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月出雲 -【卿魅天下】《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9:42 AM     標題: 月出雲 -【卿魅天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30 11:56 AM 編輯

【書名】:卿魅天下(原名:雪山聖女)

【作者】:月出雲

【內容簡介】:

      如果事情可以重來,雲兮兮一定不會選擇去救那被劫的和親公主。

  就因為救了她,她才得罪了兩個煞星。

  一個是公主要嫁的左賢王,一個是公主的情郎。

  一個誤會女扮男裝的她就是公主的心上人,一個恨她壞了自己救公主的計畫。

  一個霸道傲慢,一個冷漠邪逸。

  她不過是一個局外人,她只想早日逃離這陰謀的漩渦。

  為何她越陷越深,以至於也成了局內人。

      * * *

  她是雪山聖女。

  傳說她以花為貌  以雪為魂,以雲為裳,以冰為室。

  傳說她皎似明月,燦若朝霞,灼如芙蕖。

  傳說她武藝高絕,是九天仙女下凡。

  可傳說畢竟是傳說,她只是個平凡女子,有愛有恨,善良易感。

  她只想平平淡淡的活著,她不願置身於江湖恩怨,朝堂爭鬥。

      * * *

  可是,她是雪山聖女,她的命運,不由她選擇。

      飄渺的煙雨江南,

  磅礡的漠北塞外,

  絕美的兩朝景色盡收,

  帶你體驗獨特的異域風情。

  人們信仰之徵的雪山聖女

  一不小心,遇見兩個冤孽……

  聖女亦入凡塵

  過去和現實交織

  責任和欲望較量

  哪一條才是正果之途?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9:48 AM

引子 雪山歸人

  北方

  草原的美景永遠動人心魄,無邊草色如畫卷般緩緩鋪開,碧色蒼茫,悠遠平曠。

  撲面而來的清風裏,帶著草原特有的淡淡草香。

  暮色中,清脆的馬鈴聲從風裏悠悠傳來,叮叮噹當,如一曲悅耳的歸謠。

  一匹雪白色的馬兒在草原上緩緩奔跑著。

  馬上坐著兩個人。

  一老一少。

  年老的婆婆滿頭雪發,在風裏飄揚,臉上皺紋縱橫,看上去歷經滄桑,但一雙深紫色的眸子卻清澈靈透,沒有一絲渾濁老態,有的只是深深的倦怠。

  身前抱著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女娃,那女娃膚白賽雪,粉妝玉砌,雙目靈動神飛。

  她忽閃著美麗的大眼,纖長的睫毛微微翕動著,如玉雕般的小手指著草原深處高聳入雲的山巒,問道:“阿婆,那是什麼山,這麼美!”

  阿婆頭也未抬,淡淡說道:“那是雪山!”

  “雪山!阿婆,這雪山真美!那座山峰更美!”

  那阿婆終於抬眸望去。

  遠天,落日渾圓,周邊環繞著一片片彩雲,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壯麗的瑰紅色光暈。

  連綿的雪山正處於落日的下方,山頭那終年不化的積雪,此刻被染成了眼眸般的深紫色。

  一座纖細窈窕的雪峰,越過落日,直插入雲,呈現出一種壯麗而穠麗的美,如濃妝的美人,絕美而妖嬈。

  落日宛若被她托在手中,光暈似乎是她頭上的花環。

  望著壯美的雪山,婆婆心中一慟,宛若被人刺痛了心臟,眸中有淚花閃過。

  雪山。

  久違的雪山呀!

  令她魂牽夢繫的雪山呀!

  她竟不知道,它還有這麼奪人心魄的美。這個孩子,竟在第一眼便發現了雪山的神韻。

  一直以來,雪山在她的眼中是冰清玉潔的,是銀妝素裹的,是冷淡清冽的,是拒人千里的。

  她從未發現雪山也有如此妖嬈嬌美的一刻。

  想必在日出的那一刻,她更是美的不可思議吧。

  “阿婆,那雪峰可有名字?”

  阿婆低喃道,“細腰峰。”

  “哦?”小女娃望著那細腰峰。

  中間確是細了下來,如美人不盈一握的細腰。

  “那細腰峰上可住有人麼?”

  “自然是有人,細腰峰上住著雪山聖女。”

  “雪山聖女?阿婆,那雪山聖女必是極厲害人物,不然她們怎能在那麼高的山上居住。是不是和婆婆一樣,都會飛?”

  “是呀,她們都會飛!傳說她們都是浸在冰泉裏洗筋煉骨,練就了一身絕頂武功;傳說她們都是傾城絕色,但是卻無人一窺天顏;傳說她們都是終生不嫁,傳說她們犧牲了自己的幸福,維護著這整個草原的安寧!傳說她們都是以雪為身,以冰為魂;傳說---她們都是九天仙女下凡!”阿婆喃喃說道,神思有些恍惚,不知是說與小女娃聽,還是說與自己聽。

  她深紫色的眸中蘊含著深深的歎息和濃重的悲涼。

  小女娃對婆婆的話似懂非懂。

  但卻是知道了那雪山聖女是極了不起的人物。

  “婆婆,那雪山聖女有很多人麼?”

  婆婆輕輕搖頭,道:“不是,永遠只有一個,但是卻是每六年一換。”

  “婆婆,她們真的是仙女嗎?”小女娃無比崇敬地問道。

  婆婆回頭瞥了一眼興致勃勃的女娃,緩緩說道:“也許是吧!也許不是!傳說畢竟是傳說!”
風起了,碧草在風中起起伏伏,如波濤洶湧的海洋。

  那白馬以及馬上的人兒,頃刻間便消失在無邊的暮色裏,宛若被連綿的草海吞沒了一般。
風裏只餘馬鈴聲,叮叮噹當。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30 11:44 AM 編輯

卷一 輕雲出岫

第01章 無意出手

  北地的雪,總是不期而至。

  雪花如蝶般從空中飄灑而下,紛紛揚揚,迷蒙了人的視線。

  北地的風,總是很凜冽,如刀子般割向人的肌膚,帶著鬼哭狼嚎的嘯聲。

  雲兮兮裹了裹身上的青棉袍,正了正頭上雪帽,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明麗清眸。鞭子輕甩,馬兒四蹄翻飛,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淺淺的足印。

  肅州的城樓上,傳來幾聲嗚咽的羌笛聲,想來是鎮守邊關的南朝士兵,在懷念家鄉吧。

  南朝!

  江南!

  雲兮兮也是很懷念的。

  這一切與她而言,是如此遙遠又如此親切,因為,她記得自己是在那裏長大的,她記得那裏的畫橋流水,煙雨濛濛,記得紫陌紅塵,飛燕流鶯,記得波渺渺,柳依依。

  可是她也許永遠也回不到那裏去了,因為她不是漢人,不是南朝人。

  蒼茫大地,無邊雪野,透著無限蒼涼和寂寥在面前延伸。

  視野裏驀然出現一列小黑點,在緩緩地移動著。待走的近了,雲兮兮發現那是一列長途跋涉的車隊,有百人左右。

  幾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在蜿蜒不平的草原上緩緩行進。

  朔風吹起馬車的棉簾,隱約露出裏面的旖旎紅妝。

  聯想到這幾日的道聼塗説,雲兮兮猜測,這必是那從南朝前來和親的隊伍吧,那裝飾華貴的馬車上,坐的定是那據說才色雙絕的南朝公主。

  才色雙絕?!

  自小,雲兮兮聽的最多的便是這句話。

  不過那都是別人在誇她,但這次指的卻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名來自江南水鄉的女子。

  據說她是南朝武威將軍葉啟風的千金葉從蓉,自小便容色出眾,才華橫溢。南朝先帝因其閨名中有一個蓉字,便封其為采容公主,喻其才容出眾!

  據說這位采容公主深得南朝當今太后的寵愛,太后有意將其納入南朝宮中,封其為後。但事與願違,南朝兵敗於北蒼國,不得不割讓兩座城池,獻出公主,期望以和親來換得一時安寧。

  而這位才色雙絕,素有南朝第一美女之稱的公主,不得不離鄉背井,遠赴邊僵。

  才色雙絕?!雲兮兮微微歎息。

  只因才色出眾,她便從煙雨濛濛的江南來到這塞北的奇寒之地?

  想來,這女子不一定是自願的吧。

  和親,看上去風光無限,但等待她的不知是何等命運,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倒不如做一個容色平凡的普通人。

  雲兮兮邊想邊跟在車隊後面悠然前行。

  車隊最後的一名護衛驀然撥轉馬頭,向雲兮兮迎了過來。走得近前,那護衛大聲喝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窺探?”

  看來是自己尾隨在車隊後面引起了他們的戒備,這些護衛將她當作歹人了。

  雲兮兮冷聲道:“這位軍爺,在下只是和貴隊同路而已!何來窺探一說!”

  那護衛大聲道:“即是同路,這莽莽雪原,不比羊腸小徑,還請兄弟莫要跟在我們車隊後方!”
  
  雲兮兮黛眉輕顰,有些不悅。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一個年輕魁梧的將軍馳馬奔了過來。

  “李將軍,屬下見這人緊跟在我們車隊後面!怕他對我們不利,所以---”

  “荒唐,這茫茫大漠,青天大道,又不是你家的甬道,怎能這般無理!”那李將軍斥道,說完一抱拳,向雲兮兮賠罪道:“多有得罪,還請兄弟海涵!”

  雲兮兮的明眸越過那位李將軍望向蒼茫的雪野,冷然說道:“只怕,真正的歹人到了!”

  李浩循著雲兮兮的視線,望向前方,但見遠處的地平線上,幾十匹馬兒正向這裏逼近。

  李浩的心一驚,他們才剛過肅州,此刻置身之處,正是胡人的地界,不知這來的卻是何人?雖說知道這陰山腳下,時有強盜出沒,只是這和親的公主,難道這些強盜也敢搶麼?

  “準備迎戰!保護公主!”李浩沉聲說道。

  隨行的兵將拔劍在手,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來的大約有四十騎,馬上之人皆是胡人裝扮,只是臉上戴著青銅面具,看上去猙獰可怕。

  為首一人用漢話說道:“把采容公主留下,其他人回南朝去吧。”

  “你們是何人,想要搶劫公主!休想!”李浩厲聲說道。

  那人冷哼一聲,道:“不知好歹!”說罷,右手一揮,雙方便廝殺在一起。

  他們的劍法淩厲,不一會便將送親的兵士殺的落花流水。華貴的馬車瞬間四分五裂,采容公主陪嫁的金銀布帛散了一地,璀璨的光華在皚皚白雪中閃耀。

  雲兮兮輕歎一聲,怪不得這南朝和北蒼國的戰事一敗再敗,從這送親的隊伍便可看出,這南朝的兵將真是養尊處優慣了。

  但讓雲兮兮疑惑的是,這些人並未下殺手,那些士兵只是受了傷,並未喪命。金銀布帛,那些強盜連看也不看。

  這決不是一般的強盜,倒像是訓練有素的精兵,他們志不在錢財,好似是專門來劫持公主的。

  采容公主葉從蓉被人從車裏拽了出來,她一身紅妝,頭上還蓋著一個鴛鴦戲水的紅蓋頭,依照漢人習俗,成親之前是不能摘去紅蓋頭的。

  她一襲紅裳,在漫天雪花裏翻飛,如一朵嬌豔雍容的海棠,盛開在蒼茫雪原上。

  一溜灰影無聲無息,如輕煙般閃過,身法奇快,快的不及人反應。他抱住葉從容,馳馬而去。

  李浩被幾個敵人圍著,根本就脫不開身,急得大呼:“公主!公主!”

  “救我!救救我呀!”雲兮兮聽見葉從蓉無奈淒涼的叫聲在風裏飄蕩。

  雲兮兮黛眉微凝,方才看到那些人並未下殺手,她本不想插手此事,但和親的公主在北蒼國被劫,若是傳到南朝,那事情想必就鬧大了。

  思及此,雲兮兮從囊裏拿出小巧玲瓏的弓箭,搭上箭,拉弓,瞄準,射出。

  這一連串的動作只是在瞬息之間。

  雲兮兮射出了三支箭,那三支箭快若流星,直指那人的後背心和左右雙臂。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9:54 AM

第02章 灰袍假面

  雲兮兮很少出手。

  雲兮兮更很少射箭。

  因為她射術精准,一出手便有傷亡。

  而這一次雲兮兮一出手便是三支箭。

  因為她看出這位劫了采容公主的人,便是那些強盜的頭目,而他的功夫,從方才劫走采容公主的身法看,決不是泛泛之輩。

  雲兮兮不敢大意。

  三支箭帶著肅殺的風聲,在冬日暖陽下,閃著逼人的寒芒,襲向馬上的灰衣人。

  灰衣人身形如電般疾轉,左右手同時後抄,只聽得金鐵交擊的聲音,襲向他後背心的箭被他手中的一點寒芒截住,應聲斷裂。那寒芒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襲向她右臂的那支箭在他側身間,擦著他的袖子飛逝而過。

  而他的左臂中箭了,因為他左手沒有匕首,沒有擋住雲兮兮那一箭。

  但這已經不錯了,他的一閃,一擊,一抄,著實讓雲兮兮很是佩服,他的功夫果然深不可測。

  就在他左右手同時後抄時,雲兮兮抓住這千鈞一髮的良機,袖中白綾激射而出,卷住了灰衣人身前的采容公主的腰肢。白綾回收,采容公主便如一只翩飛的紅蝶,在凜冽寒風裏,劃出一道豔麗的紅色弧線,飛向雲兮兮。

  風起。

  掀飛了采容公主頭上的紅蓋頭,紅蓋頭翩然落下,在寒風裏,旋轉著,飛舞著。

  而雲兮兮終於看清了這才色雙絕的南朝公主的一絕,色絕,果然是傾城容色。

  蛾眉似顰未顰,水眸亦清亦媚,紅唇一點,玉臉細膩如凝脂,有一抹紅暈,許是被凍得,但卻恰恰為她增添了幾分嬌媚。她的眉眼間滿是楚楚動人的風韻,這樣的女子是讓人情不自禁要憐惜的。尤其此刻,她那動人的清眸中滿是驚恐和幽怨。

  采容公主跌落在雲兮兮馬上的同時,雲兮兮的馬越過了那灰衣人的馬。

  在擦身而過的那一刻,雲兮兮不禁驀然回首,看了一眼灰衣人。

  挺拔的坐姿,修長的身材,普普通通的灰袍,不是胡人的樣式,倒似是漢人的衣衫。

  他的臉上,同樣戴著一副青銅面具。

  青銅面具遮住了他半張臉龐,雲兮兮看不到他的面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卻可以看到他微扯的嘴角,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

  他給人的感覺不是猙獰可怕,而是陰森冷酷。

  他渾身散發出的危險氣息引人無限恐怖的想像。

  他整個人如同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兩個人的目光一撞,雲兮兮的心中竟然微微一顫。

  這輕顫源於面具後的那雙銳利而冷厲的眸光,如刀子般刺向雲兮兮。雲兮兮毫不懷疑,若是目光能殺人,自己此刻只怕已命歸黃泉了。

  自己壞了這個人的好事,他只怕是恨自己的罷。

  可是雲兮兮卻在他的眸光裏看到一絲不合時宜的溫柔。

  溫柔?

  就在雲兮兮以為自己看錯了時,驀然聽見身前的葉從蓉顫抖著說道:“你---你是,你是瑜哥哥?”

  葉從蓉的嗓音很輕靈而飄渺,帶著難以抑制的驚喜和一絲不確定和一絲難以置信。

  灰衣人身子微顫,似是壓抑著內心的激動,眸中有波光閃過,他不發一言,身形驀然騰起,向雲兮兮襲來,來勢洶湧。

  雲兮兮微吃一驚,左手抱緊葉從蓉,右手發力,長袖如同鼓了風的青帆,帶著澎湃的氣勢迎上灰衣人。灰衣人眸中厲色乍現,右掌拍向雲兮兮長袖,雲兮兮驀然泄力,長袖忽卷,如蛇一般纏住了灰衣人的手臂。

  灰衣人身形微頓,回落到馬上。

  長袖依然卷著他的手臂,看上去有那麼一點纏綿。

  灰衣人左臂受傷,雲兮兮左手抱著葉從蓉,兩人只用一隻手對了一招。但這一招就夠了,兩人都明白,一時半刻是分不出勝負的。

  “瑜哥哥!是你嗎?”葉從蓉神色恍惚地喊道。

  那人卻驀然撥轉馬頭,戀戀不捨地望了一眼葉從蓉,忽然打馬狂奔,沿著回路疾馳而去。

  “什麼瑜哥哥?你認識他?”雲兮兮低下頭,看到葉從蓉慘澹的面容,疑惑不解地問道。

  “他一定是瑜哥哥,他是來救我的。都怪你,你為什麼傷了瑜哥哥?都怪你多管閒事,所以瑜哥哥才棄我而去!”葉從蓉雙眸含淚,淒涼的喊道。

  難道,方才那名男子是葉從蓉的情郎,葉從蓉不願和親,他是來救葉從蓉的?聯想到方才他們對南朝的兵士手下留情,雲兮兮心中一沉,難道他們真的是來救葉從蓉的,難道自己好心做了壞事?

  可是他既然是葉從蓉的情郎,為何還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為何令手下的人穿著胡人的服飾?他既然要救葉從蓉,為何又倉惶逃去。若是他拖住自己,他的手下趕來,自己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他為何要走呢?怎麼回事?難道是受了傷,所以不敢戀戰?

  “你確定他是你的瑜哥哥?他戴著面具,你也能看出他是誰嗎?若真的是你的瑜哥哥,方才他為何不和你相認?”雲兮兮冷然問道。

  “是呀,他為何不和我相認?”葉從蓉喃喃說道,驀然似乎是想通了一般,回身指著雲兮兮道,“他定是怕你,怕你洩露他的身份!他不敢以自己的真實身份來救我,怕被南朝不容!”

  是這樣的嗎?雲兮兮不禁有些茫然,也有一絲愧疚。

  正在怔愣,耳畔忽響起隆隆的雷聲,初時低不可聞,片刻便如雷貫耳,從前方的地平線上,席捲而來。雲兮兮眯起漣水雙眸,終於看清,有幾十騎向這裏賓士而來,那隆隆的雷聲不過是馬蹄聲,那馬蹄翻滾,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震動。

  雲兮兮這才明白,那灰衣人倉惶離去的原因。

  原來他已察覺到前方來人了。

  看來自己的功夫還是和灰衣人差了一截。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9:56 AM

第03章 天大誤會

  不過幾十騎,就有如此猛烈的氣勢,那來者會是何人呢?雲兮兮不及思索,那幾十騎已近在眼前。

  雪停了,日光穿透雲層,灑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處處晶瑩光耀。

  雲兮兮望著為首的那名年輕男子,一瞬間覺得雙目有些刺痛,不知是因為白雪的晶瑩,還是陽光的刺目,抑或是那名男子的耀眼。

  那是一名極其俊逸的男子,劍眉修目,隆鼻薄唇,眉角眼梢有幾分倡狂不羈之色,周身上下有幾絲令人窒息的霸氣。他披著一件墨色鑲金的大氅,看上去貴雅華麗。頭上未帶雪帽,墨色長髮在風裏飄揚,身上發上竟無一片雪花。

  身披墨氅的他,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格外令人注目,令人不敢逼視。

  他一勒韁繩,深邃的眸光便宛若冰針一般向雲兮兮刺探而來,似乎想看透她的人,她的心。

  他身後的兵士皆著黑衣,此刻每個人都靜默著。

  氣氛僵滯著,好似是暴風雨來臨的徵兆。

  就在每個人被這沉悶的氣氛壓抑的難受時,黑衣人卻出乎意料地展唇一笑,那笑容在茫茫雪野上竟如朝陽一般,和煦的讓人心暖,眩目的讓人心驚。

  只是他含笑的雙眸並未看向雲兮兮,而是看向她懷裏的采容公主葉從蓉,仿若雲兮兮根本就不存在一般。雲兮兮驀然醒悟,那灰袍人眸中不合時宜的溫柔和這黑衣人璀璨的笑容,卻原來都是對著葉從蓉才會出現的。

  雲兮兮垂首,看到葉從蓉低垂的絕色側臉,再望向黑衣人的燦爛笑顏。心中暗道,婆婆說得果然沒錯,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見了美人就發情。

  “你們是什麼人?”雲兮兮問道,看那黑衣人華貴的衣衫,想來是北蒼國的貴族吧。

  雲兮兮的聲音不如葉從蓉的聲音清亮,有一絲低沉,有一點沙啞,但低沉沙啞地恰到好處,自有一種別樣魅力。

  黑衣人似乎沒有料到雲兮兮的聲音這般動聽,銳利的眸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

  “大膽,這是我們北蒼國的左賢王!你是何人,為何劫了公主?”黑衣人身畔的一個青年男子用漢話厲聲說道。

  左賢王完顏烈風?!

  雲兮兮知道,胡人以左為尊,左賢王是單於的繼承人,也是單于的大皇子,相當於南朝的皇太子。左賢王完顏烈風在草原上的威名如雷貫耳,想不知道都難,只是雲兮兮沒想到他摸樣竟如此俊逸。

  左賢王完顏烈風!葉從蓉和親不就是要嫁給他的嗎?看來這完顏烈風是來迎接葉從蓉的,如今怎麼辦。葉從蓉是根本不可能再回到她情郎那裏了,心中對葉從蓉的愧疚越來越深。

  那人見雲兮兮對完顏烈風的大名竟絲毫沒有反應,有些惱怒。而完顏烈風卻笑著擺了擺手。

  眼前驀然寒光一閃,一條烏黑的泛著金光的鞭子向她卷了過來,雲兮兮心中一驚,方要出手抵擋,那鞭子卻虛晃一招,卷向她懷裏的葉從蓉。

  葉從蓉嬌喊一聲,身子便軟軟飛向完顏烈風,紅色嫁衣在風中招展成美麗的風景。

  轉瞬間,葉從蓉便坐在了完顏烈風的黑馬上,倚在了完顏烈風的懷中,不過是一盞茶的工夫,南朝公主便換了三個人的懷抱。

  “這位公子,何不到本王府上作客?”完顏烈風微笑著邀請雲兮兮。但那聲音如同塞北的一縷寒風,在無邊曠野上分外清洌冷峻。

  雲兮兮暗叫不妙,忽然記起自己是男裝打扮,方才又抱著葉從蓉,這完顏烈風不會誤會自己了吧,他不會要對自己不利吧,她可不想再惹事了。

  兮兮抱拳說道:“在下謝過大王的美意,不過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恕難從命,這就告辭了!”

  完顏烈風微風和煦般笑道:“怎麼,這就走了麼?”

  雲兮兮微微一笑道:“是呀,不知大王還有何事?”

  “你不留下來,參加本王和采容公主的婚禮嗎?本王還要好好款待你,也不枉你對公主這萬裏追蹤的情意,你說是也不是?”完顏烈風仍是微笑著說道,眸中卻有冷光閃過。

  參加婚禮,還萬裏追蹤的情意,這完顏烈風竟然真的誤以為自己是那葉從蓉的情郎不成?

  心中驀然一涼,完顏烈風沒有看到那灰袍人劫持送親隊伍,也沒有看到自己仗義出手,看到的只是自己騎在馬上,抱著葉從蓉。

  那種情形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自己劫持了葉從蓉。

  雲兮兮不禁輕歎一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果然是亙古不變的至理名言。

  她不過是多管了一次閒事,竟惹了這麼大的罪名麼?

  意圖劫走前來和親的公主,不會再加上破壞兩國安寧吧。

  她不過是救了公主,卻一不小心得罪了兩個煞星。一個是那個灰袍人,葉從蓉的情郎,一個便是這個完顏烈風。看樣子,這兩個人都不是好惹的主。

  葉從蓉聽到完顏烈風提到婚禮,提到萬裏追蹤的情誼,瞬間明白了完顏烈風已把雲兮兮當作了她的心上人,臉色更是慘白了幾分。

  轉首對完顏烈風盈盈一笑,顫抖著說道:“葉從蓉見過大王,從蓉根本不認識這位元公子,何來萬裏追蹤的情誼,大王您一定是誤會了!”

  原野上的風有些寒,葉從蓉身子嬌弱,凍得紅唇有些發白。

  完顏烈風笑道:“公主多慮了。本王只不過是請他參加我們的婚禮罷了。”他雖是笑著說的,但是雲兮兮還是可以感到他語氣中的寒意。

  若不是自己方才出手多事,葉從蓉或許早就隨了自己的情郎走了,天地如此之大,怕是他們也找不到他們的。

  自己真的是好心做了壞事。

  雲兮兮冷聲說道:“完顏大王,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根本不識得公主,方才不過是見有人劫持采容公主,所以才出手相救的,並無他意,還望您不要誤會,錯怪了采容公主!”正說著,身後傳來馬蹄的嗒嗒聲,卻原來是李浩帶著送親的那些將士趕到了。

  雲兮兮心中一喜,玉手一指李浩和那些將士說道“你若是不信,這些人都可以作證。”

  李浩揚聲說道:“對,這位元兄弟我們的確不認識。方才有一些胡人襲擊我們,虧得這位兄弟相救,還請大王莫要錯怪采容公主。”

  “是嗎?胡人?你為何不乾脆說是我們襲擊的呢?”完顏烈風說道,聲音陰冷的如同原野上的朔風。

  他怎會相信南朝人的話,何況還說是胡人襲擊的,他更是不信了。

  “你們串通好了,演這麼一場戲,將采容公主帶走,還把襲擊的帽子扣在我們胡人的頭上,讓我們無法找南朝算賬,是也不是!”完顏烈風犀利的眸光鎖住雲兮兮,讓雲兮兮無所遁形。

  雲兮兮知道自己恐怕是百口莫辯了。

  如今可怎麼般,憑自己的功夫,溜之大吉是不在話下。

  可葉從蓉怎麼般,自己害他不能和情郎私奔,如今還要她在完顏烈風那裏,背著和情郎私奔的罪名。自己是否應該留下來,尋機幫助她。

  氣氛有些凝滯,葉從蓉面色慘白的軟了下去,竟是昏了過去。

  完顏烈風驀然撥轉馬頭,抱著葉從蓉絕塵而去,寒風裏飄來他冰冷的聲音:“把這個賊子帶到王府。”

  雲兮兮冷冷一笑,並未反抗,因為她本不想反抗。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9:58 AM

第04章 梅香盈袖

  北蒼國的都城呼而特,是北地最繁華的城市,建築頗具北方風情,氣勢雄偉。

  雪後的呼而特,白茫茫如同琉璃世界。街上行人甚少,一片靜謐,但撲面而來的風裏,除了徹骨的寒意,還有陣陣烤羊肉的香氣,讓人覺得這是一個祥和安寧的都城,很溫暖。

  穿過幾條大街,車隊停在了完顏烈風的王府門前,一座氣勢恢宏的府第。

  雲兮兮原以為熱情好客的草原人民會載歌載舞歡迎遠道而來的采容公主,可是什麼也沒有。南朝的和親公主就這樣靜悄悄的被接到了王府。

  雲兮兮被完顏烈風的隨從押著來到王府的一個院落---冷韻院,

  一進院子,就有陣陣香氣沁入鼻端,原來院子裏栽著幾株寒梅,是極其名貴的綠萼。

  開的極燦爛,濃濃的綠意在皚皚白雪裏越發清洌孤高。

  香味馥鬱,真是疏影橫斜,暗香浮動。

  樹下,幾個彩衣錦襖的侍女正在掃雪,見到幾個侍衛押著雲兮兮進來,她們有些好奇的望著她。

  這院子裏的房屋建的也很氣派,這個冷韻院看上去不像是關押犯人的居所呀。

  雲兮兮有些疑惑地望瞭望身後押解她的隨從,但他們卻是一臉的冷漠,似乎只有在他們主人面前,才會有表情一般。

  屋子裏更是寬敞簡潔,佈置的很是典雅貴氣。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屋正中擺著一個大大的虎皮交椅,一個檀木幾案上堆滿了書卷,靠北牆的一個書架上,也滿是書籍。

  雲兮兮有些詫異,這裏看上去是有人居住的,完顏烈風為何將自己押到這裏來?

  雲兮兮將頭上雪帽摘下來,拍了拍帽子上的薄雪,又跺了跺腳下那雙小蠻靴。

  那四個隨從將雲兮兮押到屋中,便列隊站在門口,一個個偉岸挺拔,不愧是北方的漢子。他們肩背弓箭,腰挎彎刀,那陣勢看樣子只要雲兮兮向外邁一步,他們就會毫不留情出手的。

  雲兮兮冷冷一笑,若是她想走,只怕他們也攔不住她。

  牆上,一把巨大的銀弓吸引住了雲兮兮的視線。

  她不禁小心翼翼拿了下來,細細觀賞。

  這是一把銀弓,上面雕著飛鷹,刻著兩個字,烈風。

  完顏烈風,雲兮兮念著這個名字。

  對於這個名字,雲兮兮並不陌生。

  只要你在草原上呆過哪怕一天,也會熟悉這個名字,因為你想不知道都難,無論走到哪里,都能聽到牧民們在誇讚這個人。

  他是北蒼國的大皇子。

  他是可汗禦封的左賢王。

  他是草原上人人敬仰的草原飛鷹。

  他掌控著整個北蒼國的重兵,統治著整個皇城的禁衛軍和部落的部族軍。

  據說,他在六歲時,便能拉弓射箭,射落天上的雄鷹。

  八歲時,便能赤手空拳,擒住草原上兇惡的雪狼。

  十四歲時,便追隨單於,征遍草原,收復了草原上散居的二十六氏族,建立了統一的北蒼國。

  如今北蒼國建國六載,而他也不過才二十歲的年華。

  據說他還博學多才,通曉漢語,崇尚漢化。

  這幾年,南朝趁北蒼國建國之初,國力不穩,便屢次派兵來征,孰料卻屢次敗在完顏烈風的手下。

  完顏烈風,他是草原上的英雄。

  但,英雄又怎樣?還不是一個霸道的,剛愎自用的,好色的男子。

  雲兮兮斂下水眸,撫摸著銀弓上的飛鷹。

  這裏,難道是他的屋子?

  這把刻著他的名字的銀弓既然掛在這裏,這裏無疑便是他的屋子,可是,他為何將自己帶到他屋中來?

  北方的冬日,很短,不知不覺,那西斜的日光,便從窗子裏透了過來。

  整個午後不見人來,除了鐵塔一般凝立在門口的四個隨從。

  完顏烈風怕是在葉從容那裏吧。

  腹中有些饑餓,雲兮兮這才驚覺自己這一日,竟是有兩頓飯沒用了。

  完顏烈風莫不是要將她這個情敵餓死?

  雲兮兮緩步走到門口,掀開厚厚的羊毛門簾,對守在門口的侍衛道:“不知你們大王可有吩咐,何時讓我用飯?”

  雲兮兮說的是漢話,學了好幾種語言,不知為何,雲兮兮還是覺得漢話說著順口,方便。

  侍衛愣了一下,乍見雲兮兮的容顏,有些怔愣。

  沒戴那遮住面孔的雪帽,雲兮兮風采絕倫的玉臉便一覽無遺的展現在侍衛們的面前,雖然臉頰上被她用藥水塗過,膚色偏黑,但仍是掩不住她的天香國色。一瞬間有些恍惚,這是方才他們抓進來的那個男子嗎?確切的說他---是個男子嗎?

  勿庸置疑,和親的葉從容是美的,她的五官精緻而完美,也正是因為太完美了,讓人有一點造作的感覺。

  而面前的這個人,美的自然而隨意,美的脫俗而出塵。

  一個男子竟長的這般美貌,侍衛們的眸光在驚豔過後,便轉為嘲諷,這草原的兒郎皆是挺拔高大,有些瞧不起雲兮兮的俊美嬌小。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這完顏烈風的侍衛竟也是如此高傲。

  “王沒有吩咐,請恕我們不敢妄動。”說著又冷冰冰地站在那裏。

  雲兮兮黛眉微蹙,淡然道:“那我的馬呢?你們將我的馬兒牽過來。”

  雲兮兮包裹裏有乾糧充饑。

  “這個請恕我們更無法做主。”

  雲兮兮心中一惱,她何時受過此等待遇。若是完顏烈風今日不回來,那她豈不是還要餓上一夜?

  寒梅馥鬱的香氣迎風送來,雲兮兮心中一喜,望著那滿樹的寒梅笑靨如花。

  雲兮兮微笑道:“既沒有食物果腹,在下可否到院中賞梅,都說秀色可餐,在下試試不知所言屬實。”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終於放雲兮兮出屋了。

  雲兮兮負手緩步走到梅樹下,輕聲道:“梅樹呀梅樹,不是我雲兮兮殘忍,怪就怪你們的主子太小氣。”

  說完,玉手在樹幹上輕輕一拍,那滿樹燦爛的花兒在掌力震動下,漫天花雨便紛紛飄落。

  雲兮兮袖中白綾探出,繞樹而舞,落花宛若被白綾吸附住一般,全部凝聚在白綾上面,映的整條白綾成了一條帶著綠色花樣的彩帶。

  白綾回收,兜了一袖子的花,芳香四溢。

  再看那株寒梅老樹,只餘光禿禿的枝幹,好不淒慘。

  “你做什麼?那可是我們主子最喜歡的梅花,你這個賊子---”一個侍衛冷冷說道,但看到雲兮兮盈盈淺笑的樣子,驀然就說不下去了,她那氣質高華的樣子,哪里有一分賊人的摸樣?

  雲兮兮從袖中拈出一朵花,送入口中,道:“這般名貴的綠萼,我還從未吃過呢。不知幾位可願品嘗。”

  幾個侍衛面帶苦色,微微搖頭,只怪自己沒攔住他,毀了主子最愛的寒梅,是他們的失職。

  雲兮兮回到屋中,坐在窗前,欣賞著剩下的寒梅和雪景,拈著落花慢慢享受。

  這綠萼入口馨香,細品還有一絲略帶苦味的甜味,雖說味道不是太好,但總算可以果腹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00 AM

第05章 銀弓射鷹

  透過窗子,抬頭望天,蒼茫的天空裏,一隻雪鷹在翱翔,如一朵飄動的雲。

  正在欣賞,卻見那鷹低旋著向冷韻院飛過來。雲兮兮心中一動,從牆上把完顏烈風的那把銀弓拿了過來。

  在雪山,雲兮兮沒少打獵,只是這鷹,雲兮兮真的沒打過,今日不妨射下一隻果腹。

  雪鷹在冷韻院上空盤旋一圈,似要離去。雲兮兮搭箭拉弓,透過窗子,瞄準雪鷹,那箭便帶著呼呼的風聲,射了出去。半空中一聲哀鳴,雪鷹便跌到院中的積雪裏。

  回望屋中爐火,雲兮兮微微一笑,看來今晚不用吃這些清淡的梅花了。

  將銀弓放在幾案上,雲兮兮正要到院外將那雪鷹撿來。卻聽的院中一片驚呼聲和抽氣聲。

  “這,這是怎麼回事?是誰將飛雲射下來的?”

  “誰如此大的膽子,敢射大王的雪鷹。”

  院中那幾個侍衛用雪夷語議論著。

  雲兮兮掀開厚重的皮簾子,便見一個侍衛正抱了那雪鷹回來,其餘三人也圍了上去。

  “飛雲!”幾人叫著!

  飛雲?

  雲兮兮不料這雪鷹竟也有名字,而且也帶著一個雲字。

  那雪鷹偎在侍衛懷裏,腹部插著一支金箭,雪白的羽毛此刻一片殷紅。

  雲兮兮心中一震。

  以往打獵,都是一箭斃命,此刻見了受傷的雪鷹,心中竟滿是憐惜。

  尤其是那鷹的利眸,瞅著雲兮兮,極有靈性,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那侍衛看到金箭,猛抽一口氣,他們認得那是完顏烈風的銀弓所配的金箭,回頭道:“是你!你這個賊子,你為何射傷飛雲?”

  雲兮兮本不知這是一支訓練好的雪鷹,輕聲道:“雲某本要將它拿來果腹,既是大王的鷹,那雲某就把它醫好。”

  雲兮兮想要醫治雪鷹,但那幾個侍衛哪里敢將雪鷹給她,他們已見識了雲兮兮吃花的本事,唯恐那雪鷹再成了雲兮兮桌上的美餐。

  在他們心中,雲兮兮早已成為心機深沉,詭計多端的南朝人。

  雪鷹飛雲更是瞪圓了那雙犀利的鷹眼,直瞅著雲兮兮。

  雙方正在僵持。

  凜冽的空氣裏驀然傳來優雅至極的聲音:“你們在做什麼?”

  四個侍衛慌忙閃開,雲兮兮一襲青影便從包圍圈裏驀然暴露了出來。

  眼前驀然一亮,但見院子裏,梅樹下,一行人沐著夕陽餘暉,踏著滿院亂玉碎瓊,穩步走了進來。

  為首一人正是完顏烈風,他沒有披那件墨色大氅,身上一襲黑衫飄揚。衣衫袖口和領口都滾著金色皮毛,更添雍容貴氣,腰間束著一條寬頻,上面繡著鷹圖騰。

  完顏烈風身後的一個藍衣侍衛,看到侍衛懷裏的雪鷹,一驚,厲聲問道:“飛雲怎麼了?”

