亂闖了起來,奴婢們想攔都攔不住,還有人被駱大太太給抓傷。」如詩說到這里也有些氣憤。

    聽見有人受傷,駱含瑄也怒了,立刻起身往外走,「走,我倒要去看看林氏她憑什麼跑到這里撒野,當真以為這里是駱家,我們母女倆還是那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受氣包嗎?」

    主僕倆在其他下人的指引下,迅速找到像只瘋狗般亂抱亂撞的林氏,此刻的她正想動手掌摑彩袖,卻讓一個粗使婆子一把扣住了手。

    林氏沒想到一個粗鄙下人也敢對她動手動腳,明顯呆滯了一下,隨即尖聲怒吼,「你這個賤婢,膽敢用你的髒手踫我?還不放開你的髒手?我定要砍斷你踫我的這只手,剁碎了拿去喂狗,你這個低賤骯髒的奴才!」

    「好大的口氣啊。」駱含瑄出聲道,緩步走到林氏面前,譏誚的看著她說︰「這里可不是駱家,是誰允許駱大太太對別人家的下人喊打喊殺了?」

    「你說什麼?你這臭丫頭膽敢對我這樣說話?」

    「為何不敢?這里不是駱家,在我四周圍的人賣身契也沒有被你捏在手中,不得不對你唯命是從,相反的,他們是聽我命令的人。你信不信我現在叫人賞你十個巴掌,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動手執行我的命令?」駱含瑄笑咪咪的看著林氏。

    林氏臉色微變,卻仍虛張聲勢的怒聲喝令道︰「你膽敢這麼做?!我可是你的伯母,你的長輩!你還不快叫這該死的奴才松手放開我?」

    駱含瑄挑了挑眉頭,看向仍緊扣住林氏手腕的粗使婆子,說︰「抓緊點,免得待會兒動手被她給閃開了,這樣咱們打起來也麻煩。」

    「是,姑娘。」粗使婆子立即應道。

    在林氏來不及反應之前,突然一個動作便將她的手臂反折到身後,讓林氏頓時發出一聲不知是驚嚇還是疼痛的大叫聲。

    「啊!浮浮——」

    「伯母放心,如果不小心扭斷了你的手,我也絕對不會剁碎拿去喂狗,就怕狗吃了會中毒慘死,那狗就真的太無辜了。」駱含瑄淡淡的開口道,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好痛!你快點叫人放手,快點放手啊。」林氏被嚇到了,卻不願求饒,依舊用著命令的口吻朝她叫道。

    駱含瑄不為所動,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冷聲問道︰「先說說你今日來這兒鬧事想干什麼?」

    「我叫你讓人放手!」林氏朝她尖聲喝令。

    「反正現在感覺不舒適的人也不是我,咱們慢慢耗沒關系。」駱含瑄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頭對一旁的一個小丫鬟說︰「去搬張椅子過來給我坐。」

    「是,姑娘。」小丫鬟立刻領命而去。

    「臭丫頭!」林氏咬緊牙關的朝她恨聲道。

    駱含瑄卻置若罔聞的沒理她,徑自轉頭和彩袖說話,「沒驚擾到娘吧?」

    「這時間太太應該正在午睡,葉嬤嬤和彩衫都在太太身邊,若是太太被驚擾到,應該會派人過來查看,但沒人過來。」彩袖答道。

    「那就好。」

    「臭丫頭,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叫你的人先放開我,我就回答你的問題。聽見沒?臭丫頭!」林氏繼續尖聲怒吼著。

    「我不介意和你慢慢耗。」

    正好去搬椅子的小丫鬟也回來了,椅子一放,駱含瑄再四平八穩的一坐,差點沒把林氏給氣得吐出血來。

    「從小看你就是個惡毒的丫頭,我果然沒看錯,六親不認、心狠手辣、冷血無情。」林氏咬牙切齒的怒視她道。

    「彩袖,你看今日天氣真不錯,晴空萬里,不冷也不熱。」駱含瑄對彩袖說︰「明日如果也是這種天氣,我想帶娘到城外去踏踏青,你覺得娘會不會點頭答應?」

    「臭丫頭!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林氏尖叫怒吼。

    「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再叫我臭丫頭,以後我就叫你心狠手辣的毒婦,把你過去害死駱家子孫和幾個姨娘的事一件件扒出來說。」駱含瑄淡淡地看著林氏警告道。

    林氏臉色丕變,「你、你胡說八道,誰害死誰了?」

    「我從小就沒人願意陪我玩,下人們也因為你和老太太的關系,一個個對我敬而遠之,你說我一個小人兒每

    天無人理會又無所事事時能做什麼呢?」

    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說︰「當然是這邊鑽鑽那邊躲躲的跟人玩捉迷藏打發時間了,駱家哪兒最好玩,人最多,躲起來最驚險刺激呢?當然就是伯父的後院了,三天里頭我大概有兩天的時間都在那里玩捉迷藏,因此看到、聽到好多——」

    「住口!你給我住口!」林氏激動的尖聲大叫。

    「要我住口很簡單,只要你乖乖地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駱含瑄面不改色的道。

    「你是魔鬼,你一定是魔鬼!」林氏既驚懼又憤怒的朝她叫道。

    「夜路走多了總會踫到鬼。」駱含瑄看著她嘲諷一笑。「你瞧,你這不就踫到我這個討債鬼了嗎?想想過去十幾年來,你是怎麼對待我和我娘的,那些債你就從今天開始慢慢地還吧。」

    林氏瞪著她,感覺眼前這個丫頭根本就不像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從小看到大的五丫頭,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你真的是駱含瑄,駱家二房的五丫頭嗎?你到底是誰,想做什麼?」

    駱含瑄譏誚的看了她一眼,問︰「你今日來此的目的?」

    「瑄兒?」

    突然,駱二爺驚震的聲音從月洞門方向傳來,隨即就見一道人影快步走來,行進間他邊質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怎麼可以自己坐在椅上卻讓長輩站著呢?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直到近處一瞧,駱二爺才發現眼前狀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他的出現讓駱含瑄不由得站起來,撇了撇唇,正想開口,林氏已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朝駱二爺大聲呼救——

    「二叔救命,快來救我,五丫頭她瘋了,不僅目無尊長的出言威脅我、恐嚇我,還讓下人動手打我,你快來救我。」

    「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大房後院那些骯髒齷齪的事一件件說出來。」駱含瑄不耐煩地道。

    林氏心一顫,但看見站在一旁的路二爺之後,心又立即定了下來。心想著,這死丫頭再怎麼妖妖鬼鬼的也是二叔的女兒,而二叔向來最重孝道禮法,是絕對不會允許他自己的女兒說長輩壞話,尤其是沒憑沒據的胡言亂語。

    「二叔,你聽聽、你聽聽,這丫頭是不是瘋了?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說什麼後院、什麼骯髒齷齪啊?你真的得好好管管了,不能再讓弟妹將她嬌寵得無法無天。還有,你快叫她讓人放開我啊,我的手一定受傷了,痛死我了,救命啊。」林氏誇張的哭喊哀號著。

    「瑄兒,你還不快點讓人放開你伯母!」駱二爺立即轉頭朝女兒喝令。

    駱含瑄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開口說︰「爹,你根本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別多管閑事了。

    駱大太太未經人允許亂闖私宅,又不肯說明來意,下人們擒拿擅闖內宅的外人不是很正常的嗎?況且這宅子里的奴婢可都是這宅子主人的,女兒憑什麼讓他們放人?更別提女兒借住在人家家里已是打擾,如今被駱大太太這樣一鬧,女兒還能不大義滅親嗎?」

    駱二爺渾身僵直,被女兒眼中的冷漠給凍到。他有些不知所措,又不能眼睜睜的看大嫂被治罪,只能想辦法為大嫂失常的行為開脫。

    「你伯母只是擔心太過,心急如焚才會一時失了方寸的。」說到這,他突然想起今日來此的目的,迅速地蹙起眉頭,改用責備的語氣說︰「瑄兒,飯館里那些人是怎麼一回事?怎麼能對你大伯和他帶去的人動手呢?他們難道不知道你大伯是駱家家主,他們的主子嗎?怎麼——」

    「他們的主子?」駱含瑄譏誚的嗤笑出聲,終于知道李管家被叫去飯館是處理什麼事情了。

    駱二爺理所當然的點頭,道︰「那是駱家的產業,自然——」

    「誰說那是駱家的產業了?」駱含瑄冷笑的打斷父親,「駱家是擁有了那飯館的地契還是店契,爹何不拿來借女兒看看?」

    「那不是在你手上嗎?」駱二爺仍是那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飯館又不是女兒的,女兒手上怎會有那種東西?」

    「不是你的?」駱二爺終于露出驚愕的表情,「但是……」

    「但是什麼?」駱含瑄面無表情到幾近冷漠的看著他。「爹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很訝異,飯館不是女兒的很奇怪嗎?女兒哪來的錢置辦這樣一間大飯館?爹有給女兒錢嗎?還是給娘的錢夠置辦這麼一份產業?我們母女倆連住的房子都租不起,還得寄人籬下,爹到底從哪里看出那麼大的飯館是屬于女兒的?」

    路二爺被問得啞口無言。

    「你別以為這樣說就騙得了我們!」不知何時已停下鬼哭神號的林氏驀然插口,尖聲叫道︰「王宣這個名字你聽過吧?何止是聽過,我看——」

    「王宣是我女扮男裝時在外行走的化名,正是取自我名字里的瑄字,我怎會沒聽過?」

    駱含瑄打斷她。

    林氏張大嘴巴,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承認她就是王宣這件事,這不該是想隱藏的秘密嗎?她皺了下眉頭,決定暫時撇開這個想不透的問題。

    她直瞪著這個臭丫頭,冷哼道︰「這下子你還想否認說飯館不是你的嗎?王宣就是飯館的東家,你敢說不是?」她咄咄逼人。

    「我真的很好奇你們到底是憑什麼認為王宣是飯館的東家?」駱含瑄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心虛,有的只有譏誚和一點點的好奇。

    「你再狡辯也沒有用,王宣若不是東家,飯館興建時那些工人哪會聽你的?廚房里的廚師哪會聽你的?你又哪里有權力想叫誰滾誰就得滾?那些人憑什麼聽你的?」林氏趾高氣揚的說,一副握住她把柄的得意神情。

    「原來如此。」駱含瑄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但接下來所說的話卻讓林氏不得不變臉。「你們既然如此關注我的一舉一動,那麼你們必定知道我現在借住的這座宅子是屬于誰的?在我不得不女扮男裝化名王宣進出那間飯館之前,那間飯館里的人又是聽命于誰?飯館開始營業至今,最常進出飯館管人管事管帳的又是誰的人,是吧?」

    「你、你以為你這樣說,我、我們就會害怕嗎?你別想騙過我們!」想到那個傳說中富可敵國的皇商連家,林氏已經開始膽怯了,面上卻仍逞強嘴硬,就是不想在這個該死的丫頭面前示弱。

    駱含瑄聳了聳肩,道︰「既然不怕的話,那就等飯館真正的東家連公子回來之後再來害怕好了,反正到時候該入獄或該被砍頭的也不會是我,與我無關。」

    林氏被嚇壞了,腿一軟,整個人就癱坐到地上去,再也說不出話來。她畢竟是個女人,在自家後宅里可以斗得心狠手辣,但一出家門、扯到官衙,什麼入獄、砍頭的絕對能讓她嚇破膽,這除了有老百姓怕官兵的心態外,還有的大概就是作賊心虛吧。

    「瑄兒,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連公子是什麼人?」見沒人再開口說話,駱二爺終于找到機會出聲問道。

    見她爹一臉茫然,明顯在狀況外,這也難怪他會讓駱家人耍得團團轉了。

    「連公子是京城百年皇商連家人,也是連家長房的嫡孫,還是長房獨苗。這座宅子和那間飯館都是他花錢買下的,不信的話,爹盡管去牙行找一名叫梁雨生的牙儈確認,當初連公子買房買店找的中人就是他。」駱含瑄耐著性子為她的傻爹做說明。

    「所以那飯館根本就不是你的?」駱二爺瞠大雙眼,終于搞清楚這件事。

    「朝陽城一個小小的駱家竟敢向京城皇商連家人挑釁,還膽敢企圖搶奪霸佔連家人的產業,還真是勇氣可嘉啊。」駱含瑄搖頭晃腦的說。

    駱二爺聞言真是當頭棒喝,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氣急敗壞的怪女兒道︰「瑄兒,這事你怎麼不早點跟爹說呢?」

    駱含瑄倏然沉下臉,冷冷地反問他,「爹有問過女兒嗎?就算爹問了、女兒說了,爹會相信女兒所說的話嗎?爹不是只相信駱家那些人所說的話,相信那飯館是女兒的,才會要女兒交出飯館,讓伯父帶人去接收飯館嗎?」

    駱二爺頓時顯得有些窘迫與愧疚。

    駱含瑄沒放過他,繼續道︰「爹相信的永遠是駱家那些血親,他們說什麼爹都信,女兒和娘說什麼爹都把它當成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的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對爹來說,女兒和娘就像外人一樣。」

    「不是這樣的……」路二爺搖頭道,有些心慌又有點心虛。

    「不是嗎?」駱含瑄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不留情面的將他的原形揭露。「旁的不說,就拿眼前這件事來說,駱家人是因為自私自利,貪心不足的覬覦他人財物,今日才會惹禍上身,但這是女兒害的嗎?為何爹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出言責怪女兒呢?女兒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親疏有別,爹只把駱家人當自家人,而把女兒當成外人,不管自家人再有什麼錯也先護著自家人,把罪全都推給外人,不是嗎?」

    「不是的瑄兒,爹從不曾把你當成外人,你是爹的女兒,爹又怎會把你當成外人呢?」駱二爺急忙辯解。

    駱含瑄抬頭看他,臉上有哀傷也有失望,她緩緩搖頭說︰「爹嘴巴上這麼說,但剛才的反應卻不是這樣的。

    嘴巴能說謊騙人,而第一時間的反應卻是騙不了人的。」

    駱二爺頓時渾身僵直、面如死灰,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口口聲聲說駱家人,難道你不姓駱,你不是駱家人嗎?」林氏突然厲聲質問,她終于從驚恐駭怕的打擊想象中恢復過來。

    駱含瑄看向她,字正腔圓的回答了她的問題,「不是。」

    林氏瞠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瞪著她叫道︰「你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數典忘祖的話!」

    「並不是我數典忘祖,而是我早被趕出駱家大門,不再是駱家人了,這樣的我又怎敢再高攀上駱家,說自己是駱家人呢?駱大太太,你說是不是?」駱含瑄冷嘲熱諷。

    「你不認祖先,該不會連爹娘也不認吧?你爹是駱家人,你娘嫁進駱家後自然也是駱家人——」

    「我不是。」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駱含瑄迅速轉頭看去,就見她娘不知何時出現,正在葉嬤嬤和彩衫的攙扶下朝這邊走過來。

    她趕緊上前取代了葉嬤嬤的位置扶住母親,有些擔憂的問道︰「娘,你怎麼來了?」

    「娘過來看看是什麼人在這里吵鬧。」袁氏柔聲答道,一頓後忍不住心疼的又對女兒說︰「瑄兒剛才受委屈了吧?別害怕,娘來了,以後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了。」

    「娘?」駱含瑄一時沒能聽懂袁氏的言下之意。

    袁氏伸手溫柔地替女兒理了理跑到頰邊的發絲,然後對女兒說︰「扶娘過去。」

    駱含瑄點頭,只因為那邊有張椅子可坐,娘的身子因病還虛弱著,沒有久站的體力。

    「麗蓉。」駱二爺第一次在面對妻子時有種尷尬、手足無措的感覺。

    「二爺。」袁氏輕應一聲。

    妻子淡淡的語氣讓駱二爺不知為何突然產生一種害怕的感覺,他立即上前一步,擠開彩衫,伸手攙扶妻子,責備卻關心的道︰「才幾日不見,你怎麼好像又比上次見面時瘦了許多?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袁氏沒有任何回應,直到被扶坐到椅上,這才抬頭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夫婿,緩聲開口道︰「剛才瑄兒對二爺所說的話和所有質疑,麗蓉都聽見了。」