  守著雲兮兮的四個侍衛,一字排開跪在雪地裏,當先一人稟報道:“大王,是屬下等辦事不力。才讓這賊子毀了梅樹,還傷了飛雲,請大王責罰。”

  完顏烈風負手而立,淩厲的眸光從光禿禿的梅樹到帶傷的雪鷹,最後停駐在雲兮兮的臉上。

  雙眸微微眯了起來,他從睫毛下打量著雲兮兮,良久,他說了一句眾人意料之外的話.

  “南朝的男子都長得這般俊秀麼?”

  雲兮兮心中微驚,他---不會一眼便認出了自己是個女子吧。

  不過看到完顏烈風眸中的不屑,雲兮兮明白,他並非懷疑自己是個女子,只是有一點瞧不起南朝的男子。

  抬頭望去,才發現這完顏烈風身材修長挺拔,自己在他面前只能仰視。

  雲兮兮心中暗歎,若是自己假扮成塞北漢子,只怕他們會一萬個不信的。

  “你們起來吧。”

  完顏烈風長袖一拂,地上跪著的侍衛便站了起來,垂手立在一側。

  雪鷹飛雲望著完顏烈風哀鳴了一聲,完顏烈風眸光驀然一寒,“飛雲是你射的?還用的本王的弓箭?”

  雲兮兮有些理虧的笑道:“還請左賢王見諒,人在饑餓之時,做出的事難免出格。”

  言下之意很明顯,若不是你讓我挨餓,我會射雪鷹?

  “你的箭術不錯呀,若有機會,我們切磋切磋!”

  完顏烈風神色淡然,目光卻冰冷如雪。

  雲兮兮笑眯眯答道:“好,真是榮幸之至。”心想哪里還讓你有機會,到不了那日,自己便想法溜之大吉了。

  “不過,我可以將飛雲醫治好的,但你的侍衛不讓。”

  “既如此,那就勞煩公子了。”完顏烈風緩緩說道,俊美的臉上如罩寒冰,薄唇輕勾,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冷酷笑意。

  他邊說邊從雲兮兮身邊走過,到屋中虎皮交椅上坐定,雙眸冷冷睥睨著雲兮兮。

  雲兮兮直覺這北蒼國的左賢王孤傲無比,且莫測高深,還有一點冷酷無情,外加心狠手辣。

  雲兮兮心內莫名一顫,心內清楚的知道,若是今日自己救不會飛雲一條命,自己這條命怕就有些危險了。

  雲兮兮將雪鷹抱了過來,就著夕陽晚照,將雪鷹飛雲腹上的金箭輕輕拔了下來。幸運的是傷口並不深,雲兮兮小心翼翼處理好傷口,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些雪山特製的金瘡藥,給飛雲敷在傷口上,再用布條包紮完畢。

  雲兮兮做好這一切,擦了擦頭上珠汗,走到完顏烈風近前,淡然一笑,道:“大王,這雪鷹已為你醫好,還請大王放我離去。我真的不是采容公主的情郎!”

  紅日西沉,暮色降臨,室內一片昏暗。

  雲兮兮看著完顏烈風模糊的臉隱在暗影裏,覺得他的眸光緊緊盯著自己,似乎是在細細研判。

  他修長的手指有一下無一下的敲在身旁的幾案上,讓雲兮兮莫名的緊張。

  “還請大王放我離去!”

  雲兮兮冷然說道,她不喜歡這種壓抑的氣氛。

  然而,完顏烈風突然出手,一手點了雲兮兮的穴道,一手扼住了雲兮兮的玉頸。

  “你竟然敢暗算本王!”完顏烈風軒眉微凝,眸中寒意凜冽。

  雲兮兮根本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襲擊,因為距離太近,雲兮兮手中又抱著雪鷹,所以竟被他一擊得手。

  “你要做什麼?我哪里暗算你了?”雲兮兮冷聲說道。

  完顏烈風驀然撒手,有些疑惑的說道:“不是迷香,”頓了一下,又冷聲說道:“你口中為何會噴出香氣?”

  雲兮兮一愣,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方才吃了梅花,所以便滿口生香,方才和完顏烈風說話時,口中清香溢出,完顏烈風竟誤以為她在用迷香。

  “若是你也吃了那滿樹的寒梅,你也會噴出香氣的。”雲兮兮好笑地說道。

  完顏烈風一愣,“你竟是吃了我的梅花?”

  雲兮兮道:“大王,還請你解了我的穴道,放我離去!”

  完顏烈風冷叱道:“放你離去,然後再讓你想法救葉從容麼?更何況我們還有比箭之約呢!”

  “我已經說了,我不是救她的!”雲兮兮懊惱地說道,難道真的要暴露女兒身份方能離去。

  “你有何證據說明你不是他的情郎,或者你不是南朝人?”完顏烈風慢悠悠說道。

  雲兮兮正要說話,驀然見他的侍衛拿了一個牛皮紙的紙條走了進來。

  “大王,飛雲身上的信。”

  雲兮兮這才曉得,那雪鷹飛雲竟是來傳信的,想來是在冷韻院沒見到完顏烈風,這才盤旋著要離去,卻不想被她一箭射了下來。

  完顏烈風看完紙條,唇邊勾起一抹笑意。

  “有客西來,看來今夜會很熱鬧呢!”

  他驀然轉身,對著身邊的侍衛說道:“一會兒帶他到清風園。”

  說完不再聽雲兮兮的解釋,帶著侍衛匆匆離去。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02 AM

第06章 有客西來

  清風園的大廣場上,燃起了沖天營火,映的沉沉夜色宛若白晝。

  跳躍的火苗,在空中升騰著變換著,奇異而美麗。不遠處白茫茫積雪被火光映照,散發出朦朧暈黃的微光。

  營火四周還燃有許多小篝火,擺著一些木架子,上面烤著牛羊肉,散發出一陣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營火旁邊,搭著一個大棚子,地上鋪著厚厚的猩紅色氈毯,氈毯上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紫檀木矮桌,矮桌四周擺放著一個個華貴的団墊。

  王府的侍衛穿梭在篝火間烤肉,幾個身著鮮豔民族服飾的侍女從他們手接過烤好的肉,擺放在長案上。

  雲兮兮一襲青袍,頭戴雪帽,在幾個侍衛的帶領下,翩然而至。主人還未到,侍衛也不知將雲兮兮安排到何處?

  雲兮兮淡然凝立在篝火旁,明眸望著燃燒的篝火,唇邊勾起一抹輕笑。

  穿梭忙碌的人們,升騰的火光,歡聲笑語,這是個歡騰熱鬧的世界,在雪山冷清慣了,乍見到如此熱鬧的場面,雲兮兮心中微暖。只是這裏終究不屬於她,她也不屬於這裏,她是與熱鬧無緣的。

  雲兮兮不知完顏烈風為何讓她來這兒,難道是讓她來參加這篝火晚宴?不知他會怎樣為難她這個情敵呢?

  劈啪---

  篝火裏的竹片爆破的聲音驚醒了沉思的雲兮兮。

  “大王到!”

  有人高聲喊道,雲兮兮抬眸望去,夜色裏,完顏烈風帶著一行人,穿過堆堆燃燒的篝火,緩步行來。

  他一身華貴的黑色長袍,在夜風裏張揚,腰間的金帶在火光下映照下,分外耀眼。一根金帶束發,更顯俊逸華貴。此刻的他竟沒有一絲胡人的彪悍和蠻夷,挺拔修長的身姿,清俊冷逸的面容,從容優雅的舉止,這是一個斂去了張揚和霸氣的王,

  在他身畔,是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一身藍衣飄揚,唇邊勾著一抹溫和俊美的笑意,那是一張異常陽光,溫暖,明朗的臉。

  能和完顏烈風走在一起的男子,想來便是那個有客西來的客人了。

  北蒼國的西部有四個小國,分別是月氏國,宛蘭國,古墨國和西丘國。

  不知今日這位來客是哪個王國的貴族。

  完顏烈風和藍衣男子盤膝坐在主客席上,立刻便有侍女為他們斟上了酒,酒香肉香在空氣裏開始彌漫。

  雲兮兮身邊的侍衛走到完顏烈風身畔耳語了幾句。

  完顏烈風抬頭向雲兮兮這邊掃了過來,唇邊浮起一抹懶洋洋的笑意。

  雲兮兮在侍衛的帶領下,坐在了長案的末位。

  在塞外,胡人是瞧不起漢人的,雲兮兮知道,何況她目前的身份還是他的情敵,安排這樣一個位子已是不錯了。

  那藍衣男子奇異的瞧了她一眼,似乎對她的出現很是意外。

  棚子裏掛著好幾盞馬燈,在明亮的燈光下,雲兮兮發現他的眸子不似純黑色,而是奇異的深藍色,映著燈光,如同寶石一般,吸引著人的視線。

  “大王,不知這位仁兄是何人?”

  藍衣男子驀然開口問道,說的是月氏國的語言,看來他是月氏國的王子無疑了。

  完顏烈風冷哼一聲,盯著雲兮兮,也用月氏國的語言答道:“一個漢人奴隸罷了。”

  草原上的幾種語言,雲兮兮基本上都精通,她聽懂了完顏烈風的話,心中雖有些不忿,但她只是微微冷笑,沒有答話,她懶得說話,既然他們認准了她是漢人,不懂得這些語言,她也樂得裝下去。

  “漢人奴隸?”藍衣男子又打量了雲兮兮幾眼,眸中滿是好奇,他似乎對漢人並不歧視,還對她饒有興趣。

  “容妃到!”又有侍衛高聲稟報。

  雲兮兮順著聲音望去,葉從蓉在幾個侍女簇擁下,身穿一身雪夷族的民族服飾,緩緩走了進來。

  容妃?!

  這堂堂南朝的公主,竟連王妃也做不成麼?只封了一個妃子?

  身穿異族服裝的葉從蓉少了一絲蒼白柔弱,多了幾分華貴嫵媚。

  她眉如彎月,眸若墨漆,紅唇豔麗,淡淡的妝容,讓她看上去更加迷人。只是再美的妝容也掩不住她眉間眼梢的哀怨,她還在思念著她的瑜哥哥吧。

  她在侍女的攙扶下,坐在完顏烈風身畔。

  雖然不是完顏烈風的王妃,但是能夠和他並坐在一起,看來完顏烈風是喜歡葉從蓉的。

  人已到齊,完顏烈風抬起左手,一個手勢,人群立刻靜謐下來。

  早有侍女在人們面前的大碗裏,斟滿了水酒。

  完顏烈風端起碗,微笑著說道:“今日是本王納妃的日子,又值月氏國的王子烏亞蘇來賀,本王今日高興,我們同飲一碗。”

  眾人舉碗,一飲而盡。

  激烈的鼓聲驀然響了起來,一群赤腳勇士,背著弓箭,圍著篝火,開始跳起草原上的狩獵舞。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04 AM

第07章 月下笛韻

  鼓聲烈烈,舞步激蕩,狩獵舞跳的歡騰熱鬧。

  完顏烈風和烏亞蘇推杯換盞,喝的很歡暢。完顏烈風和烏亞蘇的關係很熟稔,不似一般屬國關係。雲兮兮知道,草原上其他小國都是依附著大國而生存,月氏國自然也不例外。

  葉從蓉坐在完顏烈風身畔,盛裝的她很美,細緻的五官無論拆開還是組合都是美的炫目,在燈光下讓人不敢逼視。

  她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容裏卻有淡淡的憂傷緩緩溢出。

  在這一刻,雲兮兮可以確定,那個瑜哥哥在葉從蓉的心中,只怕是曾經滄海難為水。

  完顏烈風一直都察覺到葉從蓉的憂傷,他淩厲的目光卻是朝著雲兮兮望了過來,他始終認為雲兮兮才是使他的容妃愁眉不展的罪魁禍首。

  完顏烈風單手摟住葉從蓉纖細的腰肢,舉起手中的酒碗,湊到葉從蓉的唇邊,說道:“愛妃,喝口酒吧。”

  葉從蓉順從的喝了一口,卻被嗆得連咳數聲。

  完顏烈風還真的不會憐香惜玉。

  雲兮兮一直在猜測著完顏烈風的心態,按理說,他認為自己是葉從蓉的情郎,也許早就應該將自己處死了,既然讓自己活著來參加這宴會,難道只是在自己面前和葉從蓉做出卿卿我我的樣子?也許是為了羞辱她,也許是為了打擊葉從蓉,但不管是哪一種目的,他都沒達到。

  鼓聲慢慢沉寂,狩獵舞已接近尾聲。

  烏亞蘇沉穩柔和的聲音驀然響了起來,這是個能讓人心靜的男子,就連嗓音也是。

  “大王,小王也準備了一個節目,為大王助興。”

  完顏烈風點頭黙允。

  烏亞蘇擊掌三聲,清脆的掌聲過後。

  一縷輕靈悠揚的樂音響了起來。

  是竹笛聲。

  調子歡暢愉悅,節奏纏綿,是一首雲兮兮很熟悉的曲子。

  南朝名曲---鳳求凰。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烏亞蘇送上這麼一首曲子,無疑是最貼切的禮物。

  在南朝,婚嫁之時,除了嗩吶聲聲,一般都會奏上一曲鳳求凰,預祝新人恩愛美滿。完顏烈風精通漢文化,這一點應該是知道的。

  聽了喧鬧的鼓聲,驀然聽到如此輕靈悠揚的樂音,人人心中宛若被洗滌一般,清新透徹。

  在蒼涼高遠的大漠,在北風激蕩的篝火邊,聽到這麼一首輕靈的樂音,雲兮兮的心也隨著樂音的展開,開始莫名的波動。

  仿若是從大漠孤煙來到了煙雨江南。江南的和風,江南的飛燕,江南的小橋流水,江南的煙雨濛濛,在雲兮兮心中驀然清晰了起來。

  和婆婆在南朝的日子早已是一去不返,那模糊的記憶在笛聲的吹拂下,似乎是活了過來。

  不知那吹笛的人是何等人,竟能將南朝漢人的樂音吹得如此嫺熟動聽。

  雲兮兮順著笛音尋找,終於,在火光的暗影處,看到一個白衣人。

  只是一個極普通的白衣人。

  也不過是一個極普通的白衣人。

  面貌很普通,沒有任何特色,白衣也很普通,不是什麼上等的料子,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款式。

  然而雲兮兮看到他時,心中還是莫名一震。

  不知為何,雲兮兮從此人身上感到一種高雅,或者說是高貴,就如同高天流雲,如同清風明月。

  雪後的天空極澄清,如墨色的玉海。掛在天上的星斗很亮,如同被擦拭了一般,那一彎新月散發出很淡的光輝。

  很淡的月光照在白衣吹笛人身上,白衣長袍在風中流淌,如同披了一身流動的月光。

  這人是誰?僅僅是烏亞蘇帶來的一個小小下人麼?

  曲調在婉轉回蕩,仿佛沒有盡頭一般,如同江南的細雨,綿綿不絕。

  在這綿綿不絕中,驀然有一些不協調的音符出現,雲兮兮不僅一愣。那是在第四闕收尾處,鳳求凰的調子驀然轉成長相思的調子。轉的很自然,收的也很自然,若不是精通漢樂,雲兮兮絕對聽不出來。

  這麼高超美妙的笛藝,怎會出現如此詭異的差錯,除非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有何目的呢?

  長相思。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說的是兩個彼此相戀的人,天各一方不得相見。

  雲兮兮回首望了一眼葉采容,心中微動。

  葉從蓉眸中的光華讓雲兮兮心中一跳,那光華是淚水在眸中縈繞,在燈光反射下,映出璀璨的光芒。

  很不對勁。雲兮兮猜測,這不對勁絕對和吹笛的男子有關。

  莫非,莫非,這個人便是日間的那個灰袍假面人?就是葉從蓉的那個瑜哥哥?

  完顏烈風一臉的莫測高深,似乎也沉浸在樂音裏。

  雲兮兮知道完顏烈風精通漢文化,但是曲子的錯誤他不一定能聽出來,除非他和她一樣,十分熟悉這首曲子。

  一曲而終,那男子從陰影裏走了進來。

  一身半舊的白衣,仿若舊時月色。

  黑髮在腦後梳成髮髻,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面容。雲兮兮這才看清他的面目,原來是戴了一張面具,表情很是僵硬,但是他眸中隱隱光華卻讓人不由自主想到高遠貴氣。

  莫非真的是他?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07 AM

第08章 錯上加錯

  夜風卷起他的衣角,飄蕩如一朵盛開的白蓮。

  他低眉斂目,朝著完顏烈風恭恭敬敬深施一禮。

  “抬頭!”

  完顏烈風深眸微眯,聲音極是慵懶散漫。

  白衣人順從的抬頭,靜默的望了一眼完顏烈風,便又垂首斂眸。

  驚鴻一瞥,雲兮兮還是看清,他黑眸中毫無生氣,宛若古井無波。心內略有失望,只不過是個平凡的男子罷了,此刻畢恭畢敬跪在那裏,方才的高雅和高貴好似自己的錯覺。

  他不可能是那個灰袍人,那個灰袍人的淩厲眼神怎能這般毫無生氣。可若不是他,那葉從蓉怎會這般激動?

  完顏烈風饒有興趣地問道:“為何掩去真容?”

  “小人貌醜,怕嚇壞容妃千金之軀!”聲音暗啞低沉,宛若壓抑的痛苦。

  “我的妃怎會如此膽小!完顏烈風修長的手指輕托起葉從蓉的下巴,深眸笑意盈盈地直視著葉從蓉。

  葉從蓉淒美一笑道:“方才的笛聲甚美,勾起了奴家思鄉之情,奴家還真想一窺真容呢!”

  完顏烈風含笑望向白衣人。

  “既如此,小人從命!”白衣人抬手緩緩揭去面具,一條縱橫的疤痕便緩緩顯露出來。

  雲兮兮一愣,沒想到面具下的面孔更是醜陋,而葉從蓉卻一聲驚呼,玉手掩住明眸,似乎不忍再看。

  完顏烈風笑笑,揮手示意白衣人下去。

  月兒緩緩隱入重雲,夜有些深了,完顏烈風半臥在座上,不知在凝眸思索什麼,氣氛有些冷凝。

  烏蘇亞似乎是為了打破僵局,驀然望著雲兮兮,問道:“閣下尊姓大名?”

  雲兮兮一怔,正在思索,該如何回答,是否告知他自己的真名。身後的侍衛卻以為雲兮兮不懂月氏國的語言,用漢話翻譯了過來。

  雲兮兮一笑:“在下姓雲名兮。”

  省去一個兮字,聽起來倒添了一分英氣,很像男子的名。

  葉從蓉睫毛輕顫,那兩滴縈繞在眸中的珠淚終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緩緩滑落,接著她哀怨至極的雙眸向雲兮兮望了過來。

  幾許嬌嗔,幾許幽怨,幾許深情,雲兮兮的心驀的沉落,這般深情的目光只有在面對情郎時才會有的,葉從蓉這是要做什麼?

  這般看著自己,難道不怕完顏烈風惱怒麼?

  果然隨著葉從蓉的注視,完顏烈風唇邊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深邃的雙眸向雲兮兮刺探而來,莫名的一絲冰涼寒意從心頭升起。

  “差點忘了我們這位雲公子,烏兄,你可知,他是我的貴客,今日我還不曾好好招待他呢。”

  聲音冷魅如勾魂使者的歎息。

  完顏烈風終於想起她這個情敵了,接下來怕是一連串的刁難了吧。

  這究竟是怎樣一種狀況,不該如此呀,她本該踏上征途,說不定此刻早已到了宛蘭國,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婆婆。而此刻自己竟困在這裏,和這些不相干的人糾纏不休,繼續下去怕是會越陷越深了吧。

  雲兮兮才要說話,卻見葉從蓉驀然站了起來,向完顏烈風跪了下去。

  完顏烈風微微詫異,淡然一笑,攙起她,道:“愛妃,這是何意?”

  “王!從蓉鬥膽,還請您放過雲郎!從蓉已做好和雲郎決絕的準備,此生只服侍王。”

  雲兮兮腦中宛若驚雷滾過,在這一刻,驀然明瞭方才葉從蓉為何那般深情款款望著自己,只怕,她是要讓完顏烈風真的確定自己便是她的情郎了。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護她的瑜哥哥。

  一瞬間,雲兮兮心如明鏡。看來,那個白衣人確是她的瑜哥哥了。

  為了保護真正的情郎,便將自己這個無幹的人推入了危險的漩渦,她卻不知,自己只需一句話,便可揭穿她,可是,望著葉從蓉梨花帶雨的面容,雲兮兮終究是沒能狠下心來。

  這北地的夜是如此寒冷,不禁輕輕拉了拉頭上雪帽,蓋住自己微涼的雙頰,唇邊浮起一抹苦澀嘲諷的笑意。這是她欠她的,她應該救她,若不是自己,她早和她的瑜哥哥走了。

  “王!奴家今日想撫琴一曲,作為對雲郎最後的決絕曲。”

  一瞬間整個會場寂靜無聲,只有火紅的火苗簇簇燃燒著,跳躍著,歡騰著,似乎是莫名的興奮和悲涼。

  完顏烈風坐在明亮的燈光下,臉上卻陰暗冷酷,他端起一碗水酒,緩緩品著。

  良久,他微微揮手,一把五弦琴便送到了葉從蓉面前。

  葉從蓉直視著雲兮兮的明眸,唇邊綻開一抹絕美的笑意,很淒涼。

  雲兮兮默默地望著葉從蓉調,拈,撫,似乎是傾注了全身的感情在演奏。

  果然是決絕曲。

  一段纏綿淒婉的調子過後,琴音轉為哀怨激烈,如瀕死的鳥,在啾啾鳴叫著,掙紮著,痛苦著。

  果然是決絕曲,只是這決絕曲並不是彈給她雲兮兮聽的,希望那個真正的人聽到葉從蓉的琴聲能夠知難而退。

  雲兮兮心中掠過難言的悲涼,葉從蓉何其可悲。

  驀然,錚的一聲。

  琴弦斷裂,琴聲戛然而止。

  葉從蓉玉指上一滴血珠緩緩滴落,滴在淡紅的華裳上,暈開成一朵殷紅的花,在暗夜裏緩緩綻放。

  雲兮兮靜靜坐在那裏,望著葉從蓉,整個人清烈烈的,拒人千里的樣子,有點冷冷難犯。

  她的冷淡和漠然如同一把火在完顏烈風心中點燃,他不得不承認,他是配得上葉從蓉的,只是他們遇見了他,一切便會不同。

  完顏烈風眸中寒光閃爍,每個人都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什麼。

  一股暗流彌漫開來,幾欲令人窒息。

  一片寂靜裏,清風園的松枝上,似乎有野鳥撲棱著飛過,碰落的積雪,簌簌落下。

  良久,完顏烈風說:“宴會結束!”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09 AM

第09章 情敵會面

  雲兮兮再次被帶到冷韻院。

  冷韻院裏一切依舊,屋內燭火閃爍,屋外寒梅沁香。

  爐火燒得很旺,屋內蕩漾著溫情脈脈的暖意。

  一張極大的屏風將屋子隔成兩間,屏風後是一張大火炕,此刻早已被侍女燒熱了,厚厚的羊毛氈被,也已被侍女鋪好。一瞬間雲兮兮竟有了到家的感覺,一絲倦意緩緩襲來。

  雖是很困倦,雲兮兮還是佇立在火炕前,望著滿床的紗曼,心神恍惚,要她在一個陌生男子的炕上睡,她做不到,何況這還是一個如此特殊的男子。

  摘下雪帽,雲兮兮坐在炕沿上,心內思潮洶湧。

  雲兮兮不明白,完顏烈風何以要如此待她,不是應恨她麼?況且今夜在這裏的人不應是她呀,應該是葉從蓉吧。

  不知完顏烈風會怎樣處置自己,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逃離這王府,自己本是一個局外人,不應捲入的,可如今竟連脫身也難。葉從蓉今夜的表現更是讓雲兮兮心內生寒,可自己卻狠不下心來揭穿她,反而還想要幫她。

  溫暖的室內似乎多了一股詭異的氣流,氣溫似乎下降了幾度。

  雲兮兮不由抬頭望去,驚異的發現,虎皮椅子上,不知何時已經坐了那個意料之中的男子,一身黑衣越發襯出他的冷冽狂肆,雙眸黝黑深邃如漠北的夜空,帶著令人心顫的寒意。

  雲兮兮一時無語,不知他是何時進來的,一向自詡武功不錯的自己竟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到來,完顏烈風的輕功真是不可小覷,而自己那點功夫在他面前只怕是小巫見大巫。

  完顏烈風沒有說話,兩人隔著燃燒的燭火默默對視著,打量著,各自揣測著對方的心思。

  雲兮兮直覺眼前的這個男人太平靜了,這不是見到情敵應有的表現,他的眸中沒有一絲醋意。也許這正是他的可怕之處,如此鎮靜冷酷的男子,或許他發火的前兆反而是平靜吧。

  一個侍女端著盆走了進來,完顏烈風在盆中淨了淨手,在侍女的服侍下,寬去了外袍。

  “你要在這裏睡?”看他一步步緩緩步到火炕前,雲兮兮不禁問道。

  完顏烈風燦若寒星的眸子冷冷瞥向她,道:“你以為本王該在哪里睡?”

  自然是在葉從蓉那裏了,雲兮兮心內想道。

  完顏烈風淩厲的眸光在雲兮兮的眉,眼,唇緩緩掠過,唇邊浮起一抹輕笑:“本王很好奇,你有什麼本事?不就是一個小白臉麼?她竟然為了你拒絕南朝的皇上!”

  雲兮兮一愣,“你說什麼?”

  “難道你不知道?若不是葉從蓉拒絕進宮,韓瑄那小子怎捨得將她送來和親?嘖嘖,你們的真情真令人感動呀。”

  沒想到那葉從蓉這般癡情,為了那個瑜哥哥,拒絕了南朝的皇上。

  “你愛她嗎?”雲兮兮盯著完顏烈風的深眸問道。

  完顏烈風舒服地倚在被褥上,望著雲兮兮,黑眸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道:“愛?也只有像你這樣的南朝漢人才會問出如此可笑的話!”

  這樣的回答有些出乎雲兮兮的意料。

  “女人是用來寵的,不是用來愛的。男人絕不能輕易動情,否則,就會變成地地道道的傻瓜。”完顏烈風悠然說道。

  雲兮兮微微一笑,早就應該想到,像他這樣的人,怎會輕易愛上別人。

  “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為了她,竟然隻身犯險,難道你就不怕本王麼?”他睥睨著雲兮兮道。

  雲兮兮避過他冷冽的眸光,問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放過她!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你這又何苦呢?”

  “放過她,讓你們雙宿雙飛?本王覺得讓心中裝滿了你的她愛上本王,是個不錯的挑戰呢!”完顏烈風邊直視著雲兮兮的眸子笑著。

  他優雅自在的躺在了炕上,蓋住厚厚的羊毛氈毯。

  “你何時放我走?”雲兮兮問道。

  “你要走嗎?你勾引了本王的王妃,還想走?本王還要留下你,讓你的心上人好好看看,你是怎樣敗在本王手中的。”

  “我應該在哪里睡?”雲兮兮懶得再和他爭辯下去。

  完顏烈風冷哼一聲,道:“隨你,只要不出這間屋子即刻!休想逃走!”

  雲兮兮環視一周,終坐在了那只虎皮椅子上,離開暖洋洋的火炕,竟有幾分寒意,雲兮兮恨恨地望了一眼床上的完顏烈風。

  雲兮兮滅了幾隻火燭,剩了一隻,終不敢全部滅掉,畢竟和這個陌生的男子同居一室,心中還是有些害怕。

  “王,容妃前來侍寢。”

  門外一個清脆的嗓音說道。

  雲兮兮一驚,才有的一點睡意消失無蹤,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方才還在奇怪他為何讓自己睡在他的屋中,卻原來是早就傳了葉從蓉侍寢!卻原來是要當著自己的面要葉從蓉侍寢,原來他是這樣打擊羞辱情敵的。

  雲兮兮在心中瞬間對完顏烈風腹臆了一百遍,可惡的男人。

  完顏烈風慵懶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了出來。

  “進來吧!”

  厚厚的皮門簾被打開,葉從蓉在侍女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

  她披著厚厚的狐裘,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驀然看到坐在虎皮椅子上的雲兮兮,葉從蓉的眸子驀的睜大了。

  紅唇蠕動,終沒有說出話來。

  “愛妃!”

  雲兮兮聽到完顏烈風邪肆慵懶的聲音,透著無限纏綿,聽得雲兮兮心頭發顫,只覺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葉從蓉眸中含淚,緩緩步到屏風後,兩個侍女即刻退出。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12 AM

第10章 挾持出府

  屏風後傳來葉從蓉嬌弱無奈的聲音,“王,求求你!請您放過從蓉吧!”

  葉從蓉是不願的,但也是無奈的。

  那盈淚的雙眸寒芒一般刺在雲兮兮心中,讓雲兮兮心生憐憫。

  就算葉從蓉願意侍寢,也絕不願在一個外人的面前,完顏烈風他不會真的強迫葉從蓉吧。

  “求我?”完顏烈風魅惑的聲音,緩緩從屏風後傳出來,“放心,本王會讓你滿意的,定比你那個小白臉讓你滿意。”

  “王,不要,求求你!”葉從蓉哀怨柔弱的聲音在室內淒涼的回蕩。

  昏暗的燭火搖曳,雲兮兮清楚的看到屏風上,兩個黑影糾纏在一起,聽到衣帛窸窸窣窣的聲音和葉從蓉嬌軟的求饒聲。

  雲兮兮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掀開門簾想要出去,可是門口兩個侍衛將刀“嘩啦”一聲,架在她的面前。

  “沒有王的同意,出去格殺勿論!”侍衛毫不容情地說道。

  雲兮兮無奈地緩緩退回去,垂首坐在虎皮交椅上,耳邊充滿完顏烈風那磁性誘惑的喘息聲,還有葉從蓉抑制不住的求饒聲。

  無邊春色似乎要穿越那薄薄的屏風,氾濫而出。

  雲兮兮直覺自己的臉頰燒成了一把火,身上的雞皮疙瘩更是起了密密麻麻一層。

  她是一個純真的少女,何曾見識過這般場面,就是聽也不曾聽過,更是無法想像出來。

  眸光無意瞥向屏風,兩條身影依然在屏風上纏繞,好似聲情並茂的皮影戲。

  雲兮兮實在忍無可忍,冷聲喝道:“大王,請你放過她吧!”

  屏風後的戲碼依然在繼續,完顏烈風似乎根本沒聽到雲兮兮的話,反而更加銷魂地哼了一聲,擺明瞭就是讓雲兮兮聽的。

  雲兮兮在心中暗罵一聲,色魔!下流!

  也許他認為此刻的雲兮兮已被他刺激的妒火中燒,或是醋意十足,殊不知雲兮兮是被羞得忍無可忍,快要崩潰。

  嘩啦一聲。

  雲兮兮猛地拉開屏風。

  燭火即刻照亮了屏風後的大床。

  亂,一床的淩亂。

  散落的衣衫,散亂的被褥。

  無邊春色終於隨著屏風的打開傾瀉而出,曖昧的氣息在室內彌漫。

  完顏烈風抱著葉從蓉正在纏綿地深吻,屏風的開合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興致。

  葉從蓉的外衫被褪,只著一件緋紅色肚兜,上面用金線繡著一對交頸而眠的鴛鴦,裸露的玉臂和玉頸在燭火映照下雪白刺目,美麗的臉龐浮著一層淡淡的紅暈,襯得她越發嬌美可人。

  看到雲兮兮她尖叫一聲,將頭埋到了枕頭中。

  “雲公子,你瞧,你的心上人正在享受呢。”完顏烈風聲音帶著誘惑的磁性。

  雲兮兮看到完顏烈風,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臉上更是燒得灼人。

  他衣衫半敞,露出結實的胸部,小麥色的肌膚在燭火下閃著誘惑的光芒,黑髮淩亂披散在腦後,與高貴中透出一絲說不出的邪魅和誘惑,黝黑的眸子越發深邃。

  他幽深的眸光纏繞住雲兮兮的視線,邪氣的一笑,道:“雲公子,怎麼,你是不是嫌看的不夠清楚,既然如此,就把屏風全部打開吧。”

  說著,他右手一揮,葉從蓉身上最後遮羞的那件肚兜可憐兮兮地滑落下來,葉從蓉雪白的酥胸瞬間展現在葉從蓉的面前,而完顏烈風卻伏下身去,吻了上去。

  雲兮兮清楚地看到葉從蓉晶瑩的淚滴顆顆滑落,她一定是羞憤難當。

  “我讓你停止!”雲兮兮眸中寒光乍現。

  這個完顏烈風實在是太可惡了,明明知道葉從蓉不願意,還要強迫她,而且還在外人面前,這讓葉從蓉情何以堪,她還是南朝的公主。同為女人,雲兮兮對葉從蓉萬分同情,她定要救她,就算是彌補自己的錯誤吧。

  完顏烈風邪氣的悶笑緩緩溢出,他根本就不理睬雲兮兮,依然照舊。

  雲兮兮環顧室內,牆上一把劍吸引住雲兮兮的視線。

  伸手將劍拿了下來,刷的一聲拔出來,一瞬間室內劍光縈繞,寒光閃爍。

  雲兮兮緩緩將劍指著完顏烈風的脖頸說道:“你放開她,不然,別怪我無情!你這般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

  完顏烈風終於放開葉從蓉,饒有興趣地回頭望著雲兮兮。

  “你倒是有幾分膽量,不枉她喜歡你,只是你真的敢動本王嗎?”完顏烈風微笑著朝架在脖頸上的寶劍若無其事地輕輕吹了口氣。

  雲兮兮的眸光掃過完顏烈風的胸部,臉頰又燒了起來。

  “將衣服穿好!”雲兮兮壓抑著狂跳的心,淡然說道。

  完顏烈風微微一笑,竟然很順從地穿上了衣衫。

  門外的侍衛聽到聲響沖了進來,完顏烈風輕輕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

  他壓根就沒有將雲兮兮放在心裏,這個瘦弱的南朝弱男子,哪里是他的對手。

  在她的劍下,他竟絲毫不慌張,明明是雲兮兮的劍架在他的脖頸上,可在雲兮兮看來,倒好似自己被他擒住一般。

  “接下來呢?”

  完顏烈風穿好衣衫,半眯著星眸問雲兮兮,他那慵懶自在的樣子,好似自己是在看一場絕佳的好戲,而雲兮兮便是那唱戲的主角。

  他黑髮瀑布般披散而下,為他平添一絲不羈和霸氣,還有一點說不出的曖昧,他距離雲兮兮太近了,身上的男性氣息直襲雲兮兮。

  這陌生的男子氣息攪得雲兮兮心中略有不安,黛眉輕顰,冷聲說道,“把你的發束起來。”

  完顏烈風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順手把發在腦後紮了起來,露出剛毅俊美的面龐。這個男人長得的確不錯,既有南朝漢人的俊美,又有塞北男子的剛毅和霸氣。

  “接下來呢?”

  完顏烈風繼續問道,唇邊含著似有若無的慵懶笑意。

  雲兮兮心中暗惱,接下來該怎麼做,她也不知道了,方才一時衝動將劍架在了他脖子上,難道一直這樣架下去?若是放了他,誰又曉得他會怎麼做,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自己。

  他可是北蒼國的左賢王,可汗的大皇子,自己有幾顆腦袋可掉?

  心中正在躊躇,抬頭看到完顏烈風唇邊那嘲諷的無所謂的笑意,雲兮兮的眸光一冷。

  這個男人憑什麼這般自負?憑什麼刀架在脖子上還這般怡然自得?以為她真的不敢對他怎樣麼?別人怕他這個左賢王,她雲兮兮可不怕。

  既然做了那就繼續做下去,何況根本就沒有回頭路,反正她在這王府裏也待膩了,自己總要離開,不如今夜就走。

  雲兮兮想到這裏,將劍微微向前一推,看到他脖頸上成功地滲出血絲。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14 AM

第11章 設計脫逃

  隨著血珠緩緩淌下,葉從蓉發出一聲嬌呼,捂住了眼。

  隨後,室內便陷入令人驚駭的沉寂。

  完顏烈風似乎對疼痛毫無知覺,微微側首,微眯的雙眸射出危險的光芒,他極其輕佻傲慢地打量著面前這張面孔。

  這是一張令人過目不忘的美麗面龐,肌膚雖說有些黝黑,但看上去卻細膩滑潤,在跳躍的燭火下閃耀著純淨聖潔的光澤。那雙秋水明眸,在顧盼流轉間,比窗外的寒梅還要絢爛,比皚皚白雪還要明淨,比幽谷深潭還要清澈,這樣一雙清眸,怎會生在一個男子的面龐上,若不是知道他是葉從蓉的意中人,他會懷疑他是個女子。

  毫無疑問,他的美貌比葉從蓉毫不遜色,他和葉從蓉,就是人們常說的天生一對吧。

  完顏烈風不禁有些嫉妒,尤其是看到這雙明眸卻惡狠狠地,毫不客氣地直視著他,眸中滿是鄙夷和厭惡,心中更是惱怒,這個小白臉竟然敢鄙視他,還劃破了他的脖頸。

  “很好!好極了!”完顏烈風冷冷說道,同這樣風華絕代的男子爭奪女人,會是個不錯的挑戰吧。

  雲兮兮看到完顏烈風眸中的寒光,就如同看到了草原上的蒼鷹在看到獵物時的目光一樣,心中不免打了一個寒顫。

  草原之鷹果然是草原之鷹,就連眸光也和鷹眼一樣犀利。

  草原之鷹完全符合草原上的傳說,是個充滿壓迫又令人無限恐怖的王。

  就在雲兮兮以為完顏烈風要大發雷霆時,卻聽到他用極其慵懶的語調說道:“繼續向下刺呀!”

  他的唇邊還勾起一抹興致勃勃的笑意,那笑容在雲兮兮眼中比看到他發怒還可怕。

  雲兮兮知道,完顏烈風他根本就不怕她,縱然劍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以為然,他本就有自負的資本,他草原之鷹的名頭也不是平白得來的,自己這般用劍指著他,或許根本對他構不成威脅。

  心念疾轉,雲兮兮想到袖囊中那瓶“梅香倒”,唇邊浮起淡淡的笑意。

  左手在袖中微微一動,同時口中微微歎息一聲,一股寒梅的冷香在屋內緩緩彌漫開來。

  完顏烈風輕笑道,“想不到雲公子,吃了梅花,到了此刻歎口氣還有清香溢出!真是---”

  完顏烈風驀然頓住,“你--你”

  梅香倒是雪山特製的迷香,香氣和寒梅的香氣極為相似,這次完顏烈風沒有防備,他還以為是雲兮兮那聲歎息從口中溢出的梅香。

  雲兮兮燦然一笑,臉頰上的梨渦若隱若現。

  “對不住了,左賢王!”如幽蘭般的氣息拂過完顏烈風,雲兮兮聲音低柔動聽地說道。

  完顏烈風最後的意識便是眼前雲兮兮那張微黑的臉龐,笑得如花開一般燦爛。

  “這個南朝漢子,竟然還有酒渦!”完顏烈風昏迷前氣惱得想。

  看到完顏烈風斂上雙眸,已然昏迷在虎皮椅子上。

  雲兮兮不敢大意,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那些侍衛沒有反應,或許他們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王也會被制住,而且還是被她這個文弱的南朝人制住。

  明眸輕掃,看到葉從蓉也已昏迷在床上,雲兮兮拿出解藥,放在她鼻端,葉從蓉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瞥見昏迷在椅子上的完顏烈風,葉從蓉花容失色地說道,“你-你將他殺了?”

  雲兮兮壓低聲音,道:“沒有,我只是將他迷昏了。請問公主,那個白衣吹笛人是不是你的瑜哥哥?他吹的鳳求凰是不是有什麼暗示?”

  葉從蓉雙眸噙淚,微微頷首。

  雲兮兮黛眉微凝,“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演奏什麼決絕曲,還來侍寢。”

  葉從蓉哀婉地說道:“公子,從蓉是擔心瑜哥哥鬥不過這個左賢王,所以才演奏決絕曲,還同意來侍寢,以絕了他的念頭,不瞞公子,瑜哥哥的笛音裏,就是暗示我,在四更天到容院圍牆外等他!從容本不願瑜哥哥冒險,如今公子既然把左賢王制服了,從蓉想,想跟瑜哥哥一起走。只是還請公子幫幫從蓉,不然從蓉怕是走不出這冷韻院。”

  葉從蓉銀牙緊咬柔軟嫣紅的下唇,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

  雲兮兮點點頭,天色應還不到四更。

  “若不是我,你的瑜哥哥或許早已將你救走了,放心吧,我會幫你的。只是,還要委屈你和我演一場戲。”雲兮兮說著,附在葉從蓉耳畔悄聲叮嚀。

  葉從蓉微微頷首,一張芙蓉面孔早已嫣紅如火。

  門外的侍衛半晌聽不見屋裏的動靜,一個侍衛輕聲問道:“王!”

  雲兮兮向葉從蓉使了一個眼色,淒慘地呼道:“哎呀!”

  寶劍掉在地上,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葉從蓉聲音顫抖地呼喊:“王,從蓉求你了,不要為難雲郎呀!”邊說邊盈盈而泣,嬌美悲痛的聲音在室內縈繞。

  隨後葉從蓉又用嬌軟的聲音道:“王,不要呀,請你饒了從蓉吧,王!求你了!”

  葉從蓉的聲音哀婉低柔,如同琴弦上最後的顫音。

  聲音漸漸低下去,隨後是一片沉寂,但是卻給人無限曖昧的遐想。

  良久,雲兮兮做了一個手勢,葉從蓉披上她的狐裘,披散著如瀑般的秀髮,紅腫著雙眸,掀開厚重的門簾,拉開門,走向夜色裏。

  很慶倖,那些侍衛沒有阻攔她。

  待葉從蓉走後,雲兮兮回過頭來,看著昏睡在椅子上的完顏烈風。

  他安然恬靜地側臥在椅子上,燭火的柔光照在他臉上,俊美的臉似乎也隨著那清柔的光芒變得柔和起來,墨發披散,劍眉傲然,濃密的睫毛在他臉上映出一道柔柔的光影,看上去如夢如幻。

  雖然昏睡的他是恬靜的,但雲兮兮還是隱隱感到那股迫人的霸氣還在。

  雲兮兮很慶倖自己是以男子身份得罪了他,她發誓決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否則她雲兮兮恐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在草原上立足了。

  雲兮兮抱起完顏烈風,將他放到床上去。

  本來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從未接觸過男子的雲兮兮還是不免臉紅心跳,在心裏狠狠咒駡著完顏烈風。

  雲兮兮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走,若是自己現在就出去,勢必會與完顏烈風的侍衛衝突,驚動了完顏烈風的鐵騎兵將,鐵定會對正在逃亡的葉從蓉萬分不利。

  想到這裏,雲兮兮坐到虎皮椅子上,閉上雙眸。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15 AM

第12章 烈影公主

  室外,塞北的朔風呼嘯著,如鬼哭狼嚎一般,而室內卻溫暖的緊,完顏烈風看來是極會享受的,暖爐裏也不知燒得什麼炭,散發出一陣陣暖香,在幽暗的室內嫋嫋不絕。

  這北方漫長的夜,才剛剛開始。

  雲兮兮放鬆自己的心情,偎在椅子裏,像一隻慵懶的貓,終於有了閒暇休憩。

  偶爾從門縫裏鑽進來絲絲冷風,拂到暖烘烘的臉上,帶來絲絲涼意。

  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室內太暖和了,雲兮兮慢慢睡著了。

  夢裏,雲兮兮似乎到了微雨綿綿的江南,悠然和風,花香撲鼻,碧波蕩漾的春水柔和地將她擁抱。

  雲兮兮醒來時,燭火已經熄滅,流了一燭臺的燭淚。

  從窗子裏瀉入一片朦朧的白光,淡淡灑在室內,雲兮兮隱約看到屏風上那妖嬈多姿的仕女圖,還有幾案上完顏烈風那成堆的書籍。

  白光?是雪光?月光?還是---

  雲兮兮猛地跳下椅子,蓮步輕移,來到窗前,透過窗子,發現天已經濛濛亮了。

  雲兮兮沒想到自己這一覺竟睡了這麼久,想來葉從蓉已經平安離開了吧,床上隱隱傳來完顏烈風的鼾聲,他還沒有醒來,以梅香倒的藥性,這完顏烈風至少到今夜才會蘇醒。

  天之將明,此刻應是侍衛最鬆懈的時候。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雲兮兮抓起幾案上的雪帽,戴在頭上。

  院內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聽聲音是奔向這裏的。

  雲兮兮驚異地挑起了眉毛,這麼一大早,是誰來了?不會是容院裏的侍女發現葉從蓉不見了,所以來稟報吧。若是那樣,事情可就糟糕了。

  “烈影公主,您早。”侍衛清冷低沉的聲音在院內響起。

  “你們讓開,我要進去看看王兄!”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透著幾分霸道幾分張狂。

  烈影公主?既是公主,應是完顏烈風的妹妹了,她來做什麼?

  “大王還在歇息,公主可是有急事麼?”

  “當然是有急事了,和親的公主來了,王兄也不告訴我,我要看看那南朝第一美女,究竟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公主,你要看容妃就到容院去吧,容妃昨夜便回容院了。”

  雲兮兮心中一沉,這烈影公主一去容院見不到葉從蓉豈不糟糕。

  “你們莫要騙我,我早去過容院了,容院的侍女們告訴我,那采容公主在這裏侍寢還沒有回去呢。皇兄,你怎麼還不說話,我要進去了。”烈影公主的聲音驀然拔高,向著室內的完顏烈風喊道。

  烈影公主,不愧是完顏烈風的妹子,和哥哥一樣的飛揚跋扈,看來也是被寵壞了。一大清早,闖到冷韻院,只為看一眼采容公主。看來那些侍衛是攔不住她的,也許是半晌聽不到完顏烈風的聲音,他們有些懷疑了,並不想阻攔。

  別無良策,雲兮兮回身坐到椅子上假寐。

  門被打開了,一股冷冽的寒風帶著冰冷的雪氣灌了進來,吹起雲兮兮的衣角,寒意絲絲滲入。

  雲兮兮裝作被驚醒的樣子,睜開雙眸,疑惑地凝視著面前的人。

  這是一個典型的北方佳人。

  高挑的身材窈窕婀娜,一身紫色鑲金邊的雪夷族衣裙,穿在她身上更顯華麗嬌俏。烏髮編成麻花辮盤在頭上,沒戴雪帽,黑髮上蒙了一層薄雪,正在溫暖的室內緩緩化掉。

  一張如芙蓉滿月般的面孔上,鑲嵌著一對亮閃閃的水眸,眉如輕煙,唇紅齒白。雲兮兮不曾想到這個刁蠻至極的公主長的這般嬌俏靈秀。

  她看到偎在椅子上的雲兮兮,驚異地睜大清眸,道:“你是誰?為何睡在王兄的屋子裏?難道---”紅唇張成0形,“你是,王兄的男寵?”

  雲兮兮聞言差點栽倒在椅子下,男寵?誤會!又是天大的誤會,就讓誤會來的更猛烈吧,從葉從蓉的情郎到完顏烈風的男寵,她雲兮兮還受的住。

  那烈影公主好似對她很有興趣的樣子,暫時忘了去看那位可憐的王兄,也忘了前來此地的目的。

  她姿勢優雅地凝立在雲兮兮面前,笑眯眯地看著雲兮兮,道:“我皇兄竟有斷袖之癖,我還真的不知道呢,呵呵,看來我今日的收穫可不小啊,我對你更感興趣,什麼樣的男人能迷住我王兄呀,他可是驕傲的很呢,多少美貌的女子都不放在眼裏呢,竟對你這個臭男人感興趣。哎,你在屋裏還帶什麼帽子。”

  烈影公主說著,魔爪便向雲兮兮頭上抓來,要摘掉雲兮兮的雪帽。

  雲兮兮冷冷一笑,長袖輕拂,不著痕跡地擋住烈影公主的手腕。

  “你---你竟敢對本公主動手?”烈影公主忽閃著一雙水眸,蠻有興趣的說道。

  沒有惱怒,反倒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雲兮兮望著這張和完顏烈風有幾分相像的面孔,不禁有些頭疼。冷眸瞥見完顏烈風的侍衛,兩個站在門口,兩個已經默立在屏風前,正要拉開屏風。

  她可沒有功夫和這個公主耗下去了,怎樣才能在一擊之下才能擊敗他們,而又不驚動其他的侍衛。

  雲兮兮驀然出手,點住了烈影公主的穴道。

  烈影公主頓時軟在椅子上,不能說話,不能動彈,但是那雙盈水雙眸裏卻滿是憤恨和氣惱。如一只狡猾的小狐狸,雲兮兮心想,這草原之鷹的妹妹看來也不是好惹的。

  可是自己還是惹了她,真是倒楣,這兩天總是惹到不該惹到的人。

  “王,你怎麼了?”

  伴隨著侍衛的驚呼聲,雲兮兮袖中的白綾探出,在屋內劃出四道純白的弧線,同時襲向完顏烈風的四個侍衛。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17 AM

第13章 銀瓶乍破

  完顏烈風的四個侍衛:羅哈,烏壘和,子與,依耐。

  他們的名字在雪夷語中意為風,雷,電,閃。

  能夠做完顏烈風的侍衛,他們自然不是泛泛之輩。

  但此刻他們只覺眼前白光一閃,一條柔軟,純白的絲綢帶著凜冽的風聲和肅殺之意,纏住了他們的雙臂。一個飄渺的青影如幻影一般在他們眼前閃過,背心處一麻,四人穴道被點。

  四人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個出手的人,卻是那個他們不屑一顧的人,那個在他們眼中太過俊美,太過柔弱的南朝人。

  雲兮兮袖子輕揚,白綾回收,她望著定立在那裏的侍衛,冷然一笑,道:“和你們的主子一樣,一群自大狂。”

  若他們不是這般瞧不起她雲兮兮,也就不會這麼容易被擒。

  雲兮兮環視室內,迎上虎皮交椅上烈影公主憤怒的眸光,淡然一笑,飄然出屋,如一陣輕柔的風。

  清晨的冷韻院,滿是皚皚白雪,一片空幻。

  冷冽的氣息撲鼻,帶著一縷清幽的香氣,寒梅裹在白雪裏,嫣然怒放。

  雲兮兮緩緩走在清晨的寂靜裏,雪上隱隱留下一行淺淺的足跡。

  葉從蓉應該平安離去了吧,她終於助她脫逃了,心中不再愧疚。

  雲兮兮躍上圍牆,打算翻牆出去,但是冷冽的風裏夾雜著一陣慎人的殺意。

  圍牆外面不知何時佈滿了黑壓壓蓄意待發的兵將,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劍,一張張拉開的弓弩,在皚皚白雪裏,在凜冽寒風裏,殺意彌漫。

  身後似有異動,雲兮兮驚異地回首,院中湧入了幾十個銀盔兵士。為首的二十個黑衣人,大概是傳說中完顏烈風的鐵騎護衛吧,氣勢真不容小覷。

  一瞬間雲兮兮竟然腹背受敵。

  雲兮兮不明白是何人傳令這些兵將的,她明明已經制住了那四個侍衛。

  正在疑惑間,一個冷澈的聲音在寒風裏朗朗響起:“雲公子,你也很自大嘛,和本王一樣。”

  是完顏烈風!

  他緩緩從室內步出,笑吟吟站在那裏,那笑容溫文爾雅,然,那目光卻如這北地的冰雪一般,寒意襲人。

  雲兮兮終於明白是何人號令了這些兵將。

  她還是低估了這位草原霸主,雖說篤定這梅香倒的藥性很強,但是雲兮兮還是沒想到這完顏烈風內力如此強悍,這麼短的時間就醒了過來,那麼他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了。

  她還是太大意了,應該點住他的穴道的。

  如今不是後悔之時,雲兮兮冷眸掃了一眼黑壓壓的將士,衡量著自己能不能突圍而去。

  “雲公子何不下來,站在那裏,難道要做箭靶子麼?”完顏烈風淡定地望著她,閑閑說道。

  雲兮兮暗歎一聲,知道今日自己很難突圍,便從圍牆上一躍而下,身子輕盈如一片雪花。

  “完顏烈風,實話告訴你,我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和葉從蓉本互不相識,你為何就不能放過我呢?”

  “你以為經過了昨晚,本王還會相信你麼?”

  雲兮兮想到自己昨晚架在完顏烈風脖頸上的劍,道:“我只是看不過你這樣欺負一個弱女子!”

  “你究竟是南朝的什麼人?王室貴族?”完顏烈風問道,冷眸在她身上遊移。

  雲兮兮一驚,完顏烈風不會看出她是個女子了吧。

  應該不會的,她身上穿了好幾層冬衣,胸前被她用抹胸狠狠勒住,他不會看出的,就算他的目光比別人銳利,也不應當看出的。

  “我是什麼身份重要麼?”

  “采容公主這般傾心與你,本王總得知道自己的對手是何等身份吧!”

  “我說了我不是!”雲兮兮幽冷的眸光凝視完顏烈風,冷然說道。

  氣氛有些冷凝。

  “王兄,你怎麼此刻才讓人解開我的穴道。”烈影公主從室內奔了出來,驀然看到雲兮兮,眸光轉冷,恨聲說道,“你這個小賊,敢欺負本公主,看本公主收拾你。”

  邊說邊向雲兮兮襲來。

  雲兮兮心中一動,真是來的好呀,身形微轉,便向烈影公主擒去。

  完顏烈風似乎窺到了她的想法,如墨雲一般,飛躍而至,擋在烈影前面,墨袖一揚,帶著凜冽的勁風襲向雲兮兮。

  雲兮兮飛身後躍,躲開完顏烈風雷霆般的攻勢。

  “你要動手麼?”完顏烈風冷笑道,“你不怕萬箭穿身麼?”

  話音放落,那些圍觀的兵將,便將大弓拉滿,一支支閃著寒光的箭弩,對準了雲兮兮。雲兮兮身形一僵,完顏烈風棲身而上,瞬間便點了雲兮兮的穴道。

  雲兮兮冷笑道:“枉你還叫草原之鷹,卻原來是這般小人,你敢和我單打獨鬥麼?”

  “你要和我單打獨鬥?”完顏烈風好似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這個南朝人竟敢向他挑戰?

  兩個黑衣侍衛急急跑了進來,對完顏烈風稟報到:“王,容妃果然沒回容院。”

  完顏烈風眸中寒光一閃,整個人瞬間散發出嗜血的殘酷。

  “來人,羅哈,速速帶兵全程搜索,追趕容妃。”他回首望向雲兮兮,面如寒冰,星眸中透出一絲冰冷殺意,薄唇輕勾,扯出一絲冷酷笑意,“你將她救走了,自己留在這裏,就是要拖延本王麼?你們倒是情深的很呀。只是,你以為這樣她就能逃走麼?你們誰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完顏烈風緊緊攥住自己的拳頭,仿若攥住了所有人的命。

  “影兒,你說我們該如何處置他呢?”他轉首望向倚在他身畔的烈影公主。

  烈影憤恨的眸光裏帶著一絲饒有興趣的笑意,“王兄,一刀殺了他太便宜他了,我看不如將他丟在雪裏,看看他是怎樣被凍死的。不過,”她頓了一下,望向完顏裂風,“王兄,他不是你的男寵嗎?你捨得嗎?”

  “男寵?他還不配!凍死他,這個主意好,王兄依你。”完顏烈風寵溺地撫著烈影的頭髮,緩緩說道。

  怪不得烈影公主這般頑劣刁蠻,原來有個大魔頭寵著她,能不這樣嗎?

  “既是如此,那本公主就不客氣了。”烈影說著,一腳踹在雲兮兮身上。

  雲兮兮穴道被點,身子如一只斷線風箏,飛起,撞上院中的一株梅樹,一時間落英如雨,紛飛而下。

  雲兮兮撲倒在雪地裏,柔嫩清香的花瓣灑落在她的肩頭上,雪帽上。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19 AM

第14章 雪虐風嚎

  雲兮兮撲倒在雪地裏,柔嫩清香的花瓣灑落在她的肩頭,雪帽上。

  天色漸漸大亮,大雪又無聲無息下了起來,一片片,白如玉,大如蝶,在空中翩然飛舞。

  積雪漸漸沁濕了雲兮兮的外衫,徹骨的寒意緩緩滲入體內,冰冷的感覺在心頭彌漫。

  塞北的雪很大,往往一下便是好幾天,就算是不下雪,這般坐在雪地裏,也是會被凍死的。

  片片花瓣飄零在發上,依然帶著脈脈冷香。

  雲兮兮心中黯然,難道今日自己會和寒梅一般,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她還年輕,她才不過二八年華,她還不想死,她也不能死,她也不該死。

  她從未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因為得罪了完顏烈風,所以就該死嗎?

  完顏烈風!

  憑什麼操縱別人的命運,她若是能活下來,定要殺殺他的威風。

  “嘿!小子!死了嗎?”冷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是烈影公主。

  她的小蠻靴,毫不客氣地踢著兮兮的肩和腰,鑽心的疼痛襲來,凍僵的身子,受不得一點擊打。

  聽不見回應,烈影公主毫不客氣地把兮兮扯了起來,讓她坐在雪地裏,背靠著寒梅樹幹。

  眼前一片銀絮亂舞,寒風夾著雪氣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料峭的寒意。

  一個如花笑顏綻放在面前,雙眸亮晶晶蠻有興味地瞅著她。

  “感覺怎麼樣?”

  感覺怎麼樣?

  兮兮再也想不到這個嬌俏可人的丫頭是這般殘忍,寵壞了的孩子,早晚有一天會吃苦頭的。

  冷哼一聲,“何不自己試試!”

  “你!”戴著羊皮手套的玉手指著兮兮道:“小子,你若是哀求本公主,本公主可以考慮為你求情。”

  哀求?

  兮兮閉上雙眸,根本就不理會她。

  “凍死你!”

  烈影公主恨恨說道。

  扭身進屋,雪地上,留下一行任性的腳印。

  雪越來越大,漸漸蓋住了兮兮的青色衣衫,埋住了她的腿。

  風雪裏,兮兮猶如雪人一般。

  可是兮兮沒有放棄希望,她一直在運功解穴,但完顏烈風的點穴方式很獨特,她若想解開,還要費一些時辰,但願在凍僵前,她可以將穴道解開。

  眼前那株寒梅,在風雪裏開的渲染,占盡風情,暗香縈繞,在清冷的空氣裏愈發馥鬱。

  雪虐風嚎愈凜然,

  花中氣節最高堅。

  過時自會飄零去,

  恥向東君更乞憐。

  愈冷愈香,愈冷愈傲,這就是寒梅.

  “雲公子,花間小坐觀香雪,綠萼千枝與萬枝。怎樣,意境不錯吧。”

  寒風裏,傳來完顏烈風清朗俊雅略帶磁性的聲音。

  一雙黑色皮靴緩緩出現在雲兮兮視野裏,雲兮兮抬起頭,眨了眨眼睛,抖落睫毛上的積雪,看到完顏烈風身披厚厚的墨色大氅,悠然自得凝立在梅樹下,修長挺拔的身影如天神一般,他專注地凝視著滿樹繁花,優雅的側面輪廓在白雪綠梅的映襯下,俊美如玉。

  飛雪乘著寒風撲到他的發梢肩頭,感受到兮兮的目光,他緩緩側頭,睥睨著兮兮。

  兮兮不曾想到這個塞北胡人竟也會念漢人的詩,心中有些訝異,但如今卻不是欣賞他的時候。

  雲兮兮唇邊扯起一抹僵硬的冷笑,再過一會兒,只怕這僵硬的笑意也會被凍住。

  “在下還要感謝左賢王的款待呢。真沒想到,左賢王對漢詩也有研究,只是不管你如何精通漢詩,卻永遠不會懂得漢人的禮儀之道。”

  完顏烈風好看的眉毛輕輕挑起來,道:“雲公子,你拐帶本王的妃子,又脅迫本王,難道這就是你們漢人的禮儀?”他頓了一下,眸中閃過冷冽的光芒道:“你說,葉從蓉走到哪里了,是跟何人走的,說出來,本王就會放了你!”

  “你以為,我會說嗎?”雲兮兮說這話時面色很平靜,聲音很柔和。

  “不說?!”完顏烈風唇邊的笑意在寒風裏愈加冷酷,他以無上優雅的風姿緩緩走近兮兮,如一個蓄意待發的獵人,走近自己的獵物。

  他緩緩蹲下來,和兮兮對視著。

  寒風裏,一股若有若無,極其好聞的男子氣息迎面襲來,只可惜,伴隨著這股氣息的還有陰冷冰寒的壓力。

  “不說,恩?”他柔和的聲音蠱惑般在兮兮耳畔響起,“本王可是打算抓回了葉從蓉才會放你的,你能撐到她回來麼?一個男人,竟為了一個女子甘於送死?值得嗎?”

  兮兮眸中的不屑和輕視讓完顏烈風眉頭一挑,他饒有興味的用手中的弩箭挑起兮兮的下巴,冷冷審視著。

  彼此對視。

  兮兮的明眸中有悲傷,有恨意,有蔑視,也有堅定,但獨獨沒有完顏烈風期待的恐懼和祈求。

  她不怕他,甚至輕視他。

  完顏烈風的胸臆裏無端升騰起一股怒意,這個南朝漢人甯死也不會求他的。第一次,他有了挫敗的感覺,還是敗在一個柔弱的漢人手中。

  大手微微一顫,銳利的箭尖刺破了兮兮的肌膚,一股嫣紅的血絲蜿蜒而下,片刻滲入覆在身上的白雪裏,血紅和雪白,分外醒目。

  完顏烈風眉頭輕皺,南朝的男子肌膚竟這般嬌嫩和脆弱。

  脖頸傳來的疼痛讓兮兮微微顰眉,但隨即她便淡然處之,怎能在他的面前脆弱。

  但她眸中一閃而逝的無奈和悲涼沒有逃脫完顏烈風銳利的眸光,心中莫名一震。

  這是怎樣一雙明眸呀。

  墨黑如幽潭,冷澈若寒冰,純淨如白雪,流轉時卻又流光溢彩。

  望著你時,咄咄逼人又無畏冷然,不望著你時,卻又楚楚動人沉靜怡然。

  完顏烈風對他的興趣越來越濃。

  可是他是一個男子,心中警鐘長鳴,完顏烈風眸中乍現的興味頓時消失無蹤,被冰冷攝人的寒意替代。

  “既然不說,那就等死吧!”

  完顏烈風轉身,拂袖而去。

  雲兮兮凝坐在那裏,眼前的風雪越發肆虐,她告訴自己,要挺住,她不會被凍死的。

  可是眼前的白雪綠梅幻化成無數虛影,她覺得自己漸漸失去了知覺,不再感到寒冷,甚至那梅花的香氣越來越淡了,淡到她根本就聞不到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21 AM

第15章 雪冷花傷

  兮兮覺得自己在無邊的雪野上跋涉,身前身後是一片迷蒙的霧氣。

  沒有燈光,只有雪光,沒有溫暖,只有寒冷,無邊無際的寒冷,沁入骨髓的寒冷,如一條冰冷的毒蛇,在噬咬著她的身心。

  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冷,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身子一會兒好似在水中漂浮,一會兒又好似在天上飄搖,眼前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終於有一日,身上的寒意漸消,疼痛略減,迷霧消散,她緩緩醒了過來。

  午後淡淡的日光透過精雕細刻的窗棱射入,映照著一室的繁華和寂寥。

  清澈的眸光在室內飛快掃過,很明顯這是一間女子閨房,不大,佈置得很簡潔,收拾得很整潔。

  這是哪里,又是誰救了她?

  兮兮緩緩從床榻上艱難坐起,僵硬疼痛的身子好似不是自己的。

  墨發隨著身子的坐起絲絲滑下,如瀑般披在背上,心中微涼,難道自己的女子身份已經暴露?

  身上除了疼痛,還有刺癢,兮兮擄起袖子,一塊塊青紫斑斕的凍傷遍佈在皓腕上,想來身上處處皆是這凍傷吧。

  那救她的人,看來是不懂得處理凍傷。

  一個女子最是在乎自己的外表了,兮兮也不例外。但總算是留了一條命,醜陋些也無礙,這凍傷總是會好的。

  窗外人影一閃,房門開處,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墨綠衣衫,頭上挽著雙髻,摸樣嬌俏可人。

  看到兮兮,她歡喜地說道:“姑娘你醒了,奴婢去告訴公主!”說完一溜煙般消失了。

  公主?

  難道是烈影公主?是她救了自己?不可能,那個小蠻女是恨不得自己死掉的。

  正在疑惑,葉從蓉在綠衣侍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雪做的肌膚,花做的容顏,她依然是那樣美貌,只是,臉頰明顯消瘦了,神色明顯憔悴了。

  兮兮見到葉從蓉,臉色頓時一暗。

  她不是逃了嗎?

  如何又出現在這裏。

  “你怎麼又回來了?”兮兮問道。

  葉從蓉垂下濃長的睫毛,悠悠說道,“我們沒有逃走,他---將我抓了回來!”

  兮兮不禁倒吸一口氣,這個完顏烈風果真是不可小覷。

  “雪太大了,馬車走不快,眼看著就要度過巴格楞河了,卻不想被他追上了。所幸,瑜哥哥沒有被抓!”

  “是你救了我?”兮兮清冷明澈的雙眸凝視著葉從蓉問道。

  葉從蓉微微頷首,道:“昨日,王將我抓了回來,後來便讓人將你送了過來,說是要我看著你死!我怎忍心讓姑娘因我而死,所以竭盡全力相救,好在老天垂憐,終於讓姑娘你活了過來。”

  兮兮心中一滯,早知道完顏烈風是不會救她的,他只是在盼著她死。他將凍僵的自己送到葉從蓉這裏,無非是為了再一次打擊葉從蓉,讓葉從蓉看著自己死,誰知道自己命大,竟被救了回來。想來他若是知道自己活了,是很失望的吧。

  “我雲兮欠你一命!”兮兮對葉從蓉說道,“這份情,雲兮銘記在心,他日必將回報公主。”

  “姑娘何必客氣,若不是因為救我,姑娘何至於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其實我對姑娘傾佩的很,同為女子,從蓉便沒有你這份膽氣!”

  “我的女子身份是否傳了出去?”兮兮擔心地問道。

  “不,只有我和水煙知道,”葉從蓉指了指身後的綠衣侍女,“她是我的陪嫁丫鬟,唯恐你的女子身份洩露,一直都是她在照料你。姑娘還想一直瞞下去麼?”

  兮兮點點頭,她自然要瞞下去。

  葉從蓉吩咐水煙去準備一套男子衣衫送過來。

  “雲姑娘現在覺得怎樣?身子可大好了?我也不懂如何醫治凍傷,只是聽底下的傭人說,若是凍壞了,要用積雪不停的搓洗身子,然後敷於凍傷藥。只是我和水煙皆是南朝人,從未處理過凍傷,害姑娘留了這些凍瘡。”

  兮兮道:“不礙事的,總會好的。我的臉上,是不是也有凍瘡。”玉手輕輕撫上臉頰,觸感僵硬。

  葉從蓉點點頭,示意水煙拿了鏡子過來。

  明淨的鏡子裏,映出兮兮的面容,只是此時卻是慘不忍睹的一張面孔。

  雙頰上,兩大塊紫紅的凍傷,襯得整張臉型都變了,看不出她原來的面貌。臉頰鼓起很高,眼窩便顯得深了,明澈的眸子似乎是隱在臉頰後,讓人看不分明。

  這樣也好,越難看,自己便越像男子了。

  “姑娘接下來打算如何,完顏烈風知道你蘇醒了,必不會再讓你在容院住下去的。”葉從蓉黛眉輕顰,擔憂地說道。

  兮兮冷然笑道:“無妨,我已是死了一回的人,還怕什麼呢,只是公主你呢?還想走嗎?”

  葉從蓉搖搖頭,道“我已經想通了,我若是再逃,只會連累更多的人!”

  兮兮望著葉從蓉淒然的面容,同情油然而生。

  腦中閃現那個灰袍男子冷冽的雙眸,不知他可否想通了,可否認命了。

  “你真的能放下你的瑜哥哥?”兮兮望著葉從蓉盛滿憂思的水眸問道。

  一聽到兮兮提起她的瑜哥哥,葉從蓉的雙眸便水霧迷蒙,她擔憂的搖了搖頭,道:“我從不知瑜哥哥他會來救我,我不知他對我這般深情,我不會再讓他為了我,鋌而走險了。”

  “不知道?你們兩個人不是互相傾心,海誓山盟嗎?你不是還為了他,拒絕了南朝皇上納你為妃的旨意嗎,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兮兮驚異地問道。

  “不是!我是喜歡瑜哥哥的,可是我己經好幾年不見他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會來救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心中,是那般重要。”葉從蓉緩緩說道。

  兮兮有些意外,看來兩人是情深意切卻都不知對方的心意,這次知道了,卻是天各一方了,真是悲哀呀。

  不及多想,水煙拿來一套男子衣衫,還送來一碗稀粥。

  兮兮喝了粥,剛換好衣衫,便見守在門口的水煙慌慌張張地說道:“公主,那個左賢王派人來了!”

  葉從蓉一慌,望著墨發披散的兮兮道:“這可怎麼辦?”

  兮兮盈盈淺笑道:“莫慌,將梳子給我!”

  兮兮接過梳子,便在葉從蓉的注目下,將滿頭烏髮輕輕挽了起來,用一根銀色的絲帶束在腦後。

  在那些人闖進來之前,又扮回了男子模樣。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22 AM

第16章 寂寞幽禁

  完顏烈風沒有來,來的是他的侍衛,還有他的命令。

  一架臥榻將兮兮從容院抬走了,一直抬到一個幽暗的房間裏,被丟在鋪滿稻草的床榻上。

  所謂的床榻,也不過是一塊簡陋的木板搭就的,躺在上面,咯的兮兮滿是凍傷的身子越發疼痛。

  緩緩撐起身子,兮兮凝眸打量著這昏暗狹小的房間。

  地面是一塊塊結實的青石鋪就,四壁儼然是一整塊的大青石,朝南朝西的石壁上,分別鑿有四個尺許見方的狹小洞口,有淡淡的光線從洞口斜照而入,讓幽暗的房間有了一絲光明。

  房間裏唯一的擺設便是兮兮所躺的床榻了,連桌椅凳子都沒有。

  昏暗的光線,幽冷的氣息,清寒的冷意,簡陋的擺設,結實的牆壁,都說明這不是房間,這儼然就是一個結實的天然牢房。

  兮兮猜不透完顏烈風的心思,他似乎沒有殺她的打算,但是也絕對沒有放她的意思。

  兮兮不知完顏烈風幽禁她的目的,她也無從知道,因為她再沒有機會見到他。

  五日過去了,兮兮悲慘的幽禁境地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

  沒有見到完顏烈風,甚至沒有見到任何人。

  一日三餐都是由人從那狹小的洞口送進來的,而那送飯的人從未和她說過話。

  也許完顏烈風是打算讓自己在這狹小的空間裏精神崩潰吧。

  若是那樣,他的如意算盤就打錯了。

  幽禁的日子顯得格外漫長,但卻並不難熬。

  兮兮更不會崩潰,因為她早已適應了這種寂寞。

  在雪山,她們通常都會被關在狹小的冰室裏練功,一關就是幾個月,在無聲無息的寂寞和孤獨裏習練著聖女心經。

  守著她的只有天上那輪明月,和她說話的,只有偶爾吹進來的風。

  在牢房裏,兮兮每日都打坐練功,漸漸的感到受凍的身子在慢慢恢復,力氣似乎是一點一滴回來了,身上的凍傷也開始慢慢好轉。

  每到晌午時,從洞口射進來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時,她就會感到很和暖,然而,和和暖一起來的還有凍傷的刺癢。

  如果有藥就好了,那她的凍傷就會好的快一點,也不用忍受這難言的刺癢。

  隨著日子的慢慢流逝,隨著體力的一天天恢復,兮兮開始思量著出去的良策。

  兮兮在腦海中再次把完顏烈風和她之間的過節細細思量了一番。

  很明顯,完顏烈風對葉從蓉是志在必得的,而她雲兮兮恰恰是他認為的極強的障礙。

  他是草原霸主,在草原上幾乎是為所欲為,沒有人,甚至沒有一個國家敢違背他的意願。

  因為違背他的下場就是滅亡。

  既然他認為自己是他的情敵,在自己處處和他作對的情況下,又沒有處死她,是什麼原因呢?

  是否因為很少有人違抗他,所以他感到新鮮嗎?抑或他已把她當作他的對手,雖不算強勁,但總是他的對手。

  若是那樣,那麼她便有辦法了。

  兮兮沉思片刻,從自己的青袍上撕下來一方布片,鋪在青石地面上,右手食指在布片上任意揮灑著。

  片刻後,兮兮將布片輕輕拿起,幾縷布灰迎風灑落,在那柔軟的青色布帕上,出現了幾個鏤空,陽光從鏤空中穿過,照射在牆壁上,牆壁上出現幾個光斑,那光斑儼然就是幾個瀟灑而有氣魄的大字。

  一個淡淡的微笑浮上了兮兮的嘴角,在這幽暗的牢室裏,那笑容如一朵淡淡盛開的白蓮,美不勝收。

  在晌午送飯時,兮兮將那個布片交到了送飯人的手上。

  接下來的日子,兮兮便是在等待中度過的,她知道完顏烈風會來的。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石門被打開了,完顏烈風出現了。

  從滿是雪光和日光的外邊猛然進入這幽暗的斗室,完顏烈風有一瞬間的不適應,這不適應讓他微微眯起了幽深的雙眸。

  從微眯的雙眸裏,他看到一身青袍的兮兮坐在鋪滿稻草的床榻上。

  幾縷日光透過狹小的視窗,影影綽綽籠罩在她身上,為她布了一層模糊的光暈,使她看上去有一種別樣的風姿,優雅而傲然,清淡而疏朗。

  只是光暈裏的一個模糊的身影,就如此風華絕代,完顏烈風再走近些,想要看一眼那俊美的面龐。

  待他看清了,忍不住微微倒抽一口氣。

  生長在北地,完顏烈風卻從未見到這麼嚴重的凍傷。

  那整張臉,好似發酵的饅頭,凸了起來,下巴不再尖,臉頰上那兩個若隱若現的酒渦已然沒有了。這張臉讓他幾乎找不到之前的樣貌。

  就是這樣一張臉,那臉的主人卻毫不在意的樣子,怡然自得,優雅自在地朝著他微笑。

  完顏烈風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按理說,這是他的敵人,對手,他成了這幅樣子,他應當是歡喜的,然,他還是歡喜不起來。

  凍傷,幽禁,絲毫沒有打垮這個人。

  從他的眸中,他看不到一絲沮喪和黯然。

  相反,那某種滿溢的卻是嘲弄。

  完顏烈風的臉色慢慢陰鬱起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24 AM

第17章 幽牢談判

  兮兮沒有被他臉上的陰鬱嚇到,相反,仰頭對上他那雙攝人的利眸。

  “你來了!”