    駱二爺渾身一僵,臉色不由自主的泛白起來,他急忙慌張的道︰「麗蓉,我從沒將你和瑄兒當成外人過,你們明明就是我的妻女,怎麼會是外人呢?你一定要相信我。」

    「是啊,我和瑄兒明明就是二爺的妻子和女兒,為何我們母女總比不上其他駱家人在二爺心中的地位,還讓我們母女總是覺得在駱家我們就是外人呢?」袁氏緩聲嘆息道。

    「麗蓉?」

    袁氏閉上眼楮,道︰「二爺,你若不願休妻,請容麗蓉自請下堂,咱們和離吧。」

    「什麼?和離?!」駱二爺被驚嚇得面無血色,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自己發軟的雙腿,渾身無力的看向妻子,哀求道︰「麗蓉,你別和我開這種玩笑,求你。」

    袁氏緩慢地睜開眼楮,堅定的看向他說︰「麗蓉不是開玩笑,懇請二爺成全。」

    駱二爺大受打擊又往後退了幾步,他面無血色,滿臉痛苦,目不轉楮的看著妻子啞聲問道︰「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我不能再讓瑄兒為我擔心,也不能再讓瑄兒受委屈,更不能再讓瑄兒成為駱家人眼中的棋子,想怎麼擺布就怎麼擺布,這麼多年來我們母女倆真的受夠了,二爺。」淚水無聲的從袁氏眼眶中滑落,一滴接著一滴。

    「娘。」駱含瑄不安的握起娘親的手,擔憂她的身體禁不起情緒波動的折騰。

    「娘沒事,放心。」袁氏轉頭對女兒說,她雖落著淚,但語氣始終平靜和緩。

    駱二爺一個箭步來到妻子面前,甩袖趴在地上,伸手緊緊抓住妻子的手,紅著眼眶乞求道︰「麗蓉,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們以女倆受委屈,更不會讓瑄兒成為任何人的棋子,求你不要離開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拜托你,求求你。」

    「我不想讓二爺成為一個不孝之人,也無法再勉強自己和女兒繼續受委屈,所以對不起,就當麗蓉是對不起二爺,請二爺允許麗蓉自請下堂吧。」袁氏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卻堅定的說。

    「不,我不允許,我不允許!」駱二爺用力的搖頭道。

    「我說二叔啊,人家都不要你了,你不允許有什麼用啊?她到外頭都住了好幾個月了,說不定早就紅杏出牆有了奸夫,誰還要你啊。」尖酸刻薄的話語來自于一旁的林氏。

    駱含瑄頭一抬,目光如刀的射向她,冷厲的開口道︰「給我掌嘴!打到她再也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為止。」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22 PM

第十二章 一戰成名

    駱老太太病倒了,這回不是裝病,而是真的被氣病、愁病了。

    她心尖上的長子才從荊州衙門大牢里脫身,沒想到回家不過幾天的時間,虧空的身子都還沒養好,竟又落入縣府大牢內,這到底算啥事啊?

    得知此事八成和駱含瑄那死丫頭脫不了關系,她便讓老二帶著老大媳婦去找那死丫頭算帳。

    依她的想法,老二的性子雖軟綿,但為夫為父的身分擺在那里,不難鎮住袁氏和駱含瑄那死丫頭,到時再由怒起來便會變得潑辣、不擇手段的老大媳婦動手教訓,絕對能將那對賤人母女打得服服貼貼,老大自然就能從牢房里出來了。

    可是誰知結果竟是完全出乎她意料——一個被打成了豬頭哭哭啼啼的回來,一個則是手拿和離書,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兩人此去不僅沒達成她期許的目的,還狼狽成那副模樣,折損了她現今唯一一可用之人,讓她實在偷雞不著觸把米。

    于是,駱老太太扎扎實實的被氣得病倒了,再加上憂愁她那個還在縣府大牢受罪的長子,卻苦于想不出救人的對策,也就病上加病了。

    相對于陷入愁雲慘霧中的駱家,住在玉井胡同這邊的駱含瑄母女的生活,卻是愈來愈安穩寧靜。

    案母離異對有著現代靈魂的駱含瑄來說完全不受影響,但礙于有太多眼楮在看,她也得裝裝樣子,免得被人在背後說她冷血無情,可是裝模作樣真的不是她的強項,她只好將重心放在照顧母親一事,用對娘親的擔心、孝順、貼心來遮掩她的不受影響。

    娘身子的狀況始終不好,雖然嘴上總說著沒事要她別擔心,臉上也掛著強顏歡笑,但愈來愈虛弱削瘦的模樣,叫她怎能不擔心?

    方大夫說,心病需要心藥醫,但對娘來說,那帖心藥根本就不是救命藥,而是慢性毒藥,吃了早晚都會被害死,她又怎能允許呢?

    于是在大夫也覺得無能為力的情況下,她決定求人不如求己,用自己的方式來治療娘的心病。

    在她看來,娘的心病說穿了就是失戀,要治愈這種病,除了需要時間來淡忘之外,忙碌就是一帖很好的藥方,不僅可以轉移娘的注意力,還可以讓娘沒時間憂傷哭泣或是思念前夫。

    所以,她開始拉著娘陪她進廚房研究食譜,將原本早已存在她腦袋里的食譜拆得七零八落的,讓娘幫忙思考試驗研究那道菜要怎麼煮、怎麼調味配料才會好吃。

    許是她誤打誤撞,這方法還真有用,娘的注意力真的慢慢被轉移,開始將時間和心思都放在廚房里,加上做好菜總要試吃味道,一次又一次的試下來,累積吃下肚子里的食物也比平時要多得多,身子、氣色、體力無一不逐漸變好,而且愈來愈好。

    總而言之,在駱含瑄很欣慰、方大夫很訝異、家中下人們愈來愈佩服自家姑娘的情形下,袁氏的身子愈來愈顯好,也不再天天愁容滿面、郁郁寡歡或強顏歡笑了。

    如何將紙上所寫的食譜變成一道道美味菜肴的事正式交給她娘負責後,駱含瑄開始忙于行銷策略之戰,因為朝陽城內著名的飯館酒樓們已串成一氣來對付她的豪華大飯館了。

    想辦法偷師是最平常的手段,這點她倒是不太在意,因為她有層出不窮的新食譜,被偷學走幾道菜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被偷走哪道菜她就公開哪道菜的食譜,讓它不再奇貨可居就是了,對她損失也不大。

    挖角是另一個手段,不過這事連馳俊似乎在興建飯館時就未雨綢繆早有防範了,所以李管家處理起這類的事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根本不需要她傷神。

    讓她最無法忍受的便是第三種,利用陷害、抹黑、造謠等等下三濫手段企圖毀她商譽,最近飯館就遭遇了兩場這種禍事。

    一場是抬病人到店門前,指控吃了飯館的飯菜就病倒的事,另一場則是在三天前才發生的,手段更加狠毒,竟然直接將毒藥加在飯館的菜肴里讓客人吃下,客人當眾毒發倒下,若非她當時剛好在場,處理得宜,後果絕對不堪想象。

    她還記得那時她正在檢查廚房的衛生狀況,前頭的大廳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名店小二匆匆忙忙、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大喊著,「出大事了,要死人了。」

    她聞言立刻往外沖去,鑽過一圈又一圍觀的人群後,這才看清楚眼前的情況——一名男子正倒在地上,面無血色的哀號打滾,男子的同行友人不救人,而是扯著李管家指控飯館殺人,要飯館負責之類的,讓李管家想做什麼都不能做,掌櫃和一名店小二雖一左一右的蹲在那倒地男子身邊,但一看就知道兩人皆束手無策。

    救人如救火,她二話不說立刻沖上前,下令店小二幫男子催吐,命掌櫃去拿水來,開始進行一連串重復的催吐與灌水,直到大夫到來為止,當然,期間她不忘對李管家下令,要他封鎖現場,凡是在場之人皆要接受盤查,不許離開。

    總之因為她的出手,那中毒的男子撿回一條命,也抓到了下毒之人,然而即便如此,隨著有心人以訛傳訛的散播,飯館的生意還是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讓她不得不坐在這里思索些適合的行銷手法來力挽狂瀾。

    「姑娘,李管家來了。」如詩從外頭走進書房向她稟報道。

    「請李管家進來。」她抬頭道,不一會兒就見李管家進來。

    「姑娘。」李管家朝她恭敬的行禮。

    「李管家免禮,請坐。」駱含瑄對他說,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總覺得好像經歷過三天前客人中毒事件後,李管家對她的態度又多了幾分敬畏。

    「謝謝姑娘。」李管家恭敬的坐下後,不等駱含瑄詢問便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姑娘,查出那下毒之人的幕後指使者了。」

    「是誰?」駱含瑄的神情頓時變得冷厲起來。

    李管家看了她一眼,眉頭輕皺了一下,道︰「駱家老太太。」

    「什麼?!」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讓駱含瑄目瞪口呆了起來,過了半晌,她依舊有些難以置信,忍不住

    問道︰「你確定?」

    「確定。」李管家點了點頭。

    駱含瑄真是有種無話可說的感覺,她苦笑了一下,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李管家的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啊?她對我們母女倆到底哪來這麼大的仇恨啊?」

    李管家沒辦法評論這件事,一來不清楚她們過去的恩怨,二來姑娘雖與駱家斷絕了關系,但血緣卻是永遠斷不了的,所以他還是少摻和到其中比較好。

    「姑娘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要報官嗎?」他請示道。

    駱含瑄猶豫不決的皺緊了眉頭,覺得這事真不好辦,以她的想法當然是要送官,一來讓那老虔婆惡有惡報,二來可以讓官府還他們飯館一個清白,一舉兩得。

    可是她真能這麼做嗎?她可沒忘記自己在重視孝道倫理的古代,沒忘記那該死的老虔婆是她的親祖母,而她老爹又剛好是個大孝子,她這個做孫女、做女兒的若真把那老虔婆送進大牢的話,不說別的,光是輿論的口水大概就可以活活把她給淹死了吧?

    真是不甘心,但是又能如何呢?誰讓她身處在這樣的世界。

    「派個人過去,狠狠地嚇唬嚇唬她,讓她知道什麼叫後悔莫及。」她開口說出決定。

    「姑娘的意思是……」

    「那位老太太最偏愛的人不是在大牢里嗎?只要拿那個來作文章嚇唬嚇唬她,我就不信以後她若再想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不會三思而後行。」

    李管家雙眼一亮,壓抑不住想出口悶氣的欲望,自動請命道︰「這件事交給屬下吧,屬下定會讓她嘗到後悔

    莫及的滋味。」他說得信誓旦旦。

    「那這事就麻煩李管家了,不必手下留情,只有真的打疼打痛了他們,他們才會受到教訓。」駱含瑄認真道,說完她直接換話題到另一件她所關注的事情上。「飯館這兩天的生意怎麼樣?」

    「每況愈下。」李管家搖了搖頭老實答道,愁容滿面。

    「推出新菜單也沒有幫助嗎?」

    「幫助不大。」李管家嘆氣道︰「以訛傳訛的謠言愈傳愈離譜,傳播的速度也愈來愈快,一天就能出現好幾個新版本,想遏止都沒辦法,完全束手無策。」

    「看樣子那幾家飯館和酒樓應該沒少推波助瀾。」駱含瑄沉吟道。

    「商場如戰場,敵人是不會對咱們心軟的,怎會放棄這麼好打擊咱們的機會呢?」李管家苦笑。

    「既然如此,那咱們也不需要再對他們心軟了,要戰就戰吧。」駱含瑄斗志昂揚、擲地有聲的說。

    只是這話用在這個時間點,好像怎麼聽都是在虛張聲勢,在吹噓啊。

    「姑娘,以咱們現在每況愈下的情況,要怎麼與他人對戰?」李管家委婉的詢問,語氣中有疑慮也有希望。

    苞隨在姑娘身邊的時間愈久,見識到姑娘的與眾不同愈多,他愈能理解聰明絕頂、同時也眼高于頂的公子為何會獨對姑娘傾心,甚至在沒媒沒聘、名分未定前就將這麼大一筆財富及費心培養的忠僕送給姑娘。

    鮑子這樣做除了是在討好姑娘外,更是在先下手為強——利用這方法和姑娘牽扯不清,讓姑娘即使對公子無意也不得不顧念公子為她所做過的一切,真是高招。

    「我已經想好了對策,只是先前還在猶豫這麼做會不會太狠了,會不會太趕盡殺絕、不留余地,可是現在既然是那些人無情在先,咱們不義在後,又有誰能說什麼呢?」駱含瑄嘆氣道。

    李管家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略有些激動的脫口道︰「姑娘當真想到解決目前飯館困境的辦法了?」

    「嗯。」駱含瑄點頭。

    「而且這個辦法還能同時打擊到那些趁人之危、對咱們落井下石的人,一舉兩得?」李管家又問,仍舊瞪大雙眼。

    「嗯。」駱含瑄再次點頭,一本正經的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情。

    李管家呆若木雞的看著她,啞口無言的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該說什麼,又或是能說什麼,他簡直不知該怎麼形容他的感覺,那種高山仰止、心悅誠服、五體投地的感受,過去只有公子曾讓他感受過,如今又多了姑娘一人。

    最不可思議的是,姑娘都還沒將她所想到的辦法說出來,他就已經信了姑娘絕不會讓他失望。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時已像臣服公子、信任公子那般,臣服與信任姑娘了。

    「李管家,你怎麼了?是不是不相信我真的已想到了對策?」見他遲遲沒開口說話,臉上表情又有些變化不定,駱含瑄不由得出聲問道。

    「不是。」李管家迅速回神道︰「屬下只是有點震驚,還有佩服姑娘的聰明才智,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想出力挽狂瀾的對策。」

    「如果連公子在這兒,他一定能比我更早想出對應之策。」駱含瑄不得不說她是站在巨人肩膀上,便拿連馳俊來做擋箭牌。

    那個家伙才是真聰明,面對她所提出來的任何事總能舉一反三,不管是理解力或聯想力都不像個古人,總能令她嘆為觀止,真的很厲害。

    唉,說起來他都離開半年多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她真的是想他了啊。

    「公子的確是屬下所見過最聰明的人,但是跟隨在姑娘身邊這些日子後,屬下不得不說,姑娘與公子相比卻也不遑多讓。」李管家認真道︰「這是屬下肺腑之言。」

    「謝謝。」駱含瑄微笑,坦然接受,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所有有智慧的先人們,這才讓來自現代的她,要比古人們多點見識。

    「好了,咱們該談正事了。」她言歸正傳,「關于我所想出來的對策……」

    駱含瑄最近為飯館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原本她以為只要將自己的對策仔細的向李管家說明之後,便能做個甩手掌櫃,可惜李管家畢竟不是連馳俊,無法舉一反三,更難融會貫通。

    因此,在李管家幾次為了在她眼中看來不值一提的小問題前來請示她之後,她只好認命的將這件事承擔起來,就見李管家明顯地松了一口大氣,讓她頓時哭笑不得。

    其實她所想的對策並不難,只是利用一些現代的行銷手法來挽救飯館的收益,同時向同行搶消費客源罷了。

    因現今情況有些緊急,她決定雙管齊下,同時利用折扣回饋和集點換會員卡的方式來震撼震撼這個古代商場。

    折扣回饋很簡單,對前來消費的客人一律九折優待,並且饋贈一份小點心,自享或拿回家給孩子吃兩相宜,限時半個月。她相信這手段一推出去,肯定能招來一群又一群貪小廣宜的客人們。

    先讓飯館恢復往日門庭若市的熱鬧景象,是駱含瑄策略中的第一步,畢竟有人潮才有錢潮,將人潮給吸引回來比什麼都重要。

    第二步便是如何籠絡住這些客人們,讓他們成為飯館永久的客人,這就要靠集點換會員卡這個方案了。

    九折優惠目前是限時的,如果這個九折能成為永遠,誰不想要?這方案是累積消費到一定額度就能永久享受飯館的九折優惠,這樣能不讓人趨之若鶩嗎?

    于是有了人潮,再有人潮為集點而使勁消費,飯館的生意能不變好嗎?等到飯館的生意穩固之後,那些人潮也成了飯館的固定會員,環環相扣下來,這些人潮想跑都跑不掉了。

    不過這事說起來挺簡單的,辦起來還真的是大事不多小事不少,瑣碎繁雜得讓她每天都忙得暈頭轉向的,忙到都把駱家的事完全丟到腦後了。

    「姑娘,駱家老太太來了。」如詩走進書房向她稟報。

    「老太太?」駱含瑄明顯訝異了一下,因為這可是她想都沒想過會上她家門的人。「除了她之外,同來的還有哪些人?」

    「路二爺、駱大太太和駱家兩房的三位公子、兩位奶奶、兩位姑娘都來了。」如詩如實稟報,臉上表情顯得有些怪異與同情。

    「他們這是要做什麼?」駱含瑄頓時只覺一陣惱怒,這麼大陣仗的全員出動,那個老虔婆又想搞出什麼麼蛾子來?

    「說是來道歉的。」

    「道什麼歉,向誰道歉?都是我的長輩,我的兄姊、嫂子們,每一個身分都能壓我一頭,卻全員出動來向我道歉嗎?他們這擺明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要陷我于不孝與不義!」駱含瑄怒不可遏的說,她真的是受夠駱家這些人了。「李管家在哪兒?讓他將那些人全部給我趕出去,我懶得見他們,一個都不見!」

    如詩立即點頭,轉身去辦這件事。

    駱含瑄坐在書桌前又氣了好一會兒,這才收住心思繼續工作,可是才過沒多久,如詩又去而復返。

    「姑娘,駱家人不肯離開,還說姑娘若不出面的話,他們就要跪到大門口去,跪到姑娘出面見他們為止。李管家不知如何處理,只能讓奴婢前來請姑娘定奪。」如詩臉色難看的稟報道。

    「真是欺人太甚!」駱含瑄真是快被氣瘋了,這些人當真是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啊,竟然用這種方法威逼她?好,很好,太好了!

    「如詩,你去告訴李管家,他們要跪就讓他們跪,等前來看熱鬧的人夠多後,就讓李管家將他們駱家買凶殺人,企圖陷害飯館的事說出來,再將駱家企圖霸佔他人產業不成,由怨生恨等等丑事公諸于世,我倒要看看他們以後要怎麼繼續在這朝陽城里生活下去。」她咬牙切齒的說。

    「姑娘,真要這麼做嗎?駱二爺畢竟是您的親生父親。」如詩猶豫的問道,就怕姑娘因一時之氣做出將來會讓自己後悔莫及的決定。

    「我拿他當父親,他有拿我當女兒嗎?竟然帶著一群人到這里來想當眾朝我這個女兒下跪,他這樣也算是我的父親嗎?」駱含瑄對這個父親已經從失望變成絕望了。

    如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姑娘,只能選擇沉默。

    「再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駱含瑄忽又開口,面無表情的道︰「你讓李管家直接告訴駱老太太他們下跪的後果,若是不在意,那就讓他們跪,順便警告他們再這樣想利用我和娘與駱家的關系,不分青紅皂白的對咱們死纏爛打的話,連公子絕對會讓他們滾出朝陽城,讓駱家在朝陽城再無立足之地。」

    「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告訴李管家。」如詩應聲領命而去。

    駱含瑄被這事氣得也沒心情工作了,就這樣雙手環胸的坐在書房里等候結果。她倒要看看,那老虔婆是不是真的有膽子跟她杠上,寧願毀了駱家在朝陽城的基業,也非要毀了她們母女倆不可。

    這回時間花得長一些,如詩再度去而復返時,臉上表情並不見喜悅。

    「姑娘,駱老太太說要見你。」她帶回最新發展。

    「他們到底煩不煩啊?」駱含瑄忍無可忍的大聲怒吼道。

    「李管家已命人將他們趕到大門外了,但他們硬是站在外頭不走,咱們也拿他們沒辦法,已經有不少路人指指點點,圍站在一旁竊竊私語了。」如詩無奈道。

    「你說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會攤上這麼一家寡廉鮮恥、給臉不要臉的家人?我還寧願當個孤兒!」駱含瑄被氣到口不擇言了。

    「姑娘,你這麼說太太若知道了會傷心的。」如詩勸道。

    駱含瑄渾身一僵,身上的怒氣慢慢地消散,然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忍不住嘆了一聲,道︰「我被那些人氣糊涂了。」

    「奴婢也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如詩認真的表示,用她的理解來安撫姑娘。

    攤上這樣的家人,姑娘真的好可憐,可是這件事終究還是得想辦法處理啊,不能放任不管,畢竟外頭看熱鬧的人這麼多,姑娘若是一直置之不理、不出面,原本沒錯的姑娘也會變成有錯。

    「姑娘,要不要奴婢先去讓李管家將人請進大門內,姑娘再慢慢考慮要不要去見他們?」如詩小心翼翼的建議。

    「不用,既然最後一次機會都給他們了,他們不當一回事,那就承擔後果吧。」駱含瑄冷漠的說完,徑自往門外走去。

    如詩楞了一下後趕緊跟上,心里想的是︰駱家這下真的完了。

    「門開了、門開了。」

    「快看,有人出來了。」

    「咦?走在最前面那個小姑娘會不會就是駱家那位五姑娘啊?長得可真是標致。」

    「長得標致有什麼用,心腸可是狠毒著呢,你難道沒看見她竟然連門都不讓駱家人進去嗎?站在那里的可是駱二爺,她的親生父親呢。還有,聽說駱老太太也來了,那可是她親祖母,聽說還病著呢。她是要有多狠的一顆心,才能做到將生病的親祖母拒于門外?」

    「話可不能這麼說,在我看來這其中必有內情。」有人持反對意見。

    「這話怎麼說?」

    「你們瞧,駱家來了多少人,連生著病的駱老太太都來了,就只為來見這麼一個晚輩嗎?這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嘿,這件事我知道,聽說駱家大爺還被拘在縣衙大牢里,他們該不會是到這里來求情的吧?」

    「駱家大爺被關在縣衙大牢里,他們不去縣衙求情,跑到這里來求什麼情?」

    「這你可就是有所不知了,把駱家大爺送進牢里的就是這家的管事,他同時也是那間豪華大飯館的管事。」

    「我也曾聽說,駱家大爺就是在那間豪華大飯館里鬧事才會被送進牢房的。」

    「真的假的?那這宅子的主人不就是那間豪華大飯館的主子了?咦,這不對啊,那駱家五姑娘怎會住在這里?她和宅子的主人是什麼關系?該不會她就是宅子的主人吧?」

    「這怎麼可能呢?若是宅子是這駱五姑娘的,那不表示那間豪華大飯館也是駱五姑娘的?同樣姓駱,還是近親,駱大爺只是在飯館里鬧鬧事而已,又怎會被送進牢里?」

    大家都很八卦,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著,說到正起勁時,突然有人說︰「好了,別猜了,他們在說話了,快聽!」

    眾人立馬住嘴,雙眼發亮的轉頭看去,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那頭,駱含瑄身旁站著李管家,身後立著如詩與彩袖兩個丫鬟及兩個婆子,六個人皆面無表情的看著站在街道另一邊的駱家人,兩方人馬都是沉默不語,直到駱二爺忍不住率先朝女兒走了過去。

    「瑄兒,你可出來了。」駱二爺有些討好的對女兒笑了笑,但一看到站在女兒身邊的李管家,便對女兒告狀道︰「你可知這位李管家有多麼的無禮,竟然——」

    「爹,你是不是非要逼死女兒和娘你們才甘心?」駱含瑄冷不防的開口問道。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駱二爺一陣呆滯後,立即又搖頭又搖手,手足無措的說︰「瑄兒,爹不是、爹沒有……爹……」

    「爹難道不知道女兒和娘如今是寄人籬下嗎?」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父親,「您領著這麼大一群人到這兒來鬧事,難道不是要害女兒和娘沒臉繼續住在這里?爹就這麼想見女兒和娘流落街頭、無家可歸是嗎?」

    「瑄兒,爹沒有——」

    「沒有一次又一次漠視女兒的請求?沒有不肯饒過我們母女倆嗎?」駱含瑄緩聲打斷父親的話,又道︰「女兒都已經被駱家淨身趕出家門了,你們還不罷休,逼得娘不得不自請下堂和駱家脫離關系來保護女兒,結果你們卻依然不肯放過我們。」

    林氏終于按捺不住,氣沖沖的沖上前來尖聲叫道︰「究竟是誰不肯放過誰了?」

    「伯母指的若是仍被關押在縣衙大牢里的大伯父,請問這與佷女何干?是佷女將大伯父送進大牢的,還是佷女指使大伯父變成惡霸去強搶強佔他人財產的,而且那個他人還是佷女母女倆的恩人?」駱含瑄冷著臉說。

    「你、你胡說八道,誰、誰去強搶強佔他人財產了?」林氏因心虛而結巴。

    「李管家就在這里,要他將那天在飯館里發生的事一一描述嗎?伯母若是擔心或懷疑李管家信口開河,佷女可以請人找其他目擊者來與李管家對質,一個目擊者不夠,就找五個,五個不夠就找十個或二十個也行。」駱含瑄冷冷地看著她說。

    林氏被逼得說不出話來,但駱含瑄卻不打算就此停住,決定將駱家人的無恥當眾一一揭露于世。

    「當初大伯父在荊州犯事,身陷荊州府大牢本也與佷女無關,你們卻趁我爹不在,又不顧我娘反對,硬逼著要將我送給周家公子做那第十三房小妾好救大伯父。佷女始終想不通,大伯父又不是沒兒沒女,你們為何要逼駱家年紀最小的佷女為人妾室去救他?為何不叫姊姊們去?」

    「你胡說八道,根本就沒這回事,不然你如今怎會好端端的站在這里?」林氏臉色難看的否認。

    「佷女當初可是以死明志才逃過一劫,額頭上的傷疤若不能證明,那就請胡大夫來證明佷女那次是不是在鬼門關前走過一回。」駱含瑄冷笑,「這也就罷了,沒想到等佷女終于活過來,身子稍微好些,接著就被老太太以不孝之名淨身趕出駱家,你們這麼做難道不是想要逼死我嗎?」

    「你、是你自己離家出走的,沒人趕你。」林氏繼續否認。

    「是啊,我一個十四歲、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不好好待在衣食無缺、有下人奴婢服侍的家里生活,自己選擇離家出走去過流落在外、餐風露宿、無家可歸的生活。」駱含瑄嘲諷道。

    「你這丫頭從小就倔強,祖母當初實在是被你的目無尊長與不服管教給氣極了,才會脫口說了句氣話,怎知你這丫頭就這麼硬脾氣的離家出走了。」

    小嘍陣亡,大Boss出場,駱老太太的聲音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從馬車里響了起來,聲音宏亮,咬字清楚,顛倒黑白起來毫不費力,果然姜是老的辣!

    「聽老太太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孫女就放心了,先前還擔心您病重呢。」駱含瑄譏誚道︰「若是孫女的遭遇皆是咎由自取,那麼請問老太太,我娘在我離家短短幾天內,為何就被人虐待得差點活活餓死?難道這也是我娘咎由自取?」

    「二媳婦是生病才食不下咽,誰虐待誰、餓死誰了?」駱老太太的聲音中有些怒意。

    「不管誰虐待誰,誰餓死誰,我們母女倆既已離開駱家就沒打算再仰仗或依靠駱家任何一分錢或一分力,可是你們竟然在誤以為那間飯館是我的之後,就想將它佔為己有,這才有大伯父被捕入獄之事的發生,難道不是嗎?」

    馬車內的駱老太太沒有應聲,只因為駱含瑄這一擊來得太快太突然了,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可是更讓她措手不及的,還在後頭——

    沒等她回答,駱含瑄接著又說︰「因貪欲害得你們的兒子、丈夫、爹被捕入牢中,你們不僅沒有悔意,反倒心生怨念,竟還買凶在飯館里下毒殺人,企圖陷害飯館,毀了飯館的生意,你們就不怕舉頭三尺有神明,惡有惡報嗎?」

    此話一出,圍觀群眾一片嘩然,簡直要被嚇呆了。原來前陣子有人吃了豪華大飯館的飯菜中毒之事竟有這樣的內幕,太令人難以置信,太駭人聽聞了!

    「你住口!一派胡言!」駱老太太在大驚失色後立即定神,整容,掀開馬車門簾,露出冷靜的臉龐,轉頭向四周圍觀群眾說︰「大家別聽這丫頭胡說八道,她只是太恨老婆子當初害她不得不離家出走,在外頭吃了好些苦,這才會在這里胡說八道,大家別聽她的。」

    「物證、人證皆還在李管家之手,官府對此事亦有備案,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老太太還要說是我在胡說八道嗎?」駱含瑄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駱老太太再也冷靜不了,表情猙獰的朝她咬牙怒吼道︰「叫你住口!」

    「我從沒想過要將這一切昭告于世,是你們一直不放過我們母女倆,一而再再而三的前來打擾、威逼,迫害我們母女,不讓我們過安穩的日子。現在你們滿意了嗎?」

    「我是你親祖母,那是你爹、你伯母、你哥哥、姊姊、嫂嫂們,全是你的至親,你這樣誣陷我們、害我們,不讓我們好過,你一定會有報應的!」駱老太太目光有如淬了毒的刀刃般狠厲的瞪著她,咬牙切齒的對她詛咒道。

    「如果真有報應,老太太的現世報應該會來得比我的早,也會報應得比我早。」駱含瑄不以為然的微笑道。

    「你、你這個狠毒的丫頭!」

    「好說,與老太太相比,還不及您的十分之一呢。」

    「你、你——」駱老太太怒極攻心,終于撐不住的被氣暈倒了。

    朝陽獨秀駱含瑄,一戰成名!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23 PM

第十三章 姑娘懂武功?