  兮兮的語氣是那樣雲淡風輕,好似多日不見的故人重逢後的問侯。

  這語氣讓完顏烈風很不快,他的星眸危險地眯了起來,他越來越覺得,要想制服他,反而比獲得葉從蓉的芳心還要有挑戰性。

  經過多年的征戰,完顏烈風統一了草原上多個弱小民族,如今又將南朝戰敗和談。

  一貫征戰的他,閒暇的日子是難熬的,他已經無聊了很久了。

  而這個瘦弱的南朝少年,在他的眼中,就如同獵物,他不急著讓他死,他要看一看他在他的手中是怎樣掙紮的,怎樣反抗的,又是怎樣被鬥的遍體鱗傷,精神崩潰的。

  完顏烈風臉上的陰鬱一掃而光,唇角邊緩緩泛起一抹燦爛而詭異的笑意。

  這笑意讓兮兮打心底感到恐慌,不得不承認,完顏烈風絕對有霸主的威嚴,總是讓人無形中感到壓力和慌張。

  此刻的他怎麼看怎麼像是戲弄獵物的雄獅,而自己好似是他的獵物,正在一步步走入他挖好的陷阱。

  不管如何,兮兮還是願意賭一把,她不能這般不明不白的被幽禁於此,完顏烈風這個惡魔,說不定會將自己幽禁一輩子。

  幾縷日光,透過狹小的窗子,照明了完顏烈風的半邊臉龐。

  明暗交錯,半明半暗,幾許溫文和煦,幾許陰冷莫測。

  就如同他的人,一會兒冷酷如冰,一會兒笑顏如花。

  兮兮也只能賭了,她毫不懷疑的相信,自己就算是解除了誤會,道破了女兒身,完顏烈風仍舊不會放過她的。

  從床榻上緩緩站起,兮兮朝著完顏烈風淡然一笑:“看來完顏大王是答應了我的挑戰!”

  兮兮的話換來的是一聲重重的冷哼,帶著明顯的不屑一顧。

  “你的意思是接受我的挑戰了?”兮兮試探著問道。

  “就憑你,也敢挑戰本王!”

  雖然征服他是個不錯的挑戰,但是要他堂堂左賢王,和他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南朝少年決鬥,豈不是壞了他一世英明。

  就憑他?

  完顏烈風再次審視了兮兮一遍。

  或許他在南朝不算一個矮個子,可是在北國,他絕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矮個子。

  還有他的身板,雖然穿著厚厚的棉袍,還是掩不住纖長瘦弱的身姿。

  他和她!

  就如同老虎和小兔,獅子和松鼠。

  這是多麼鮮明和可笑的對比。

  和這樣的人比武,豈不是讓他的臣民笑掉一口白牙。

  “完顏烈風,我是否可以將你的話理解為不敢和我比試?”兮兮毫不客氣地問道。

  她看透了完顏烈風的心思,還要在激一激他才行。

  完顏烈風跨前一步,一把捏住兮兮的纖小的下巴,“你敢直呼本王的名諱?你不怕死麼?”

  疼痛襲來,兮兮冷冷一笑,帶著一絲嘲弄的語氣,“完顏烈風,你以為我會怕死麼,若是怕死,我就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怎樣,你是不敢答應麼,你是想在你的容妃面前永遠扮演一個欺負弱小的霸主角色麼,那樣,你是永遠不會得到她的心的,還是你真的怕我贏了你。”

  完顏烈風的大手微微加力,兮兮沒有吭聲,倔強地盯視著完顏烈風的眸子,她知道自己若是示弱,那便是輸了。

  手上滑膩的觸感讓完顏烈風的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如此近的距離,兮兮波光流轉,神采奕奕的明眸讓他的心一顫。

  他再次疑惑:南朝的男子,皮膚都這般滑膩麼?

  完顏烈風那讓人猜不透的目光讓兮兮心中一跳,她討厭他這種意味深長的目光。

  這種曖昧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

  完顏烈風瞥見兮兮臉上紅腫的凍傷,還有鼻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汗臭味,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兮兮每日練功習武,雖是冬日,也不免汗流浹背,在牢中又多日不曾洗澡,所以有些汗味。

  這汗味讓完顏烈風嫌惡地扭轉頭,大手鬆開了兮兮的下巴。

  袖子無意間一甩,一塊青色布塊掉落出來,飄蕩著落在青石地面上。

  四個鏤空的大字,在青石地面上顯露出來。

  一決勝負!

  正是兮兮寫的字。

  兮兮彎腰拾起地上的布片,輕輕吹了吹,鋪在手上,道:“看來,你是看了這字條才來的了。”

  “是又怎樣,本王還是不會答應你的。你倒是很有勇氣,你是公然挑戰我的第一人呢!”他微笑著說道,“你不怕我讓你死的很難看麼?”

  “在沒有決鬥以前,是誰都不能猜出結局的!”兮兮微微笑道。

  “好,你很有志氣,本王喜歡。”完顏烈風莫測高深地說道。

  “那麼你是答應我的要求了!若是我贏了---我要你放過我和葉從蓉。”

  兮兮還欠著葉從蓉一命,若是可以,她應當救她的。

  “你提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因為---這些都不會實現的。不過,要和本王比武,還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實力?”

  完顏烈風緩緩走到床榻前,撣了撣,坐了下來。

  “你待怎樣?”兮兮疑惑地說道,這個男人,又想出了什麼花招。

  “你若是在勇士大會上勝出,本王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和你的決鬥!”完顏烈風換了一個優雅地姿勢,“這床很舒服的嘛!”

  “勇士大會?”兮兮心中一凜,完顏烈風,果然不是吃素的。

  草原上一年一度的勇士大會,是整個草原上最大的盛事,二十六氏族都會派出本族裏武藝最高的人來參賽,自己在大會上獲勝的機會也許是有,但是她雲兮兮可不想揚名草原。

  “是呀,草原上一年一度的勇士大會?怎麼你不敢了麼?”

  “完顏烈風,我雲兮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兮兮想到如今自己的這副容顏和假身份,笑顏逐開地答應了。

  “好,那本王就等著!”

  完顏烈風微微笑了,你以為勇士大會那麼容易贏麼?就是勝了所有人,恐怕也敵不過我的王弟!想要和我決鬥,只不過是你的癡心妄想罷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25 AM

第18章 暮靄沉沉

  寂寞久了,便習慣了孤獨。

  心安靜久了,便習慣了沉寂。

  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裏,或悲或喜,或怡然或煩惱,勿論,那一牆之隔的外面是多麼繁華,多麼喧囂,和自己都沒有幹係。

  兮兮便是如此,在青石鑄就的監牢裏,一日日,安然沉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那個一決勝負的日子。雖,沒有十分的把握,卻值得期待,值得一賭。

  兮兮不曾料到,完顏烈風會提前將她釋放出來。

  雖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寂寞。

  雖心若幽潭,很難泛起漣漪,但當兮兮再次見到碧藍的高天,飛逝的流雲,看到穿梭來去的人們,還是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悲喜掠上心頭。

  人始終是一種群居動物,就算是被遺忘太久,還是不免有一種對熱鬧生活的渴望。

  兮兮踏著亂玉碎瓊,走在冬日的暖陽裏,走在寒冽的空氣裏。

  身後,跟著的,是完顏烈風的那四個侍衛,名字在雪夷族語中寓意為風雷電閃的羅哈,烏壘和,子與,依耐。

  來往的侍女,向兮兮投來奇怪的目光。

  兮兮垂首,才驚覺,自己的衣是如此褶皺遍佈,自己的發是如此淩亂紛飛,自己的臉上,還遍佈著沒有痊癒的凍傷。

  這副樣子,很符合囚犯的身份。

  兮兮不禁盈盈淺笑,她對自己的外形不是很在意,只是,這般走在王府裏,確實很惹眼。

  兮兮驀然停步,回首。

  四個侍衛如臨大敵。

  羅哈的手按在劍柄上,烏壘和的手搭在弓箭上,子與的手,握住了烏光閃爍的鞭子,而依耐似乎是手中握有暗器。

  四個侍衛對兮兮上次襲擊他們還耿耿於懷,兮兮的驀然回首,讓他們都處於備戰狀態。

  兮兮不禁撲哧一笑,完顏烈風的侍衛自不是泛泛之輩,想來是很少失手,所以對上次自己驀然出手,制住了他們的事,是如此的在意。

  完顏烈風再次讓他們來看管自己,或許是對他們的一種懲罰吧。

  四個人被兮兮的笑容惹惱了,這才發覺自己的動作是多麼的可笑。

  羅哈冷聲問道:“乘人不備的小賊,你莫笑,還不快走。”

  兮兮道:“乘人不備,你們身為完顏烈風的侍衛,難道連乘人不備都無法應付麼,那還怎樣保的完顏烈風的周全。”

  子與冷然說道:“要不是以為你這個南朝小子很無能,我們也不會落敗。”

  兮兮盈盈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以後可要記住了,人是不可貌相的。”

  兮兮心情甚好,驀然發現這幾個侍衛有些憨直,這也許是北方人的共性吧,只是完顏烈風似乎是個例外,狡黠的過分。

  兮兮眨眨眼睛,道:“你們讓我快走,倒是前面帶路呀,完顏烈風要在哪里見我?”

  他們對兮兮直呼完顏烈風的名諱似乎很不適應,良久才反應過來。

  子與冷著臉,道:“我們王並不想見你,只是讓我們將你放出來,讓你放放風。你莫要太得意了!”

  放風?

  “是不是可以出府?”兮兮不抱希望地問道。

  “大王沒有說。”

  兮兮愣然一笑:“那就是可以出去了?你們的王竟不怕我逃了麼?”

  “我們大王說了,你不會跑的。”羅哈冷冷說道。

  完顏烈風果然厲害,篤定幽禁著葉從蓉,所以兮兮便不會逃走。只是他哪里知道,兮兮和葉從蓉本一點關係也沒有的。

  兮兮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北蒼國的都城呼而特,籠罩在一片寒氣裏,有一些冷清,街上的行人都揣著手,匆匆行走著。

  兮兮走在的街道,是一條比較繁華的街道,街道兩邊,店鋪林立,各種招牌在寒風裏飄蕩著。還有一些擺攤的,賣的是一些人們常用的物事,還有一些毛皮作物。

  兮兮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四個侍衛,她並不想逃走,但是她倒是很想一個人靜靜地散散步。

  只是無奈,那四個人,八隻眼睛,精光閃閃,一刻不停的緊緊盯著兮兮。

  兮兮在各個店鋪中光臨,在各個小攤上光顧,在街道上穿梭著。

  終於逮到一個機會,將四個人甩在了視線之外,溜出了城。

  城外,是一望無際的蒼涼。

  尚未融化的積雪壓著枯草,在蒼茫大地上延伸。

  渾圓的落日,綻放著最後一刻的輝煌。

  兮兮凝立在積雪遍佈的一個高崗上,極目遠眺。

  風吹起了她滿是皺褶的棉袍和淩亂的發。

  兮兮的眸光凝注在落日沉沒的遠山,那是雪山,她生長的地方,此刻,在夕陽餘暉裏,屹立在草原深處。

  然而,此刻,她卻不能回去。

  落日沉沒,暮色的帳幔從天宇深處降落,整個天地被籠罩在一片沉沉暮色中。

  雪山,隨著落日的沉沒,也隱在暮色裏,消失在視野內。

  這薄暮的煙靄,勾起兮兮濃重的愁思。

  勇士大會後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了,婆婆交給自己的任務是一定也要完成的,雖然自己極不情願。

  兮兮就這樣,站在寒風凜冽的暮色裏。

  草原深處,有點點燈火在閃耀,那是北蒼國遍佈在草原上的村落。

  燈光是溫暖的,每一處燈火的後面,都有著一個家庭,或幸福,或艱難。

  但是那裏沒有她的家,兮兮是一個無家的孩子。

  呼而特在身後的暮色裏,也有點點燈光開始亮起。

  兮兮知道,這燈光裏,終有一個人在等著她,雖然是她的敵人,雖然是等她回去折磨她。

  有那麼一瞬,兮兮差點就要逃了,可是,葉從蓉那雙哀怨的眸子便不合時宜的在眼前顯現。

  她終究是欠她一命的,就算是不欠她這一命,兮兮想她也許仍舊做不到一走了之的。

  婆婆說對了,心太軟,是她致命的弱點。

  兮兮就這樣一直凝立在那裏,直到,在她身邊徘徊的那只蒼狼被人一箭射穿喉嚨。

  兮兮才發現自己沉思太久了。

  那只狼在她身邊已經徘徊的很久了。

  兮兮不知道,在呼而特的周邊也會有狼,那只狼,看上去是一隻離群的狼。它沒有襲擊兮兮,也許尚在觀察兮兮,所以兮兮也懶得理它。

  那狼的哀號聲,讓兮兮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射狼的人。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43 AM

第19章 本是陌路

  那是一個男子。

  一個身形頎長高大的男子。

  他的容顏隱在蒼茫暮色裏,讓人看不太分明,但是他的一雙清眸,卻如暗夜星辰一般,分外明亮,透徹。

  他大步流星地向兮兮走來。

  兮兮終於看清了他的臉,這是一張北方男子特有的俊臉,線條明朗俊雅,眉目清朗。

  他一身雪夷族服飾,外罩一件純白的羊毛坎肩,手中拿著一把銀弓。

  他凝視兮兮片刻,軒眉輕揚,沉聲說道,“小兄弟,你倒是膽子大,這只狼會吃了你的。”語氣裏透著淡淡的關心。

  雖然這個人並不知道,兮兮和狼哪一個更厲害,但是他的關心,還是讓兮兮心中一暖。

  兮兮輕攏吹亂了的秀髮,如一朵輕雲,從土坡上緩步而下,風卷起了兮兮的衣袂袍角,為兮兮添了些許飄渺,些許寂寞。

  兮兮抱拳道:“多謝兄台的救命之恩,天晚了,我這就回去了。”

  說完繞過倒地的蒼狼,神色鬱鬱向呼而特走去。雖然她真的並不想回去。

  天色越發暗沉,夜霧悄無聲息湧了上來,冷意襲人。月兒在重雲後猶抱琵琶半遮面,幾顆孤星在雲角縫隙裏,透出寒冽冽的冷光。

  凜冽的寒風呼嘯,吹在臉頰上,如刀割一般,凍傷似乎已經麻木了。

  四周靜極了,除了兮兮的腳步聲在寒野上沙沙作響。

  還有一個若有似無的腳步聲響在兮兮身後,那腳步聲很輕,和寒風的呼嘯聲融在一起,不仔細聽幾乎察覺不出來。

  兮兮知道,是那個射狼的男子一直在跟著她。

  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何以會跟著她?兮兮搖搖頭,懶得多想,繼續在雪地裏漫步,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夜晚的呼而特,被燈光點綴著,看上去少了一分蒼涼,多了一分溫馨。

  遙遙看到那最高的莫爾塔在夜色裏佇立著,塔頂上有亮光在閃爍。街道上行人更是稀少,清冷荒寂的讓人心悸。

  在這寒冷的冬夜裏,那些女人應該是坐在自家熱烘烘的炕頭上為孩子縫補著衣衫吧。男人們不是守著自己的婆娘和孩子,便是呼朋叫友的在酒肆裏買醉吧。像自己這般在寒夜裏漫步的應該很少吧。

  兮兮在一家酒肆前駐足,裏面透出橘黃的燈光,隱隱傳來劃拳聲。

  身後的男子腳步聲也停歇了,兮兮頭也不回,冷聲道:“你想要跟著我一直走下去麼?”

  那個男子從身後的暗影裏緩緩走到兮兮的面前,道:“小兄弟,我無惡意,看你孤身一人,想送你回家。”

  酒肆裏的燈光打在那男子臉上,照出一張軒眉朗目的俊顏,微揚的唇角,浮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星眸清澈中透出一抹柔和。

  那淡然的笑意是真誠的,兮兮心中一動,很少看到這般真誠無邪的笑意了。

  兮兮淡淡說道:“送我回家?不會是因為救了我,想要我報答你吧。”

  那男子聞言,決然轉身離去,背影裏透出一絲受傷。

  兮兮驀然覺得這個人和自己一樣,是個孤獨的人。

  “哎,我請你吃飯如何?”兮兮揚聲說道。

  一個陌生人而已,和他說說話,也許心情會好受些。

  那男子的腳步頓住了,回身,一個笑容在他臉上一點一滴的綻開,如春花一般燦爛,“我知道一個好地方,你要請我吃酒。”

  兩人並排著穿過幾條街道,停在一座影影綽綽的小樓前。

  樓前掛著幾個紅燈籠,在寒風裏晃晃悠悠。照亮了酒肆的招牌---梅心居,很雅致的名字。

  樓裏很整潔,擺著十幾個桌子,令人驚異的是,這裏竟然人滿為患,客人們邊吃邊談笑風生。

  兩人隨著小二來到二樓,找了一個靠窗的雅座,要了兩碗熱騰騰的羊湯。

  在這樣的寒夜裏,喝這樣一碗羊湯,無疑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兄弟,你怎麼稱呼呢?”那男子坐在兮兮對面,透過旖旎的霧氣,問道。

  他的眼睛是非常純粹的深紫色,在燈光映照下,如杯中的美酒一般,清澈純淨。

  兮兮淡淡笑道,“你我本是陌路人,用罷飯,便各奔東西,又何必要互通名姓呢?”

  “你一定沒有朋友!”那男子不客氣地說道。

  兮兮一愣,這句話如石子一般,掀起了她心中的漣漪。

  她是一個寂寞慣了的人,親人只有婆婆一個,卻又長年不在一起。雪山的姐妹算是朋友嗎?可是她們之間總是那麼淡然處之。

  “那你一定朋友很多了!”兮兮不禁冷然說道。

  他神色一黯,道:“是呀,可是有幾個是真心的呢,他們還不是因為我的身份!”

  兮兮注意到他羊毛坎肩裏的衣袍質地很好,想來不是富家公子,便是王室貴族。像他們這樣的人,確實是很少交到真心的朋友,他原來也是一個寂寞的人。

  “你看到了,我很邋遢,你還願和我做朋友麼?”兮兮清秀的眉毛揚了揚,微笑著說道。

  他明亮的眸光掃了一眼兮兮的衣著,道:“你再邋遢,和交朋友有什麼關係,誰都有落魄的時候。”

  “你甚至不知道我長的什麼樣子,我也許是個醜八怪呢。”兮兮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凍傷。

  那男子的目光在兮兮的臉上凝視片刻,驀然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來,交到兮兮的手上。

  “這是什麼?”兮兮好奇地問道。

  “這是最好的治療凍傷的藥膏。是買不到的,塗幾次你的凍傷便會痊癒的。”

  “既然是最好的,肯定很珍貴,我又怎能接受呢?”

  “我叫沉風,你若是當我是你的兄弟,那就收下。”他的雙眸清朗透徹,目光坦蕩如水,語氣裏透出一絲不容拒絕的堅定。

  收下瓷瓶,兮兮有些疑惑,“你竟隨身帶著凍傷藥?”

  沉風眸中有痛色一閃,眉間多了一縷憂傷,似乎是兮兮的話,觸到了他心中的傷痛,“我聽說她凍了手,急急地將這藥送了過去,可是,她卻連看也不看。”

  “那個她是女子吧?”兮兮問道。

  沉風的臉上浮起一片可疑的紅暈,他立刻轉移了話題,“哎,我當你是好兄弟,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兮兮笑道:“你不告訴我那個她是誰,我就不告訴你我的名。”

  沉風眉頭一皺,道:“既然是兄弟,那告訴你也無妨,她叫那雅,你應該知道她的。”

  “那雅,很美麗的名字,想來也是一個美麗的人吧,可是我倒是真的沒聽說過她。”

  “你一定不是草原上的人,”沉風打量了一眼兮兮道:“個子這麼小,還沒聽說過那雅。”

  “是草原上的人,就一定就要知道那雅嗎?”

  “當然了,她是草原上的一朵花嘛!哎,告訴我你的名字呀?”

  “我叫雲兮,”兮兮道。

  “雲兮,我們來拼酒如何?”

  “拼酒?”兮兮微微挑眉。

  “誰要是輸了,這頓飯就算是誰的。”沉風微笑著說道,那笑容有一絲狡黠。

  兮兮一愣,道:“好呀。”

  既然如此,兮兮是一定要贏了,因為兮兮驀然發現,她身上根本就沒錢。她的錢都放在馬背上的包囊裏,而她的馬,此刻不知被完顏烈風幽禁在何處呢。

  一杯酒下肚,奇怪的是那酒入喉很烈,但回味很淡,有一種清雅的香氣,還有一種沁人的清氣,並不似一般的草原烈酒。

  “你知道這裏為什麼叫梅心居嗎?”

  “因為這酒,是用壓在梅花上的雪水加了梅花釀制的,很好喝的。”

  外面是凜冽的寒風,在這個溫暖的小酒肆裏,兩個素昧平生的人開始鬥酒。

  一杯又一杯,沉風本來以為自己勢在必贏,哪知道喝了幾十杯,兮兮仍舊是毫無醉意。

  終於,沉風不勝酒力,醉倒在桌子上。

  真是酒量也不可貌相。

  兮兮悠悠將杯子放下,對著醉倒在桌子上的沉風說道:“謝謝你的酒,你的藥,我要走了。”

  兮兮是用內力將自己喝下的酒全部逼了出來,而那個沉風顯然也是有功夫的,可是他並沒有這麼做。

  他是個真誠直率的人,能夠有這樣一個兄弟也是不錯的,只是他們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嗎?

  兮兮不敢肯定,但,又何必奢望呢,有緣是一定還會再見的!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49 AM

第20章 琴若心聲

  左賢王府,容院

  大廳裏,佈置的華麗雅致,很有南朝居室的風格。屋角處各懸有一個精緻玲瓏的宮燈,將大廳照的亮如白晝。

  紅泥火爐裏的炭火燃得正旺,一室的暖意流淌。

  這北方清寒的長夜,如一塊寒冰,正在暖爐裏融化。

  葉從蓉一襲素白長裙,烏髮梳成南朝的飛燕髻,素面淡妝,坐在琴前,從容撫琴。

  她的琴聲時而如山間流水,高曠清遠。時而如激流瀑布,飛揚激烈。時而如嬌鶯夜啼,婉轉多情。時而又如怨婦輕歎,哀怨纏綿。

  人言琴如心聲,此刻,葉從蓉面對著臥榻上這位男子,卻不知自己心中對他是恨,是怨,還是懼怕。

  她柔波似的眼神,不時飄向完顏烈風,悄悄打量著這個頗具傳奇色彩的草原霸主。

  完顏烈風只手托腮,斜靠在精緻的木榻上,修長的手執著酒杯,在唇邊有一口,無一口的飲著,幾個麗衣侍女侍立在他身旁,戰戰兢兢地為他斟著酒。

  他墨黑深邃的眸光直視著葉從蓉,但是葉從蓉從他的眼神裏看不到她,她感到他的思緒越過自己飄向了不知名的遠處。甚至他根本就沒有聽她的琴聲,他好似在等待著什麼。

  自從嫁到北蒼國,知道逃離無望後,她只能認命。她的國家都已經認命割城讓地和談了,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

  在南朝民間傳說中,胡人都是茹毛飲血的,而完顏烈風更是被傳的野蠻暴虐,嗜血好鬥。

  據說他有吞併天下的野心,據說他有睥睨天下群雄的武功,據說,他貌醜不堪,可殺人於眨眼之間,滅國於舉手之隙。據說他曾經在滅了某個小國後,將那裏的百姓全部坑殺。

  以前葉從蓉相信這些傳說,如今她有些不信。

  他並不若傳說的那般暴虐嗜血,最起碼,對她不是。

  那夜逃離失敗後,葉從蓉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可是,他沒有如預料般殺她,也沒有再召她侍寢,更沒有強迫她,反而令侍衛侍女們精心伺候著她。

  容院裏的擺設都是按照南朝的風格,飲食用度也是南朝的習俗。在這方面,他是細心的體貼的。

  他霸道地說要得到她的心,他寵溺地說會寵她憐她一輩子。這不算承諾,卻還是讓她那如同浸在冰水中的心有了一絲暖意。

  今夜,他毫無徵兆地駕臨容院,一臉的冰冷,冷漠地倚在臥榻上,聽她彈了一遍又一遍的琴聲。他是有心事的,葉從蓉可以看出來,但是葉從蓉不知道是誰可以讓這個草原之鷹如此惱怒,如此陰冷。

  夜漸漸深了了,她已經彈了兩個時辰的琴了,而他,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難道今夜他要留宿在這裏?

  想到這裏,葉從蓉心中忐忑不安,琴聲便有些晦澀難言。

  而完顏烈風根本就沒有聽出來。

  他托腮的手緩緩移至線條優美的下巴,手背無心地撐著,一綹長髮閒散地垂落在臉頰前,姿態慵懶,如一頭疲憊的猛獅。

  一曲而終,手上的刺痛讓葉從蓉終無力再繼續彈下去。

  垂首看到自己的纖纖玉指已鮮血淋漓,手臂和肩頭更是酸痛的難受,不禁悠長地歎了一口氣。

  沒有了優雅的琴聲,室內的氣氛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空氣中好似有一條看不到的弦,繃得緊緊地。

  “王!”葉從蓉壯起膽子,大聲呼道。

  完顏烈風繼續維持著原有的姿勢,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犀利的眸光終於正視著葉從蓉。

  面前的這張臉是那樣纖白如玉,溫婉可人,一雙如清水般的眸子帶著怯弱和戒備悄悄凝視著他,如一只受驚的小鹿。被他的目光一撞,她慌張地垂下睫毛,纖長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每一下,都撩撥在他的心上。

  純白的衫裙襯的她越發清麗絕美,不似塵世中人。

  “怎麼不彈了?”完顏烈風有些不悅地問道。

  葉從蓉黛眉輕顰,輕聲道:“琴弦斷了!”

  “哦?”完顏烈風凝了一下眉,從榻上坐了起來,輕輕握住了她的玉手。

  “啊!”葉從蓉驚呼出聲,秀眉緊緊擰在一起。

  完顏烈風低頭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氣。

  純白的袖子裏,伸出的一雙纖纖玉手,竟然滲出淋漓的鮮血,在白袖外,分為刺目。

  完顏烈風的臉色瞬間如冰封一般,軒眉緊擰,他鬆開手,改為捧住了葉從蓉白皙的小手,如同捧著珍寶一般。

  “來人!傳御醫!”冷冽的聲音在廳內回蕩著。

  本打算因了她情郎出府的事,要懲罰葉從蓉的心思瞬間無影無蹤了。

  他怎能如此,雖然那個惡劣的小子是她的情郎,也不能把他的錯加諸在她的身上。那個小子若是不顧她的生死,一走了之,那她才是最可憐的人。

  “該死的,手都破了,你為何不說,還要繼續彈下去!”完顏烈風嗔怪地說道,心中滿是憐惜。

  葉從蓉含淚的雙眸盈滿笑意,如帶露的百合:“大王,從蓉知您有煩心事,很想用琴聲為您拂去煩惱。”

  完顏烈風心中滿布歉意,他根本就沒有聽她的琴聲,反而滿腦子想著如何制服那個惡劣的小子,真是慚愧。

  他黝黑的眸中燃起一把火,不知要燒向何處。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52 AM

第21章 因何交鋒

  走出梅心居,寒風夾著冷氣撲面而來,冷意滲人。

  兮兮哈了口氣,將手揣到袖子裏,在無人的街道上疾行,如流雲一般飄渺。

  月兒從雲後緩緩移了出來,清光灑滿大地。兮兮的影子在地上忽長忽短地變幻著。

  一個小小的黑影如流星般從兮兮影子的頭頂一掠而過,兮兮猛然仰頭,冷月下,一個黑影從頭頂的雲裏穿過。

  兮兮撮起唇,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那黑影頓了一下,盤旋著落在遠處高簷上,歪著頭睥睨著自己。潔白的利爪緊緊勾著屋簷,一身純白的羽毛,在月色下泛著幽冷的光。

  是飛雲,完顏烈風的獵鷹。

  兮兮不想自己的哨聲竟能讓它停下來,看來不白為她治傷,這鷹對自己不再有敵意了。只是任她再怎麼吹,它就是不肯下來,而是隨著兮兮慢慢飛翔著,它對兮兮終究還是不太熟悉。

  飛雲是完顏烈風派來的吧,它就是他的一雙眼,自己究竟還是逃不出他的視線的。方才還有些訝異,那完顏烈風竟如此相信自己,沒有派人來搜尋她,卻原來早已派出了眼線。若是她真的想逃,如今可能已被抓了回去吧。

  厲害呀,兮兮不禁對完顏烈風由衷的佩服。

  左賢王府門前一片安靜,幾個氣死風燈在風裏飄蕩,門前的石獅在暗夜裏分外猙獰。

  守門的侍衛好似早料到兮兮會回來,竟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派了一個侍衛,提著燈籠,為兮兮帶路。

  冷月鑽到了雲裏,王府內是一片無邊的黑暗,只有帶路的那盞燈在夜裏散發著昏黃的光。

  兮兮心中疑惑頓生,還不到三更,王府裏怎麼這般省儉,連個燈也不點。

  “完顏烈風讓你帶我到哪里?”兮兮問道,這似乎不是通向那石牢的路。

  那侍衛驀然頓住身形,回身道,“已經到了,我這便去通報,請您稍等!”

  侍衛言罷,將燈籠交到兮兮手中,三拐兩拐便不見蹤影。

  兮兮舉高燈籠,照了照,發現置身之處是一個園子,黑壓壓的大樹,怪石嶙峋的假山。很像那夜舉行宴會的清風園。

  來這裏做什麼?兮兮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黑暗裏好似有詭異的氣流在流淌,那影影綽綽的假山後,有滲人的殺意襲來。

  兮兮心中暗叫不好,將燈籠扔在地上,一腳踏滅。

  然而似乎是為時已晚,黑暗裏有暗器破空聲傳來,帶著凜冽的殺意,向兮兮襲來。方才提著燈籠,雙目一時之間對黑暗不太適應,兮兮只能聽聲辯音,縱身躍到一邊,一隻弩箭帶著凜冽的風聲從頰邊飛過。

  雙足尚未著地,風聲又起,又一隻弩箭已經射至右肩。半空裏兮兮身形急轉,揉身躲過。緊接著又一隻弩箭飛逝而來。

  這每一隻弩箭都從不同的方向射來,顯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但是這些人又不同時射出,而是一支接一支,讓兮兮應接不暇。

  兮兮每一次躲避,都暴露了置身之處,而接下來的一支箭便會如期而至。

  那些人隱藏在遠處假山後,而兮兮置身之處卻是一片空曠之地,一時之間很難躲藏。

  兮兮借著黯淡微蒙的星光,凝視著遠處那一抹高大的黑影。

  “完顏烈風,不敢見人的小人,你要做什麼?”

  兮兮心中惱怒,話語便如同冷夜寒冰,帶著凜冽的寒意。

  又一支弩箭襲來,兮兮身形疾轉,雙指夾住了襲向面門的弩箭。反手一甩,那箭帶著澎湃的氣力,帶著兮兮的一腔怒火,襲向遠處那朦朧的黑影。

  黑暗裏再無聲息,一陣令人壓抑的寂靜。

  驀然間有清脆的掌聲響起,一下一下,緩慢而有節奏。

  火星微閃,幾堆篝火借著風力,飛快的燃了起來。一瞬間,沖天的火光便將兮兮置身之處照得亮如白晝。

  完顏烈風就凝立在那一片火光後,一身黑狐裘在風裏鼓蕩,直視著兮兮的一雙厲眸好似夾著冰帶著霜,又好似有烈火在燃燒。

  他的肩頭上,立著一身雪白的飛雲,犀利的鷹眼也好奇地注視著她。

  “雲公子好身手呀!”鼓了幾下掌,完顏烈風說道,聲音很是陰森可怖。

  兮兮心頭怒極,若是自己方才閃避不及,此刻焉有命在。

  她一雙明眸,包含著洶湧的怒氣,倔強地注視著火光後長身玉立的完顏烈風:“完顏烈風,你能解釋一下麼?若是想要我雲兮的命,只管便光明正大來取,何必這般鬼鬼祟祟!”

  完顏烈風淡然一笑,道:“誰說本王想要你的命了,今夜閑來無事,想要檢閱屬下的箭術。卻不料,雲公子這般有雅興,竟然來做箭靶子了。”

  “檢閱箭術?”兮兮冷冷一笑,“左賢王倒是好興致呀!”

  兮兮還是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麼對自己。若單單是因為自己今日出府,好似不應生這麼大的氣,因為,那是他允許自己去放風的。

  看來,這個草原霸主的脾氣真是喜怒無常,真是不拿俘虜當人,想虐待就虐待,想戲弄就戲弄。

  看著完顏烈風眸中的陰冷逐漸被得意代替,她驀然醒悟,自己若是狂怒,完顏烈風便會越發高興。

  壓抑下心頭的怒火,瞅見身畔一塊突出的青石,表面極其光滑。

  兮兮一撩長衣下擺,姿勢優雅地坐下,望著完顏烈風輕輕一笑,“既然是誤會一場,那雲某錯怪左賢王了,還請左賢王大人有大量,對雲某的不敬海涵。”

  完顏烈風一呆,好似是積攢了極大的力氣,卻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火光下,那個青衫公子是那般淡然自若,明明是凍傷遍佈的臉,偏偏無一絲萎縮之態,相反卻顯得神采飛揚,流光溢彩。明明衣衫襤褸,偏偏又氣質高華,瀟灑自如。

  那直視著他的雙眸如清水一般,波瀾不驚,黑深的瞳仁中,竟似有隱隱光華在閃爍。

  這是他的俘虜嗎?

  完顏烈風忽然有些疑惑。

  驀然好想和這個人好好切磋一番,他絕對會是一個好對手的。對手,這個世上,竟還有他完顏烈風的對手。

  此刻完顏烈風心中湧上來的不是憂而是喜。

  他明明對他是一腔怒火的,明明恨他不顧從蓉私自逃離出府,明明是嫉妒他得到了從蓉的心,然而,此刻,他卻發現自己的心在不規則的跳動著。

  “不知左賢王和雲某的賭約,是否還算數?”兮兮冷冷問道,完顏烈風的所作所為,讓她不得不再次證實。

  “自然算數,本王等著和你好好切磋呢!”不知為何,完顏烈風開始期待勇士大會了。

  今年的勇士大會,相信有了他這個南朝少年的參與,會和往年有所不同的。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56 AM

第22章 一室藥香

  北方的夜,一如既往地寒冷著。

  牢室裏,燭火的微光碟機走了一室的黯淡。

  兮兮拿出沉風給的藥瓶,拔開瓷瓶的木塞,一股淡雅的藥香便彌漫開來,在狹小的囚室裏流淌。

  兮兮解開棉衣,將藥敷在凍傷處。這藥果然是靈驗的,兮兮才抹了四日,身上的凍傷已基本痊癒。

  臉頰上的凍傷,只是略消紅腫,因兮兮沒敢在臉上用太多藥,她不想以自己的真容去參加勇士大會。

  清冷的月光從窗子裏灑了進來,今夜倒是好月色。而自己,卻被關在這陰沉幽暗的牢裏,從窗子裏領略著外面的月色,和裏面的寂寞。

  兮兮清澈的眸子裏,漸漸蒙上了一層憂鬱的紗。

  明明是一個如花少女,卻日日去扮演一個男子角色,總是很累的。

  在人前,尤其是完顏烈風面前,還要時時保持著男子的堅毅和男子的驕傲。只有獨自一人時,才可以微松一口氣,然而卻總是不免惆悵。

  一直以來,兮兮都是個無欲無求的人,她所想的生活是自由自在的,可是為了婆婆,她還是不得不入了雪山。

  如今她又不得不去參加那只有男子才能參加的勇士大會。

  燭火爆了一個燈花,一行燭淚緩緩淌了下來。

  暗夜裏,忽有輕不可聞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是向這牢房而來。

  不會是完顏烈風吧?難道今夜又閑來無事,來消遣自己麼?

  兮兮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微微側身,倚在那所謂的床榻上。

  猛然灌進來的風,讓燭火猛烈地閃爍著,幾乎熄滅。

  兮兮抬頭,烈影公主瞪著一雙好奇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那表情一如那日在完顏烈風房內初見時一般。

  烈影公主對自己這樣一個俘虜這般感興趣,竟然深夜來探,讓兮兮著實意外。

  “你就是那個小賊?卻怎麼凍成了這副樣子!這般醜!”說著便咯咯笑了起來,笑容在燭火下,分外狡黠。

  “這有何好笑,若是公主被埋在雪裏十個時辰,只怕就不是一個醜字了得了!”兮兮忘不掉自己的一身凍傷還是拜這個公主所賜,話語便有些冷。

  烈影公主眉毛一豎,怒道,“你這個小賊,對本公主還是這般無理,你信不信,本宮可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兮兮微微一笑,雙眸裏亮光閃閃,“我信,只是那又如何!”

  烈影一呆,似乎是被兮兮眸中的光華所感,美麗的大眼忽閃了兩下,緊緊盯著兮兮的臉看個不停,“真後悔那日沒摘下你的雪帽,看一看你的模樣,我猜你原來應該不醜,不然我皇兄怎麼這般優待你。”

  “優待?”這是兮兮聽到的最大的笑話。

  “我聽說,前幾日你勝了王兄的弩箭隊?”