    袁氏呆呆的看著自己長得眉目如畫、貌美如花,不管是氣質或是舉手投足都不輸名門貴女的女兒,忍不住發出今日第一百一十二次的嘆息。

    「唉。」

    駱含瑄聞聲終于放下手邊的工作,起身離開書桌走到娘身邊坐下來。

    「娘,你是怎麼了?」她關心的問︰「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告訴女兒,女兒陪你一起想辦法解決。」

    袁氏表情糾結的看著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發覺自己真是愈來愈看不懂這個她從小一手帶大的女兒了。

    「瑄兒,你為何不讓人通知娘,讓娘出面去處理駱家人的事,你可知你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娘對家人長輩做出那樣的事,傳出去會被人說成什麼樣子,甚至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被人說三道四的命運,你怎麼會這麼沖動,這麼的不把自己的名聲當回事?你……你到底要娘多心疼你,多自責自己的沒用?」她難過的說。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女兒還以為讓下人不和娘說能多瞞娘幾日呢。」駱含瑄以開玩笑的輕松語氣說。

    「你還想瞞娘幾日?」袁氏生氣道。

    「能瞞幾日就幾日嘍。」駱含瑄嘻皮笑臉的說。「你瞧,你今天知道這件事後嘆了多少次氣啊?多瞞一天,娘就能少嘆一天的氣,女兒何樂而不為,你說是不是?」

    「你這孩子,娘跟你說正經的,你別和娘嘻皮笑臉。」袁氏一臉嚴肅。

    「娘,那女兒也跟你說正經的。」駱含瑄收起臉上的笑容,換上一本正經的表情。「女兒不是不讓人通知娘,也不是不願意讓娘出面,而是知道娘做不來這樣的事,去了只會受到羞辱與欺負,讓駱家人顛倒黑白的氣焰變得更加囂張,于事無補,反而有害。」

    「是娘沒用。」

    「不是娘的錯,而是那些人太習慣不把娘放在眼里才敢對娘如此肆無忌憚,今日即使娘面對他們的態度變得強硬,女兒想他們也不會當回事的,所以這件事根本就不適合娘出面處理。」駱含瑄一頓後又說︰「其實女兒原本也不想出面,只想讓李管家請他們離開,誰知他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女兒,一會兒要下跪,一會兒又想利用外人來陷咱們母女于不孝不仁不義之中。」

    「利用外人陷害咱們母女?」袁氏不解。

    「娘還沒看明白嗎?他們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個懷胎七、八個月的孕婦,一群人全數長時間的站在大門外,旁人見了會怎麼議論這件事?」駱含瑄說著搖了搖頭,道︰「他們根本就沒安好心,早已將咱們母女當成他們駱家的仇人,不斗得你死我活是不會輕易罷休的。這也是女兒這回決定下狠手的原因,因為不這麼做,他們根本不會害怕,更不會收手,只會變本加厲而已,女兒實在不想再繼續與他們糾纏了。」

    袁氏嘴巴張了又張,最終只能落下淚來,心疼又自責的搖頭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將自己的名聲賠進去,一定還會有其他解決辦法的,可是現在……全怪娘,都是娘不好,是娘沒用。」

    駱含瑄搖搖頭,握起她娘的手認真地說︰「娘,你所擔憂的那些其實全是虛名,女兒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所以行得正坐得直睡得好,別人說什麼都跟女兒無關,更影響不到女兒。」

    「怎會影響不到。」袁氏說。

    「怎會影響到?」駱含瑄問。

    「你都還沒找婆家呢。」袁氏想也不想便沖口道。

    駱含瑄呆了一下,問︰「娘不是都已經替女兒收了連公子的聘禮了,這還用再找嗎?」

    袁氏也呆了一下,然後有些心虛的低聲說︰「多看看總是好的。」

    「不用再看了,女兒覺得連公子挺好的。」駱含瑄一本正經的說。

    「你這孩子就不怕有個萬一嗎?」袁氏白了女兒一眼,為女兒的樂觀感到無奈。

    「什麼萬一?怕連公子反悔不想娶女兒嗎?那也沒關系啊,反正飯館的地契和店契都已經是女兒的名字了,咱們母女倆有飯館可傍身,生活無虞餓不死就行了。」駱含瑄一臉不以為意的說。

    袁氏楞楞的看著女兒,著實被女兒的語不驚人死不休給驚呆了。

    「瑄兒,你……」她看著女兒嘴巴張了又張,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的女兒到底何時變得如此剽悍了?別人毀婚她就沒收聘禮,這話她怎麼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如果真發生這種事,女兒又真的這麼做了,那以後還有誰敢要、誰敢娶她啊?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女兒的剽悍強勢恐怕早已傳得人盡皆知,在這朝陽城內敢娶女兒為妻為媳的人家,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唉,罷了,這孩子自從那回去鬼門關走過一趟之後就變得極有主見,所做的事雖總是出人意表,也讓她心驚膽戰的,但結果卻從沒有出什麼差錯,母女倆的日子更因此而愈過愈好。所以,還是由著她吧,畢竟女兒做事向來都比她這個為娘的靠譜,不是嗎?

    思緒百轉千折後,袁氏終于想開了,伸手輕撫著女兒的臉,開口道︰「瑄兒自己心里有數就行,娘現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看見瑄兒天天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其他再無所求。」

    「娘的希望定能成真。」駱含瑄認真的保證。

    袁氏微笑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後從座位上站起身道︰「好了,娘不打擾你工作了,娘也得到廚房去看看。」

    「好,不過娘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別太逞強了,累了就要休息,可不能勉強自己。」駱含瑄扶著她娘,送她到書房門口將人交給彩袖,一邊不忘叮嚀母親。

    「是,娘的管家婆,有彩袖在娘身邊盯著,你還怕娘會累著嗎?這丫頭現在可是把你的話都放在娘的話前頭了。」袁氏看了彩袖一眼,對女兒打趣道。

    「嗯,干得好。」駱含瑄調皮的點頭道︰「彩袖姊姊記得一會兒有時間的話過來領賞,姑娘我重重有賞。」

    「那奴婢就先謝過姑娘賞賜了。」彩袖也跟著逗趣的接話道。

    三人對視一眼,瞬間都笑了起來。

    袁氏離開後,駱含瑄重回到書房里,坐下繼續工作。

    飯館的生意在她雙管齊下的行銷策略後,終于回到中毒事件發生前的水準,加上現在持續進行中的集點換會員卡活動,飯館的生意應該能攀上新的高峰,之後再趨于緩和,最終穩固在一個水平點上。

    這次她雖成功的將飯館的危機變轉機,卻也看出飯館中有許多弊端,其中又以飯館人員的危機處理意識不足問題最大,這點必須盡快改善才行,這也是她接下來要忙碌的重點,想喘口氣休息都沒時間,感覺她就是個勞碌命。

    輕嘆一口氣,她提筆在攤開的紙張上寫下「什麼是危機處理」幾個字,打算先寫本教戰守策出來,再找幾個有慧根的人,幫她傳授這類的知識。

    「姑娘,李管家來了。」如畫進屋稟報,聲音似乎比平常多了抹嚴肅。

    駱含瑄驚訝的抬起頭來,卻見李管家已跟在如畫身後進到書房里,而且臉上表情異常的嚴肅與緊繃。她心一沉,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屬下是前來向姑娘告辭的,屬下有急事必須要離開一段時間,屬下不在的期間請姑娘盡量避免外出,注意安全。」李管家嚴肅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是不是連公子出了什麼事?」駱含瑄直覺反應,因為她知道李管家沒有其他家人,能受到他關注,並且讓其離開工作崗位的,恐怕只有他的主子連馳俊。「你別騙我也別瞞我,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她語氣強硬的命令道。

    李管家抿緊嘴巴,沉默不語。

    「李管家!」駱含瑄遏制不住的提高嗓音,「如果你不告訴我沒關系,等你離開後,我自個兒去京城打聽!」

    李管家看著她堅定不移的神情,終于開口道︰「公子失蹤了。」

    「把話說清楚!」駱含瑄追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失蹤了?誰傳來的消息?消息中可有說明當時發生了什麼事,這又是多久之前發生的事?」

    「公子一直與屬下暗中傳遞消息,知道這個管道的只有公子的幾個心腹而已,消息應該不會有假。信紙篇幅有限,文中沒有細說經過,只寫了阿毅屍首已尋獲,公子不知所蹤,信是在十日前寫的。」李管家面無血色。

    「阿毅是何人?」

    「公子的貼身護衛,是我們之中武藝最高的一個。」李管家苦澀的回答。最厲害的都死了,公子還能平安無事嗎?「姑娘,屬下必須即刻出發,公子也許正在哪里等著屬下去救援。」

    「我跟你一起去。」駱含瑄倏然起身道。

    「姑娘?!」李管家愕然驚叫。

    「姑娘,不可以。」一旁的如畫也出聲阻止。

    「你們攔不住我。」

    「姑娘!」

    「我不是要跟去添亂,只是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我覺得我跟去或許能幫上什麼忙。」駱含瑄異常冷靜的道。「況且我總覺得這件事似乎透露著一絲詭異,如果這是個陷阱,或是個調虎離山之計呢?李管家,你應該是受命在這里保護我的吧?如果你離開而我卻出事了,你該如何向你主子交代?」

    「屬下會以死謝罪。」李管家毫不猶豫,說得斬釘截鐵。

    駱含瑄看著他又問︰「那如果我的出事是落入連公子敵人之手,而對方又利用我來威脅連公子,你覺得你以死謝罪有用嗎?」

    李管家聞言渾身一僵,感覺背脊突然一片汗潸潸的。

    「我知道讓你待在朝陽城這里等消息你是待不住的,我也一樣,所以我跟你一起走。」她不容置喙的下了最終結論。

    李管家已被說服,但還有個問題沒解決。「太太那里……」

    「我去說。」駱含瑄立即說道,接著下達命令道︰「如畫,你去幫我收拾幾套王宣的衣裳。李管家,我不會騎馬,所以還是得搭馬車,你去準備,半個時辰後,到西側門接我。」

    時間緊迫,三個人分頭進行。

    駱含瑄奔向廚房,直接將袁氏從廚房里拉了出來,告訴她娘她要立即去京城一趟,半真半假的以連馳俊受了傷、身邊沒個可相信的人照顧,以及她沒親眼確認他的傷勢是否無礙她不放心為由,非走這趟不可,至于為何如此之趕,看她心急如焚的模樣已不需說明。

    袁氏本欲一同前往,卻讓駱含瑄以飯館沒人看管不行給拒絕了,所以袁氏算是臨危受命接受了要幫她掌管飯館的任務之後,便再也沒多余的精神去糾結或懷疑她突然要去京城的這件事了,畢竟管理飯館可是件她從未挑戰過的大事。

    解決了她娘親這頭的事後,駱含瑄又招來彩袖、彩衫和如詩交代事情,一邊迅速換成王宣的穿著扮相。行走在外,男裝自然比女裝要方便。

    半個時辰後,玉井胡同內駛出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地朝城外驗去,在出了城門之後突然策馬狂奔,加速朝京城的方向飛馳而去。

    「姑娘,你再忍耐一會兒,前面有座小鎮,鎮里有間客棧,今晚咱們就投宿在那里不趕路了。」李管家滿臉歉意的對駱含瑄說。

    「對不起,我的身體沒我想象的有用。」駱含瑄苦笑道,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暈馬車,還真不如讓她直接暈倒算了。

    「是屬下趕車趕得太急,又沒注意到姑娘身子不適,才會害姑娘受苦,是屬下的錯。」

    李管家歉疚的說。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身體適應力太差。今晚讓我好好休息,明天情況定能轉好,到時就照原定計劃趕路,不礙事。」駱含瑄微笑道,但虛弱的語氣和面無血色的模樣卻沒半點說服力。

    「姑娘還是先睡一會兒吧,別說話了。」同行的如畫忍不住開口勸道。

    駱含瑄無力的看了她一眼,乖乖地閉上眼楮,不再開口說話。

    不過要她睡著真的太難了,天知道她的腦袋又暈又痛的像要炸開來一樣,閉上眼楮只會讓這種感覺放大,壓根無法獲得一絲舒緩。所以,她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努力想著一些需要集中精神思考的事情來轉移自己對

    頭暈頭痛的注意力了。

    這回出行除了她和李管家之外還帶了一個名叫大力的車夫以及如畫,她原本是想拒絕帶如畫同行的,畢竟她並不是真的古代閨秀,身邊沒個丫鬟服侍就寸步難行,況且讓李管家帶她上路已是累贅,再多個丫鬟不是更為難?

    結果她沒想到堅持要帶上如畫的是李管家,因為如畫會武功,除了能服侍她之外,還可以保護她。

    如畫會武功這事讓她有點驚訝,但接著李管家告訴她的另一件事才是真正的驚嚇到她。

    李管家大概是想既然都對她吐露了如畫會武的事實,其他人同是練家子的事也可以一並說了,便告訴她公子所安排進玉井胡同宅子里的下人個個都是有武藝的,只是高低有別罷了,那些人全是公子特意調過來保護姑娘和太太的。

    罷聽聞此事時,她驚震有之,感動有之,感覺誇張有之,但最後所有的感受皆被茫然所取代,腦袋里除了空白還是空白,只因為她突然想到連馳俊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如果真有個萬一,她連想對他說聲謝謝都無處可說,又該如何報答這些他瞞著她、為她做的一切呢?

    心有些堵有些慌,就像飄浮在一片幽暗的空間里,不斷往前卻看不到一絲光亮,往左往右、往上往下亦然,找不到出口卻還是得逼自己不斷前進,然後希望愈來愈渺茫,心也愈來愈害怕。

    所以她命自己別想那些了,要李管家以最快的速度趕路,能早一刻到京城就早一刻,即便出發不久她便開始感覺到不舒服,而且不舒服的情況愈來愈糟也沒有出聲叫停,直到經過了一天一夜的趕路,她身體再也承受不住的嘔吐出來為止。

    淚水從她眼角滑落沒入發梢,她微微地側身不想讓人發現。

    此刻的她真的很難受,不只是身體上的,更是心上的。

    她從來都不知道,連馳俊對自己已經重要到這種地步,她以為有著現代靈魂、熟齡心理的她對男女之情可以看得很淡,什麼合則聚不合則散,什麼隨緣,什麼下一個會更好之類的道理對她應該都很適用,結果輪到自己身上時才知道那全是旁觀者說的屁話,因為心痛得都快承受不住了,哪還多余的心思或力氣去想別的?

    連馳俊一定不會有事的,對吧?

    他是那麼的聰明,待在連家那種龍潭虎穴里都能平安的長大,還能在私底下賺到這麼大一筆身家,對她所說的一些現代知識總能舉一反三,讓她嘆為觀止,像他這麼聰明的人是絕不可能會落入他人奸計之中的,對吧?

    還有,李管家不是說他身邊有不少護衛,而且個個身手非凡嗎?所以即使身手最高的那個出了事,也還有其他人會拚死保護他,絕對不會讓他出事的,對吧?

    他一定會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他說過要她等他,她都答應他了,所以他也絕對不會辜負她的等待,對吧?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她不斷地對自己洗腦,並相信自己的祈禱一定會成真,否則的話……不,沒有否則!連馳俊他絕對不會有事的,絕對!

    「吁——」

    大力勒馬的聲音和馬車停下的晃動讓駱含瑄從半夢半醒間清醒了過來,接箸便聽見他的聲音響起道——

    「李管家,客棧到了。」

    「如畫,你來喚醒姑娘。」李管家壓低嗓音。

    「我醒了。」駱含瑄開口道。

    「姑娘,客棧到了,屬下先下去安排住宿和晚餐的事,讓如畫服侍你,漫點沒關系。」

    李管家對她說。

    「好。」駱含瑄應道,就見馬車車簾被掀開,外頭早已一片漆黑,只有客棧門前高掛的幾盞燈籠昏昏黃黃的,為黑夜帶來幾許光亮。

    「姑娘,你舒服些沒有?一會兒要不要讓李管家去請個大夫過來?」如畫一邊為她整理身上的衣裳,一邊關心的問道。

    「不需要,我感覺好多了,晚上再好好的睡一覺,明天應該就沒事了。」駱含瑄一頓後又道︰「如畫,我現在身著男裝,你得改口喚我公子,不能再叫姑娘了。」

    「是,公子。」如畫立即改口。

    「咱們下車吧。」

    「是,公子。」

    這個小鎮不大,因此客棧也不大,一共不過六個房間,在他們入住前只有一位住客佔了一間廂房,他們來後租走三間,剩下兩間是空的,挺安靜的,晚上應該能夠好好休息。

    大伙原本是這麼想的,誰知在三更天梆子聲剛響起不久,客梭已經關上的大門卻被敲得砰砰作響,把客棧里的人全都給吵醒了。

    駱含瑄和如畫睡一間廂房,兩個人都醒了過來。

    「姑娘,奴婢去看一下。」如畫下床道。

    「只是有客人來投宿,沒什麼好看的,咱們明天還要趕路,還是睡吧。」駱含瑄對她說。

    「都已經三更了,趕路的人應該會直接宿在野外,這時間來投宿太不尋常了,奴婢不確認一眼不放心。」如畫解釋道。

    駱含瑄聞言一驚,這才想起這是個沒電燈的古代世界,晝伏夜出者多是宵小之輩。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她立刻也跟著從床上爬了起來,道︰「你說的沒錯,這太不尋常了,咱們小心駛得萬年船。」

    如畫點頭,主僕倆一起走到房門邊,小心翼翼的將房門打開一小條縫往外看,正好能看見一樓大堂仍然緊閉的大門,接著一手掌著燈的店小二打著哈欠走進她們的視線前去開門,嘴上還敷衍的叫著,「來了、來了。」

    門閂被卸下,門打開後,從門外走進四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而且一進門就抬頭往二樓的廂房方向看。

    駱含瑄的心頓時咯 了一下,心想完了,晝伏夜出者果然都是宵小之輩啊,這幾人一看就知是來者不善,而他們又走的什麼狗屎運,竟會遇到這種事?