  這個公主,大概也是沒事做吧,難道就是因為這個來探自己的嗎。

  兮兮冷冷一笑,閉上了雙眸,實在是不願在和這刁蠻公主糾纏。

  “我還聽說你要參加勇士大會?”烈影繼續問道。

  兮兮閉目不答,那公主的語氣便變得蠻橫起來。“你若是再不說話,便有你好看的。”

  她的威脅對兮兮有怎能有效。兮兮猜測,這公主來牢裏,八成是瞞著完顏烈風的,他不會讓自己的妹妹來這裏探她這樣一個危險的囚犯。

  原以為那烈影會大發嬌嗔,卻半晌聽不見聲響,兮兮有些奇怪的睜眼,卻看到烈影拿著兮兮放在床畔的瓷瓶看個不停。

  “呵,看來王兄對你真是不錯,這倒是奇怪了,難道他真的有斷袖之癖?竟將這般珍貴的藥為一個南朝俘虜療傷。”烈影的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這烈影一而再的說自己是男寵,要她好生懊惱。

  “這藥難道不是王兄給你的嗎?”

  兮兮冷笑道:“不是,這是我自己的藥。難道只有完顏烈風才能有嗎?”

  “你自己的藥,你也有這樣的藥?你知道這藥多麼珍貴麼?就連本宮我,都捨不得用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狹小的囚室內驀然沖進來幾個侍衛,為首的正是羅哈。

  “參見公主。”

  “免了吧,”烈影說道,“我這就要走了。”烈影聲音有些發顫地說道。

  兮兮暗笑,這烈影果然是偷著來的。

  羅哈道:“公主,你可知大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探監。”

  “啊!這樣呀,本公主可不是來探監的,本公主這就走,你們可千萬莫要告訴王兄。”說罷,便要灰溜溜離去。

  “公主那是不可能的,這件事大王一定要知道,還請公主和我們一起去參見大王吧。”說著,便命兩個侍衛駕著烈影公主走了。

  那刁蠻女終於走了,兮兮耳根終於清淨了。

  兮兮拿著藥瓶,想起沉風,這藥若是果真如烈影公主所說的那般珍貴,那麼沉風的身份也一定不簡單。

  眼前浮起沉風俊朗的面容,握著他給的藥瓶,想起他說的,我當你是我的好兄弟!寒冷的冬夜裏,一絲暖意從心頭升起。

  可是,沉風大哥,他究竟是何身份,和自己也沒有關係了,也許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0:59 AM

第23章 勇士大會

  臘月十八,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呼而特城郊的草原上,仿若雨後春筍一般,一夜之間,冒出了許多圓頂帳篷,在寒風中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那是二十六氏族的族長們,為了觀看勇士大會,特地支起的行軍帳篷,帳篷前面,各氏族的旗幟在隨風獵獵飄揚著。

  沉積多日的積雪已然化去,露出了一望無垠的枯草。然而縱是枯草,並非就是死亡,明年開春時,它的根部就會有綠芽破土而生。

  日頭高高掛在空中,明媚而耀眼,將萬丈光輝灑向沸騰的人群。

  處處是旌旗飄揚,駿馬嘶鳴。幾乎每走幾步,就會遇到一位勁裝小夥,腰間跨刀,肩背箭囊。

  雖說草原上經常有一些騎射大會,歌舞大會,但是都不能和勇士大會的盛況相提並論。

  因為勇士大會在北蒼國人們的心目中不僅僅是比武那麼簡單。

  原因無他,只因最後獲得勇士稱號的人,會被選入左賢王麾下效力。

  誰都知道,左賢王的軍隊,在草原上意味著什麼。

  能進入他的軍中,是草原上小夥子們心中的夢,也是族長們的殊榮,更是族內族人們的期望。

  而今年的勇士大會,還有一層別樣的意義。

  那就是人們獲悉,單于有意在勇士大會上為烈影公主選婿。

  雖說烈影公主的性子是刁蠻一些,但模樣嬌俏可人,如草原上的刺刺花,美麗而多刺,讓人有著征服的欲望。

  很多小夥子們摩拳擦掌,期望自己能夠獲勝,獲得烈影公主的青睞,成為人人豔羨的駙馬。

  而姑娘們也一樣躁動不安,振奮不已,因為她們獲悉,不知為何,南朝的和親公主並未得到左賢王的寵愛,他甚至沒有和她正式舉行婚禮,只是封了一個側妃的頭銜,那左賢王的正妃頭銜,還是空著的。

  本來左賢王與南朝和親,讓許多姑娘芳心失落,如今獲悉這個消息,姑娘們重新振奮起來,一個個身著華服,妙手巧妝,期望著能夠得到他的注目。

  畢竟,那年輕的草原之鷹,是草原上的少年英雄,更是各民族姑娘們暗戀的對象。

  而這些別樣的意義,兮兮無從得知。

  一大早,她便被羅哈和烏壘和帶了過來,這兩個完顏烈風的侍衛,如今倒好似是自己的侍衛一般,不離她左右百步。

  一塊豎立的大牌子上面,寫著比賽規則。

  原來這次參賽的恰好是百人,初賽的對手是由抽籤決定的。

  兮兮隨著眾人來到主看臺前面,那裏擺著一個大紅木箱子,那些有數字的蠟丸便封在箱子裏,由每個參賽之人取出。

  參賽的人們排成一列長隊,在抽取簽號。

  兮兮並不急,遠離人群,漠然靜立。反正與她而言,不管抽到的對手是誰,她總是要勝他的。

  那些參賽的小夥子們,一個個鬥志昂揚,渾身都似有用不完的力氣一般。

  這是一場男人的遊戲。

  而兮兮,卻無意也無奈地參與了進來。

  兮兮如清泉一般的明眸帶著淡淡的笑意,注視著喧鬧的人群。

  風兒帶著冬日的寒意從她身邊拂過,青衫在風裏卷舒,她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沉靜淡然的目光,沉穩內斂的笑意。

  可是,她偏偏卻是那個最想贏得比賽的人。

  草原盡頭,白雲之下,雪山反射著日光,屹然聳立著。

  兮兮注視著雪山的眸光裏,多了一絲悠長的歎息。

  “雲公子,你該去抽號了。”羅哈提醒道。

  看臺前不再喧鬧,小夥子們抽完了號,都到賽場去了。

  然而,這裏的人依然不少,卻都是衣衫飄飄的女子。

  各色服飾在陽光下交響輝映,如一片片浮動的彩雲,又如一朵朵流動的鮮花。

  兮兮的頭一下子就漲了起來,這麼多的美女何以聚集在這裏,而且,從服飾看來,大概二十六氏族的姑娘們都有呢。

  兮兮走過去抽籤,這才明白姑娘們聚集的原因。

  原因很簡單,那主持抽籤的人是完顏烈風!

  今日的他給兮兮眼前一亮的感覺。

  這個男子,穿了一身銀白色狐皮大衣,黑髮用一根銀色帶子匝了起來。

  白衣黑髮在風裏飄揚,如一朵高潔的白雲自在舒卷著。

  黑衣的他是霸氣四射的,而白衣的他卻是雍容華貴的。

  黑衣的他是屬於黑暗的,而白衣的他卻是屬於光的。

  他如同天上麗日,散發著令人無法遮擋的光芒,讓人忍不住想要成為月兒,反射著他的光輝,心甘情願圍繞著他旋轉。

  他深邃的眸子裏帶著和煦的笑意,望著姑娘們。雖沒有刻意地注視誰,卻讓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他的眸光。

  兮兮不得不承認,完顏烈風具有其他北方男子沒有的精緻和優雅,或許是他讀書甚多的緣故,兮兮想到他屋內那滿幾案的書籍,他的風采是由內而外散發的,似乎與生俱來。

  兩人的目光無意間一撞。

  一個高深莫測。

  一個淡然沉靜。

  空氣裏似乎有看不見的火花在閃現。

  兩人又同時相視而笑。

  一個燦若朝陽。

  一個灼如朗月。

  誰又能知道,這兩人其實是對手,誰又能知道,這笑容到最後只能有一個人能夠保持。

  兮兮抽到的簽號是一號,最後一個抽取,抽到的卻是首號,只是不知那第一輪的對手又是誰?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02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30 11:45 AM 編輯

第24章 不得不贏

  滿目的彩旗翩飛,人來人往。

  滿耳的鼓聲獵獵,人聲鼎沸。

  人們的臉上俱掛著笑意,小夥子笑得意氣風發,志得意滿,姑娘們笑得豔若桃李,燦如春花。

  但不管是哪一種笑,俱是發自內心的,歡喜的笑。

  嚴冬的草原,被喧鬧的熱浪席捲著,如一片歡樂的海洋。

  初賽是在五個場地同時進行,前五號和末五號同時對壘。

  兮兮是首號,她的對手便是末號一百號。

  身後馬鈴聲脆響,烈影公主如紅雲一般端坐在一匹棗紅馬上,截住了兮兮的去路。

  “嘿,小子,可知你的對手是誰嗎?”低頭睥睨著兮兮說道。

  兮兮抬首,對著馬上高高在上的公主,冷然說道:“誰是對手,很遺憾,在下不感興趣。”

  對手是何人,一會兒比武場上自然知曉。

  “不感興趣,哼!本公主倒要看看,一會兒你落敗時,看你是否還傲得起來!”說著一雙明媚的眸子笑成新月初升,笑意璀璨明媚,令人不得不喜。

  兮兮卻從那笑容裏看到幸災樂禍,這這公主如此樂顛顛地跑來要告訴自己,莫非那對手十分強悍?

  強悍又如何,她雲兮兮不是被嚇大的。

  雙眸微彎,一個更加璀璨的笑意在兮兮臉上綻開,燦若朝霞。

  “公主這麼希望在下落敗,只怕會失望呢。”

  烈影被兮兮笑意裏那一瞬間的光華晃得失了心神,心頭微顫。定睛看時,發現兮兮臉上的紅腫已消了大半,纖美的臉型呈現了出來,雖然兩個臉頰上依然有著兩片腫脹的紅暈,但烈影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絕對是一個美男。

  兮兮拂袖從怔愣的烈影身邊越過,向賽場翩然而去。

  站在賽場上,看到面前那鐵塔一般的人時,兮兮終於知道公主因何幸災樂禍了。

  那是一個又高又壯的青年,大冷的天,上身卻只披著一件羊毛坎肩,露出了肌肉發達的臂膀和胸前一塊塊健壯的肌肉。那緊握的拳頭,簡直就如缽盂一般大小。

  兮兮和他相對凝立,相形之下,兮兮簡直就是黑熊面前的一隻小白兔。

  那鐵塔遮住了明媚的日光。兮兮整個人被罩在他的影子裏,只覺得黑壓壓的,如烏雲壓頂。

  感受不到陽光,兮兮覺得有些冷意。

  兩人身形上如此巨大的反差,在任何人眼中,兮兮都是必敗無疑的。黑熊要捏死一隻兔子,豈不是如吹口氣般簡單。

  然而,兮兮卻毫無懼色,青衫委地,衣袂拂風,一臉從容自在的笑意。

  武功的高低哪里和身形有關係,就算是有十個鐵塔,兮兮也同樣不放在心上。

  身後有兩道厲芒,兮兮知道,那是看臺上,完顏烈風戲謔的眸光。

  烈影也在看臺上觀戰,五個場地,這兄妹倆卻在她這裏觀戰,看來真的是對她關心的緊呢。

  “只能允許用手臂和上身攻擊,比賽時可以用手臂和上身摟抱對方身體的上半部分。將對手摔倒後使其雙肩觸及地面者為勝。”

  聽完主賽人宣讀的比賽規則,兮兮才發現,這第一輪比得竟然是摔跤。

  摔跤!

  竟然是摔跤!

  這是男人玩的遊戲,兮兮從來不曾玩過。

  兮兮聽到那主賽人念可以摟抱,好看的眉毛便情不自禁的擰在了一起。

  坐在看臺上觀戰的完顏烈風和烈影公主,看到兮兮凝眉的樣子,兩個人還以為是兮兮怕了這個鐵塔似的人物。

  臉上均閃過幸災樂禍的笑意。

  場面上一片靜謐。

  那鐵塔開始在兮兮對面做準備活動,左右晃動著跳躍。

  兮兮卻依然負手凝立在那裏,如玉樹臨風。

  鐵塔驀然一聲厲吼,聲震四野,向著兮兮沖了過來。

  兮兮如一朵浮雲般閃身避過,那巨人撲了個空,很是惱怒,回頭嘰哩哇啦的不知用的哪個族的語言。

  似乎是在說兮兮不應該閃避,違反了比賽規則之類的。

  兮兮轉身對主賽人說道,“可否更改一下比賽規則,不必摟抱著摔,也是只用手臂和上身攻擊,只要將對手摔倒即為勝者。”

  兮兮一個女子,怎能和這臭男人摟抱在一起,何況還是這般粗獷的男人。

  那主賽人愣了一下,未料兮兮會這般要求,喃喃說道,“這比賽規則怎能更改。若不摟抱著摔,那還叫摔跤麼?”

  兮兮盈盈一笑道,“這個,你也看到了,我們之間身高相差如此之巨,只怕摟抱著比賽,那位兄台彎著腰不大舒服的。我想他也同意吧。”

  “無妨!我怎樣都行!”鐵塔毫不在意地說道,好似自己已然是贏者。

  “您瞧,這位兄台也答應了!您也答應吧!”

  那主賽人一臉的為難之色,轉身向看臺那裏走去。

  兮兮遠遠看到,他是在請示完顏烈風。

  兮兮心中一涼,完顏烈風知道是自己提的建議,又怎能答應呢,他是巴不得自己為難的。

  果然,主賽人回來後,冷然說道:“左賢王說了,這比賽的規則怎能隨意更改。既如此,那兩位元就按正常的規則開賽吧。”

  兮兮憤恨地向著完顏烈風瞪了一眼,卻見到他一臉的自在笑意,慢條斯理地端著茶細細品著。

  “請了!”兮兮淡淡說道。

  若是可以,兮兮會拂袖而去,但是,不能,因為,這比賽,她定要贏。

  鐵塔彎下腰了,粗大的指按到兮兮柔嫩的肩膀上。兮兮自己卻聯手也不伸,只是將袖子拂在了鐵塔的肩上。

  雖然是比賽,但是這姿勢卻讓兮兮在心裏罵了完顏烈風一千遍。她定會贏得最後的比賽,和他大戰一場的。

  鐵塔的手在兮兮的肩上不安分的按壓著,輕聲說道,“小子,你放心好了,你這樣的身板,大爺會憐惜的。”

  兮兮的眸中閃過怒色,雙頰因為憤怒暈紅了。

  主賽人一聲令下,“開始!”

  不待鐵塔發力,兮兮雙袖拂向自己肩上的大掌,玉手隔著衣袖,抓住了鐵塔的大掌,向外一甩,那人但覺得一股巨力襲來,龐大的身軀便撲倒在草地上。

  撲通一聲巨響過後。

  一陣滲人的靜謐。

  烈影公主的眸子瞬間瞪得很大,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圍觀的人們也是嘴巴大張,這樣的結果讓他們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們甚至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那大個子便已摔倒在地,這--這--這樣就結束了麼?

  而那一身青袍的少年,淡然凝立,衣袂臨風飄舉,他整個人看上去風神瀟灑。唇邊一抹輕淡笑意在冬陽的映照下,純淨而脫俗。

  “這個算嗎?”那個主賽人半晌怔怔問道。

  兮兮修長的眉頭冷冷一挑,淡淡道:“不算麼?那麼就重新來過吧。”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巨人聞聽,咧著嘴慌道,“算算,怎麼不算,我認輸了。”

  不認輸怎行,只有鐵塔自己知道,這雙臂已經脫臼了。

  頓時,場外此起彼伏的讚歎聲,不絕於耳。

  遠遠的,完顏烈風深深望著兮兮,眸中玩味探究的笑意越發的濃烈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05 AM

第25章 箭影紛飛

  草原上遍佈著此起彼伏的加油聲,讓人想像著,那場內的比賽是何等的激烈和精彩。

  兮兮卻沒有心思去觀看別人的比賽,一個人靜靜立在人群後。

  方才那一場勝利並沒有為她帶來絲毫的歡喜和得意,反而讓她心中平添一絲厭倦。

  她不喜歡這種比武的方式。

  長袖再一次拂了拂被鐵塔按過的肩頭,似乎要拂去那令人厭惡的感覺。

  若不是完顏烈風故意不答應自己的建議,又怎會讓那個鐵塔按到自己肩頭。

  完顏烈風,等著吧,我定要讓你輸。

  兮兮有些恨恨地想,從來不知,自己也會這般好勝。

  一個人影夾雜著一股冷風向她沖了過來。

  是一身彩衣的烈影,到得兮兮面前,也不言語,只是仰著頭,眨巴著一雙美目,如彩蝶般般繞著兮兮轉了一圈又一圈,明媚的雙眸中閃耀著驚詫和不信。

  兮兮看到烈影就覺得頭疼,這個公主,莫不是又想到了什麼新的花招來調侃自己。

  她可沒工夫陪這個小丫頭玩。

  “公主,你不暈,我可暈了!”兮兮冷聲說道。

  “想不到你這麼厲害!”烈影的聲音嬌脆而動聽,少了往日的刁蠻與驕縱,多了那麼一點柔和。

  這讓兮兮很驚異,兮兮猶記得賽前她趾高氣揚的說,要看自己落敗時的樣子。

  “很不好意思,沒讓公主看到我落敗,讓公主失望了!”兮兮清麗冷澈的眼波平靜地飄灑在烈影的身上。

  烈影在兮兮的目光下,心無端一縮。

  “我只是說著玩著,你別當真,其實我很佩服你的,而且我開始喜歡你了,不管你是不是王兄的男寵!”少了飛揚跋扈的神采,此刻的烈影竟也有了嬌羞可人的韻味。

  只是這一切兮兮並不曾留意,她留意到的是男寵那兩個字,眉梢不禁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薄怒。

  “公主,在下還要準備下一輪的比賽。恕在下失陪了。”兮兮說完舉步便行,在掠過烈影身畔時,長袖輕甩,似是不經意般拂到了烈影喉間的啞穴。

  烈影但覺喉間一麻,便再也張不開口了。

  但是她一點也不惱怒,反而,帶著盈盈笑意,盯著兮兮,眼底波光流轉,眸光亮的灼人。

  “以後不許你再提男寵這兩個字!”兮兮冷聲說道。

  烈影的睫毛眨了眨,乖巧地點頭。

  “雲公子,摔跤比賽已經結束,你們該到前面場地集合了。”尾隨而來的羅哈,對兮兮說道。

  兮兮尾隨著羅哈來到集合的場地。

  場地上鋪著猩紅的氈毯,在草原上華麗麗的綿延著。

  北蒼國的單於和閼氏,端坐在主看臺前。

  那單於,很有王者之風,臉部輪廓若刀刻斧削一般,給人威嚴而霸氣十足的感覺。閼氏美麗而溫婉,明豔的玉容裹在華麗的狐裘裏,唇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身白衣的完顏烈風在看臺上站了起來,右手舉起,激烈的鼓聲和喧鬧的人聲逐漸沉寂下來,偌大的草原陷入在一片寂靜之中。

  西風帶著呼嘯聲在草原上響起,拂起了完顏烈風束發的銀帶,在風裏飄搖著,在陽光下閃耀著。

  他微笑著,冬日暖陽灑落在他的肩頭,使他真個人如高潔的朗月,散發著出塵脫俗的韻致。

  他的笑容淡淡的,溫暖中透著一絲蠱惑,優雅中帶著一絲邪魅。

  他說話了,對著那些臣服在地的草原子民們。

  他說的是雪夷族的語言,動聽而流利。

  “恭喜各位從初賽中勝出,下一輪比賽將比賽箭術,這籠子裏共有二十只鷹,各位手中只有一隻箭,若是射中了鷹,便進入下一輪比賽。”

  兮兮這才注意到,看臺前放著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裏面關著二十只鷹,在籠子裏跳來跳去,似乎是餓極了。

  看到了鷹,完顏烈風接下來說了什麼,兮兮便再也沒聽到。

  兮兮不會忘,自己如今的身份和這鷹又有何區別,一樣的被囚,不同的是一個是小籠子,一個是更大的籠子罷了。

  完顏烈風眼光似是無意般飄到兮兮身上,所有的人都注視著自己,只有他,那個南朝的漢人,無視著他,反而將目光投射在籠子裏的鷹身上。

  唇邊不禁勾起一抹冷笑,意味深長的看著兮兮。

  初賽勝出的五十人,聚集在場地上,皆手中握弓,弓上一把白翎箭,箭尖上刻著他們的號碼。

  無數道目光注視著他們,有豔羨的,有嫉妒的,也有仰慕的。

  草原上的風吹起了兮兮的長袍,在風裏舞動著。

  五十人,二十只鷹。

  每人手中只有一隻箭,只有一次機會。

  若是射下來鷹,那便進入下一輪比賽,射不下,便被淘汰。

  一陣激烈的鼓聲過後,籠子裏的鷹被放了出來,它們前後擁擠著,迫不及待的湧向自由的天空。

  但它們不知道,那片刻的自由過後,便是永久的死亡。

  飛旋的鷹不好射,尤其是像這種餓了許久關了多日的鷹,飛的迅猛如狼,沒有極好的箭術很難射到的。

  但,射箭是兮兮的絕技,然而此刻,兮兮卻沒有拉弓的欲望。

  兮兮仰頭望天,幽藍的天空裏,白雲自在舒卷著,二十個黑影盤旋著。

  有人一聲令下,身邊的人開始搭弓射箭,一瞬間,空中飛鷹盤旋,翎影紛飛,還有----落羽漫天。

  聽到鷹的哀鳴聲,兮兮的眸中滿是濃烈的歎息。

  兮兮慢條斯理的搭箭,拉弓,眯眼。

  陽光耀眼的刺目,空中只餘幾隻鷹,有一隻沖的最高,似乎離自由很近了。

  兮兮瞄準了它,鬆手,翎影劃空,飛鷹哀鳴。

  侍衛們跑了過去,將鷹一個個全部撿了回來,然後在臺上當眾報著白翎箭上的號碼,以確定是誰射下來的。

  “咦,還有一隻活的!”有人驚歎地說道。

  一隻黑鷹的雙翅被白翎箭穿在一起,在地上跳躍著。

  “一號!”侍衛看了看箭上的號,大聲說道。

  兮兮面色從容的從人群裏走了出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09 AM

第26章 和暖若風

  箭術高絕的,那鷹都是一箭斃命,不是射在鷹的脖頸處,便是射在鷹頭上。

  只有兮兮,一箭射在鷹的翅膀上,在旁人眼中,兮兮的箭術似是不如別人。

  但是完顏烈風卻將兮兮方才射鷹的過程看的一清二楚。

  絕對不是箭術不精,因為這個南朝少年射的那只鷹是飛的最高的。

  憶起兮兮曾為飛雲醫傷,完顏烈風唇邊浮起一抹笑意,這個南朝少年,行事總是和他想像的不同。

  兮兮看到鷹依然在地上掙紮著,不放棄生的希望,心中驀然一酸,向著正在念號的侍衛道:“這只鷹你們已再無用處,不知可否送給我!”

  “給你吧!反正也是你射下來的!”侍衛有些奇怪的看了兮兮一眼,說道。

  兮兮小心翼翼的將鷹從地上抱了起來,撫摸著它,待它安靜下來,便緩緩將它翅膀上的白翎箭拔了下來。

  箭只是串住了鷹的翅膀,使鷹不能再展翅飛翔,所以才從空中落了下來,其實它並未受多大的傷。

  兮兮抱著黑鷹走到人群外,撫摸著鷹的身子,柔聲說道:“黑鷹呀,你飛一飛試試!”

  那黑鷹展翅在兮兮頭頂飛旋著鳴叫著。

  兮兮看到它能夠飛翔,展顏一笑,靜如冰玉的清眸中瞬間流光溢彩。

  那鷹盤旋著落在兮兮肩頭,一人一鷹就這樣凝立在嚴冬的風裏。

  “你飛吧,飛到無人的高空裏,再也不要做箭靶子了!”雖是不舍,但兮兮還是要將黑鷹放走,它是屬於天空的。

  鷹似乎是聽懂了兮兮的話,它是何等聰明的動物,似乎知道是兮兮救了它的。

  展翅在兮兮身畔盤旋數周,才戀戀不捨地飛旋而去,飛向藍天白雲裏。

  兮兮一直目送著那一抹黑影消失在白雲深處,她的心,似乎也隨著那鷹飛走了,飛到那片自由的天空裏。

  “別看了,它已經飛遠了。”低沉動聽的男聲在兮兮身後響起。

  兮兮回首,沉風凝立在藍天白雲之下,一身黑衣勁裝,瀟灑而清朗。

  俊臉沐浴在陽光下,閃耀著逼人的光澤,臉上那璀璨的笑意,溫暖的似乎能將冰雪溶化。

  “沉風大哥!”兮兮的聲音裏帶著不期而遇的驚喜。

  想不到,能再次遇見他,這個當自己是好兄弟的男子。

  沉風快步走到兮兮身前,清亮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兮兮,忽然照著兮兮胸前便是一拳。

  兮兮後退著捂住前胸,嗔怪道:“沉風大哥,你做什麼要打我?”

  沉風道:“誰讓你上次將我灌醉後,便不告而別,害我找遍了這呼而特城,都一直找不到你呢!”

  兮兮不曾想到,他竟然還會找尋自己,心中一暖,這個要和自己做兄弟的人,真的讓自己有了兄弟的感覺。

  只是他哪里能找到她呢,被關在左賢王府裏,怕是沒人能找到她的。

  “哪里是我灌醉你了,是你鬥酒鬥輸了,倒來怨我!”兮兮盈盈笑道,和沉風在一起,有一種很隨意很放鬆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打趣他。

  “想不到呀,你竟然也來參賽,還能將天上的飛鷹射下,我真是小看你了。早知道你這麼厲害,那只狼就交給你自己收拾了。”似是意識到上次射狼不過是多管閒事,不禁有些泱泱然。

  “那你怎能認識我這麼好的兄弟呢?”兮兮調侃著笑道。

  “好兄弟,你為何要參加勇士大會呢?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獲得勇士的稱號,想要進入左賢王軍中吧!”沉風奇怪地問道,似乎是對兮兮參賽很不能理解。

  兮兮心想,進入左賢王軍中,真是笑話,完顏烈風跪著求她,她都不會進入的。

  “那麼你參加大會是為了進入左賢王軍中了?”

  沉風驀然眨了眨眼睛,有些神秘地說道:“你可知獲得最後的勝利,有什麼樣的獎勵嗎?”

  兮兮搖搖頭,道“還有獎勵麼?這個我可不知道呢!”

  “獎勵就是單於馴服的一對野馬,那是一對桃花馬,漂亮而神駿,看到它們你就會想到江南的桃花雨。不瞞你說,我就是為了奪得這一對寶馬,才參賽的。上一年的勇士大會我敗在大哥手中,這一次大哥沒參賽,我一定能將這對桃花馬贏過來。”

  兮兮望著興致勃勃的沉風,有些不忍。

  看來參賽的人,誰都想獲得最後的勝利,雖然目的是不一樣的。

  可是她是一定要贏的,她也許會和沉風在賽場上兵戎相見的,若是自己贏了他,他會多麼失望呀。

  “若是你輸了呢?”兮兮問道。

  “我是不會輸得。”沉風清亮的眸子在陽光下閃著極亮的光芒,那眸中有一抹天生的堅定和信心。

  兮兮想不到他是這般自信。

  “可不要把話說的這般滿,萬一你敗在我手中呢?”兮兮笑道。

  “你!?”沉風轉過頭來,看到兮兮眸中一抹肅穆,知道她不是開玩笑,更覺得有些詭異。

  “你放心,若是我有幸贏了那對寶馬,會送給你的。”兮兮笑道,既然他這麼喜歡那對馬,她若是贏了,就送給他一隻,也沒什麼不可的。

  沉風似乎對兮兮的話很感動,笑得更加開懷,道:“你真的捨得送給我,那可是要送給心上人的。”

  送給心上人,兮兮一愣,看到沉風這勢在必得的心思,道:“那麼你是要將這馬送給你的心上人了,是誰呢?我想起來了,是那雅。”兮兮驀然記起沉風說過的那個女子。

  “是呀,若是我得到了桃花馬,希望也得到桃花運,希望那雅會接受我的一片心意。”

  兮兮心中一涼,這才知道這勇士大會,還有擇偶的意思。

  倒也是,只有在這樣的場合,各族的姑娘和小夥子們才能歡聚在草原上。

  姑娘們估計是在參賽的勇士們裏面,尋找自己心儀的男子。

  小夥子們更是獲得獎勵,獻給自己的心上人,以博得她的歡心。

  而自己一個女子,卷在這場爭鬥裏,算是怎麼回事!

  若是自己勝了,得到那樣的一對寶馬,又有什麼意思,還要害別人得不到,害別人失望。

  都是那可惡的完顏烈風,和他比個武,也要在勇士大會上勝出,真是可惡之極,可恨至極。

  “想什麼呢?”沉風大手拍在兮兮肩上,問道。

  “我在想,那個那雅到底生的怎生美貌,讓你如此神魂顛倒。”

  沉風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道:“我帶你去看她!”說著便拉住兮兮的手。

  兮兮被他溫暖的大手一握,不禁一怔,愣了半晌,想到自己是男裝,終沒有拒絕他。

  兮兮手腕那滑膩細柔的溫暖,讓沉風心中莫名一顫,微微一愣,不禁咧嘴笑道:“兄弟,你可太柔弱了,還要在賽場上打敗我,大概是不可能的了,若是,若是我贏了桃花馬,而那雅又不要的話,我就將它送給你!”

  兮兮一笑,道,“好呀!”

  兩人走在寒風裏,向著喧鬧的人群走去。

  一直跟蹤監視著兮兮的羅!哈,看清了兮兮和誰在一起後,驚異地瞪大了雙目。

  看著他們手牽著手而去,只能無奈地遠遠尾隨著他們。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11 AM

第27章 冷漠如冰

  在那赫族觀賽的人群裏,兮兮看到了沉風的心上人---那雅,那據說是草原上會走的鮮花。

  果然是一個美貌無雙的女子,怪不得沉風對她如此眷戀。

  她美就美在那雙黑眸上,比尋常人大,睫毛比尋常人長,眼波流轉間儂麗多情,如一潭碧水在陽光下蕩漾。

  她身材高挑曼妙,一頭漆黑的髮辮在風裏飄揚,髮辮上綴滿了各種式樣的銀飾,在風裏叮叮噹當作響。

  環繞在她身邊的幾個姑娘看到沉風和兮兮,皆笑意盈盈道:“那雅,瞧,你的仰慕者來了!”

  那雅漆黑的美目輕掃過沉風,眸光裏沒有兮兮預料到的喜悅。

  見到自己的心上人不是應該喜悅麼?難道說只是沉風在一廂情願?

  兮兮看了一眼沉風,他卻一臉純真無邪的笑意,“那雅,這是我的好兄弟,雲兮。”

  那雅望了一眼兮兮,冷聲道:“你的好兄弟和我有什麼關係?何必要介紹給我!”

  沉風卻好似不在意她的冷漠,獻寶似的說道,“那雅,我進入下一輪比賽了,明日我定會把桃花馬奪到手的。”

  那雅冷冷淡淡地說道:“奪到桃花馬,那和我有什麼幹係?”她說這話時,下巴揚的高高的,一副高傲至極的摸樣。

  兮兮看在眼中,心中一涼,沉風,果然是一廂情願的。

  玉手微扯沉風的衣袖,道:“大哥,人家姑娘好像根本就不喜歡你呢!”

  沉風似是有些尷尬,笑道:“哪里,她一向都是這幅樣子,害羞。”轉首對那雅說道,“那雅,怎麼和你沒有關係呢,我奪了馬,是要送給你的。”

  “我是不會要得!你不用費心了!”那雅轉首,向遠方眺望著,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人。

  沉風的一張俊臉頓時陰暗下來,唇邊那抹如陽光般的笑意慢慢斂去,看得兮兮有些心酸。

  兮兮輕輕握了握沉風的手,道:“大哥,你可是答應我的,那馬她若是不要,你要送給我的。”

  沉風點點頭,道:“好,若是到時候她真的不要,我定會送給你!”

  忽然那些姑娘們道:“快看,快看,阿木達過來了。”

  立刻,一抹璀璨的笑意浮現在那雅臉上,如同綻開了一朵花,襯得她越發嬌豔,她理了理髮辮,向著遠遠的那個人影奔了過去。

  寒風裏,她立在那男子面前,挽著那男子的手臂,姿勢很是親密,不知在說什麼,揚起的頭,一臉欣喜癡迷的笑意。

  那男子垂著頭,似是很專注地聽著。

  沉風的臉越發的不好看了,他大步走了上去,問道:“小子,你是誰?”

  那男子抬起頭,漆黑的深眸望了過來。

  可以說,這是一個俊美不凡的男子。

  軒昂的眉宇間滿是高曠之風,漆黑的星眸,如一汪深潭,幽深寧靜的讓人不敢直視。鼻樑高挺,薄薄的唇,勾勒出一張俊美無暇的臉。

  幾縷墨發從他的額前滑落,飄搖在眉間,為他平添魅力。

  他穿了一身那赫族的黑色滾金邊的衣袍,衣服上還墜著叮噹的銀色掛飾。

  這身奇奇怪怪的裝束穿在他身上,雖然很美,但是兮兮卻明顯感到和他不相稱。

  他應該穿一身簡簡單單的白色衣袍,走在煙雨縹緲的山水間,而不是穿著這樣一身亂七八糟的衣服,出現在寒風凜冽的大漠。

  相形之下,沉風的俊朗在他面前就有些不起眼了,怪不得,那雅一臉癡迷的笑容。

  然而,被美女環抱,這個男子卻一臉的冰冷。

  兮兮還敏銳的從他的眉間窺到一絲不耐煩。

  “你究竟是誰?”沉風再一次質問著。

  男子眉頭微皺,眸中滿是冰雪之色。

  “他是阿木達!”那雅說道。

  “怎麼我從來沒見過他!”沉風有些詫異,那赫族竟有這樣俊美的男子,他怎麼不知道。

  “難道我們族內的人,你都見到過?”

  “你也進入了明日的比賽?那好,明日我們兩個,誰若是輸了,誰便退出,不許再喜歡那雅,你意如何?”沉風幾乎有些霸道的說道。

  那男子卻一臉的毫不在意,雲淡風輕的樣子。

  那雅在一邊說道,“阿木達,不要答應他,他武功很高的”

  那男子卻淡淡的看了兮兮一眼,說道,“是嗎?不一定比他身邊的人高吧!”

  他的聲音,冰冰冷冷的,如雪山上經年不化的冰雪,但是音質卻是極動聽的,讓人因為他的聲音忽略了他語氣的冰冷。

  他說完,便轉身飄然離去。

  兮兮一愣,才知這人定是看了方才自己射的那一箭。

  那一箭,在一般人眼中可能認為自己技不如人的,但是若真正的高手便會看出,自己那一箭其實極不好射。

  “沉風,這個人很厲害的,會是我們的強勁對手。”

  沉風望著遠去的兩個人,道:“無論如何,明日我是一定要贏得!”

  兮兮心中一沉,明日,又有多少人勢在必贏。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13 AM

第28章 鶴嘯鷹擊

  臘月十九。

  天色已亮,然太陽卻不曾出來。天空不再碧藍,一層又一層的烏雲密佈著。

  陰雲之下,旌旗招展,駿馬嘶鳴。

  草原,和昨日一樣,依然喧鬧著沸騰著,然而,氣氛卻比昨日更加高漲,因為,終於到了最後決賽的時刻了。

  兮兮一路賽來,如願以償進入了最後的決賽。而她本人,也從最初的籍籍無名變成了大名鼎鼎。

  雲兮!加油!

  加油!雲兮!

  當這樣的呼聲,回蕩在草原上,響徹在耳畔時,兮兮的心中沒有絲毫的欣喜,反被煩惱絲絲糾纏。

  這或許是草原上任何一個兒郎夢寐以求的結果,但卻不是兮兮想要的結果。

  她不要一日成名,可老天卻偏要她留在這裏,比賽。

  葉從蓉今日也來觀賽了,就偎在完顏烈風身畔。

  一身輕紅色棉裙,外罩名貴的火狐皮裘斗篷,傾國傾城的一張玉臉隱在毛絨裏,漣水雙眸如同江南的煙雨一般朦朧。

  她的出現,不知讓多少少女芳心受傷。那相互偎依一白一紅的身影,又不知刺痛了多少少女的眼睛。

  火狐斗篷,兮兮知道,是極其珍貴的,可以看出,完顏烈風對葉從蓉是極其寵愛的。

  一瞬間,兮兮有些茫然,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或許,葉從蓉跟著完顏烈風也是不錯的。

  卻不知葉從蓉作何打算?

  她那迷離的眼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兮兮看不懂這個嬌美的女子在想些什麼。她似乎對這比賽壓根不感興趣,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兮兮為了她才參加這場比賽。

  兮兮卻清楚的記著,自己還欠著她一條命。

  她迎向完顏烈風冷而鋒利的眼神,淺淺而笑。無論如何,她都要贏得這場比賽,希望如願以償,救出葉從蓉,也救出自己。

  有人翻著一連串漂亮的跟頭,如風一般躍上了比賽高臺。一個漂亮瀟灑的迴旋亮相,如陽光般璀璨的笑臉出現在人們視野內。

  面容是那樣俊朗,神采是那樣飛揚,除了沉風還有誰。

  台下有人開始鼓掌,還伴著激烈的叫好聲。

  沉風迎著滿場的呼聲,向著眾人用力揮手致意,又朝著兮兮一揚眉,臉上滿是自信明朗的笑意。

  兮兮微笑著向沉風揮了揮手。

  沉風卻驀然神色一凝,一本正經地單手撫胸,朝著那赫族觀賽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鼓聲停了下來,人群立刻安寧下來。

  “那雅!我一定會把桃花馬贏給你的!”他朝著那雅大聲說道,聲音裏是綿綿情意,眼底是脈脈深情。

  “好呀!”沉風的當眾表白示愛,惹來了人們的歡呼和叫好聲。

  遠遠看到,那雅的臉上湧現了一片嫣紅。縱然她並不屬意沉風,縱然草原上的姑娘們都是爽朗大方的,她還是因了沉風的大膽,羞紅了臉。

  沉風那一臉深情的樣子,俊朗的如明月般皎潔。

  兮兮不禁盈盈一笑,沉風還真是可愛的緊呀,在這樣的場合下,還不忘示愛。但願,那雅會接受沉風的情意。

  沉風瀟灑漂亮的亮相,讓人們開始期待他對手的亮相。

  可是阿木達卻邁著從容不迫的步伐從階梯上走到了臺上。

  他沒有顯露任何武功,一身鑲著鈴鐺的黑衣,整個人淡如遺墨,飄然而立,卻天生一股遺世而獨立的風姿。

  俊美無暇的臉上,神色淡淡的,卻又散發出一種冷峻的氣質。

  他手中一把長劍,泛著如水波一般的輕柔的瀲灩劍光。

  他低垂著頭,修長的手指拈著一塊純白綢帕,動作輕緩地擦拭著劍身,劍光在他的擦拭下,越來越冷。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淡淡的,但卻讓人無端的喘不過氣來。

  身畔有兩個人在竊竊私語。

  “這是誰?”

  “那赫族的代表,阿木達。”

  “那赫族那麼小一個民族,十幾年來沒出一個勇士,今年竟會出殺出這樣一匹黑馬,竟然闖入了決賽!”說話者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聽說呀,他是被那個族長的女兒那雅從雪地裏救回來的,誰知道是不是那赫族的。”

  兮兮的心一顫,不是那赫族的?

  “阿木達,加油!”兮兮聽到那雅的聲音。

  阿木達的眼神淡淡掃過沉風,薄薄的唇勾出一絲清冷的笑意。

  沉風的臉在聽到那雅為他喊加油後,便如同今日的天空一般,烏雲密佈。

  沉風一抱拳,道聲:“得罪了!”

  身影宛若蛟龍騰空而起,手中長刀閃耀出一連串耀目的青芒,向著阿木達攻去。

  阿木達倏然後退,手中劍挽了一個劍花,劍光流瀉,青瑩若冰雪。

  從容不迫迎向沉風手中的刀。

  兩個人,黑藍雙影,一個如鶴嘯九天,一個如鷹擊長空,在臺上飛旋交纏著,爭鬥起來。

  兮兮冷眼旁觀,沉風的刀法沉穩而練達,顯示著不凡的功力,一招一式沒有一點花哨,皆是十分實用的招式,快捷,迅猛。

  而阿木達的身法,兮兮卻有一些看不懂。

  他的氣度明明從容自如,但是一招一式卻是平淡的很,讓兮兮隱隱感到,這個人根本就沒有用盡全力。也或許是她想錯了,這個人根本沒有想像的厲害。

  右賢王加油!

  有人開始大聲呼喊。

  右賢王?這個稱呼讓兮兮心中一震。

  阿木達絕對不會是右賢王,那麼,右賢王指的便是沉風了。

  這個如陽光般和煦,這個當自己是兄弟的男子,這個時時刻刻讓自己感到溫暖的男子,這個笑容純淨無邪的男子,竟是北蒼國的右賢王,單於的兒子,完顏烈風的弟弟?

  兮兮心中猶如五味陳雜,不知是何滋味,雖說早就猜想他非富即貴,但還是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身份。

  他有著這樣的身份,卻還那般費盡心思的追求那雅,他沒有強迫那雅接受他,他甚至願意為了她比武。

  想來那雅不一定知道他的身份吧,兮兮側目,看到了那雅同樣驚愣的面龐。

  臺上的沉風驀然一聲清嘯,身形高高拔起,如龍躍鳳翔般,向著在空中迴旋,尚未落地的阿木達刺去。

  刀在阿木達的身側落空,然阿木達卻在沉風凜冽的攻勢下,收勢不住,身形直直後退,落到了高臺下。

  阿木達已然是輸了。

  在旁人眼中,阿木達輸得合情合理。然而,兮兮心中卻有些疑惑。

  看著高臺下,長身玉立的阿木達,那背影寒冷孤寂如冷霜。

  心中莫名的微微一緊。

  高臺上的沉風傲然收手而立,姿勢風神俊逸。

  兮兮知道,該她上場了。

  這最後的決賽終於來臨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20 AM

第29章 龍爭鳳鬥

  兮兮抬頭望瞭望天色,無邊蒼穹,烏雲密佈。

  心情不禁無端沉重起來,不知是因為天色的陰沉,還是因為要和沉風決鬥。

  比賽,非她願,和沉風決鬥,更非她願。

  想到沉風對那雅的依依深情,想到沉風對桃花馬的勢在必得,若是自己贏了他,他不知會多麼失望。

  兮兮輕歎口氣,她踩著密集的鼓點,緩步走上高臺。

  沉風用最燦爛的笑容迎接她,兮兮心中一滯,若是自己贏了,怕是這璀璨俊朗的笑意便要消失不見了吧。

  可是她不得不贏,不禁要贏了他,還要贏了他的王兄---完顏烈風。

  回首望向看臺上的完顏烈風,遠遠地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那冷冽狂肆的氣質,她還是可以感受到的。

  沉風竟是他的弟弟,兮兮心中不禁一寒,她勢必要贏他了。

  “雲弟,想不到這最後一戰,會是我們兩個。”沉風郎朗澈澈的聲音在風裏傳來。

  兮兮淡然一笑,道:“是呀,確是想不到,一會兒還請右賢王手下留情了!”

  兮兮的聲音很淡,很沉靜,很縹緲。

  那聲右賢王,讓沉風的笑容凝滯在唇邊,宛若大熱天裏,喝了一杯冰水,凍得唇齒生寒。

  寒風獵獵裏,兮兮衣袂飄飄,淡如輕雲,給人翩然乘風的感覺。她的雙眸如一潭深不見底的碧水,冷澈中透著一絲疏遠。

  別人和他親近,是因為他尊貴的身份。而雲弟卻因為他尊貴的身份,和他疏遠。

  沉風心底不禁喜憂參半。

  雲弟,他終不是趨炎附勢的人,但是,他卻更加擔心,他要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原諒呀。

  兩人在高臺上彼此相望,一個偉岸如松,一個縹緲如雲,持續沉默著,誰也沒有動手。

  看臺上的完顏烈風不禁眯起雙眸,凝視著高臺上的兩個人。

  這個身材纖小瘦弱的南朝少年,還真是不容小覷,竟然真的要和王弟對決了。

  他看上去淡然如風,靜謐如潭,卻偏偏又不容人忽視。看來,人真是不可貌相呀。

  完顏烈風的眸光又掃到了看臺下的阿木達身上,他雙肩抱胸,氣定神閑的站在那裏,帶著些許清冷與飄逸,好似周圍的喧鬧本不存在一般。

  這個人,也不簡單呢!

  完顏烈風不禁冷然而笑。

  “雲弟,你聽我說,我不願你是因為我的身份才和我---”

  沉風的話被兮兮清冷的聲音打斷,“我們該開始了!”

  沉風眸中光華驀然黯淡,心神沉重,他驀然將手中的刀扔到了台下,一直守候著的侍衛立刻接在了手中。

  “雲弟,我們赤手空拳比過吧,畢竟刀劍無眼。”沉風悠然說道。

  “我同意。”兮兮冷聲說道,廣袖一拂,帶著澎湃的勁力襲向沉風,招式裏,有著說不出的縹緲與從容。

  沉風閃身避過,兩人你來我往,你躍起我落下,你退我進,你出擊我抵擋,陷入了激烈的爭鬥中。

  一個身法輕靈飄逸,一個身法雷霆萬鈞。

  一個青袍激舞,一個藍衣飛旋。

  一招,兩招,三招----,兩個人越戰越快,越戰越急。

  高臺下的人們,看到兩個人的身影在風裏糾纏著,縹緲變幻著,一刻不停。

  人們高聲呼喊著加油,聲浪竟蓋住了激烈的鼓聲。

  有喊右賢王加油的,有喊雲兮加油的!

  烈影公主跑到高臺旁邊,聲嘶力竭地高呼著,“雲兮!加油!”

  喊了半晌,才忽覺不妥,自己的二哥和別人比賽,自己不是應該給二哥加油麼?怎麼反倒給這個可惡的雲兮加油?

  一抹可疑的紅暈緩緩湧到了雙頰上,難道她喜歡上了這個人?

  看臺上的單於和閼氏,看到自己女兒的反常之態,不禁相視而笑。

  驀然,兮兮飛旋著躍起,青袍在風裏飛舞著,鋪展開,如一朵墨菊,在昏暗的天幕下綻放。

  沉風仰視著飛旋著的兮兮,那一瞬間,心中一片空白,不知是被兮兮絕美的姿勢驚呆,還是被兮兮眸中那燦若流霞的光華驚呆,總之,他的身法慢了一瞬。

  兮兮玄青色的袍袖驀然鼓蕩起來,在風裏獵獵作響,如白玉雕琢般的纖纖手指從青色袍袖裏探出,閃電般封住了沉風的穴道。

  她還是不忍傷了他,縱然他是完顏烈風的弟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讓他落敗。

  翩然落在高臺上的兮兮,整個人如一朵飄渺的流雲,自在舒卷著。

  認識兮兮以來,沉風好似第一次才發覺,雲弟竟然有這麼好看的一雙眼眸,方才他清清楚楚的從那雙眸子裏,看到了自己癡呆的身影。

  台下的人們靜了一瞬,似乎才反應過來是兮兮勝了,雷鳴般的掌聲響了起來。

  隨著決鬥的結束,雪花開始飄零起來。

  一片雪花拂到兮兮的臉上,冷意一直沁到了心裏。

  沉風臉上兮兮意料之內的失望和沮喪,反而掛著更加燦爛的笑意,他似乎忘了,自己決鬥的目的是什麼。

  穴道一解,他便欣喜地說道,“雲弟,恭喜你了!”

  兮兮心中一暖,沉風,究竟是和完顏烈風不同的,他是關心自己的。

  兮兮看向完顏烈風,他該遵守他的諾言,和自己決鬥了。卻見到完顏烈風一手攜著葉從蓉,一手牽著一對桃花馬向自己走來。

  凜冽的風卷著雪花,在他身邊輕盈的舞蹈,一身白袍的他,似乎隨著漫天落雪而朦朧了,但那臉上的笑意卻清晰的印在了兮兮心中,優雅的燦爛的,如同施了魔法的笑意。

  他走到兮兮面前站定,緩緩說道:“恭喜你,這對桃花馬是你的了,你可以送一隻給你的心上人!”

  他說心上人時,語氣裏有著暗暗的嘲諷。

  兮兮的目光飛快的掃了一眼葉從蓉,心中一淩。

  那個嬌美如花的女子,臉色竟蒼白如雪,容顏憔悴,整個人宛若一朵溫室開的正盛的花,驀然被移到了冰天雪地裏,正在遭受風雪襲擊一般。

  或許完顏烈風以為,葉從蓉的反常是因為她雲兮兮,但是兮兮知道不是。

  也許,她在完顏烈風身邊並不快活吧。

  “你該遵守你的諾言了。”兮兮冷聲說道。

  “我會的!”完顏烈風微笑著說道。

  兮兮從完顏烈風手中接過桃花馬,唇邊浮起一抹笑意,如落雪一般純淨。

  她牽著桃花馬,衣衫臨風飄舉,緩緩向沉風走了過去。

  她答應過沉風,若贏了,會將桃花馬送給他的。

  觀賽的無數少女,心中皆緊張起來,雖然不知道,雲兮兮的馬會送給誰?雖然清楚,自己不是那個幸運的人,心中還是莫名期盼著,那個俊雅飄逸的男子會微笑著將馬送到自己手中。

  待看清了兮兮是向沉風走去,眾人不禁一片唏噓。

  難道,這個人喜歡右賢王?難道他有傳說中的斷袖之癖?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22 AM

第30章 風雪襲人

  兮兮並不知別人心中所想,也不知這桃花馬是一定要送給心上人的。

  她只記得,曾說過,若贏了馬,要送給沉風大哥,讓他送給那雅,贏得那雅的歡心。此刻,她要遵守諾言,她並不覺得有何不妥,畢竟,這馬如今已是屬於她的了,她願意送給誰,便送給誰。

  雪花在她身畔飄舞,寒風在她身畔呼嘯,而她,青袍裹身,青緞束發,一身的素淡飄逸,一臉的寧靜從容。就這樣,一步一步,向完顏沉風走去。

  鼓聲早就沉寂了,人聲早已靜默了。

  人們的目光皆注視著兮兮,注視著她唇邊那抹明淨的笑容。

  沉風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動著。

  一下,兩下,隨著那抹青影的臨近,跳的越發劇烈,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的臉甚至開始發熱,就連凜冽的寒風也不能驅散那抹燥熱。

  他這是怎麼了?竟然在雲弟面前也緊張起來。

  “送給你!”兮兮在沉風面前立定,淡然微笑著,欲將韁繩交到沉風手中。

  喝!

  人群發出不可遏止的喧嘩,甚至有姑娘傷心的哭了起來。

  “這---我不能要,這是你贏得,你應該送給自己的心上人!”沉風尷尬地搓著手,有些結巴地說道。

  他不知一向瀟灑的自己為何會搓手,為何會結巴。

  “非要送給心上人麼?送給大哥你不行麼?你可以將它送給那雅啊!”沉風尷尬的樣子讓兮兮有些不解。

  聽到兮兮將右賢王的稱呼又改成了大哥,沉風心中一暖,舒了一口氣,故作自在地在兮兮頭上敲了一下,笑道:“傻子,你怎麼可以送給我。你瞧,這裏這麼多美貌的姑娘,都在盼著你將這繩子交到她們手中呢,你可以送給她們的。”

  兮兮側頭看到許多期盼的目光,還看到烈影公主嬌俏可人的笑臉。

  “雲兮,二哥不要,送給我怎樣?我早就盼著能得到這樣一匹馬呢,你瞧,多可愛!”烈影公主走了過來,撫摸著桃花馬的馬鬃,說道。

  她可以肯定,這個雲兮,並不知送桃花馬的特別含義,否則,他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馬送給二哥。

  沉風的星眸驀然睜大,自己的妹妹,不可一世,刁蠻至極的她,從來對男人都是不屑一顧的她,竟然會滿臉嬌笑地望著雲弟,語氣柔和地和雲弟說話,而且,她在向雲弟要馬?

  他的眼睛耳朵不會有問題了吧?

  “送給我,怎樣?”烈影公主滿臉期盼的說道。

  “隨便你了,反正兩匹我也用不到。若是你真的喜歡,就拿去吧!”

  烈影公主滿臉欣喜的欲接過韁繩。

  但是,有一隻修長的手,帶著怒氣,打落了她的手,接過馬韁繩。

  是完顏烈風。

  他凝立在風雪裏,俊美的臉上好似罩了一層寒冰,深邃的黑眸裏,寒意密佈,那目光,宛若出鞘的利劍。

  沉風和烈影,一起打了一個寒顫。

  一直以來,他們都很怕大哥,此刻的他,他們更加懼怕了。

  烈風的眸光,在兮兮身上,環視一周,便越發冷冽。

  他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的妹妹開始對這個南朝小子另眼相待了,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會向他索要桃花馬?那不就表示,她喜歡上了他?

  他也不知道,這個南朝小子何時和二弟這般熟稔了,竟然稱兄道弟,竟然要將馬送給他的二弟?

  “大哥!”

  完顏烈風卻不理他們,一言不發地躍上了馬背,對兮兮說道:“雲公子!你不是要和我比武嗎?那就跟我來吧!”說完,一甩韁繩,打馬而去。

  兮兮躍身上馬,追了過去。

  兩匹桃花馬,一前一後,消失在人們視野內,留下了無數驚愣的面孔。

  人們還等待著,看到是哪位女子有幸得到桃花馬,卻不料,會是如此收場。

  馬兒,在風裏疾奔著,雪花,夾在寒風裏,撲向兮兮的臉頰,寒意絲絲沁入心底。

  好冷哎,兮兮的發絲眉梢上,都沾滿了雪花,可是她卻不敢眨眼,一雙水眸緊緊凝視著前面的馬兒,生怕眨眼的功夫,完顏烈風便融入到風雪裏,消失不見。

  她要追上他,和他決鬥,這一刻,她已等了許久。

  桃花馬,神駿非凡的桃花馬,如風般飛奔著。坐在馬上一身白衣的完顏烈風,宛若浮雲漂浮在桃花上。

  風雪越來越急了,在塞北,這樣的風雪都是常事。

  不知奔了多久,完顏烈風驀然勒住了馬,回首看著那個追來的少年,這樣的天氣,比武是不可能了,但是身後那抹身影還是那麼倔強的跟著他。

  一身風雪的兮兮,那雙黑夜般的眼眸依然倔強地,不屑一顧的凝視著他。

  看著勒馬回望的完顏烈風,兮兮無端有些緊張,只要和他單獨在一起,她每時每刻便如同拉滿了的弓弦。

  和沉風在一起的感覺截然不同。

  明明是兄弟兩個,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別。

  “完顏烈風!你說,如何比?”兮兮冷聲問道。

  完顏烈風微微笑著,道:“你不覺得當務之急,是要找個避風的山洞麼?不然我們兩個,可能會凍死呢!”

  兮兮抬頭看了看天色,知道這風雪一時半刻是不會停的。而且,看這風雪的勢頭,有可能是暴風雪。

  回首凝望,白茫茫天地間,已不知他們已奔出了多遠,怕是一時三刻趕不回呼而特城,為今之計,只有找個地方避一避。

  於是冷冷點頭,跟在完顏烈風身後,向著不遠處的一處山巒而去。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27 AM

第31章 疑是佳人

  兮兮抬頭看了看天色,知道這風雪一時半刻是不會停的。而且,看這風雪的勢頭,有可能是暴風雪。

  回首凝望,白茫茫天地間,已不知他們已奔出了多遠,怕是一時三刻趕不回呼而特城,為今之計,只有找個地方避一避。

  於是冷冷點頭,跟在完顏烈風身後,向著不遠處的一處山巒而去。

  完顏烈風對這片地形似乎熟悉如自己手掌上的紋路,領著兮兮不一會便來到一處幽靜的山谷。峽穀內幽遠而寧靜,漫天雪花靜靜飛舞著。

  兩人牽著馬兒,來到一處背風的岩洞。兩匹桃花馬,似乎是天生的一對,撲哧哧打著響鼻,在洞裏耳鬢廝磨著。

  兮兮揮袖撲去身上的積雪,這雪若是化了,只怕會將棉袍浸濕。回首看到完顏烈風那純白色的狐裘,在幽暗的洞內閃爍著瑩白的光芒,竟是沒有沾到一片雪花。

  這就是華服和布衣的差別,只是兮兮還是寧願穿布衣,也不願穿那名貴的狐裘,那會讓她想到無數小動物哀怨的目光。

  完顏烈風看到兮兮面色冷淡地凝立在洞口,纖瘦的身影有著說不出的清雅,忍不住一看再看。

  這樣的風華,也怪不得自己的二弟和三妹,會對他這般青睞。若他不是葉從蓉的心上人,只怕,自己也會對他惺惺相惜吧。

  完顏烈風從袖中取出一塊白色方帕,緩緩擦落臉上的雪水,接著唇角含笑,遞到了兮兮面前。

  兮兮看到顏烈風不似先前那般陰沉冷酷,面上帶著優雅的笑意,可是兮兮卻不知這笑意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躊躇片刻,終沒有接那帕子,而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雪水,卻不想用力有些大,臉頰上的凍傷已好,結成的傷痂被抹了下來,露出了裏面新生的瑩白細膩的肌膚。

  那抹細淨的白色,劃破了岩洞內的幽暗,閃入完顏烈風的眼內。如同朝日的第一抹亮光,直入他的心間,讓他的心莫名的一顫。

  兮兮那沾著雪水的面容,好似一朵沾著露珠的白荷,在幽暗的洞內驀然綻放。睫毛眉梢被雪水沁濕,越發清雅端麗。

  完顏烈風的眼神瞬間變得迷離起來,他眯起雙眸,憶起方才在高臺上,兮兮姿勢優雅飄逸的招式,薄唇一勾,輕笑道:“不知雲公子師從何派?身法如此優雅飄緲。”

  兮兮心中一淩,迎上完顏烈風銳利研判的眼神,冷然說道,“中原的武功,都是這等姿勢繁複,花拳繡腿。若是遇上真正厲害的對手,也是中看不中用的!”

  烈風微笑道:“雲公子何時也這般謙虛了,不過說的也是,沉風若不是被你的身法姿勢迷花了眼,想來也不會那麼快落敗。你的姿勢還真是優美如女子呀!”

  兮兮一愣,知道他已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但想不到他竟出言試探,壓下心內的慌亂,微笑道:“左賢王,你還真是說對了,我的武功出自中原的謫仙派,身法確實飄飄若仙。”

  “謫仙派?”烈風一臉思索狀,道:“本王還真的沒聽說過!”

  這是我臆想出來的,你自然是沒聽過了,兮兮心內沉吟道。

  完顏烈風伸手解下披在身上的狐裘,深沉而詭異地笑道:“雲公子倒是很有魅力呀,不禁迷住了本王的容妃,竟然連本王的二弟和三妹也對你另眼相待,真是不簡單呢。”

  完顏烈風深沉而詭異的笑意,讓兮兮有些猜不透。但是心卻下意識地一跳,暗叫不好。

  但還是晚了一步,完顏烈風的白色狐裘,帶著凜冽的勁風向兮兮當頭罩下。

  兮兮想要飄身躲開,卻不想正好跌入完顏烈風的懷抱,腰身被他如鉗般的臂膀勒住,兮兮但覺一股陌生的清新如蘭草般的男子氣息籠罩住了,從那個胸膛傳來的暖意,竟讓她有了安定的感覺。

  這讓兮兮心內慌亂了起來,她用力掙了掙,卻掙不脫他的懷抱。想不到他會驀然出手,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兮兮的臉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羞恥,漲的通紅,如同塗了一層胭脂,越發的豔麗多姿了。
  完顏烈風修長的手指在兮兮滑膩的臉頰上緩緩滑動著,低沉邪魅的聲音就在兮兮耳畔響起,因為靠的太近了,他呼出的氣息,吹拂在兮兮耳畔,引起一陣酥麻的感覺。

  “你的皮膚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呀!”

  兮兮有如受了屈辱一般,憤怒讓她的雙唇哆嗦著,失了一貫的冷靜,憤憤地道:“你在做什麼?你竟敢這樣對待我!”

  因為太過於憤怒,因為太過於慌亂,兮兮連聲音也顧不得壓抑了。

  身後的完顏烈風邪邪地笑了起來,星眸半眯,懶懶說道:“你生氣了嗎?有什麼好生氣的,又不是女子,你不知道,你剛剛說話的語氣,聲調實在是有些---”

  這句話如同導火索點燃了兮兮的憤怒,她拼盡全力一掙,掙脫了他的懷抱。卻因用力過猛,有些收勢不住,狼狽的撲倒在地上。

  地面是冰涼的,那沁涼的寒意順著纖手一直傳到了兮兮的心裏,讓兮兮的頭腦稍稍冷靜了。

  她回首看到完顏烈風幽深的星眸,帶著研究的眼光銳利且仔細地審視著她。那目光好似可以穿透她的衣衫,看穿她的靈魂。

  這樣懷疑的眼光盯著她,兮兮心內開始發毛,繼而一涼。

  她毫不懷疑,這個惡魔,這個草原上的霸主,接下來的動作有可能是沖上來,剝光了自己的衣服,好證實他心中的猜測。

  怎麼辦?

  她必須阻止他這個行動,她絕對不能在此刻洩露自己的女子身份,那樣葉從蓉就再也沒有脫逃的可能了,那樣自己這些日子的努力豈不是付之東流。

  想到這裏,兮兮冷冷一笑,從地下優雅地站了起來。

  壓抑著狂跳的心,像個男子一樣,用袖子拂去沾在胸前的灰塵,拍了拍手,迎著完顏烈風冷凝銳利的眸光,犀利地訕笑道:“雲某竟不知道……草原之鷹,草原上人人敬仰的英雄,竟然真的有斷袖之癖?難怪烈影公主會把我當作你的男寵。原來有情可原呀!”

  “你說什麼?”完顏烈風厲聲說道。

  這一句話很成功把完顏烈風的注意力自兮兮身上移開。

  斷袖之癖!男寵?!

  看到完顏烈風眸中迸出的冷冽的火花,兮兮知道自己的話,戳到了他的敏感處。

  一個正常的男子,是最惱恨別人說自己有斷袖之癖的,更何況是完顏烈風這樣傲氣十足的男子。

  為了轉移他的心思,兮兮決定再加一把火,她微微笑了笑,“我知道……這樣的事說出來確實有些難以啟齒,不過,我會替你保密的啦,其實有這樣的癖好也沒什麼,又不是前無古人。”

  看著完顏烈風越來越冷冽的眼神,兮兮繼續說道:“其實我們南朝的貴族們,都贍養著孌童,幾乎都是公開的秘密,雖說在塞北,這樣的事很少,可也不是代表著就不可以,怪就怪雲某有一張酷似女人的臉蛋。若不是,我的心裏已經有了從蓉妹妹,也許我會---我會---”兮兮故意拖長了自己語調,顯得分外曖昧。

  “閉嘴!”完顏烈風冷聲說道,似乎也為自己可能有這種傾向而苦惱。

  他是葉從蓉的情郎,自己該不會真的對他有非分之想吧,南朝的男子長的秀美,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方才竟然抱了她。如今還被她奚落。

  完顏烈風伸手拔出腰間的佩劍,清冷的寒芒在幽暗的岩洞裏,冷光乍現。

  “拔劍吧,我們此刻就來比過,若是你贏了,就帶上你的葉從蓉滾的越遠越好,不要讓本王再看見你。若是我贏了,這輩子你就休想再見到天日。”

  目的達到,兮兮壓抑著唇邊的笑意,冷冷說道:“好呀,那就拔劍吧。”

  山洞裏的氣氛驀然緊張起來,兩個劍弩拔張的人凝立著。

  兩匹桃花馬在洞內恢恢鳴叫著,是這寂靜裏的唯一的聲音。

  驀然青光閃爍,兩團人影戰在了一起。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30 AM

第32章 春水漣漪

  驀然,青光閃爍,兩團人影戰在了一起。

  白影劍勢淩厲,縱躍之間,如白雲飛卷,清冽中透出沉穩練達的氣勢,不愧為草原之鷹,竟隱隱透出指揮千軍萬馬的氣度。

  青影身法曼妙,一招一式,如水煙迷蒙,縹緲中透出一絲清冷。

  炫目的劍光如點點流火,在洞內閃爍,映亮了混沌的幽暗,映亮了兩雙眸子,一雙清澈如水,一雙冷寒如冰。在眸光的深處,隱隱都有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惺惺相惜。

  兩人從洞內漸漸戰到洞外,在漫天飛雪裏糾纏,落雪似乎被兩人的氣勢所擾,變得紛亂無序,糾纏著亂飛起來。

  幽深的峽穀,就連寒風到了此處,也不覺變得柔和起來。可是,卻有破空的聲浪襲來,點點寒光夾雜在漫天銀絮裏,向著激戰的兩人襲來。

  此刻,兮兮正一招“亂玉飛紅”,長劍微顫,點點明麗的光華乍起,如同一朵朵皎潔晶瑩的花驀然綻放。伴著著璀璨的光華,長劍倏忽之間便到了完顏烈風的面前。

  完顏烈風一招,“星光爛漫”,寒光滿袖,劍芒如流星般在他面前劃過,擊在兮兮的長劍上。

  一瞬間,兩劍相擊處,如同銀瓶乍破,星光四濺。

  兩人的動作驀然靜止,越過相擊的劍尖,兩人分別看到對方波瀾不驚的容顏和清眸中的疑惑。

  此刻,伴著嗡嗡的弓弦聲,第一輪箭雨已經近在咫尺。

  兮兮婉約纖長的黛眉一挑,冷聲道:“又是你派人來的?”兮兮不會忘記那夜自己擅離王府後,所受到的款待。

  完顏烈風輕輕瞥了一下薄唇,不屑地道:“本王沒那麼無聊,若是要殺你,還費盡心機使這麼下三濫的手段。應該是你吧,你是否怕贏不了本王,所以便派人來此埋伏,好借機殺了本王!”

  完顏烈風悠然自得地說著,同時左袖一拂,卷住了襲來的一隻弩箭。

  “我會派人在此埋伏?別忘了,是你帶我來此地的,我怎會事先知道你會來此?還派人埋伏!”兮兮說著,將長劍一撤,繞身一圈,舞出一連串的劍花。只聽得叮叮噹當一陣聲響,地下多了一層短箭。

  片刻的寂靜。

  兩人相對而望,都看到了對方眸中噴薄而出的怒意。

  第二輪箭雨呼嘯著襲了過來,這次來勢更猛氣勢更烈。

  兩人相視一笑,笑容均是冷冷的。

  “我們還比嗎?”完顏烈風慵懶地問道。

  “若是承認你輸了,我們就不再比。”兮兮冷聲道,笑話,好不容易獲得和他比劍的機會,當然不能半途而廢。否則,豈不是自動放棄了機會,放棄了自由。

  “那好,出招吧!”

  兮兮身形前傾,兩人又戰在一起。

  就在這漫天箭雨裏,就在這無邊飛雪裏,兩人一邊抵擋著外來的弩箭,一邊比試著武功。

  生死搏殺間,竟宛若閒庭信步。

  第二輪箭雨過去了。

  兮兮一招“長虹落日”,襲向完顏烈風胸前。

  然而,三點寒光帶著勁風驀然向兩人襲來,完顏烈風長劍一揮,擋住了襲向後背的弩箭。兮兮左袖一拂,拂走了襲向左胸的弩箭。第三只箭,卻帶著凜冽的殺意襲向她。

  劍勢無法回撤,完顏烈風卻身形一轉,躲過了兮兮襲來的長劍,擋住了襲向兮兮的弩箭。

  兮兮心中一淩,腦中瞬間空白。

  完顏烈風竟然替她擋箭?

  不會是她看錯了吧?

  呼嘯聲再一次響起,完顏烈風抱住兮兮的身子,兩人在地下一滾,就勢躍入了山洞。

  “你怎麼了?”兮兮恍惚問道。

  “怎麼了?很明顯,我中箭了!這樣你應該高興了吧。”完顏烈風劍眉微蹙,怒聲說道,他竟然為這個該死的情敵擋箭,莫不是自己瘋了吧。

  可是方才摟著她,那一瞬間的溫軟,卻讓他有些迷醉。

  該不會,真的如她所言,自己有斷袖之癖?

  斷袖之癖?他完顏烈風豈是如此齷齪之人。

  完顏烈風神色一冷,眸中寒意如利劍出鞘。

  如同撒氣般,他狠狠拔下了肩上的弩箭,左手出手如電,封住了肩上的穴道,不讓血流太快。可是腦中卻驀然一昏,漫天的麻木感襲來。

  “箭上有毒!”當烏黑色的血從完顏烈風肩上的傷口噴湧而出,兮兮忍不住心內一驚,輕呼出聲。

  眼見完顏烈風傷口中黑血不斷,想到方才若不是自己任性,怎會害他中箭,何況,這箭還是他替自己挨的。

  兮兮不禁俯下身來,將嘴吮上他肩上的傷口。

  毒意襲身,完顏烈風有些迷糊,然而在這迷糊的意識裏,卻驀然感到肩頭的傷口上,傳來一絲溫軟柔和。

  他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絕美的側臉,紅唇俯在他的傷口上,正一口一口,為他吸去毒血。

  “別這樣!”完顏烈風一把將兮兮推開,兮兮不提防,一個踉蹌,跌在地上。

  兮兮抹了一把紅唇上的黑血,清澈的眸子裏,柔和中透著一絲堅韌,她緩緩俯身起來,走到完顏烈風身前,再次將唇吮了上去。

  完顏烈風再也無力將她推開,眼睜睜看著她嬌小的紅唇從他的傷口上吸走了一口有一口的黑血,直到那嬌美的紅唇也變成了烏黑色,直到他傷口裏湧出的不再是黑血。

  兮兮看到傷口流出的血已不再是烏黑的,而是變成了鮮紅的,心內一松,坐倒在地上。

  完顏烈風看到兮兮臉色蒼白如雪,越發襯得唇色烏青,心內不禁一縮,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體內炸開,擾的心湖泛起一波波漣漪。

  兮兮卻微微一笑,從衣衫上撕下來一條青色的布條,細細的認真的纏繞在完顏烈風的傷口上。

  “哎!完顏烈風,我沒受傷,你卻受傷了,這可不可以說明你技不如我,算不算輸呢?”兮兮說道,聲音裏有一絲俏皮。

  完顏烈風呆坐著沒有說話!

  “哼!我看你養的那些侍衛都是吃白飯的,如此險境,他們去了哪里?若沒有我雲兮,你早就中毒身亡了!”兮兮不知,自己為何會這般多話,是為了打破這詭異的氣氛還是別的什麼,總之,心內不知為何,竟有些隱隱不安。

  洞外驀然傳來金鐵交鳴的聲音,完顏烈風的侍衛終於來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32 AM

第33章 幽牢夜沐

  “你的--侍衛--終於來了!”兮兮舌尖上忽感麻木,說話也結巴起來。

  沒想到這箭上的毒性如此霸道,不過是為完顏烈風吸了吸傷口的毒血,竟連唇舌也麻木了。

  兮兮踉蹌著走到洞口,寒風夾雜著飛雪撲到面上,冷意沁人。洞口的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新雪,閃著瑩白如玉的冷光,兮兮捧起白雪,捂到口中,瞬間化為冰涼的雪水,漱淨口內毒血。

  回首再看完顏烈風,卻已經昏迷了過去。

  洞外的廝殺終於結束了,完顏烈風的侍衛沖了進來。

  看到受傷的完顏烈風,皆驚異地愣住了,在他們的印象裏,他們的王是不會受傷的。

  夜,無月,只有漫天星光燦爛。

  幽暗的石室裏,只有一盞燭火伴著兮兮,在寂寞中沉思。

  燭火飄忽,一如兮兮變幻的眼波,一如兮兮淩亂的心緒。

  沒想到,會再次被關押到石屋,本以為,“勇士大會”上,她可以贏了完顏烈風,然後瀟灑地離去,永遠地離開這是非之地,卻不想兜了一圈,努力了一場,依然回到了原地,回到了這座幽牢。

  再也沒想到,他們的比武,會以這樣的結果收場。

  完顏烈風替她擋了一箭,然後中毒昏迷了,然後他的侍衛以為她和那些襲擊的人是一夥的,就這樣,她又被關押了。

  一抹自嘲的冷笑噙上嘴角,這個冬天真是她的衰年,不知還會有怎樣的挫折在等著她。

  究竟是誰派人來射殺他們呢?

  兮兮雖沒見識他們的武功,卻見識了他們的箭術,確實是訓練有素的。而且,他們忠心的很,落敗後,便全部自殺了,竟沒有一個活口留下。

  會是誰呢?他們針對的又是誰呢?

  自己可沒得罪什麼人,那些人應該是針對完顏烈風的。

  完顏烈風雖說是草原上的英雄,但也免不了有敵人。

  他們是臨時才去那個峽穀的,那些人一定是尾隨他們去的,那麼就和勇士大會上的人脫不了幹係,只是勇士大會上那麼多人呢,怎能知道是誰呢。

  兮兮甩了甩頭,恐怕自己想破頭,也想不出來,還是讓完顏烈風去煩惱吧。

  想到完顏烈風,兮兮的黛眉不禁微顰,不知他醒來沒有,自己為他吸了毒血,應是無甚大礙了。

  有腳步聲傳來,石門被打開了,幾個侍衛抬著一個極大的木桶,走進室內。

  木桶裏冒著旖旎的熱氣,顯然是裝滿了熱水。

  兮兮不禁一愣,疑惑的目光對上侍衛肅穆的眼神。

  依耐面無表情的說道,“雲公子,請您沐浴更衣吧,王說了,一會兒要帶你進宮面見單於。”

  “完顏烈風醒了?”兮兮心中一喜,輕聲問道。

  依耐點了點頭。

  單於要見她?單于為何要見她?