    不需要再看了。她輕扯了如畫一下,示意她將房門關上。

    「姑娘,奴婢有不好的預感。」如畫將房門關上後小聲的對她說。

    「我也有。」駱含瑄苦笑道。「不管如何,咱們都要想辦法保命知道嗎?記住,除死無大事。」

    「奴婢、李管家和大力,一定會誓死保護好姑娘的。」

    「我的意思是你也要保護好自己,除死無大事,記住了嗎?還有,我有自保的能力,你不需要太過擔心我。」駱含瑄嚴肅的糾正她。「好了,咱們現在得做點準備,你來幫我。」

    如畫雖沒能理解姑娘的意思,也不知道姑娘要準備什麼,但她什麼也沒問,只是照著姑娘的吩咐做事。

    鎖好房門,搬兩張椅子到門後,將房里其他可以放倒變成阻礙的東西全部布置好,包括椅子、桌子、凳子、花幾,甚至是枕頭,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水壺杯子等。接著將房里的燭火吹熄,兩人一人抱了一床被子,各自坐在門後的那兩張椅子上。

    「一會兒如果真有動靜,有人闖進咱們房里,咱們就先用被子將人罩住再動手。被子若被他們掙開,就將人引到那邊動手,地上那些散亂的東西可以幫咱們給他們制造些麻煩。」

    駱含瑄告訴如畫,如畫這才明白姑娘這一連串安排的用意,對姑娘的佩服與崇拜更是如那滔滔江水。姑娘果真聰明,果然與眾不同。

    外頭樓下的聲音似乎在突然之間安靜下來,但也因為太過安靜的原故,有人小心翼翼踩踏在全由木板搭建的走道上二樓,木板受重所發出來的聲響才格外的明顯。

    一步,一步,愈來愈靠近。

    突然間——

    「砰!砰!」

    接連兩聲巨響,就像有人突然用力想將房門踹開的聲音,霍然在夜里炸開,接著便聽見有人大叫「小心」,和有人中招狠撞在什麼上的聲響。

    外頭亂了起來,聽得出敵我雙方打了起來,我方不必想自然是李管家和大力。既然如畫都能嗅到不尋常的氣息,那兩人自然不可能會不知不覺,恐怕也跟她們一樣早在廂房里守株待兔、伺機而動了。

    那四人看起來不是善荏,加上敵多我寡,所以即便知道李管家和大力都已出手,駱含瑄依舊不敢大意,和如

    畫繼續守在廂房里,並沒有前去開門查看外面的情況。

    「該死!」外頭突然響起李管家怒罵的聲音,隨後是他又急又怒的示警聲,「小心!他們還有幫手!」

    幾乎是他話落的瞬間,她們眼前的廂房門猛然被踹開,一名大漢提著一把大刀闖了進來,卻被如畫出其不意的甩出被子罩住了頭,如畫隨即跳下椅子,出手狠厲的朝那人攻擊。

    可是如畫沒想到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她現身的瞬間,一直躲在門外的另一個賊人猛然躍出,看準目標,提刀就往她砍了過來。

    森冷的刀光帶著冷冽的氣息在半空中劃過,冷不防被另一條被子連人帶刀的整個罩住。

    「打!」

    駱含瑄出聲叫道,隨即立刻以一個躍擊將後來的那賊人踢撞到門扇上,再續以多向連擊,踢得對方連頭都沒機會抬起來,腰都沒法挺直,就把門扇都給壓垮壓碎了,整個人也隨之躺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如畫在聽見姑娘說「打」的當下便回過神,攻向第一個闖入廂房的賊人,對方因尚未掙脫罩頭的被子,連挨了她好幾記拳擊與肘擊,可惜女人的力氣天生小于男人,除了將對方更加惹火外,並未造成多大的傷害。

    眼見對方就要掙脫被子,如畫心急如焚,擔憂的望向姑娘,這一看自己頓時目瞪口呆,她,剛剛看到了什麼?

    泵娘居然把一個比她高、身材比她粗壯至少三倍的壯漢一腳給踢倒了?!她不是在作夢吧?否則怎麼可能會看見這麼離譜又不可思議的畫面呢?一定是在作夢!

    突然間,駱含瑄轉頭看向她驚聲大叫,「如畫小心!」

    她一個激靈回神,就見對手掙脫擋住他視線的被子,怒發沖冠的舉刀砍向她,嚇得她立即側身一避,驚險萬分的閃開那一刀,迅速向後退進陷阱區內。

    對方毫不猶豫的追了過來,接著像不知踩到什麼或是絆到什麼,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跌個狗吃屎。

    她見機不可失,不退反進的再度攻向對方,不料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只見影兒一閃,腳踹在身體上的聲音響起,然後那個踉蹌著身子還沒來得及站穩步伐的壯漢已側飛出去,砰的一聲不知撞到什麼後重摔到地上去。

    那個動作比她更快的人迅速移到她身邊,關心的朝她問道︰「如畫,有沒有受傷?」

    「……姑娘?」如畫再度陷入一陣呆滯中。

    「有沒有受傷?」駱含瑄再次問道。

    「……沒有。」

    「好,咱們聯手趁他病要他命!」駱含瑄說話的同時,人已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

    如畫猛然回神,急起直追的跟上姑娘的步伐,和姑娘一起圍攻那已經站起來的賊人,然後再次驚見姑娘大發神威,抬腿正踢、側踢、跳躍踢、回旋踢,即便在黑暗中,動作依然俐落矯捷的正中目標,踢得那賊人左支右絀、狼狽不堪的連連後退。

    如畫看準時機,趁虛而入,擒拿奪刀,森冷的刀光在空中迅速劃了個半圓,最後穩穩地停在那賊人脖子前方一寸的地方,壯漢的一切舉動戛然而止。

    不約而同的,外面的打斗也結束了,李管家和大力飛快的從門外沖進廂房,口中著急的喊叫著,「公子!」

    「我沒事。」駱含瑄冷靜地出聲道︰「先別進來,去拿盞燈過來。」

    大力應聲而去,不一會兒便掌燈前來,同時也將廂房里的一切都照亮了。

    李管家和大力見狀後顯得有些目瞪口呆。

    這是要打斗得多激烈才能把房里的東西全部打翻啊?

    如畫見李管家一掌劈暈被她們擒住的那賊人,便開口解釋房里亂象的由來。她說︰「這些東西都是公子和奴婢故意翻倒在地上,用來給闖進房里的賊人添亂的。」一頓後,她有些遏制不住激動的又說︰「還有,這兩個賊人其實都是被公子打倒的。」

    「什麼?」李管家錯愕的抬頭看她,又轉頭看向駱含瑄,臉上全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他知道如畫不會信口開河,說的必定是實話,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一旁的大力也是呆若木雞。

    「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再說。」駱含瑄開口道,又問︰「你們有人受傷嗎?」

    「小傷不礙事。」李管家答道,大力也跟著點頭。

    接下來李管家和大力負責捆綁賊人,如畫下樓查看客棧內其他人的狀況,還好店小二只是被打昏而已,至于住在客棧後頭的掌櫃一家人則因瑟縮在屋里未踏出房門半步,所以毫發無傷,而在他們之前入住的那位住客,根本就是賊人里應外合的同伙。

    總之,一切善後處理自有李管家負責,不需要駱含瑄操心。她在換到另外一間客房休息的第一個舉動,便是直接往床上一躺,累得連根手指都不想動一下,感覺全身肌肉開始向她發出抗議的酸痛。

    她這個身體的體能實在是太差了,雖然她有跆拳道的技巧和技術,但也抵不過全身肌肉無力這個事實,剛剛的她真的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超水準爆發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結果八成會是凶多吉少。

    她才這麼想完而已,沒想到樓下客棧大門又再一次被人砰砰砰的敲響起來。

    駱含瑄一瞬間便從床上翻身坐起,然後痛得?牙咧嘴。

    「公子!」

    如畫第一個沖進房里,接著進來的是李管家和大力,連客棧的掌櫃和已經被叫醒過來的店小二都來到她這間廂房門前,面無血色、躊躇猶疑的望著他們這一群人,讓人見了著實感覺好笑,只是現場的氣氛實在是太過緊繃,根本無人笑得出來。

    砰砰砰!砰砰砰!

    客棧大門持續傳來敲門聲,聲聲都似在催魂般的嚇人。

    「公子,讓李管家帶著你從窗口躍下,咱們逃吧。」如畫在李管家的示意下,靠近姑娘在她耳邊小聲的說。

    罷才來的賊人人數不多,加上姑娘奇兵出擊,他們才能夠以少勝多的僥幸獲勝,這回根本不知情況,他們不能再讓姑娘陷入危險之中了。

    「咱們走了,他們怎麼辦?」駱含瑄看向房門口,有些猶豫不決。

    「公子,那些人的目標似乎是咱們,咱們走反而能救他們。」李管家低聲道。

    「什麼?你確定嗎?」駱含瑄震驚的問。

    李管家肅然點頭,正欲開口說話,樓下突然傳來大門被人猛然踢開的爆裂聲響,而廂房內的一扇窗戶幾乎也在同時間爆裂,一道黑影隨之由窗外闖進來。

    「保護公子!」李管家怒聲吼道。

    大力和如畫毫不遲疑的立即躍到駱含瑄身前,將她護在身後。

    危急情勢一觸即發。

    「李良?」突兀的聲響來自于那道不請自來的黑影。

    李管家一呆,以不確定的語氣試探地道︰「秦毅?」

    黑影突然解除了凌厲肅殺的備戰狀態,整個人松懈了下來,甚至將蒙面的黑布從臉上扯下來,咧嘴一笑的露出一口討人喜歡的潔白牙齒。「是我。」

    「你不是死了嗎?」大力忍不住脫口道。

    秦毅聞言立刻變臉的瞪向他,狠聲回道︰「你才死了!」

    李管家回神,著急的問道︰「阿毅,你沒事,那公子呢?公子是不是也平安無事?」

    「當然。」秦毅理所當然的道,然後轉頭看向廂房的門口道︰「公子不是在那兒嗎?」

    眾人倏然轉頭看去,只見門口處,一個身著一身黑衣勁裝的男子走進大伙的視線中。

    李管家、大力和如畫三人同時問瞠大雙眼,異口同聲驚喜的脫口大叫,「公子!」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24 PM

第十四章 只有感謝

    連馳俊對屬下們輕點了下頭,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到他要找的那道倩影之後,便再也移不開眼了。

    李管家等人雖有很多事想向公子報告,卻也不是沒眼色的人,見狀後一個個安靜且主動的魚貫離開,離去時還不忘把仍搞不清楚情況的掌櫃和店小二一並帶走。

    轉眼間,廂房里就只剩下眼中只有對方的這對男女。

    算起來,他們倆已超過大半年的時間未見。

    駱含瑄從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變成一個可以成親的大姑娘,人也長高了,原本平坦的胸部也隆起了小更,即便穿著男裝也遮不住她身為女兒身的窈窕身段,和當初女扮男裝逛牙行時有著相當明顯的差異。

    連馳俊的外貌變化不大,不過不確定是否和衣著有關,整個人的氣質變化卻是極大的,變得凌厲堅毅、睿智成熟,還有一股領袖權威的壓迫感,有一種已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的感覺。

    分離的這段時間,他們兩人都成長了,而且還長成了自己所希望的模樣,一點也不覺得突然或者不喜,有的只有更喜歡、更怦然心動。

    連馳俊舉步走到駱含瑄面前,低頭凝望著她,柔聲問︰「可有受傷?」

    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他,依然有些不可置信。「連馳俊?」她輕聲問道,就怕聲音太大了會把眼前的幻影吹散。

    他伸手輕踫她的臉,就像要向她證實他是真實存在般,他答道︰「是我。」然後又再次問她,「有受傷嗎?」

    駱含瑄依然覺得有些不真實,但這回卻開口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她搖頭道,反問他,「你呢?有受傷嗎?」

    「小傷,不礙事。」

    她聞言卻著急了,迅速道︰「傷在哪兒?我看。」說著抓住他的手,將他拉到桌邊,將他按坐在椅子上,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在找不到他所謂的傷後又著急的抬頭問︰「傷呢?」

    「在腰側。」連馳俊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問她,「要我脫下衣服嗎?」

    他的目光太灼熱也太明亮了,終于把駱含瑄的理智給灼醒了過來,她迅速往後一跳,接著哀號出聲,雙腳發軟的就要往下跌落。

    連馳俊出手如電,手一伸一拉再一摟,就讓她跌坐在他腿上,而他的手毫無懸念的正環在她不盈一握的縴腰上。

    「怎麼回事,剛才不是說沒受傷嗎?」他著急的問道,手自然而然的在她身上摸索尋找傷處。

    駱含瑄紅著臉,一把抓住他到處亂摸的手,窘迫道︰「你別亂摸。」

    連馳俊倏然一僵,臉也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兩人親密的姿態實在是太過于禮不合了,知道自己應該要立即松開她,拉開距離才對,但又舍不得松手,于是只能臉紅和僵直了。

    然而不管他內心的理智與欲望如何斗爭,都無法影響到他對她身體狀況的關心,于是他蹙著眉頭又再次問她,「你是不是哪兒受傷了?別騙我。」

    「沒受傷,只是先前做了一些激烈的動作,現在四肢有些發軟和酸疼而已。」駱含瑄解釋道,臉上表情有些苦,因為光憑現在肌肉的反應,她已經可以想象接下來幾天自己有罪可受了。

    「什麼意思?」連馳俊問她。

    「晚點你問李管家他們就知道了。」她不想解釋,因為她知道事後不管是李管家還是如畫都會一五一十的向他稟報先前發生的事,她還是省省口水關心別的事吧。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問他,一頓後又想起他的腰傷,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坐在他腿上,趕緊道︰「你快點松手放開我,這樣會扯到傷口的。」

    「只要你不亂動就不會。」連馳俊與她四目相對。

    駱含瑄真的不敢亂動,就怕會踫到他的傷口,可是這樣坐在他腿上實在是太曖昧、太讓人害羞了,如果他們是身處在現代又或者已經成親也就罷了,可是他們並沒有啊,所以她現在到底是要大方還是要矜持啊?

    「在想什麼?」他問她。

    「在想我是要大方地繼續坐著,還是要矜持的掙扎起身?」她老實說。

    連馳俊夠她的回答給逗笑出來,還笑得一發不可收拾,雙手環抱著她的腰,額頭抵靠在她肩膀上,笑得全身都顫抖起來,連她都被帶動了。

    「喂,別笑了,這有什麼好笑的?小心你腰上的傷口。」駱含瑄憂心的輕拍著他的肩膀,不想他再笑下去,以免樂極生悲。

    連馳俊又笑了一會兒才控制住笑意,他從駱含瑄的肩膀上抬起頭來,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與眾不同?」

    駱含瑄回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然後凶巴巴的眯眼問他,「你老實告訴我,那天你們回房之後放聲大笑的人是誰?」

    看她凶巴巴的模樣,連馳俊立刻決定死道友不死貧道。「當然不是我。」他斬釘截鐵的說。

    駱含瑄眯眼看他,表情充滿了懷疑。

    「我可曾騙過你?」他一臉道貌岸然樣。

    「就算放聲大笑的人不是你,但你那時肯定也有笑。」她狠瞪他一眼,算是信了他的話。

    連馳俊傅自松了口氣,卻忍不住小聲的為自己和好友辯駁。「你不能怪我們笑,當時那畫面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好笑。」

    「你還說!」她凶巴巴的瞪眼叫道。

    「可是就是因為你的獨特,才會吸引我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讓我無法忽視你的存在,一次又一次的讓我深陷沉淪,直到無法自拔的深愛上你。」他告訴她,深情款款。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駱含瑄表情從凶悍變嬌羞,一顆心枰枰跳個不停,小鹿亂撞。

    「所以,」他繼續凝視著她說︰「你可以繼續大方的坐在我懷里,不必去學一般姑娘家的矜持造作,因為我喜歡的就是這樣與眾不同的你,這樣與眾不同的駱含瑄。」沒有促狹,全然的認真。

    「謝謝你,連馳俊。」駱含瑄看著他開口道。

    「謝什麼?」

    「謝謝你愛上我,還有你對我的好,不管是明面上的,或是暗地里的。」她認真的對他說。

    「暗地里的?」他挑了挑眉頭。

    「地契、店契和家里的下人們。」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你都知道了?」他突然有些訕訕地,因為這些除了是為了她之外,還有更多是屬于自己的私心。

    「嗯。」她點頭,有些促狹的看著他說︰「我娘說地契和店契是你給我的聘禮,是嗎?」

    他輕楞了一下,毫不猶豫的搖頭說︰「不是。」

    「啊?」駱含瑄頓時傻眼,目瞪口呆的看了他一會兒後才干笑道︰「那、那不是就算了。」她窘到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這下丟臉丟大了。

    「那只是送給你、討你歡心的禮物,聘禮得等咱們訂親後才能送到你家,不是嗎?」他一本正經的認真道。

    駱含瑄一呆,隨即惱羞成怒的舉起拳頭撻了他一記。「你故意的是不是!」

    連馳俊再也遏制不住的笑了出來,那眉開眼笑的模樣真是帥得一塌糊涂,讓駱含瑄不知不覺就看傻了眼。

    看著這樣的她,連馳俊臉上的笑意更盛,凝視她的目光越發柔情似水。

    他伸手輕撫上她傻楞楞的臉,柔情的開口說︰「含瑄,謝謝你出現在我生命里,因為有你,我不再感覺到孤寂,不再生無可戀,會有希望,也會有期待,會有想念的人,也有了想回去的地方,謝謝你。」

    駱含瑄感覺有些心疼,尤其在聽見他說生無可戀、說有了想回去的地方時。連家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他的家,是吧?

    「連馳俊,你要我等你,我已履行了我的承諾等你回來了,現在是不是該輪到你履行你的承諾了?」她看著他問道。

    「我的承諾?」他一時沒能明白她的意思,也想不起自己承諾過她什麼事沒履行的。

    她目不轉楮的看著他,緩聲為他解答,「許我一生一世。」

    腰間驀然一緊,她整個人瞬間便壓入一個熾熱而結實的懷抱之中,零距離的感受著從他胸腔內傳出來的劇烈心跳。

    他緊緊地摟抱著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宣泄他此刻的激動,只能將唇重重地貼在她額上,迫不及待的對她

    說︰「回朝陽城後我會立刻讓人上門提親,三個月後一過孝期,咱們就成親。」

    「好。」她微笑應道,對三個月後就能給他一個真正屬于他們的家而感到滿意。

    「含瑄,我會對你很好,這輩子只對你好。」他情不自禁的向她承諾。

    「好,我會拭目以待。」她期待的說,開心的微笑。

    接下來兩人又你儂我儂、談情說愛的膩歪了好一段時間,直到駱含瑄再也敵不住疲憊,窩在他懷中睡著為止。

    接下來兩天是駱含瑄的受罪日,全身肌肉酸痛到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簡直就是欲哭無淚。

    連馳俊也從如畫那里得知那晚的經過,對于自己沒能早些趕到而致使她今日得受此罪感到深深的自責,然後被駱含瑄發火喝令他再這樣她就不理他了,他這才稍微收斂。

    對于駱含瑄竟會武技之事,連馳俊因為想不透,干脆直接問她。

    駱含瑄知道避免不了這一問,早就想好了答案。

    她告訴他,因為小時候沒有同伴又沒人願意理她,所以她只好自己玩,那時認識一個在柴房里當差的老爺爺,功夫是老爺爺教的,她當游戲學了幾年,後來老爺爺死了,她就沒再學也沒再練了。

    這個回答完美的解釋了她如何會武,又怎會把自己搞成現今這悲慘模樣。

    連馳俊沒有絲毫懷疑就信了,只因為他與她也有著相似的經歷,教他武功的也是個不起眼的老頭,一個老花匠,只是那老花匠曾是連家商隊最厲害的護衛首領,因受重傷而退下來,當時祖老爺還在,感念他對連家的付

    出便讓他留在連家養老。

    之後祖老爺和老太爺相繼過世多年之後,便再沒人記得連家後花園那個老花匠曾經有過的豐功偉業,只把他當成一個曾經服侍連家四代的老僕,最後就便宜了誤打誤撞闖進老花匠地盤的連馳俊小娃娃了。

    多年後,老花匠壽終正寢,便將他閑暇之余施過恩或授過武藝的那群無家可歸的人托付給他,這群人便跟隨了他,也成了他最得力與最忠心的部屬,其中李管家、大力和秦毅都在這群人之列。

    駱含瑄聽得兩眼放光,真沒想過這世上還真的有這樣的奇人異士,而且還被連馳俊遇見了,不像她完全是胡謅的,他真是太好運、太神奇了!

    「老花匠師傅可以說是你的再世父母。」她有感而發。

    連馳俊點頭,同意她的說法。「如果沒有師傅,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你很幸運。」

    「嗯,遇見師傅和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兩件事。」連馳俊再次點頭同意道。

    「別,我可不敢跟老花匠師傅相提並論。」駱含瑄嚇得趕緊又是搖頭又是揮手的,然後就悲劇了。「啊——好痛。」

    「讓你別亂動,你怎麼就不好好聽話呢?」連馳俊責怪的瞪了她一眼,好像被弄痛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一樣。

    「你不跑來跟我閑磕牙,我一個人躺在這里休息會亂動嗎?」駱含瑄咬牙怒瞪他。

    「那要我離開讓你休息嗎?」連馳俊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

    明明就是她太無聊了,才會讓如畫那丫頭不斷跑去看他在做什麼,還在一個時辰內跑了五趟,讓他不得不趕

    緊把重要事處理完就過來看她,結果她現在竟然倒打一耙,說是他跑來找她閑磕牙?

    丙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啊。

    駱含瑄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卻沒接他的話,而是直接改變話題。她正色道︰「你還沒告訴我這整件事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京城連家那邊的事情是不是都解決了?你還需要再回京城去嗎?」昨晚兩人忙著談情說愛,正事都沒談到。

    提到京城連家,連馳俊的神情明顯冷漠了下來。

    「不用再回去了。」他平靜而淡漠的回答,「事情雖然尚未完全解決,但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給秦毅他們處理就行,不用我親自出馬。」

    駱含瑄忍不住伸手輕覆他放在床邊的手,輕聲問︰「這次的事和他們有關嗎?」

    連馳俊反手將她的手握住,拇指在她的指節上輕輕摩挲撫摸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開口,「是連家二房和三房聯手做的,分家時,那兩房見我只要求將我母親的嫁妝歸還,對于連家其他財產分毫不爭不搶起了疑心,認為老太太在生前一定偷偷給了我許多連家的東西,他們認為應該要物歸原主。」他嘲諷的撇了下唇角。

    「要物歸原主就必須先找到證據或是東西才行。」他繼續說︰「他們知道我和誠王世子是好友,便千方百計的從燁磊小廝身上套話,知道我在朝陽城待過的事,並查出了我與你之間的不尋常,想拿住你來要脅我,這才會有昨晚那事發生。」

    「可是李管家說你們傳遞消息用的管道只有你的心腹才知道。」駱含瑄想不透這點,因為這也是為什麼李管家會著急、擔憂、憤怒卻從不曾懷疑消息有假而致使他們中計的原因。

    連馳俊沉默了下,目光晦暗不明的幽幽道︰「人心會變,心腹有時候也是會叛主的。」

    「應該有什麼理由吧?」駱含瑄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和,就事論事的道︰「既然能成為你的心腹,必定是可取之人,若是沒有什麼不可抗拒的理由,應該不會選擇背叛你和老花匠師傅的恩惠才對。」

    連馳俊這回沉默的時間又比上回久了一些,最後輕嘆了口氣說︰「他以為已死的妹妹死而復活,卻落在三房手里,為了那個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說他只能選擇背叛我。」

    對于這件事,連馳俊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背叛他的人雖是他的屬下,但他一向視這些跟他一樣受老花匠師傅傳授武藝的人為師兄弟,對他們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可是這人卻背叛了他。

    罷得知被背叛時,他是震驚且難以置信的,確認之後的傷心與失望更是筆墨難以形容,在得知那人背叛他的原因後他更加憤怒,只因為他雖把那人當兄弟,對方卻沒這麼待他。

    如果對方真曾將他當成兄弟,又怎會不把自己的困難說出來,讓兄弟幫忙想辦法解困,而是選擇背叛兄弟呢?所以他真的沒辦法原諒那個背叛者。

    那個他曾經視為兄弟的人,他還在思索該怎麼處置他,這件事便一直懸而未決至今,不過,他此刻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李管家跟我說了前陣子你對駱家人做的事,你真不打算再認那些人了?」他轉移話題問道。

    看得出他不想再提那件事,駱含瑄從善如流,順著他的心意也不提了,只是她不答反問道︰「你覺得他們那些人有哪個值得我認的?」

    「你父親呢?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他待你不錯。」連馳俊沉靜的看了她一會兒,試探的問道。如果真要挑也只有那一位了,不過這事還得看她自己的意思,他絕不會因為別人的眼光而拿禮法施壓在她身上。

    駱含瑄無奈的輕嘆了口氣,道︰「他是個孝子。」真是一言以蔽之。

    「駱家的生意在你當眾揭穿他們的丑事後會有很大的影響,說不定連根基都會不保。」連馳俊告訴她。

    「是他們逼我的,我給過他們很多次機會,但換來的結果你也看到了。」

    駱含瑄不覺得難過,只是闡述事實,可是連馳俊聽了卻很心疼。

    他忍不住想到,如果他們沒有相遇相戀的話,那麼她一個小姑娘帶著一個體弱的母親在外頭討生活,還得不時面對駱家那些豺狼虎豹的威嚇逼迫,那會是什麼情景?一想到這兒,他就心疼難抑。

    「對他們那種人就該下狠手,你做的沒錯。」他冷聲道,語氣中還帶了些殺氣。「打蛇不死後患無窮就是這個意思。不過你放心,即使如此以後你也不需要再為那些人心煩,因為有我在。」

    駱含瑄聞言頓時眉開眼笑,她笑咪咪的看著他,調皮道︰「那就辛苦你了,我的未婚夫。」

    「甘之如飴,我的未婚妻。」他挑眉回道,隨後兩人相視而笑。

    五天後,駱含瑄在連馳俊的相伴下回到朝陽城,令袁氏驚喜不已,更令她驚喜的是女兒的婚事終于隨連馳俊的歸來而正式確定了。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袁氏變得好忙,有一堆事情等著她決定和處理,因為雙方長輩加起來就只有她一個人,她想不忙都不行。

    長輩只有她一人?怎會?

    答案很簡單,因為準女婿說連家那邊不來往了,而女兒又說駱家那邊不必知會,再加上她覺得自己娘家袁家那邊沾了就是自找麻煩,所以他們三個人商量的結果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後就變這樣了。

    這樣不怕成親時的場面太冷清難看?

    她原本也是有此擔心的,但準女婿說了,他娶妻不是為了要給誰看,而是為了要給含瑄幸福和依靠的,況且知府和縣令都會來喝喜酒,又有誰敢說他們的婚禮冷清難看呢?

    總之,對于女兒自個兒相中的夫婿,袁氏這個丈母娘是愈看愈滿意就對了。

    袁氏為女兒成親的事忙得團團轉時,當事人卻正在悠閑的看宅子,選新房。

    原本照駱含瑄母女倆的想法是,她們現在住的宅子就很好,只要兩人先在外頭租間房子住,到時候再將新娘子從租屋處迎娶回來,一家人住現在這間宅子里就行了,可是連馳俊卻不同意,嫌宅子太小了。

    「這宅子現在看起來是夠住,但等咱們成親有了孩子、多了些下人就會顯得擁擠。」他說得理所當然。「除了岳母之外,咱們倆可以算是沒有其他親人,為了將來孩子長大能有兄弟姊妹相互幫助,咱們一定要多生幾個,宅子當然要愈大愈好,孩子們才有地方住,才有地方玩。」

    然後,他也無須再多說了,因為袁氏已經在一旁不斷地點頭,眉開眼笑的笑得闔不攏嘴。二比一的結果,駱含瑄也只好從了。

    這回替他們跑腿的牙儈還是梁雨生,這人勤奮又老實,幾次合作下來雙方都變熟人了。

    「這宅子賣了一年多也沒賣出去,不是宅子不好,而是價錢實在是太貴了,偏偏屋主又連一個子兒也不肯少,讓看中宅子的人再滿意這宅子也不肯當冤大頭,若不是你們急著要找這樣的宅子,我根本不會帶你們來看的。」梁雨生邊走邊告訴他們,臉上表情是既為難又歉疚。

    「梁大叔,這話你之前就說過了。」駱含瑄笑道︰「你放心,就算我們看中了這座宅子,還當了冤大頭買下了,我們也不會怪你的。」

    「我不是怕你們怪我,只是……欸,你們如果能再多給我一些時間,大叔就算跑斷腿也會幫你們找到其他價錢合理的宅子的,這間宅子賣價真的是太貴了。」梁雨生咳聲嘆氣的說,一臉的良心不安。

    「有道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梁大叔不必介懷。」連馳俊也道。

    「欸,那我就不說了,你們隨便看吧。」

    為了維持高價,這座宅子雖沒人居住,卻一直有人悉心照料著,所以並無任何頹圮的景象。

    餅高的賣價先不提,這座宅子真的是很不錯,地方寬敞,宅子四周除了高牆還種了不少粗大的樹木,郁郁蔥 的看起來既涼爽又充滿生氣,最重要的是讓整座宅子有了隱密性。

    這是座五進院的大宅子,前堂後寢帶跨院的方式建造,一進是外院,有一整排的倒座房,供護院、門房、車夫等男性下人們居住,二進院是待客的廳房,由五間青磚紅瓦房構成,還有東西廂房可做為客房,之後再經過一道垂花門便來到三進院。

    三進院和四進院是宅子主院,除了正房外,左右各有一座獨立小院,三進院的前院還有個精心建造的大庭園,種了不少花草樹木,還有假山奇石、水榭涼亭,非常優美,而四進院的後院則是個大花園,花園中的建築物除了游廊外還有一座花房,佔地略小于三進院。

    最後的五進院是後罩房,是由一整排稍矮的房子所組成,是供女性下人們居住的地方。

    駱含瑄一路看下來,對這座宅子真的滿意到不行,尤其是那兩處庭院,真讓她擁有了世外桃源的感覺。

    「看樣子你很喜歡這座宅子。」連馳俊微笑道。

    「嗯,很喜歡,你要買來送我嗎?」駱含瑄點頭應道,對他早已學會了不必客氣,更不必矜持,實話實說最好。

    連馳俊忍不住輕笑出聲。「等咱們成親後,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是你的,還需要送嗎?」

    駱含瑄想想也是,這家伙連一百五十萬兩的銀票都能眼不眨眉頭不皺的丟給她保管,之前她想把銀票還給

    他,他還嫌麻煩,說要用錢再找她拿,就這樣理所當然的又把那堆銀票丟在她這里不管不問了。

    錢財乃身外之物,這句話對這家伙來說真的很適用,也難怪他一點都不在乎連家那些家產了。

    「雖然很喜歡,但咱們真的要當冤大頭買下這座宅子嗎?」她問他,而他的回答果然應驗了她對他的了解——

    「有錢不見得能買到滿意,既然你喜歡這宅子,咱們干麼不買?咱們也不缺那點錢。」

    連馳俊一點也不在意多花點錢,只要未婚妻喜歡就好。

    「連家分家時,你不是被淨身出戶嗎?哪來的錢?」駱含瑄好奇的看著他問道,因為他連準備聘禮都沒動用到放在她那里的一百五十萬兩。

    「我有與連家無關的屬于我自己的產業。」他告訴她。

    「未分家之前可以擁有私人產業?連家人怎麼沒逼你充公?」她不解的問,問完才想起了上次差點中計的事。她改口問他,「你是怎麼逃過連家那些人的眼線,擁有屬于自己的財產啊?」

    「寄放在他人名下就行。」

    「就像豪華大飯館這樣?」駱含瑄恍然大悟。

    「差不多。」連馳俊點頭。

    「你就不怕遇到心懷不軌、趁機霸佔你的產業不還的人?」

    「我的東西沒那麼容易佔,想佔得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敢佔就等著承擔後果。」連馳俊平靜地說,威脅意味卻是十足。

    「哇,好可怕。待會回家後提醒我把飯館的地契和店契拿還給你,否則哪天我不小心起了霸佔的心思還得承擔後果,太可怕了。」駱含瑄一臉小女子怕怕的模樣,還做作的伸手拍了拍她的小心肝,逗得連馳俊哭笑不得。

    「就你愛作怪。」他伸手捏了下她的小骨頭。

    既然提到了有關連家的事,駱含瑄趁機問道︰「連家二房、三房上回功敗垂成之後有什麼反應嗎?他們應該不會因為一次失敗就罷手吧?」

    「他們以後會忙得沒時間睡覺,更沒時間想咱們。」連馳俊回道。

    「你做了什麼?」駱含瑄滿臉好奇。

    「我警告過他們別找我麻煩,既然不聽話,就得承擔後果。」

    駱含瑄雙眼發亮,一臉的興致勃勃,迫不及待的追問他,「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

    「這麼好奇?」連馳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用力點頭。「有仇不報非君子,雖說仇不是我親手報的,但能知道他們惡有惡報是何下場也能解氣。你快說。」她催促他。

    連馳俊牽起她的手,逛起了四進院里的花圜,一邊走一邊說︰「說穿了連家那些人就是貪財,他們既然如此重視錢財,我就從他們最重視的東西下手。連家家產雖然遍布大江南北,多不勝數,但真正會下金蛋的金雞就那幾樣,如果那幾只金雞突然再也下不了金蛋,你說那些人會不會著急?」

    「意思就是你對那幾只金雞下手了?怎麼做到的,而且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駱含瑄瞠大雙眼,好奇不已。因為從事發至今也不過才一個多月,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怎麼有辦法辦到這件事呢?