  “單于為何要見我?”兮兮疑惑地問道。

  依耐卻不答,“這個等你進了宮自會知道。”說著將一套乾淨的青衫放在床上。

  兮兮眼底波光閃爍,最終化為波瀾不驚。該來的總會來,煩惱也是沒用的。

  依耐緩步退出,關上了幽牢的石門。

  燭火搖曳,映得一室朦朧。

  木桶裏冒出的旖旎蒸氣為冰冷的囚室帶來了一絲暖意,兮兮看了看依耐放在床上的棉衫,藏青色的面料,在燭火下閃耀著黯淡的光芒。

  沐浴嗎?在這幽暗的石牢裏?

  吹熄了燭火,兮兮在黑暗中悵然凝立良久,終於慢慢解開衣衫,將自己投入到溫熱的水中。

  溫暖的水,環繞著她,如同母親溫暖的懷抱。一剎那,纏繞在兮兮心中多日的煩憂似乎得到了釋放,她垂下頭,兩行清淚緩緩滑落。

  她于暗黑之中,靜靜地洗滌著多日的塵埃,洗盡了身心的污垢。

  暗夜裏,門外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一聲聲敲擊在兮兮的心上。兮兮聽到依耐冷聲詢問,然後便是打鬥的聲音。

  兮兮一愣,會是誰呢?來不及從水中出來,門便被撞開,幽冷的夜風襲了進來。

  兮兮立刻將身子埋入到水中,只露出一雙漣水雙眸。

  朦朧的黑暗裏,一個高大的身影凝立在門口。

  兮兮壓抑下心頭的驚慌,冷聲問道:“是誰?出去!”

  “雲弟,是我!你怎樣了,為何會被關押在這裏?他們沒有為難你吧?”沉風熟悉而焦慮的聲音從沉沉黑暗裏飄來,透著關懷和憐惜,如一陣柔和的林風,吹去兮兮心頭的慌亂。

  兮兮心頭一松,沉風大哥,他一直在關心她呢。

  “大哥,我沒事,你先出去吧!”兮兮柔聲說道。

  沉風從石室退出,頭腦有些恍惚,方才他看到了什麼?幽暗的室內,那一抹柔和的白迅速沒入到水中。

  雲弟,他竟然在沐浴,見到自己進來竟那般驚慌,像個女子一般害羞,他決定再嚇一嚇他。

  悄悄地推了推門,卻發現門好似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不禁悠悠歎氣,過了一會兒,石室內傳來兮兮的聲音,“進來吧!”

  沉風再用力一推,門開了,卻原來門被浴桶擋住了。

  雲弟真是謹慎呀!

  燭火驀然閃亮,驅走了一室的幽暗。

  搖曳的火光映紅了一張臉,那是一張才脫去凍痂的臉,新膚宛若剝了皮的荔枝,白皙透明,玲瓏剔透。燭火為雙頰添了一層淡淡的嫣紅,仿若擦了胭脂水粉。

  墨發隨意攏到腦後,鬢邊的發還在滴著水珠。

  一瞬間,沉風好似看到了一朵出水芙蓉在眼前綻放,美麗的有些炫目。

  這是雲弟嗎?卻原來沒了凍傷的這張臉是這般清麗無雙。

  “大哥,你怎麼了?”兮兮側身坐到床上,問道,“大哥,害你擔心了,我沒事的。”

  沉風半晌似乎才找回了心神,星眸中光華流轉,滿是詫異,“雲弟,呵呵,是你麼?讓大哥好好看看!”說著眼神明亮地盯著兮兮,上看下看,道,“雲弟!你原來生的這麼俊!”

  兮兮笑道:“大哥,你說笑了,我哪里如你英俊瀟灑!”

  沉風問道:“你怎麼會是我大哥的囚犯,為何不早一點告訴我,我好求大哥放了你!”

  “說來話長,我是無意之中救了容妃,便被你大哥誤會是容妃的情郎,所以就被幽禁了。”

  “那這麼說,你不是容妃的情郎了!"沉風有些緊張地問道。

  “自然不是了,從來就不是的!”

  “大哥,你和那雅怎樣了?”想到沉風沒有得到桃花馬,兮兮問道。

  沉風眼神一黯,道:“別提她了。”

  “怎麼能不提呢,是我勝了你,害了你的好事,我很過意不去,若不是和你王兄打賭,我是不會贏你的。”兮兮說道。

  兩人正在說話,門外驀然響起依耐的聲音,“雲公子!馬車已備好,該去宮裏了。”

  沉風一愣,笑道:“那我們一起去,我差點忘了,父王今日要宴請我們這些勇士。”

  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大門外,長空萬裏,滿滿地潑灑著濃郁的黑。

  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那裏。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34 AM

第34章 兄弟情深

  那確是堪稱華麗的馬車。

  拉車的雪白的名駒,厚重的鑲著珍珠的棉簾,無不讓兮兮咂舌。但讓兮兮震驚的不僅僅是這些,而是環繞在車旁的幾十個身材高大,鮮衣怒馬的侍衛。

  這樣的馬車,這樣的排場,不會是僅僅為了接她去宮中吧。

  完顏烈風究竟是什麼意思?他究竟要做什麼?

  沉風卻一臉開心的笑意,他一掀長衣下擺,瀟灑地率先上車。

  車內透出的旖旎燈光讓兮兮恍惚看到一個斜倚的人影。

  “大哥,你身子才好,為何不歇息,也要去宮中?”沉風詫異的聲音從車內飄出來。

  兮兮心中疑惑方解,怪不得呢,如此大的排場,原來裏面坐著的還有當朝左賢王。就說呢,她一個小小的囚犯,怎配的這樣的排場。

  車內飄來完顏烈風溫潤低沉的聲音:“二弟,來時沒坐馬車嗎?”

  “我的馬車停在大門外了,我有話和你說!”沉風邊說邊伸手將兮兮拽上了馬車。

  眼前驀然一亮。

  車廂內佈置的很是華貴,四角處分別懸掛著鴿蛋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瑰麗的光芒。

  完顏烈風斜倚在精雕細刻的臥榻上,一身的恬淡舒適,儀態慵懶,仿若不是中毒方愈,而是小睡初醒。

  身畔還有一名綠衣侍女,纖手握拳,在為他輕輕捶腿。

  他看到兮兮,一貫冷冽的眸光驀然閃亮了一下,好似幽冷寒夜裏的一道亮光,閃的兮兮有些心神不寧。

  馬車開始搖曳著行駛起來。

  “二弟,有什麼事嗎?”烈風唇角微揚,側頭問道。

  沉風看了一眼兮兮,神色驀然凝重道:“王兄,我不知你為何囚禁著雲弟,但我相信他是無辜的,王兄能不能放了他!”

  兮兮沒想到沉風會向完顏烈風求情,因了這份萍水相逢的兄弟之情,她的眸光裏閃爍著流淌的暖意。

  完顏烈風的眸光卻驀然冷冽,如錐子般射向兮兮。

  “我們之間的事,你不瞭解,還是少管為妙!”完顏烈風冷冷說道。

  “王兄,這事關雲弟的自由,我不能不管!”沉風眉毛一挑,倔強地說道。

  “哦?和你何干呢?”烈風神色一凝,雙眸微眯。

  “我們是兄弟,兄弟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沉風滿臉不悅,俊目中波瀾起伏。

  一瞬間,兄弟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冷凝。

  “沉風大哥,我的事,我會自己解決的,你不用管。”

  沉風大哥有這份心,就讓她很感動了。

  兮兮的話,讓沉風臉上的笑意漸漸冷卻,他俯視著兮兮,目光淩鑠,狠聲說道,“你也不讓我管?你究竟有沒有當我是兄弟?”

  “右賢王,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插手了!”兮兮側開頭,不去看沉風受傷的眼神,聲音冷漠地說道。她並不想沉風介入到這件事裏面,她不想影響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右賢王?我現在又成了右賢王了?好--好--”沉風唇角僵硬地冷笑著,驀然甩袖,掀開車簾,從車子上跳了下去。

  動作太過倉促了,卷起的風,揚起了兮兮的衣,帶來一絲清冷的寒意。

  兮兮掀開簾子,看到沉風飛身上馬,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裏。

  心中驀然很是蕭索。

  沉風大哥,我們之間的事情,不是你能夠解決的。

  沉風的離去,讓車廂內驀然靜了下來。

  兮兮放下簾子,回首看到榻上的烈風。

  他手中端著一杯茶,但似乎沒有一口氣要喝完的意思,微微吹著氣,仔細吹去水面上漂浮的碧綠茶葉。同時眯著眼睛,透過旖旎的蒸氣,從茶杯上方看著兮兮。

  中毒初愈的他面色有些蒼白,但卻越發襯得他眉目純黑如墨。

  他的目光變幻莫測地盯著兮兮,時而鋒利如刀,時而柔和似水,時而冷澈如冰,時而朦朧似霧。

  兮兮被這樣的目光看的有些發毛。

  目光在綠衣侍女那纖柔的拳頭上,凝注片刻。

  那一下一下的敲擊,如同敲在自己心上。

  完顏烈風一揮手,綠衣侍女便停了下來,嫺靜的跪在那裏。

  車廂內越發寂靜了,兮兮終抬起頭,優雅地一笑,雲淡風輕地說道:“完顏烈風,你說,這次比武,是不是算你輸?”

  “你為何要為我吸毒?你不恨我嗎?”烈風卻答非所問。

  兮兮頓時啞然。

  恨?

  恨他又如何?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中了毒不管?她兮兮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又為何要替我檔箭呢?你不是也恨我嗎?”

  “哈哈---”烈風邪邪一笑,冰冷的語氣裏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歡快,“其實你不必驚訝,本王救你,是覺得你很有趣,本王還沒玩夠,至於你救了本王,本王也不會因你的救命之恩,就放了你,我們還要再次比過,這次可不算呢?”

  兮兮的臉一瞬間被憤怒漲紅了。

  她就知道,完顏烈風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這個人還真是不可理喻。別說救出葉從蓉,看樣子自己脫身也很難呢。

  兮兮婉約的黛眉不禁凝了起來。

  完顏烈風卻一臉的笑意。

  他驀然毫無預警的俯身向前,在兮兮耳邊低沉地說道:“你臉蛋紅紅的樣子,還真是很迷人呢,這樣說,你是不是有些難堪?哦?”

  他的聲音極其柔和,如同暗夜裏忽然綻開的梅花,充滿迷霧般的魅惑。

  驀然放大在眼前的一張俊臉,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兮兮心中一驚,有些詫異,有些難堪,她像躲野獸一般,連連後退。

  珠光搖曳,滿廂朦朧。

  兮兮臉上的紅暈越發的擴大了,在燈影下,越發如同初綻的鮮花,透著無邊的誘惑。

  誘惑?

  完顏烈風的神色一冷,眼前這個少年確實就是一個誘惑,可是他卻不能被迷惑。

  不能!他怎能被一個男子迷惑住!

  深邃的眸被冰封住,他換上陰寒的語氣,道:“我們之間的賭還會生效,我還會和你比的,雲公子,不過,目前你要認清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囚犯,不要靠沉風太近。”

  說完,完顏烈風便閉上雙眸,慵懶的小憩。

  兮兮冷冷一笑,垂下眼簾,傾聽車子碾在雪地上的聲音。

  她知道,和他是永遠沒有道理可言的。

  但是她也相信,她會離開的。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36 AM

第35章 無端情擾

  馬車碾著厚厚的積雪,不一會便到了皇宮。

  一片巍峨的宮殿屋宇在暗夜裏延綿,就算是在夜裏,也可以感受到建築恢宏的氣魄和令人震撼的雄偉壯闊。

  宮門外,整齊地排列著無數香車寶馬,華蓋如雲,旌旗飄揚。看來,今夜的宴會,是極其盛大的,不僅僅是宴請他們這些勇士這般簡單。

  兮兮尾隨在完顏烈風身後,向著宮中走去。

  張燈結綵,橘黃嫣紅,絲竹管弦,聲聲不絕,空氣裏彌漫著說不盡的皇家風流貴氣。就連撲面的寒風,似乎也被這熱鬧的氣氛感染,帶著一絲撩人的暖意。

  穿著各色衣裙的侍女提著各色的彩燈穿梭往來,如同一朵朵流動的花。

  一身華貴服裝的完顏烈風在兮兮前面舒適從容的走著,留給兮兮一個修長俊逸的背影。

  兮兮不明白這個人為何就這般莫測高深,一會兒對自己百般調笑,一會兒又對自己冷若冰霜。

  仰望蒼穹,兮兮呼出一口憋在心中的悶氣,任冷冽的寒風吹拂著她的面龐。

  雖然兮兮是勇士大會上的第一,雖然一路上,已經有一些侍從向她投來興味盎然的目光。

  但是,在兮兮心中,這樣的場合,其實是和她無關的,她只想找一個清靜的角落,安安靜靜度過今夜,然後,設法離開。

  然而,事情好似永遠也不如她意。

  一陣香風撲面,烈影公主突然出現在兮兮面前,擋住了兮兮的去路。

  兮兮嚇了一跳,這個公主,總是這樣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她面前。

  今夜的烈影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一身民族盛裝,一身的華貴富麗,臉上妝容巧畫妙描,襯托的一張玉容越發如花般嬌豔,把一個少女的嬌媚風韻淋漓盡致的展現了出來。

  “烈影公主,擋住在下的路,可有何事?”兮兮冷聲說道。

  廊上的宮燈把變幻的光線映在兮兮的臉上,映出一張絕美玉容,清如寒梅。

  第一次見到兮兮脫去凍痂的臉,雖然早就知道他會是個美男子,但是烈影還是驚異的瞪大了明眸,一臉的驚異與不信。

  “難道,你就不能正眼看我一眼?”烈影忽感委屈備至,聲音裏透出一絲嬌嗔。

  烈影哀怨的眼神和委屈的語氣,讓兮兮心中一動,繼而一沉。

  從何時起,這個刁蠻至極的公主,這個對自己呼來喝去,拳打腳踢的公主,對她這般客氣了?再也不叫她小賊,也不再用鄙夷蔑視的目光看她了。

  而且,此刻她看向自己的眸光裏,分明多了一些以前沒有的東西,那是憧憬和仰慕。她臉頰上的那抹緋紅,分明屬於一個少女在心上人面前才有的嬌羞。

  難道?

  想到自己如今是男裝打扮,兮兮不禁後退一步。

  該不會是她看上自己了吧?

  怎麼會?

  應該不會吧?

  兮兮心中正在打鼓,烈影卻一把拽住兮兮的衣袖,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我喜歡你!”

  好似一粒石子擊在一汪幽潭中,泛起了無數圈的漣漪。

  寒風忽盛,吹起兮兮的青袍在風裏翻卷,飛飛揚揚,如同兮兮亂了的心緒。

  兮兮再也想不到烈影會這般大膽,竟然就在此對她表白了。

  看到烈影熾熱的眼眸,以及眸中的期盼。

  兮兮心中一沉,她勢必要傷害這個天真的少女了。

  可是她究竟該怎樣拒絕她呢?怎樣才會讓她徹底絕了念頭呢?女子身份是不能說的,那就用自己男寵的身份吧,反正也被她誤會過了。

  兮兮皺了皺眉,狠下心來。

  她冷漠地推開烈影的手,無視她悲戚的眼神,伸出玉指優雅地拂了拂被烈影拽過的衣袖,臉上綻開一抹調侃的笑意,燦如煙花。

  “公主,你真是好笑,怎麼會喜歡在下,不是說真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你王兄的男寵,我不喜歡女人的。”兮兮說著,雲淡風輕地緩步走開。

  這樣說,她應該會絕了念頭吧。

  走在前面的烈風聽到兮兮的話,腳步驀然停頓了下來,冷硬的背影微微戰慄著。

  “我知道你不是的,就算你是,我也不在乎,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兮兮的冷漠和調侃不禁沒有嚇倒烈影,反倒激起了這公主的任性,她不甘地倔強地說道。

  兮兮不禁啞然了。

  這樣都不能讓她絕了念頭,可如何是好呢?

  “影兒,你過來!”完顏烈分冷酷的聲音如冰淩子一般砸了過來,聽聲音就知道他臉上一定是佈滿寒霜。

  烈影雙眸閃爍著堅貞的光芒,向著完顏烈風走去。

  而兮兮的心,卻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天和殿門口

  烈風和烈影並肩走了進去,門口的侍衛擋住了兮兮,道:“請勇士們在殿口稍候。”

  兮兮這才發覺大殿門口站著好幾名那天參賽的勇士。聽他們竊竊私語,兮兮才知道,原來每年的勇士大會結束後,單於便會在天和殿宴請前十名勇士。

  等待的過程中,兮兮見到了許多參加宴會的王公貴族和各族的族長。

  驀然前面一陣騷動,兮兮看到甬路上幾個人影踩著宮燈瑰麗的光線緩緩走近。

  有一張臉被燈光映的美若驕陽,清如朗月。

  那是阿木達。

  他面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墨玉般的眼眸如同深潭般不可捉摸。

  他緩步走來的姿勢,那般從容瀟灑,配著他高挺的身形,有著說不出的風采。

  他身邊走著的是那被成為草原之花的那雅,此刻反而被他襯得黯然失色。

  他眸光在殿門口一掃,便駐足凝立在兮兮身邊,眼光似是無意從兮兮身上掃過,冰冷如霜。

  “阿木達,我們先進去了!”那雅對阿木達嫵媚一笑,和自己的爹爹--那赫族的族長,並肩走了進去。

  兮兮可以斷定,這個阿木達,那日和沉風比武,或許真的是故意輸得。他不想贏得最後的第一,只是想進入前十而已。

  兮兮正在亂想,沉風一身的華麗裝束,瀟灑的從兮兮身邊走過,一臉冷凝,目不斜視。

  他還在生氣,還在和兮兮耍小孩子脾氣。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39 AM

第36章 宴無好宴

  夜空,越發幽黑如墨。

  無數顆星子密密麻麻點綴在夜空裏,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閃爍。

  或耀眼,或黯淡。

  如同世間的人們,各自擁有自己的地位,也許是高高在上的皇親貴族,也許是平平庸庸的販夫走卒。各自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活著。

  或幸福,或不幸。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兮兮寧願做那顆黯淡無光的星,在屬於自己的天空裏,閃爍。

  可是,今夜,她卻註定是光芒耀眼的那顆。

  侍衛悠長的聲音,宣佈勇士們進殿。

  兮兮和一眾勇士,魚貫而入,參拜那端坐在高椅上的單於和閼氏。

  天和殿內的宮燈更加明亮,璀璨的耀目。

  兮兮斂下水眸,她不想去接觸那各式各樣的目光。但,縱是如此,她還是可以感受到那些無形的視線,如同縱橫交錯的大網,網住的人便是她,還有身畔的阿木達。

  他們的到來,讓大殿裏的氣氛瞬間肅穆,接著兮兮聽到單於豪放興奮的聲音,在誇讚著這些獲勝的勇士,說他們是北蒼國的驕傲,是草原人們的驕傲。

  兮兮跪在萬眾矚目的焦點,心中暗暗期盼著這份煎熬早日結束。

  眸光的餘波掃了一眼身畔的阿木達,卻見他亦是低眉斂目的樣子,但兮兮卻明顯感到有沉沉冷意透過他的衣衫,在周遭彌漫開來。

  似是感應到了兮兮的注視,阿木達低斂的睫毛微微顫了顫,但,依然如一尊雕像般凝重。

  單於冗長的開場白和對勇士們的封賞終於告一段落,兮兮和眾勇士們謝過單於,在侍衛們的帶領下依次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歡快的鼓聲響了起來,悠揚的馬頭琴聲夾雜在獵獵鼓聲裏,為鼓聲平添優雅舒緩的韻律。

  一隊美麗嬌媚的草原姑娘,身著鮮豔的民族服裝,手中托著潔白的哈達,隨著鏗鏘的樂聲,舞動起來。動作時而激烈,時而舒緩,衣衫翩飛,如一只只靈動的彩蝶。

  伴著優美的舞蹈和美妙的樂音,人們開始交杯換盞。

  這確實是一場名副其實的盛宴。

  酒是好酒,皆是三十年以上的陳釀,有的入口如刀,有的入口綿軟。

  菜是好菜,既有草原上的烤全羊,也有中原的精緻菜肴,琳琅滿目,擺滿了華貴的桌面。

  香味撲鼻,引人垂涎。

  兮兮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冷淡的眸輕輕掃過一個個興高采烈的人們。

  完顏烈風端坐在上首,單於的身邊,一襲深紫色民族服裝,更顯風流雅致。狂狷俊美的臉上,薄唇微勾,似笑非笑,表情似是波瀾不驚,但深邃的雙目,卻隱隱透出一絲冷凝之氣。舉手投足間更是散發著一種掌控全局的王者霸氣。

  烈風的身邊便是沉風,此刻他的臉色極其沉靜,但星眸中卻似有風雲際會,目不轉睛直視著另一桌上的那雅。

  盛裝華服的那雅毫不掩飾自己對阿木達的眷戀,一雙美目時不時向阿木達望去。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另一個人的注視中。

  可憐的沉風!

  看到他們之間的暗濤洶湧,兮兮不禁悠悠歎氣。

  廳內的氣氛驀然變得詭異,兮兮隨著人們的目光,看到一個一身紅裳的女子,昂著頭,身子如陀螺般旋轉著,旋入了舞場中。

  她的衣,被旋起的風吹得飄蕩起來,如燃燒的烈焰,瘋狂而美麗。她的發,編了無數個髮辮,在腦後如一團墨雲般---飄展。

  髮辮上的銀飾,手腕,腳腕上的鈴鐺,隨著她的旋轉,隨著她的舞動,叮叮噹當地響著,如一曲美妙動人的小調。

  她旋轉著,舞動著,吸引著眾人的視線。

  驀然,她一個優美動人的迴旋,以一種最美的姿勢亮相。

  鼓聲停止了,馬頭琴聲也停止了。但是如雷般的掌聲卻響了起來,伴著一聲聲的叫好聲。

  那張美如桃花的面容,溫柔中帶著一絲張狂,向著眾人詭異地微微一笑。

  是烈影公主!

  兮兮的心,驀然,好似被人拽了起來,一直拽到了嗓子眼。

  烈影公主那詭異的笑,兮兮並不知代表著什麼,但是憑藉一個少女的敏感,她知道,那絕對和她有關的。

  她要做什麼?

  兮兮拿起酒杯,噙了一口,慢慢品著。

  烈影驀然抬起右臂,從背後抽出弓箭。兮兮這才注意到烈影的背上是背著一副弓箭的。

  她緩緩的將箭搭在弓上,動作溫和而輕柔。又用力拉開,一點一點拉開,一點也不著急。

  殿內一片寂靜,就連叫好聲,也慢慢沉寂。

  時間就在烈影拉弓中緩緩劃過。

  單於和閼氏的臉上現出一絲驚異,接著便是了然而寵溺的笑容。完顏烈風的眸中也劃過一絲驚異,接著便被莫測高深取代。沉風的星眸中除了興味盎然,便是傾佩。那幾個勇士的臉上,有欣喜,有忐忑,還有期待。

  烈影的箭在殿內環繞一周,指向了兮兮。弓箭後的那雙大眼中,滿是狂烈。

  兮兮的心提到嗓子眼的心開始沉落,緩緩沉入胸中。

  烈影果然是打算對付她的!既如此,她也不用害怕,就讓她射吧,她雲兮兮若是不想死,還沒有人能要她的命。

  兮兮如白玉雕琢般的手指,緩緩舉起酒杯,在眾人詭異的視線裏,慢慢品著酒。一口,一口,動作優雅而飄逸,清冷而華貴。

  烈影公主的手驀然鬆開,箭帶著一絲風聲,劃過沉悶的空氣,閃著耀目的亮光,向著兮兮的喉嚨射來。

  眾人的眼睛一花,看到一身青衫的兮兮好似微微動了一下,又好似沒有動,便躲過了烈影寒意襲人的箭。

  那箭無聲的沒入了桌上的烤全羊身上。

  烈影的眸光驀然收縮,她舉手拔箭,同時搭上了三支箭。

  拉弓,射出。

  這三支箭向著兮兮凜冽的氣勢,向著兮兮飛來。

  兮兮冷冷一笑,烈影還真是跋扈,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要自己的命麼?

  看到眾人詭異的視線,兮兮心中一沉,忽然感到一絲不妥。

  若是烈影真的要自己的命,難道眾人就這樣無動於衷嗎?烈影不應該是那種求愛不成,便惱羞成怒的人呀。方才她還說無論如何都要得到自己的心!這麼快就變了主意?

  腦中驀然靈光一閃,該不會是求婚的風俗吧。

  這草原上民族眾多,每個民族裏,都有著自己民族的求婚方式。兮兮並不是一一瞭解,但是也略有耳聞。

  想到這裏,心中微顫,不及多想,那三支箭就帶著凜冽的風聲到了面門。

  兮兮沒有握杯的手,迅速從桌上抄起一雙竹筷,但聽得叮叮噹當的響聲,那箭便被兮兮一一掃落在地。

  低頭看去,那箭竟是沒有箭尖的,箭頭處用一塊紅布包裹著。

  果然是有些異常。

  烈影的眸中似是有烈焰燃燒,她再次拉弓搭箭,向著兮兮,就要射出。

  “夠了!”一聲厲喝,猶如雷鳴,在沉寂的殿內,驀然炸開。

  抬頭看去,單於的臉上烏雲密佈,雷電交加。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來人,將他抓起來。”立刻有幾個侍衛應聲圍住了兮兮。

  一時之間,殿內的氣氛沉悶到極點。

  烈影驀然捂著臉,如一陣紅色旋風般奔了出去,消失在大殿門口。

  但是她引起的變故還在繼續。

  人們的臉上閃過無數種表情,有詫異的,有漠然的,有同情的,有失落的,有悲戚的,甚至,還有幸災樂禍的。

  “單於要抓雲某,但不知雲某所犯何罪?”兮兮放下酒杯,緩緩問道,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她就不信,單於會為了她拒絕烈影的婚事,便殺了她。那他豈不是不折不扣的昏君了。

  單于一愣,似是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過激,便擺了擺手,讓那些侍衛退下了。

  “既然你不知道所犯何事,那本王就和你明說,本王要為你和烈影賜婚,你意下如何?”單于冷聲說道,聲音裏是不可違抗的霸氣,不愧是完顏烈風的父王,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和兒子一般像。

  兮兮黛眉輕顰,沒料到,單於會親自提親,還是在這眾目睽睽的宴會上,也不怕遭到拒絕後難堪。看來對烈影真是寵愛有加,也只有這樣的爹,才會寵出那樣的孩子。

  可是縱然如此,她也不能答應,沒有感情,豈會輕易應婚,況且,她還是女子。

  無奈地微微一笑,那笑容無比美麗,如同驀然綻放的煙花。

  “恐怕恕雲兮不能從命,雲兮已有意中人。”這樣說,不知單于可否願意放過她。

  “無妨,只要沒有成親。本王可以再為她安排一個良配。”兮兮心中一淩,單於,竟然在此眾目睽睽之下逼婚。

  可如何是好呢?

  兮兮求救的環視一周,看到沉風一臉焦急地看著他,似是在暗示她接受這門婚事。笑話,這怎麼行,她是女的呀。

  眼光掠過完顏烈風的俊臉,卻見他一臉的冷冽如霜,驀然附在單於耳畔,說了幾句話。

  單於聽了,臉上風起雲湧,似是極不相信的樣子。

  良久,他擺了擺手,示意兮兮坐下,一場逼婚的鬧劇就此拉下帷幕,但是兮兮卻敏感的預料到,事情遠不會如此輕易結束的。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42 AM

第37章 歡喜惆悵

  宴會結束後,兮兮便和完顏烈風一起回了王府,回到了完顏烈風的冷韻院。

  冷韻院裏的幾株寒梅依然開的如火如荼,在暗夜裏散發著脈脈冷香。一朵朵嬌嫩的花瓣上,覆著一些結冰的雪,晶瑩剔透,熠熠地閃著細碎的光。

  屋內燭火搖曳,映出一室的簡潔優雅,暖意流淌。

  在馬車上,完顏烈風便神色冷冽,目光幽冷地讓兮兮心中膽寒。

  一回到府內,他便慵懶地坐在虎皮椅子上,右手托腮,斂眸沉思,如一只打盹的獅子。

  兮兮凝立在室內,完顏烈風也許根本沒打算讓別人和他平起平坐,屋內竟沒其他的坐處。兮兮又絕對不會坐到他的床上,便凝立在不起眼的角落,等著這頭獅子養足了精神,醒來對付她。

  自己那樣對待他的寶貝妹妹,他不對付自己才怪呢?也許如今便是在思量對付她的主意。

  其實兮兮有些感激他,今夜若不是他相救,恐怕她會很難脫身,以單於的性子,不幽禁她才怪。只是他附在單於耳邊說的那些話,怕不是什麼好話。不過與她而言,都是無所謂的。

  室內一陣沉悶的寂靜,紅泥火爐冒著微紅的火苗,爐子上的銅壺咕嘟咕嘟響著。

  一個彩衣侍女捧著一個白瓷小杯子,沖了一杯茶水,放到完顏烈風面前的幾案上。

  完顏烈風的黑眸忽然張開,黑深如墨,閃亮如星。

  那侍女嚇了一跳,玉手微抖,燙了自己的手,哎呀輕呼一聲。

  完顏烈風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冷聲道,“出去!”

  那侍女微微施禮,退了出去。

  “左賢王,我們何時再比過?”看到他醒來,兮兮唇邊綻出一抹優雅的笑意,問道。還是及早把話題岔開,免得他找自己的麻煩。

  “不用再比了!”完顏烈風道,“我今夜便放你們走!”

  兮兮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放你們走?

  你們?指的是她和葉從蓉麼?他真的要放她們走麼?

  燈光下,兮兮白皙剔透的玉臉上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完顏烈風心中無端一顫,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不想這個南朝少年也是水做的。

  雖說沉靜時清幽如潭,卻是可以掀起驚濤巨浪的。

  烈影為了他竟做出了那般瘋狂的行為,沉風為了他竟和自己頂嘴。甚至他自己,在面對他時,常常會不由自主的失神。

  絕對不能再留他了,雖然自己很想再和他比試。

  罷了,就讓他帶著葉從蓉走的越遠越好。

  “你速速到容院帶她走,免得我再後悔!”完顏烈風拂袖而起,幽冷地說道。

  兮兮輕輕一笑,神采飛揚,眸中光華映著燭火,流光溢彩,“謝過左賢王!”

  雖說囚禁她是他的不對,雖說放過她是天經地義地,但是,兮兮還是由衷地說了聲謝謝。看來,他並不像她想像的那般冷酷。

  兮兮懷著無比歡喜來到了容院,自從在勇士大會上遙遙見了葉從蓉憔悴的樣子後,兮兮便擔心,這朵江南奇葩,能否在塞北存活。

  如今終不用再擔心了,她們終於要離開了。

  可是當兮兮把這個天大的喜訊告知葉從蓉後,卻發現她臉上沒有一絲意料之內的驚喜。

  她睜著幽深淒迷的大眼,攏著單薄消瘦的雙肩,帶著一種我見猶憐的風姿,問道:“你說什麼?你是說,他同意讓你帶我走了?”

  “是的!”兮兮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她莫不是歡喜的傻掉了?

  影影綽綽的燈影,映出她一張蒼白剔透的臉,臉上驀然浮起一抹笑意,就像冰天雪地裏乍然開放的一朵冰棱花,帶著虛弱和淒涼的美麗,仿若一觸既化。

  “公主,你還是速速收拾,我們儘快離開吧!”

  “他們都不要我了!”仿若根本沒聽見兮兮的話,她緊咬著下唇,咬出了一抹暗紅的牙痕,夢囈般說道。

  “你說什麼?還有誰不要你了?”兮兮再也想不到她會是這樣一副悽楚的樣子,她不是應該興高采烈要離開麼,好去找她的瑜哥哥。

  “恐怕從蓉是不能走了,從蓉謝過雲姑娘的好意!”葉從蓉冷冷淡淡地說道。

  兮兮的臉上浮起一抹不解,道:“你的瑜哥哥捨命救你,如今有了機會,你為何不走?”

  “雲姑娘,我的事你是不會明白的,你還是早些走吧,免得王他後悔了,到時,你脫身可就難了。”葉從蓉低下頭,躲避著兮兮的眸光。

  “你為何不走,是完顏烈風威脅你麼?”兮兮心中一凝,早知道他是不會這麼輕易放葉從蓉走的。

  “不是!絕對不是王,是我自己的原因!”葉從蓉說道。

  也許是的,完顏烈風也是臨時起意要放她們走,根本沒有工夫前來威脅葉從蓉。那麼真的是她自己不想走了。

  “你為什麼不走,你忘了你的瑜哥哥了嗎?”想到那個癡情的男子,兮兮無限同情地問道。

  葉從蓉背過身,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她自然想走,可是她卻不能走。

  “有什麼事,你不能告訴我麼?”兮兮疑惑不解地問道。

  葉從蓉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輕輕笑道,“從蓉真的不想走了,如今我已是王的妃子,他待我很好,我真的不想走了。”

  “你真的想好了?以後可莫要後悔!”兮兮道。

  葉從蓉輕輕點頭,道:“我不會後悔的,雲姑娘放心好了。”

  兮兮無奈的走了出來,別人的事,就讓別人去煩惱吧。就算再同情,她也是不能強迫她的,畢竟那是別人自己的事。

  早知是這樣的結果,她一個人早已脫身了,何必拖到此時。

  罷了罷了,各人各有自己的造化,她又何必煩惱。

  風吹來,滿樹的梅花風化成千樹萬樹的梅花瓣,在夜色裏飄蕩,一如兮兮惆悵的心。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45 AM

第38章 公主錯愛

  冬陽高高掛在天際,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兮兮牽著馬兒,從完顏烈風的王府中走了出來。回望這幽禁了自己數日的府邸,心中湧上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晦澀滋味。

  如今可以離開此地,並不像想像的那般歡喜,或許是因為葉從蓉的原因吧。

  這個可憐的女子,自己終究沒有幫上她。

  “雲公子!”一道嬌美的嗓音傳來。

  面前不知何時站了兩名年輕的姑娘,秀美的臉上滿是惶恐,“公子,你去見一見我們公主吧,她說了定要見到你。”

  “公主?是烈影公主麼?我不會去的!”兮兮輕聲但堅定地說道。

  “雲公子,公主說了,若是請不到你,便要我們兩個活不到明日,公子,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兩名侍女一左一右拽住了兮兮的衣袖,眸中充盈著點點淚光,看上去可憐至極。

  兮兮悠悠歎氣,若是昨晚趁夜離去,就不會被她們截住了。都怪自己心軟,還期望著葉從蓉會反悔,多呆了一日,卻不想結果還是一樣。

  如今自己怎麼辦?

  她無論如何是不願去見烈影公主的,她已那般明確地拒絕了她,她卻仍舊癡纏。

  “雲公子!您就去一趟吧!”望著兩個侍女惶恐的樣子,兮兮可憐她們小小年紀便為奴為婢。烈影拿她們的性命威脅她,她真的拒絕不了。

  何況若自己一走了之,以烈影的性子,會否成為一生的心結。

  不如,就去見見她吧。

  兮兮打定主意,將自己的馬兒,寄存在一個客棧,便隨著兩個侍女,走向皇宮。

  烈影公主的月影殿,佈置的富麗華貴,正中的猩紅色氈毯上,擺著一張雕花紫檀木桌,上面擺滿了美酒珍肴。

  烈影見到兮兮,臉上綻開鮮花般的笑容,興奮地迎了上來,聲音嬌中帶柔,說道,“雲兮,你來了,快坐下。”

  兮兮不動聲色避開烈影欲拉住她的玉手,淡淡一笑,道:“公主,你叫雲某來,可有何事?”

  烈影臉色一凝,眼圈微紅,垂首說道,“雲兮,今日我是向你賠罪的,那日在宴會上,是我太任性了,不顧你的感受,讓你難堪了,今日,我特地讓禦廚做了一桌你們中原的菜肴,向你賠罪,希望你能原諒我!”

  說到難堪,其實當時最難堪的應該是烈影吧,可是此刻她竟向兮兮賠罪,兮兮有些出乎意料。

  更出乎意料的是烈影的態度,誠懇又溫柔,讓兮兮多少有些不習慣。

  兮兮還是比較習慣她刁蠻跋扈的樣子。

  “你不用向我賠罪,我並沒有怪你,也希望公主不要怪雲某。今日我來,是要向公主道別,以後,塞北中原,我們永不相見。也願公主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兮兮說完,便欲轉身離去。

  “雲兮!”烈影拽住了兮兮的袖子,小嘴一扁,淚水便在眸中滾來滾去,一副極是委屈的樣子,“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飯菜,你連看也不看麼?你就坐下來吃點吧。”

  兮兮見不得烈影委屈的樣子,回首一看,桌上的飯菜果然都是中原菜肴,烈影確實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烈影,不管她多麼刁蠻,她不過是一個小女孩,且,對自己一往情深。

  只不過是安慰她而已,自己很快就要走了。

  兮兮緩步走到桌前,優雅地坐下。

  烈影盈盈一笑,用手背抹了一把淚,示意侍女為兮兮斟滿了酒。

  烈影端起酒杯,舉起,微笑著說道,“這杯酒是要向你陪罪的,你一定要喝!”