    「雖然我沒爭連家那些產業,但不代表那些產業中沒有我的人。」

    「未雨綢繆,釜底抽薪?」她雙眼發亮。

    「以防萬一,以備不時之需。」他微笑。

    「你就是只狐狸。」

    「和一群狼相處了那麼久,若不學會狐狸的狡猾,早就被啃得皮都不剩了。」他自嘲的說。

    駱含瑄一怔,隨即緊緊地握了下他的手,抬起頭來調皮的對他咧嘴一笑,道︰「還好你經歷過那些才學會這麼多本事,以後我和孩子們只管負責當綿羊,有你這只狐狸罩著,狼來了也不怕。」

    連馳俊頓時覺得暖洋洋的,一顆心更是軟得一塌糊涂。

    他將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抱住她,將下巴抵在她頭頂上,聲音沙啞的說︰「如果過去我所承受的一切,是為了遇見你後能夠擁有足夠保護你和咱們孩子的能力的話,我將不再有怨恨,只有感謝。」

    「你當然得感謝,像我這樣的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讓人遇見的。」駱含瑄抬起頭來看著他,一本正經的對他說道。

    連馳俊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道︰「我現在才發現,你的臉皮還挺厚的。」

    「我是認真的,你別不信,在這個世上,我,獨一無二。」她直視他的雙眼,認真的對他說。

    「嗯,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他毫不猶豫的點頭,回得認真。

    駱含瑄與他四目相交的對視了半晌,終于輕嘆一聲,有點像是自暴自棄般的說︰「算了,你知道我與眾不同、獨一無二就行了。」

    「你這是怎麼回事?」連馳俊哭笑不得的問她。

    「就是孤獨寂寞冷。」她咳聲嘆氣的回答。

    連馳俊挑高眉頭,抱緊處理。「這樣還孤獨寂寞冷?」

    「唉。」駱含瑄回以一聲嘆氣,只有天知道她這個穿越女的孤獨寂寞冷是從何而來,又是如何的無處可訴說。

    連馳俊眯了眯眼,二話不說的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封吻住她,吮咬她柔軟的雙唇,頂開她因驚愕而微張的嘴巴,探進她口中掠奪屬于她的芳香,深吻纏綿。

    駱含瑄被吻得渾身火熱,心髒狂跳到不行,什麼狐獨寂寞冷的早被她忘到九霄雲外去,除了眼前正在激吻她的男人,她再也想不起任何人任何事。

    餅了許久,他終于抬起頭來,輕喘的抵著她的額頭,沙啞的開口問她,「還覺得孤獨寂寞冷嗎?」

    她除了臉紅和喘息,無話可說。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24 PM

第十五章 夫人有孕了

    連馳俊和駱含瑄成親當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一看就是個好日子。

    駱含瑄的悍名在朝陽城內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要成親的事一傳出來就轟動全城,人人都在打聽到底是哪個不怕死的男人膽敢娶她為妻,然後得知新郎竟是豪華大飯館的東家之後,原本驚奇嘲諷的情緒立刻轉變成羨慕嫉妒恨。

    有錢就是有權,原本駱家在朝陽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結果在得罪了那位東家之後,瞧他們現在落得什麼下場?駱家大爺至今都還被關押在牢里,駱家人聽說也不太好過,都開始盤售鋪子了。

    因此就算大家對駱含瑄這個爭議頗大的姑娘能嫁出去、還能嫁得這麼好有眾多的羨慕嫉妒恨,也沒人敢胡亂批評,以免落得跟駱家人一樣的下場。

    所以,兩人的婚事就在一片寧靜祥和的朝陽城內,熱熱鬧鬧的舉行了起來。

    吉時一到,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華貴的八抬大轎由壯漢們穩穩抬起,跟在駿馬後開始緩緩前進。花轎兩邊有人灑花,有人灑糖果,吸引了一大群愛湊熱鬧的大人和搶食糖果的小孩跟隨,將整個迎親隊伍都壯大了起來,浩浩蕩蕩,歡天喜地。

    喜宴自然辦在豪華大飯館,前來參加喜宴的人幾乎全是外地來的,一輛輛的豪華馬車,一個個看起來非富即貴,帶來的禮金和賀禮更是亮瞎了所有前來看熱鬧的人們的眼。

    這些都是什麼人啊?

    大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猜測著,卻無人認得這些人來歷,直到縣令大人和知府大人相繼出現,命人送上賀禮,朝陽城的百姓們這才被嚇得目瞪口呆,一個個呆若木雞的連想開口說句完整的話都困難重重,畢竟自古就是民怕官、小官怕大官的。

    連知府大人這麼大的官都親自前來祝賀了,這豪華大飯館的東家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有些小道消息知道得多的人,把東家是京城百年皇商連家人的身分翻了出來,但又有人說,連家前段時間鬧分家,影響力和財力都大不如前了,可是看這位東家成個親就弄出如此浩大的聲勢,實在是不像啊。

    「沒聽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嗎?」有人如此說道,一句話便解除了大家的疑惑。

    總而言之就是,這豪華大飯館的東家是他們這些老百姓,甚至是知府大人和縣令大人都惹不起的人物就對了。

    這喜宴耿燁磊也來參加了,身為連馳俊的知交好友,他想不來都不行,只是他的心情真的很復雜,說是五味雜陳都不為過。

    駱家人也厚著臉皮來了,不過除了駱二爺之外,其他人全數被擋在門外,本來那些人還想鬧事的,結果一知道縣令大人和知府大人也在場,頓時全夾著尾巴跑了。

    駱二爺當然也沒臉再待下去,匆匆和新郎官說了幾句身為岳父該說的場面話,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說完後就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京城連家也沒人前來,自家的金雞母出了問題,他們哪還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大老遠跑到這兒來鬧事,全忙救火去了。

    是夜,紅燭映照,燭影搖曳。

    連馳俊帶著七分醉意走進新房,他的新娘正坐在喜床上含羞帶怯的等著他。他嘴角揚起歡喜的微笑,大步走到床前低頭看著他已卸下新娘濃妝、恢復她平日嬌柔俏麗容顏的嬌羞娘子。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摘下她烏黑秀發上的發簪,讓她瀑布般如墨發絲散落下來,包圍住她那只有他能見到的艷麗。

    手輕撫上她嫩如凝脂的臉頰輕輕摩挲著,感覺到她的輕顫與輕喘,他黑眸深邃,情/yu濃烈,再也遏制不住的低下頭來親吻她,從輕柔到激狂,熱情如火。

    人被推倒,衣裳一件件的被扯開、被剝落,兩具同樣熾熱的身體在輕喘與低吟聲中貼近,摩擦,踫撞,然後意亂情迷,抵死纏綿。

    洞房花燭夜,大紅帳幔里旖旎無限,春/色無邊。

    成親前與成親後對駱含瑄而言其實並無太大的差別,除了換間大宅子居住外,身邊服侍她的還是那些人,娘親也還與她同住一個屋檐下,平時要處理的事也是那些,不多也不少。

    唯一不同的就是每晚睡覺時,身邊會多一個人,一個食髓知味、每晚不折騰她個兩回必不罷休的家伙,讓她想找人訴苦抱怨一下都說不出口,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夜晚,駱含瑄又一次被某人折騰得渾身無力,虛脫般的癱軟在床榻上時,她惱怒的想打人想踢人都做不到,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你就是一**,披著人皮面具的禽獸!」她咬牙切齒的說,只是氣喘吁吁又虛弱無力的她說起這話不像罵人,反倒像是在打情罵俏的嬌嗔。

    「謝謝夫人誇獎。」吃飽饜足的某人一點也不在意被稱之為禽獸。

    「誰誇獎你了?」勉強凝聚出一絲氣力,她狠狠地在某人腰上擰了一把。

    但對某人來說這跟搔癢癢無異,反倒讓他找到了借口。「看樣子夫人精神不錯,咱們再來一次。」

    「別——」

    想拒絕已是來不及,因為唇已被吻封緘,身子被他覆身壓住,無力的雙腿讓他一個俐落的動作撐開,下一瞬間,他的堅硬已沉入她依然敏感的體內深處,令她忍不住悶哼一聲,不自覺的發出細碎呻/吟。

    嚶嚀婉轉的嬌吟落入某禽獸耳里是那麼的美妙動聽,令他越發隱忍不住自己的喜愛與欲望,愛不釋手的一波波折騰小嬌妻,也折騰自己,直到高/潮來襲後再也產生不了一絲動力,這才擁著早已昏睡過去的人兒心滿意足的入睡。

    這樣的人生,這樣的日子,真是美好。

    兩人成親半年多後,在某禽獸每晚努力不懈的辛勤耕耘和袁氏殷切的期盼下,駱含瑄終于有了身孕。

    這當然是個大好消息,尤其是對府中的三個主子而言。

    袁氏一想到過不久自己能做姥姥了就笑得闔不攏嘴,自是不必多言。

    駱含瑄雖沒想過要這麼早有孕,畢竟她的身體還是個未滿十七歲的稚嫩小姑娘,可是有了孩子她也不會抗拒,在楞神了一會兒後便充滿了期待,不知自個兒會生出怎樣的一個小娃娃,是像他還是像她?

    連馳俊更是對于自己不久後就要當爹的事興奮不已,得知此好消息後的頭幾天走路都是用飄的,整個人更是笑得傻兮兮的,不過等他的興奮勁過後,他突然發現一件令他大受打擊的事,那就是夜晚夫妻間美妙的敦倫生活沒了,不管是為了嬌妻或孩子都不得不暫停。

    什麼叫樂極生悲?這就是!

    欲求不滿讓他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脾氣也愈來愈大,身為岳母的袁氏不得不前來找女兒探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就讓駱含瑄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因為在她開玩笑的告訴母親連馳俊是欲求不滿才變得脾氣暴躁之後,母親竟要她考慮為連馳俊覆排個通房小妾,真是把她氣到一個不行。

    晚上,連馳俊從外頭回來,一進房門看見嬌妻臉色不對,立即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她面前,著急的問道︰「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說著又迅速轉頭朝外頭沉聲怒吼,「如詩如畫在不在?快去請大夫過來!」

    「我沒事,你別亂叫。」駱含瑄趕緊出聲阻止他,又朝外頭喊了一句,「沒事,如詩如畫,你們可以下去休息了。」

    「臉色都這麼難看了怎會沒事?」連馳俊不信。

    「誰生氣時臉色會是好看的?」駱含瑄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末了還甩頭冷哼了一聲。

    「這是誰惹夫人生氣了?」他疑惑的問,一頓後又道︰「該不會是為夫我吧?」因為嬌妻剛才那一瞪一哼,分明就是針對他而來。

    駱含瑄回過來又狠瞪了他一眼,說︰「就是你!」

    「我做了什麼啊?」連馳俊一臉莫名其妙,自覺冤枉的問道。

    「你最近干麼老冷著一張臉,把府里的下人們都嚇得噤若寒蟬,讓娘跑來問我發生什麼事,最後要我考慮為你收通房納小妾,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駱含瑄一古腦的把氣出在他身上。

    連馳俊真是冤死了,近來因為欲求不滿他心情已經夠壞了,沒想到連下人們和岳母都來給他添堵。

    真是愈想心里愈不平衡、愈生氣,他倏然起身道︰「我現在就去和岳母說清楚我這輩子不收通房不納妾的事。」

    駱含瑄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拉住他,「別鬧,你想害我被娘罵啊?」

    「我不想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承受你的怒氣,更不想你為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情影響自己的心情。」他一臉嚴肅的低頭看她。「我說過今生今世要和你白頭偕老,也承諾過要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但你卻為了岳母幾句話就不信任我還發了脾氣,這種事發生一次就夠了,我絕對不會再讓它有第二次發生的機會。我去和岳母把話說清楚。」說完,他堅定的將她拉住他的手撥開,轉身就走。

    駱含瑄呆了一下,旋即回神的跳下床去追上他,一把從後頭將他給抱住。

    「相公你不要生氣,我認錯,我錯了行不行?」她緊緊地抱住他的腰開口道歉。

    「不管你有沒有錯,這件事都要解決,我不可能為了要讓下人們好過,不高興也要擺著一張笑臉,所以我不會改變我自己,岳母也會繼續拿這件事情來煩你,弄得咱們倆都不開心。」他平鋪直敘的說,沒有回頭。

    「不會,如果娘下回再跟我提這事,我會直接拒絕娘,告訴她我們倆要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她認真的說,從他背後繞到他身前,抬頭凝望他有些冷硬的臉,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撒嬌討好的求饒道︰「馳俊,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連馳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沒有應聲,也沒像以往那般伸手摟住她。

    看樣子這回真的氣得不輕。駱含瑄心想著,但也不能怪他,因為的確是自己無理取鬧了些,明明給她添堵的是自己的親娘又不是他,她沖著他發脾氣干麼?況且在這三妻四妾、男尊女卑的年代,他對她真的已經夠好夠容忍了,她再恃寵而驕、驕縱任性就有點太過分了。

    嗯,還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她摟著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吻了一下,嬌聲道︰「對不起。」

    沒反應。

    她再吻一下,又說了一次,「對不起啦。」

    還是沒反應。

    看樣子得下重本才行,她再次吻上他的唇,但這回可不是蜻蜓點水似輕吻一下就離開,而是貼著他的唇張嘴輕吮,伸舌輕舔,感覺他除了微僵了一下身體之外依然毫無反應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伸舌頂開他的嘴,將舌探入他口中,給他來一個法式深吻。

    她只是想向他道歉賠罪,卻不知自己根本就是在玩火,還在火上燒油。

    連馳俊倏然低吼一聲,再也遏制不住反被動為主動的狠狠吸吮勾纏住她的唇舌,彎腰打橫將她抱上床。他忍不住扯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吻遍她全身,令她緊緊地摟抱著他,在yu/望的洪流中撲騰低喊,直到愉悅將她整個人淹沒為止。

    連馳俊咕來沒想要這樣對待有孕在身的嬌妻,可誰叫他被她挑逗到情難自禁,差點失去理智,幸好最終還是把持住自己,即便他現在渾身僵硬,某處疼得他想死。

    他輕輕的呼吸,小心翼翼的移動身體,想下床去想辦法冷靜自己,不料他原以為已經入睡的嬌妻卻突然將他摟住,還不斷地往他身上蹭來。

    「別亂動。」他咬牙迸聲道。

    怎知她卻聽而不聞,不僅沒停止往他身上蹭來的舉動,還將手往下探,覆上他疼痛的那一處,讓他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顫。

    「已經過了前三個月的危險期,其實是可以的。」她沙啞的在他耳邊輕聲道,不忍他的壓抑與忍耐。

    「真的嗎?」他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激情難抑,沙啞的吞咽著口水問她。

    「嗯,只要小心點就行。」

    「真的?」他再次確認。

    「嗯。」

    「我會小心的。」他親吻著她的耳廓沙啞的說……

    駱含瑄一邊輕撫著自己的大肚子,一邊看著窗外落葉繽紛的蕭瑟景致,忍不住輕輕地嘆息出聲。

    「少奶奶又在想少爺了?」如詩拿了件薄毯輕覆在她身上。

    「誰想他了?」駱含瑄嘴硬,卻在下一刻立馬破功。「你說連家那些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都分家了,連家富可敵國的財富也全都分給他們,他們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非要找咱們麻煩不可?」

    沒錯,京城連家人前段時間又開始作妖搞鬼了!

    因為連馳俊一直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讓他們始終無機可趁,他們竟將主意打到為她這個女兒到廟里上香祈福的娘親身上,將她娘給嚇得半死,也把她給急壞了,最重要的是把連馳俊給逼急氣瘋了。

    于是,她的夫君便帶著人上京去解決這件事,還信誓旦旦的向她發誓,這一回定會徹底的把那些煩人的家伙們解決干淨,免得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教訓一次就夠了,這次他不會再留情。

    他要怎麼解決連家那些人她沒過問,只讓他小心,早點回來。

    他點頭應好,怎知一去就是四個多月,眼見她再過十來日就要臨盆了,卻始終未收到他將歸來的消息。

    「少奶奶何必費心思想這種事,反正萬事有少爺在。」如詩勸道。

    「我只是想不透那些人是不是吃飽太閑了,才會閑得發慌到處找人麻煩打發時間?可是即便如此,他們也該

    去找軟柿子捏啊,找連馳俊麻煩不是跟找死一樣嗎?難道他們不是太閑,而是活膩了?我真是想不透。」駱含瑄說得一本正經,搞得如詩有些哭笑不得。

    「想不透就別想了,少奶奶。」如詩再勸,「你現在應該想些開心愉快的事,把心情放輕松,等著迎接小少爺或小小姐到來。」

    駱含瑄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同意道︰「有道理,不過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麼開心愉快的事,你幫我想幾個如何?」

    如詩渾身一僵,頓時想起了不久前如畫的下場。

    那天如畫見少奶奶似乎有些悶悶不樂,便和她一樣開口勸了少奶奶想些開心的事,然後就接到少奶奶要她幫忙想的差事,再然後如畫想一個就被少奶奶搖頭否決一個,想到頭都快炸開了還是沒能想到一個讓少奶奶覺得滿意的回答,只能抑郁的跪地求饒,當晚還為此作了個大惡夢,至今仍余悸猶存。

    「少奶奶,奴婢錯了,你饒了奴婢吧。」她立即開口求饒,不想重蹈如畫的覆轍。

    駱含瑄一呆,哭笑不得的問她,「我又沒生氣,也沒罵你罰你,你何錯之有?」

    「奴婢怕一會兒想不出令少奶奶滿意的答案會惹你不高興,像如畫上回那樣。」如詩老實說。

    「上回是我心情不好才遷怒了如畫,是我的不對,今天保證不會。」駱含瑄舉起手做發誓狀,顯示她現在心情真的還不錯,不過如詩倒被她的話給轉移了注意力。

    「少奶奶,你那天為何心情不好,可不可以告訴奴婢,讓奴婢幫你分憂解勞?」如詩關心的問道。

    據她所知,那天少奶奶為何心情不好至今仍是個謎,無人知曉,如果能讓少奶奶把煩惱說出來的話,對少奶奶和少奶奶腹中的小少爺或小小姐都好,孕婦心思太重可不是好事。

    想到那天的事,駱含瑄的好心情頓時不翼而飛,但看見如詩露出一臉擔憂的神情,她立刻又甩開那股煩悶,以不甚在意的口吻開口說︰「能讓我心煩的除了駱家還能有什麼?也是我當下一時想不開,現在已經沒事了。」

    「如婢能知道是什麼事嗎?」如詩當然不會刻意揭穿主子的言不由衷,只是婉轉的柔聲問道。

    駱含瑄搖了搖頭不想多說,只因為這事關系到她娘,她不想讓如詩如畫她們對娘有意見。她的娘終究是個古代女子,以夫為天,即便都和離了,對前夫的要求仍是拒絕不了。

    「你爹爹說老太太病重,所剩的日子不多了,想見你。瑄兒,看在你爹爹的分上,你要不要去見她一面?」

    娘問她,臉上卻帶著懇求的神情,令她看了一肚子火。

    「不去!我和那些人早已無任何關系,誰死誰活與我何干?」她冷漠的拒絕。

    「瑄兒,她畢竟是你祖母,還有你爹——」

    「娘,咱們與駱家早已恩斷義絕了,你記得嗎?爹我都沒認了,祖母又算什麼?」她打斷她娘的話。

    「瑄兒,娘不想你變得這麼冷漠無情,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太太想見你一定是有什麼話想對你說,你應該要給她一個機會才是。還有你爹爹他——」

    「娘,你是不是想和爹復合,想回到爹身邊去?」她直截了當的問道。

    只見她娘渾身一僵,隨即露出帶點乞求與歉意的神情,欲言又止的看著她,讓她瞬間有了被背叛的感覺。

    她那兩天便是為了這件事而心情沉郁,不過這幾天她已經想開了。

    娘是個成年人不是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與情感歸宿,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只有娘自己知道,身為女兒的她認為的好不見得就適合娘,所以她決定要尊重娘的選擇。不過因為這事與駱家有牽連,在一些事情上得先約法三章才行,免得又讓駱家那些人以為有機可趁。

    這事,她打算等連馳俊回來與他商量過後再說,卻不知他何時才能回來,這才會每每想到這兒就不由自主的嘆息出聲。

    見少奶奶情緒似乎又低落了下來,如詩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開口道︰「少奶奶,今日外頭天氣不錯,要不要奴婢陪你到外頭散散步?大夫不是說適當的動一動,對生小少爺或小小姐時能有所幫助嗎?」

    駱含瑄看了她一眼,從善如流的點頭道︰「好吧,咱們到外頭走走。」

    如詩點頭,立刻靠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起挺著大肚子的少奶奶起身,並仔細的替她披上一件披風,這才攙扶著少奶奶走出房門,準備走到園子里去散步。

    可是今天大概不是散步日,因為她們才走出房門而已,便見袁氏領著駱二爺前來。駱含瑄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瑄兒,你爹知道你近日就要臨盆了,所以特別過來看看你。」袁氏帶著些許猶豫與請求的神情,看著女兒開口道。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駱含瑄無法遏制自己的冷嘲熱諷。

    「瑄兒。」袁氏乞求中又帶點輕斥的喊道。

    「好吧,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駱含瑄立即認錯,接著卻又道︰「那麼現在人也看到了,我也好好的,健健康康、無病無痛,那是不是可以請他離開了?」

    「瑄兒,你別這樣,他是你爹。」袁氏求道。

    「要我把他當爹看待,要先看他有沒有把我當女兒。」駱含瑄冷聲直言道。

    「瑄兒,你一直都是爹最疼愛的女兒,雖然之前爹因為無法違逆你祖母,有許多事對不起你,但你應該知道爹始終是那個最疼你、寵你的爹爹,是不是?」駱二爺在前妻的示意下趕緊開口,誠懇而認真的對女兒說。

    「是。」駱含瑄在駱二爺隨她娘走進她的院落後,首度轉頭面對他。「但爹同時也說到另一個重點了——無法違逆老太太。所以敢問爹,你這回又是無法違逆老太太的什麼命令而到女兒這兒來的?如果你真有把我當女兒看待的話,就請你老實的說吧。」她面無表情的道。

    駱二爺頓時渾身僵直,有些不知所措又難堪窘迫了起來。

    「爹怎麼不說話?」駱含瑄並沒有因此打住,繼續追問他,「你別告訴女兒說沒這回事。爹是個孝子,在老太太病危之際,爹又怎會不衣不解帶、寸步不離的守在老太太身旁呢?你到這里來,別告訴女兒不是老太太的意思。」

    「你祖母她、她只是想見你。」駱二爺終于說實話。

    「所以,你來此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因為關心我才來看我,而是為了老太太,為滿足老太太的要求與希望。」

    「瑄兒,她是你祖母,而且現在病得很重,也許這是她人生最後一個願望,你就不能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去看看她嗎?」駱二爺請求的說,但語氣中卻已生出些許不滿與怒意。

    雖然駱含瑄對這個生身之父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但見他如此口口聲聲說疼她,實際上卻壓根不管不顧她的安危,她還是感覺到生氣與憤怒。

    「所以為了滿足老太太的願望,爹就不管身懷六甲的女兒,要女兒冒著隨時會臨盆、周遭卻毫無任何準備的危險,出門走這一趟是嗎?」她冷嘲熱諷的說完,隨即就見站在駱二爺身旁的娘親倒抽了一口冷氣,面無血色的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轉頭瞪向駱二爺。

    「你怎能這樣?」袁氏後知後覺的發現其中的不妥,失望又震驚的朝他斥道︰「瑄兒她是你女兒,她肚子里懷的是你外孫!」

    「你不是說距離生產日還有好幾天嗎?又不是真的要她靠著雙腳一路走過去,不是有馬車可以坐嗎?」駱二爺皺眉道,一臉不以為然。

    袁氏難以置信的瞪著他,終于在這一刻看清眼前這男人的寡情少義。

    以前她總以為他是為了孝道身不由己,這才無法護她們母女周全,只能眼睜睜的看她們在駱家受罪,遭人搓圓捏扁也無能為力,現在她才看明白,他根本不是無能為力,而是從未上心,事後張口吐出來的安慰與承諾也全是空口白話的甜言蜜語與哄騙,只有她這個傻子才會將那些話當真,抱以期望。

    她真是太傻、太傻了!

    「瑄兒,娘錯了,娘對不起你。」她淚如雨下的轉頭對女兒說。

    「娘,別哭,為這種人不值得。」駱含瑄柔聲道,眼里有著對母親的心疼。

    「你說的對,這種人不值得。」袁氏點頭,伸手拭去臉上的淚水。

    她轉頭,毅然決然對駱二爺說︰「駱兆煌,我袁麗蓉從此時此刻起與你恩斷義絕,再無任何關系,也不會再見你。你自個好自為之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絲毫不理會駱二爺在身後的呼喚聲。

    娘既已離去,駱含瑄更是懶得理會他,直接開口吩咐道︰「如畫,替我送客。如詩,我乏了,扶我進房休息。」

    「駱含瑄!我是你爹!」駱二爺伸手怒指著她,氣得不得了。

    「我說過了,既然你沒拿我當女兒看,我也不會認你這個爹。」駱含瑄面無表情的對他說。

    「你、你這個不孝女!」

    「如畫,送客。」駱含瑄懶得再理他,轉身就要回房。

    「你給我站住!」駱二爺怒吼道︰「我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爹,你是我女兒這事沒有任何人能夠否認,所以今天我這個做爹的要教訓你這個不孝女,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我,說我不對!」說著,他怒氣沖沖的大步朝駱含瑄沖了過去。

    「保護少奶奶!」如詩大驚失色的叫道。

    如畫早已一馬當先的沖上前去擋在駱二爺面前,在駱二爺伸手推她之際毫不猶豫以一招擒拿手將他給制住,並用力的將他的手反剪于身後。

    暗藏于內院周遭的護衛跳出一人來接手,將駱二爺從如畫手中接去,其力道與如畫這麼一個小丫鬟相比不知大了多少,讓駱二爺痛得哀哀叫。

    駱含瑄一點心軟或于心不忍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厭煩。

    「送他出去,以後不許再讓他踏進內院半步。」她冷聲道。

    礙于世人眼光,她或許不能將親生父親阻擋于大門外、門都不讓進,卻可以讓他止步于外院,二進門都不許他跨進一步。

    護衛點頭應是,轉眼間就將不停哀號與怒罵的駱二爺給帶走了,院內也恢復了寧靜。

    吵吵嚷嚷的駱二爺走了,眾人正想可以輕松一會兒,誰知駱含瑄突然輕聲開口,打破眼前的沉靜——

    「如詩,通知穩婆和我娘,我好像要生了。」

    「什麼?!」如詩和如畫同時驚聲大叫。

    駱含瑄終究還是被害得動了胎氣了。

作者: 芯兒    時間: 2017-2-13 07:25 PM

尾聲 歲月靜好

    十年的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即過。

    近年來,京城皇商連家已少有人提起,取而代之的是朝陽連家。

    提起朝陽連家,最被人們津津樂道的除了連家家主連馳俊外,連家主母駱含瑄亦是不遑多讓。

    這個駱氏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而是一個奇女子,從她未出嫁還是小姑娘時就非常的與眾不同,常有驚人之舉,其中最讓人褒貶不一的便是她與娘家駱家之間的糾葛。

    可是不管別人褒貶如何,老天早已做出了裁決,因為朝陽駱家早在五年前便已頹圮敗壞到賣光家產,不得不舉家遷離朝陽城,到別處去謀生。

    反觀當初被他們錯待的一對母女,如今過著膏粱錦繡、鮮車怒馬、奴僕成群的好生活,這不是惡有惡報、善有善報,那是什麼?

    不過這都是陳年舊事了,駱氏的與眾不同指的可不只是她與駱家翻臉的事,還有她堪稱點石成金的本事,據說開遍全國各地的豪華大飯館便是她一手建立起來的,而不是其夫婿連馳俊的手筆,其中飯館內賣的所有吃食,不管是正餐、點心、零嘴,無一不是出自于她的主意。

    想想那些吃食所造就出來日進斗金的飯館,這不是點石成金又是什麼?

    為此,真的有太多人羨慕連馳俊了,竟然能娶到一個財神婆。也有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拿女子無才才是德來說事,指稱像駱氏這樣的女人八成是個不安于室的悍婦。

    不過事實真如此嗎?

    別處的人或許不知道,但朝陽城的百姓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家夫妻鶼鰈情深、恩愛逾恆,他們從未見過比這兩人更相愛的夫妻了。

    成親十余年來,連馳俊始終無通房也不納妾,對妻子呵護備至,始終如一。而駱含瑄也爭氣,不僅出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更為他生了三兒兩女,其中還有一對是龍鳳胎,漂亮得像是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他們一家人偶爾會出現在朝陽城百姓的視線中,有時是在飯館吃飯,有時是在街上游逛,有時他們還會出城到郊外踏青,然而不管同行的成員有幾人,他們夫妻倆始終是形影不離。

    瞧,說著說著就看見真人了,在那片草地上野餐的不就是連家人嗎?

    三輛馬車停于不遠處,六匹馬兒悠閑的在一旁吃草。連家護衛們散布于四周警戒著,僕婦丫鬟們則各司其職,備食的備食,照顧小主子的照顧小主子。黑馬再往遠處一點看去,只見一對見女手牽著手散步,男人似乎對女人說了些什麼,逗得女人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一陣風吹來,發絲飄揚,男人舉起手輕柔的為女人梳整被風吹亂的發絲,女人抬頭回以微笑。

    四目相對中,男人緩緩地低下頭吻住女人,而不遠處孩子們玩得正開心,笑聲此起彼落,不絕于耳。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全書完】

作者: mayribbon    時間: 2017-4-8 04:48 PM

好喜歡金萱的書,又恰巧是最近喜愛的穿越題材,給樓主大大的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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