  兮兮端起酒杯,不著痕跡的嗅了嗅,發現酒裏並沒有毒,便飲了下去。

  “雲兮,你嘗一嘗我們禦廚的手藝,比你們中原的廚子怎樣?”烈影熱情地為兮兮夾菜。

  兮兮嘗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是久違的熟悉。

  自從來到塞北,便很少吃到中原菜肴了,兮兮不自禁想到在南朝的時光,眼神便變得飄渺起來。

  烈影揮手示意,侍女們悄悄退了出去,並將殿門關了起來。

  烈影又一揮手,雕花大床上的紅色紗曼便飄落下來,室內驀然多了幾分曖昧的氣氛。

  “你要做什麼?”驀然驚醒的兮兮,看到烈影古怪的行徑,冷聲問道。

  烈影嚇了一跳,嬌俏的臉上立刻紅暈遍佈,任她再大方刁蠻,此刻也是嬌羞異常,她結巴著說道:“我---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太喜歡你了,我一定要得到你,我要想辦法讓你娶我。”

  小姑娘邊說邊纖手微顫著解開了身上的衣裙,裙子緩緩滑落,露出了烈影線條優美的雙肩,白皙細膩的脖頸,還有嫣紅色的肚兜。

  此刻的烈影美的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散發著沁人的馨香。

  只要是男人,都會動心的,可是兮兮卻不是男人。

  但是兮兮還是被羞得雙頰發熱,她撿起烈影滑落在地上的衣裙,慢慢披在烈影身上。

  微微歎氣,原以為她已經想通了,卻不想仍是這般固執。

  是不是該告訴她,自己的女子身份。

  早知道就不女扮男裝了,如今可如何是好,可真是造孽呀。

  烈影見到兮兮漠然的表情,眸中掠過一抹受傷的神色。銀牙緊咬下唇,似是堅定了自己的心念,她伸出如玉藕般的手臂向著兮兮的腰間環來。

  兮兮微微錯愣,淡笑著躲過。

  “雲兮,我今日是一定要得到你的。”烈影無限悲壯地說著,驀然抓住了兮兮的衣衫。

  兮兮想要縱身飄開,卻發現自己的身形不再靈活,體內的內力似在緩緩消失。心中一淩,疑惑地望向烈影。

  烈影柔聲說道,“酒里加了冷香緩,不是毒,菜里加了紅果丹,也不是毒,可是喝了酒,再吃了菜,兩者混合在一起,就是化解內力的毒藥。放心,我不會害死你,你的內力十二個時辰後,自會恢復!”

  烈影說著,抓住兮兮衣衫的手用力一扯。

  哧啦的聲響過後,兮兮的青色外衫便被烈影扯開了,露出了白色的單衣。

  失了內力的兮兮自然不是烈影的對手。

  看來今日女子身份是隱瞞不住了。

  兮兮心中反倒平靜了,她姿勢優雅地坐到床上,倒要看看,這個飛揚跋扈的公主,要怎樣強迫自己。

  看到兮兮悠然自得坐在床上,烈影的臉越發緋紅。

  她低垂著頭,不敢正視兮兮調侃地目光,一顆心撲通撲通飛快地跳著,手緩緩摸上兮兮的胸,輕顫著將兮兮的單衣解開,出現在眼前的是纏繞的白色布條。

  烈影一愣,難道男子都是在胸前纏著布條的,無限好奇的解開,當看到兮兮胸前那和自己一樣的女性象徵,烈影唇邊的笑容僵住了,血色從她的臉上迅速褪去。一張嬌羞的玉容變得蒼白至極。

  “開--什--麼--玩--笑?”

  這一句話烈影說的很慢,慢的能讓人聽出她的語氣,從最初的驚訝,到不相信,再到絕望。

  兮兮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來安慰她。

  她不想傷害她的,可是她還是受傷了。

  不過這樣也好,她可以徹底絕了心思了。

  烈影的身子慢慢的從床邊滑落,一直滑到地上。

  室內昏黃的光線映出她蒼白如紙的臉和茫然失神的眸。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47 AM

第39章 青衫飄逸

  傾注了全部感情去愛的人,竟是個女子。

  這樣的打擊,那絕望的感覺,或許只有經歷了才能體會到。

  烈影就這樣癡癡呆呆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當絕望的情緒過後,羞憤和惱怒湧上了心頭。

  兮兮看到烈影悲痛欲絕的側臉,無限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肩,剛要安慰她,手卻被烈影一把拂開。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就算你是女的,也休想我放你走,我要幽禁你,幽禁你一輩子,你這個騙子,騙走了我的感情的騙子。”烈影的眸中有烈焰在熊熊燃燒,她驀然披散著發,如潑婦般撲向兮兮。

  身無內力的兮兮,被烈影撲在床上。

  迅疾的動作激起的風,將滿床嫣紅的帳幔鼓蕩起來,兩人就這樣一躺一趴,面面相覷。

  咫尺相對,烈影看到的是吹彈則破的臉頰,清澈如水的雙眸,秀美挺直的瑤鼻,小巧飽滿的唇瓣,清清淡淡的笑容,這明明就是一個女子,無論是面貌還是神色,都是一個女子。她怎會傻傻地認為她是個男子,並且對她一往情深。

  真是天大的笑話。

  烈影笑得淚水湧了出來。

  看到又哭又笑的烈影,兮兮驀然出手,點住了烈影的穴道。

  她不知這個刁蠻瘋狂的公主,接下來,會做出什麼反常的舉動。

  若是將她的女子身份宣揚開來,若是在單於面前告她一狀,自己豈不是離開無望?

  “我是不得已地。”兮兮將烈影輕輕放在床上,為她蓋上一床錦被。

  身上的青袍已被烈影撕壞,是不能穿出去了,兮兮來到烈影的衣櫃前,希望能找到一件男子衣衫。

  烈影公主不愧是公主,櫃子裏堆滿了衣衫,鵝黃翠綠,薄紗輕綢,雲衣雪裳,姹紫嫣紅,堆滿了一櫃的繁華。

  兮兮的手從一件件華美的衣服上滑過,最後停留在一件青色雲紋錦裙上。

  沒有男子衣衫,這是最素淡的一件裙子。

  沒有了內力,從宮中脫逃也不易,索性恢復女子裝扮,脫逃也容易些。

  兮兮坐在繡凳上,解開發簪,墨發如流雲般披散而下,如一件墨色大氅裹住了她纖細窈窕的身子。

  從梳粧檯上拿起一把鎦金玉梳,飛快嫺熟地梳理著頭髮,先是堆起雲髻,再理出兩束結成辮子,環作雙環。然後從那堆亮閃閃的飾物裏挑出一支白玉鳳凰釵,插在一頭烏髮裏。

  輕掃黛眉,微施胭脂,淡抹朱唇。

  銅鏡裏,映出一張絕美的女兒容顏,如花似玉,如夢如幻。

  俊美的公子轉瞬之間變成了傾國傾城的佳人,昏暗的殿內似乎亮了起來。

  兮兮蓮步輕移,走到床畔,柔聲說道:“烈影,其實雲兮喜歡你,是姐姐對妹妹的喜歡,我女扮男裝也是不得已地,希望你不要再恨我。我走了,珍重!”

  還是雲兮的嗓音,卻比以前多了一絲嬌柔軟昵,想來她的人也是越發美麗了吧。

  烈影沒有睜眼,她不願睜眼,她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若有似無的冷香緩緩淡去,烈影終不舍的睜眼,只看到一抹青裙飄飄的背影,那般柔美,那般飄逸。

  她行動淡如風吹浮雲,迷霧般消失在門口。

  烈影緩緩閉上眼睛,淚水湧了出來。

  兮兮從容淡定地從烈影的月影殿走了出來,走過殿門口望風的幾個侍女。

  她們沒有攔她,只是一臉驚豔的望著她緩緩遠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裏,其中一個侍女疑惑地問道,“那是誰?公主何時多了一名新侍女?”

  另一個搖搖頭,道:“沒見過,長得真是美。”

  “不對!公主不是和雲公子在裏面麼,怎麼會有第三個人?”

  “是呀,怎麼回事?”

  幾個侍女正在疑惑,殿內驀然傳來烈影的哭聲,很悲戚,很淒涼,哭得讓人心碎。

  烈影就這樣哭著,哭來了閼氏,哭來了烈風和沉風。

  當完顏烈風和沉風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室的淩亂,地上滿是散亂的衣物,烈影僅穿一件肚兜,被人點了穴道,躺在床上,哭得肝腸寸斷。

  “沉風,快將你妹妹的穴道解開!”沉風解開烈影的穴道,問道,“影妹,你怎麼了?”

  “影兒,我的乖女兒,你說,出什麼事了,是誰欺負你了?”閼氏玉手顫抖著附上烈影的額。

  “母后!”烈影撲到閼氏的懷抱裏,抽噎著,哭泣著,祭奠著她才萌芽便夭折的感情。

  “母后,我不活了,不活了!”

  “你說,是不是雲兮欺負你。”烈風從淩亂的衣物裏,挑起一件青色棉袍的碎片,陰沉著臉問道。

  不提兮兮還好,一聽到兮兮的名字,烈影更是激動的難以抑制,語無倫次。

  “你不要提她,不要提她。”一副受了極大刺激的樣子。

  卻不知道,烈風和沉風的臉瞬間全部黑了下來,陰沉如濃雲密佈的天空。

  烈風驀然轉身,一言不發如旋風般離去,沉風一臉焦急地跟了過去

  “羅哈,你帶人全城搜查雲兮,烏壘和,召集兵士,隨我出城追趕。”烈風的聲音裏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大哥,是不是再問問烈影,雲兮不像是這樣的人,不然早就答應烈影的求婚了。”沉風一臉凝重,怎麼也不相信,雲弟會是這樣的小人。

  烈風的心如同被狂風席捲過的荒野,充滿淒涼的憤怒。

  雲兮,那樣飄逸清冷的人兒,竟做出了這樣的事。他也不相信,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相信自己妹妹不會冤枉他的。

  閉上雙眸,他嘲諷地一笑,道:“隨我去吧,定要抓住他,嚴懲不貸!”

  烈風和沉風帶著一隊隊弓弩手,消失在無邊的夜色裏。

  白雪覆蓋的原野上,兮兮騎著馬兒,疾馳著。

  女子身份已經洩露,不知會生出怎樣的麻煩,她只想早日離開這裏,免得夜長夢多。

  可是,身後傳來如雷般的轟隆聲,似乎是有無數匹馬兒朝這裏疾奔而來。

  兮兮心中一驚,莫不是烈影不肯放過她,派人追來了?

  如今自己失了內力,可如何脫身?

  前方,皚皚白雪在夜色裏蔓延,沒有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

  兮兮索性趴在馬上,放馬狂奔,希望可以甩開他們。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11:51 AM

第40章 芳蹤飄緲

  新月像是一彎冷玉,散發著澄清透徹的幽光,無言地伴著兮兮的疾馳而飛快移動。

  夾著馬腹狂奔,耳畔除了呼呼的風聲,便是那隆隆聲,似乎越來越近,敲得她心中莫名緊張。

  在這一覽無餘的雪野上,他們或許已經看到她了吧。

  一聲鷹鳴驀然傳來,兮兮抬頭,看到飛雲在她頭頂上盤旋一周,便飛了回去。飛雲來了,那麼完顏烈風應該也來了。

  完顏烈風若是知道自己是女子,怕是也不會繞了她的,畢竟自己冒充葉從蓉的情郎,欺騙了他這麼久。

  兮兮暗叫不好,飛雲定是回去報信了,不禁雙腿加力,夾緊了馬腹。她的馬兒,似乎知道了她的心思,跑得越發快了。

  勇士大會上兮兮贏的那對桃花馬,全留在了完顏烈風的王府裏。此刻完顏烈風騎著的,便是其中一隻,這只神駿的馬兒,跑了隊伍的最前面。

  曠野上的野風,蕩起了他的黑髮,鼓起了他的墨色大氅,在暗夜裏,他如同一隻憤怒的大鳥,張揚著雙翅。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

  其實他本來是很欣喜的,為了終於有了一個和自己對壘的對手。可是,似乎是太高估他了,他竟是那樣的人,心裏裝著葉從蓉,卻又去招惹自己的妹妹!

  從最初對那個南朝少年的鄙夷與嘲諷,到對他的暗暗傾佩,雖然他不承認,最後仍舊歸於鄙夷。這樣的落差讓他有些不能承受。

  那深深失望才是他憤怒的主要緣由。

  無邊雪野在眼前蔓延,借著新升的冷月,借著微蒙的雪光,完顏烈風依稀看到一騎白馬在前方疾馳著,馬上一抹青衫淡影。

  他眯起冷眸,看到飛雲在那馬那人頭頂盤旋片刻,便向他飛來。

  不會錯了,是他!那個讓他惱怒讓他失望的根源。

  完顏烈風眸光轉冷,一臉的冷酷無情。

  他拿起弓,搭上箭,他已經很久沒有射箭了,因為有了他的弓弩隊,那把掛在牆上的弓幾乎成了擺設。

  可是此刻他不認為他的弓箭手能夠射到雲兮,只有他親自出手了。

  拉滿弓,兩隻箭一前一後,帶著獵獵的風聲,帶著自己的怒氣射了出去。

  “大哥!不要!”後面的沉風一趕上來,便看到了大哥在射箭,他驚呼一聲,還是晚了。

  胯下白馬忽然恢恢鳴叫著,瘋狂跳躍起來,幾乎將兮兮從馬背上掀落下來。兮兮回頭看去,卻見馬臀上一支白翎劍,兀自顫抖著。

  心中一淩,忽聽得風聲驟響,一支羽箭帶著濃烈的殺意,向她射了過來。

  完顏烈風他要殺了自己麼?

  兮兮聽到了風聲,但是卻沒有躲開,失了內力,她也根本就無法躲開。

  劇烈的疼痛驀然從右胸傳來,她眼前一黯,握著韁繩的手一松,從馬背上跌落下來。玉手撐在冰涼的雪上,一絲寒意順著雙臂蜿蜒而上,冷到了心裏。

  為什麼?

  以前以為她是葉從蓉的情郎,他都沒有殺她。如今,答應放自己走了,卻為何要殺自己,為何這般恨她?

  單純的少女,哪里能想到,他們會誤會自己對烈影做了惡事。

  她強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她要問問,為什麼?

  看到那一抹青影落地,完顏烈風將銀弓遞到隨後趕來的侍衛手中,冷聲說道,“將他帶過來。”

  寒風冷冷吹拂,冷月在雲層中穿來穿去。

  “完顏烈風,你竟然失言了!”沉沉夜色裏,一道比天籟還要動聽的嗓音穿透重重人群,飄了過來。

  那聲音冷冷地,如風中落雪;清清地,若秋水迴旋;柔柔地,似浮雲飛卷。

  心,驀然好似被這不帶一絲濁世氣息的聲音洗滌了一般,清澈的透明。

  火把一支支亮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半圓的包圍圈。

  眼前驀然一亮。

  遠處,朦朧的夜空,浩瀚而遙遠,一勾新月如娥眉彎彎,掛在天際。近處,無邊雪野在火光映照下,閃耀著瑰麗的光芒,如同美人的玉臉搽上了胭脂。

  在那皚皚白雪之上,無邊夜空之下,一人一馬相依而立。

  那馬,通體雪白,神駿異常,只是卻躁動不安。

  那人,翩然凝立,如同高天冷月,遙遠迷蒙。

  她的眉,婉約纖長,如風中柳葉,又似天邊晚月,在白皙的額間描開。

  她的眼,清澈明淨,如冰雪般剔透,又似幽潭般深邃,淡靜如水地望著他們。

  她的唇,小巧飽滿,淡施輕紅,如一瓣桃花,在寒風瑟瑟的冰冷中,綻放。

  她的發,些許浮雲般盤在頭頂,迷蒙似霧;些許流水般披在腦後,飄逸如雲。

  青裙翩然,若雲卷雲舒;衣袖低垂,若流雲低浮。

  她如雲似霧,她如冰似雪,她如花似玉,她如一朵寒夜初綻的雪蓮,清純明淨,她如雪野怒放的寒梅,高潔淡雅。

  她就那樣,倚在馬兒身邊,望著他們,眼神堅韌而淡然,唇邊是一抹冰冷的笑意。

  她明明是一襲不起眼的青裙,卻如天邊最炫目的彩虹,映亮了眾人的眼睛。

  完顏烈風不禁身形搖晃,連連後退。心,好似被驚雷擊中,又好似被三月柳絲細細纏繞。有一種奇異而陌生的感覺,衝破冰封多年的心湖,似是被壓抑很久的潮水,終於到了決口的時刻,一剎那間,洶湧翻滾,奔流不息。

  完顏沉風輕呼出聲,良久,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薄唇微顫,紫眸中似有烈焰在燃燒。這是誰?是那個和自己在梅心居鬥酒的滿臉凍傷的落魄少年?是那個和自己稱兄道弟的雲弟,是那個在勇士大會上身手不凡勝了自己的人?是那個他們以為的欺負了烈影的賊人?

  那個風度翩然的少年竟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女子。這般清麗脫俗,驚塵絕豔。

  一片寂靜,聽得見風聲呼呼,甚至聽得見火把的燃燒聲。

  “為什麼?”她固執地再次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悲涼,那聲音讓人不自禁地想到自己已逝的來不及回味的憂傷。

  完顏烈風卻如石雕般,良久無言。

  她驀然微微顰眉,從流雲般的長袖裏,伸出如白玉雕琢般的纖纖玉手,捂住了右胸,有暗色的液體緩緩從雪白玉指間溢出。

  那一箭不禁刺中了她,那一箭竟刺穿了她的右胸。

  那一抹血色,映在雪白的玉指上,如同一抹閃電,映亮了眾人的眼睛。

  好似驀然被人勒住了脖頸,烈風竟然喘不過氣來,窒息的難受。他本沒料到竟能射中她,她不是--不是武功高超麼?

  沉風的心,好似被人用劍絞住了一般,痛徹心扉。

  “雲弟!”沉風如一陣疾風般奔了過去,攙住了即將倒地的兮兮。

  烈風的腳抬了抬,卻最終沒有動。

  “來人,支帳篷!羅哈,以最快的速度回宮裏,把所有的御醫都帶過來!”完顏烈風聲音嘶啞地吩咐道。

  羅哈有一剎那間的怔愣。

  王竟然不回王府,是為了怕那個雲兮受顛簸之苦吧。

  還把御醫請來,所有御醫,他沒有聽錯吧?

  他看到王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在袖口不斷顫抖著。

  王在緊張,一向鎮靜自若的王竟然緊張了,為了那個雲兮。

  羅哈得令而去。

  大帳很快搭了起來,沉風抱著已經昏迷的兮兮走進大帳內。

  烈風的眸光一緊,冷聲說道,“子與,你回去,再帶幾個侍女過來。”

  “是!”子與得令而去。

  大帳內,無數隻燭火燃了起來,照的大帳亮如白晝。

  燭火搖曳,映出兮兮蒼白的臉容,毫無血色,白的宛若冬日初雪。

  沉風坐在兮兮身邊,握著兮兮冰涼的手,心,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了,不斷的撕扯著。

  烈風站在大帳門口,遙遙看著兮兮蒼白的臉容。

  不知為何,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他竟不敢踏入帳內,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臉。

  沉風替兮兮蓋好被褥,緩緩走了出來,照著烈風的胸口便是一拳。

  “這樣你滿意了吧?我說了雲弟不是這樣的人,你為何不信,為何這般冷酷,為什麼?”

  沉風的拳頭如雨點般打在烈風的身上,打在這個自己一直崇拜敬畏的哥哥身上。

  烈風無言地承受著,一點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他微微苦笑著,任一縷血色從唇邊蜿蜒流出。

  冷月無聲,飄渺的流雲在天邊飄過。

  “王!御醫到!”羅哈回來了,子與回來了。

  微蒙的月色下,十幾個御醫臉色煞白地坐在馬上,急匆匆奔了過來。

  隨行的還有一身紅裳的烈影公主!她如疾風一般沖入帳內,又如疾風一般沖了出來。

  “人呢?雲兮呢?不是說她受了傷嗎?”烈影的聲音裏透著一絲焦急。

  眾人到了帳內,但見大帳內,空蕩蕩的,榻上哪有兮兮的影子。雪白的氈毯上,一汪鮮紅的血,分外醒目。

  一處帳篷被刀割出了一道缺口,露出了外面暗沉的天。

  烈風的心,好似被掏空了一般,難受。

  “大哥,雲兮呢?你為什麼傷了她?雲兮呢?”烈影拽著烈風的衣袖,一聲聲叩問著。

  沉風沖出帳外,茫茫雪原,一望無垠。

  浩瀚夜空,無邊無際。

  寒風依然吹拂,冷月依然無聲,一切還是依舊,可是伊人卻不見芳蹤。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2:3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30 11:47 AM 編輯

卷二 雲卷雲舒

第01章 峰頂對弈

  連綿的雪山,一座座雪峰雄奇而壯麗,直插雲天。

  細腰蜂如一個細腰美女,款款而立,她是群峰中最纖秀的,也是最險峻的。

  細腰之上,雲蒸霞蔚,浮雲繚繞。這樣的險峰,就連猿猴也很難攀爬,更勿說人了。

  可是那裏偏偏就有人。

  白雪皚皚,這是一個瓊妝玉砌的琉璃世界,除了白色還是白色,讓人幾乎懷疑這天地間沒有其他的顏色。

  如果不細看,很難發現,那株白梅之下的青石兩旁,端坐著兩個人。

  那是兩個老婆婆,皆是白袍銀髮,冰肌玉骨。

  銀髮梳成簡單的雲髻,用白玉簪子簪住,看上去聖潔而美麗。

  左首的婆婆一臉溝壑遍佈的皺紋,似乎是承載了太多人世間的悲涼,又似乎是歲月的痕跡刻的太深了,反而有些不真實。

  她拈起黑子,在棋盤中路落下,一雙盛滿憂思的深紫色眼眸望向對面的婆婆,“聖師,兮兮的傷恢復的如何?”

  右首被稱為聖師的老婆婆輕輕一笑,滿臉細密的皺紋便在白皙的臉上暈開,她拈起白子,落下,道,“傷口已經癒合,已無大礙。冰旋,既如此掛念,為何不親自去看她?難道還怕她看穿你這張老臉不成?”

  她略顯蒼老的聲音深沉而讓人心中莫名安穩。

  冰旋婆婆左手不自覺撫上額頭,摸索著那一條條皺紋,輕聲道:“十年未見,她畢竟大了,不是七八歲的小女娃了。”

  冰旋婆婆的聲音很是清雅,聽上去和她滿臉的皺紋有那麼一點不和諧。

  “就因為她大了,有些能承受的也該承受了,你又何必執著的隱瞞呢?”

  “還是再等等吧!”冰旋婆婆眸光微黯,躊躇著落下一子。

  山風迴旋,滿樹的白梅飄落,瑩白如落雪,灑滿了兩人的肩頭。

  空山寂寂,只聽見落子聲如松子落地。

  聖師婆婆拈起白子,抬起,良久卻沒有落下,她悠然歎息,綿長而深沉,“我終是輸了,真是天意呀!”

  冰旋婆婆紫眸閃亮,如同日光映照在紫琉璃上,璀璨極了。

  “聖師,既然如此,那賭約-----”

  “放心!我會兌現的,本來兮兮就是聖女的不二人選,只是我不忍心而已,既然你如此堅持,我又何樂而不為呢,只是可惜了兮兮了。”

  “她會快活的,只要做了聖女,遠離情擾。”

  “冰旋,這麼多年了,你為何還不曾看透。”

  “聖師,你要我如何看透,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兮兮早已喪命了。如今,那個小子又在滿草原的找她,你說我如何能看透,我不能讓兮兮再重走我的覆轍。”

  聖師微微搖頭,道,“情之一字,又是如何能躲開的,冰旋,你躲了這麼多年,是否忘記了他?”

  冰旋眸光一黯,玉手輕拂肩上落花,紅唇微抿,沉默不語,如同山間風化的岩石。

  是夜。

  星空,如同倒懸的海,那樣深沉的幽藍。

  明月升上中天,幽冷的清光灑向雪山,灑向清澈幽寂的聖水湖。

  月光下的聖女湖閃亮若一方明鏡,又像美女的盈盈眼波。在幽冷的夜裏,蕩漾著迷蒙的白氣。

  雲兮兮泡在湖水裏,只有墨發漂浮在水面上,如開放在水中的墨蓮,美麗而妖嬈。

  聖女湖的水永遠是溫的,如同母親的手,永遠是那樣的暖。

  母親,母親的關愛是什麼樣的?

  兮兮不知道,因為她從來沒有享受過。這一生,她只有婆婆。可是如今好似連婆婆也不要她了。

  聖師說,那夜,是婆婆救了她。

  十年了,自從遵從婆婆的意願來到雪山後,她就不曾見到婆婆。

  下山去找婆婆,卻差點丟了命,最後還是婆婆救了自己,可是,婆婆卻不等她醒來,就走了。

  為什麼?

  為什麼不見自己一面呢?

  兮兮實在想不通!

  難道婆婆有什麼事要做,竟比自己還要重要麼?

  兮兮神色黯淡,清澈的眼波裏,滿布輕愁。

  不知為何,自己回來後,變得多愁善感了,兮兮自嘲的一笑,右手輕輕拍了一下水面,濺起一片白色水珠,月光下,晶瑩似脫線珍珠。

  右胸驀然傳來的痛感,讓兮兮不禁微微顰眉,竟是不小心牽扯到了右胸的傷口。

  這些日子,傷口每痛一下,兮兮便在心中咒駡一遍完顏烈風!

  可是每咒駡一遍,便覺得越發的疼痛,不知是傷口痛,還是心中痛。

  如果,再見到他,她想她是不會繞過他的。

  兮兮右手撫著傷口,左手滑動水面,遊到岸邊,披上白裳。

  月色朦朧極了,坐在岩石上的兮兮,飄緲極了,如同墮落凡塵的仙子。

  月光下,湖面上水煙迷蒙,薄霧繚繞。

  “姑娘,聖師傳來口諭,新一任的聖女,已經選定姑娘你了!”侍女語藍無聲的走了過來,在兮兮身畔說道。

  兮兮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臉色有些詫異。

  聖師最願她做聖女,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更知道,聖師也最不捨得她做聖女。

  如今,是什麼原因,讓她最終下了決心,還是選擇了自己做聖女呢?

  兮兮心中,其實並不是很願意做聖女。

  因為,兮兮仍記得,上一任聖女上任時,所發的誓言,是那樣震撼她的心,到了今日,她猶記得那句句誓言。

  為了草原人民的安寧,摒棄自己一生的幸福。心,獻與神佛,此生永不動情,除非雪山崩。

  此生永不動情,除非雪山崩!

  人,怎能不動情?

  而屹立了千年的雪山,又怎麼會崩?

  她能做到不動情麼?

  胸口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雪山聖女!

  自己終究要做雪山聖女了,兮兮從岩石上站立起來。

  山風勁吹,夜色漸深。

  兮兮望著天上那輪明月,一動不動,只有白裳在風裏飄揚。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兮兮輕輕呢喃著。

  頭頂上這輪明月,看盡了人世的滄桑,悲歡離合,卻從來無動於衷。

  自己是否可以和這輪明月一般,面對情愛,永遠---無動於衷。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2:40 PM

第02章 祭天大會(上)

  春風吹拂著草原,草原似乎在一夜間蘇醒了。嫩草才生,野花新開,草原如同新鋪就的畫卷,美的清新而沁人。

  春風又吹落了天上的白雲,那白雲便一朵朵散落在草原上,變成了羊群。羊兒宛若一粒粒白色珍珠,滾動在綠色的畫卷裏。

  草原的盡頭,連綿的雪山恒古不動地佇立著,背後,映著碧藍的天空。

  草原子民,穿著自己最體面最豔麗的民族服飾,三三兩兩,或騎馬,或步行,哼著動聽的草原小調,如一條條溪流,向著呼而特城郊外,那人頭攢動的海洋彙集而去。

  呼而特城的郊外,又是一派帳篷綿延,鑼鼓喧天的盛況。

  今天是三月初一,是草原上各氏族祭天的節日,也是雪山聖女為草原子民祈福的日子。

  雪山聖女在塞北人們心目中,宛如神祗。

  關於雪山聖女的傳說,到底是從何年何月開始的,人們已經記不太清了。

  只有年老的族人隱約曉得,聖女其實不是什麼神,很久以前,她們不過是幾個在雪山隱居的女子。

  她們經常騎著馬兒,馳騁在草原上,行俠仗義,救人於危難之中。

  只因她們一襲清冷白袍,聖潔而美麗,便被人們尊為雪山聖女,一年又一年,人們不斷神化著她們。

  完顏氏平定草原二十氏族,統一草原,除了靠的是他們的鐵騎錚錚,也曾以聖女的旨意,收復著民心。

  北蒼國立國後,完顏氏便尊雪山聖女為神女。

  每年的三月初一,各氏族祭天的日子,皆是雪山聖女來祈福。

  鋪著紅色氈毯的祭臺上,此刻供著一個雄鷹展翅的圖騰,那是北蒼國的標誌。標誌下麵,還供著新殺的牛羊等牲畜,擺著一碗碗的水酒。

  單於和閼氏站在高臺上,微笑著凝視著自己的子民們。

  烈風和沉風這些皇室貴族們,凝立在人群最前列。

  一身墨袍的烈風,他臉上的沉鬱是那樣明顯,始終不曾露出一絲愉色。

  身畔的沉風,和兄長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臉上再也沒有明朗的笑意。深邃的眸光,不知凝注在何處,在喧鬧的人群裏,他是那樣寂寞。

  鼓聲雄渾而有力的敲擊著,各氏族召喚諸神庇護的五彩旗幟在藍天下綿延著,迷亂了人的眼睛。

  所有人都默默期待著,期待著雪山聖女的到來。

  人們的臉上除了期待還有興奮和激動。興奮和激動,不僅僅因為祭天,更重要的是,他們又能看到雪山聖女了。

  據說,這次祭天的聖女,是去年冬天新就任的舒瑪聖女。

  舒瑪,寓意最美麗最善良的女子。

  據說,舒瑪聖女,是歷任裏最年輕的聖女,也是歷任裏最美麗的聖女。

  雖然,知道雪山聖女是不可能在這樣場合下露出真容的,但是人們還是莫名期待著,就如同期待春天的到來一樣自然。

  人群忽然攢動起來,人們臉上的激動越發的強烈。

  “舒瑪聖女來了,舒瑪聖女來了!”有人小聲說著。

  人群立刻有了小小的波動,有人因為看不到,墊起了足,有人伸長了脖子。

  在無數道熾熱目光彙集的交點處,一頂白昵小轎不急不緩地飄飄灑灑地被抬了過來。

  抬轎的,是四個白衣女子,身材高挑窈窕,清雅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她們的步伐輕盈而飄逸,風拂起了她們的衣衫,在風裏如迷霧一般飄蕩著。

  轎子前面,還有兩個少女,那是兩個面無表情的女子,但是卻極其美麗,看到她們,你會不自禁的想到冰肌玉骨,冰清玉潔。

  她們的行動翩然輕盈,好似在地面上漂浮著一般。墨發在風裏飄揚著,絲絲縷縷似乎綰住了人們的目光。

  僅僅是侍女便如此美麗,那麼轎裏面的舒瑪聖女又會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人們的心中充滿了期待,期待著能夠一窺芳容。

  人們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隨著轎子的臨近而跳動。

  轎子在人們萬眾矚目中,停在了祭台下。

  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皆凝住在隨風飄蕩的轎簾上。

  終於,一隻手伸了出來。

  那是一隻纖美的玉手,柔若無骨,如一朵玲瓏剔透的花,微微掀開了轎簾。接著,一個白衣人從轎子裏緩緩跨了出來。

  一襲白色斗篷幾乎將她全身罩住了,頭上戴著一頂白色斗笠,一層如雲似霧的白紗從斗笠上垂落,遮住了整張面孔。

  她的衣衫是最純淨最自然的白色,如雲朵墜落在凡塵,如落雪降落在地面,不曾沾染一絲煙塵之氣。

  人們看不到她隱在白紗後的天顏,只能窺到她的芳姿。

  她蓮步輕移,走向祭台,衣袂臨風飄舉,似有脈脈冷香從她身上逸出。

  她飄緲的身姿,絕世的風采,讓人們幾乎懷疑她腳底有白雲托彩。

  一步,二步,三步------

  人們的目光隨著她的走動,而緩緩流轉著,追隨著她的身影,好似被無形的膠黏住了一般。

  終於,她走上了祭台,從單於手中接過一碗酒,轉身,面朝人們,翩然而立。

  風鼓蕩著,白袍在她身後飄展開。風吹拂著面紗,人們不禁幻想著那風是一隻手,能夠輕輕掀開面紗。

  可是,沒有,但是人們的目光仍舊凝視著那飄蕩的面紗,失神。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2:41 PM

第03章 祭天大會(下)

  寂靜中,只有陽光依然燦爛的映照著,只有風依然悠悠吹拂著。

  雪山聖女雙手合十,開始用一種誰也聽不懂的語言,祈禱起來,那是一種梵語。

  她的聲音宛若被雪山的千年冰水洗滌過一番,清澈聖潔極了,好聽極了。那聲音雖說低低的,但是卻如魔音一般,飛入每個人的耳中。

  一時間,人們的靈魂好似被這聲音洗滌了,也跟著變得聖潔起來,再也沒有一絲妄念。

  臉上的表情由興奮激動,緩緩轉為肅穆和虔誠。皆低眉斂目,細細聆聽,雖然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

  那聲音撲面而來時,完顏烈風的心莫名一顫,這陌生的聲音竟透著一絲難言的熟悉,好似有魔力的手一般,抓住了他的心,不斷揉捏著。

  烈風一驚,回首看到低眉斂目的子民,心中更是一淩。

  一直以來,他都明白,人的信仰是如何重要。所以父王要立雪山聖女為神女時,他並不曾反對。

  但,他不曾料到,如今的雪山聖女,在人們心目中竟然尊崇至此。這讓他感到莫名的恐慌,這樣下去,雪山聖女對他們北蒼國的威脅就太大了。

  人,可以有信仰,但是信的只能是無形的神,而不能是有形的人。

  他要控制草原,就必須將雪山聖女控制在手心。

  雪山聖女的祈禱終於結束,接下來,該是完顏氏代表草原子民,為聖女敬酒了。

  本來,烈風對為聖女敬酒沒有絲毫興趣,所以這事早就定好由沉風來做。

  可是,此刻,看了看面色有些癡迷的沉風,烈風心中一動,沉風似乎也被她蠱惑住了。

  烈風的眸中厲色衣衫,終拿定了主意,從人群裏緩緩走了出來。

  一身墨氅的他,看上去是如此俊美和優雅。他走到祭台前,端起一碗水酒,從指甲縫裏,灑落了一些粉末,那是他早已備好的毒藥。

  雖說他從來不屑於用毒,但是這次他不再忌諱用毒。

  這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是很久以前藥王配給他的,他一直不曾用過。這藥不會害死人,但是卻每個月發作一次,噬心之痛令人難以忍受。

  除非有他的解藥,否則將會發作的越發頻繁,直至死亡。

  他雙手捧碗,緩緩走到聖女面前,直視著聖女。

  她身上的白袍,極是寬鬆,令人無法看到她的腰身,白紗,更是嚴嚴實實遮住了她的面目。

  雪山聖女,就是用如此伎倆,將自己搞得那麼神秘,令人們迷戀。

  兮兮隔著朦朧的面紗,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在微笑,那笑容是優雅的,是俊美的,也是虔誠的。可是他的眸光,卻沒有一絲虔誠,那深邃的眸中,似乎有冰雪覆蓋,那眸光更是犀利的好似要穿透面紗,看到她的真容。

  如果兮兮不是瞭解他,很可能便會被他虔誠的笑容欺騙了。

  這個男人是危險的,危險的令她不得不懷疑,這酒,是不是有問題。

  兮兮伸出手,接過那碗酒,掀開面紗一角,露出小巧的紅唇,微微品了一口酒。

  酒沒有異味,可是並不能確定沒有毒,可是就算是有毒,她也不能不喝。完顏烈風,他還不至於愚蠢到在眾目睽睽下毒死聖女。

  烈風看到兮兮端碗的手微微顫了顫,他知道她在懷疑。這個聖女,竟是如此的冰雪聰明。

  可是這碗酒她卻不能不喝。

  因為有無數雙虔誠的目光在盯視著她。

  此刻她就是那神的代表,若是她拒絕了這碗酒,就相當於神拒絕了草原子民的祈求,那麼人們的心最起碼在一年之內是不會安寧的。

  她不能不喝。

  完顏烈風就是篤定了這一點,所以才敢在此時下毒。

  是神又如何?完顏烈風微微冷笑,他就偏偏不信神,他只相信自己。就算是真的有神,他也要將神控制在手心。

  果然,聖女微微停頓後,便把那碗酒喝了下去。

  完顏烈風不禁微微一笑,笑容在陽光下,是那樣炫目。

  “聖女大人,以後若是身有不適,請來找本王,本王可是會妙手回春的!”完顏烈風深沉清雅的聲音,無限低沉柔和地飄到兮兮耳中。

  那聲音是如此有魅力,但是與兮兮而言,卻如同冬日裏飄零的雪片,是那樣冰冷。

  原來,自己所料不錯,完顏烈風果然是在酒裏下毒了。但是那不是致命的毒藥,他是要控制自己。

  兮兮微微冷笑,完顏烈風,自己終究沒有小瞧他。以他的性格,這樣的行徑,是在意料之中的。

  他終究不會甘於受人控制的。

  完顏烈風,但是你想要我雲兮兮受你控制,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想到自己的聖女身份,兮兮的心慢慢沉靜下來。

  在面紗後,冷冷瞥了完顏烈風一眼,轉身向轎子緩緩走去。

  祭天大會終於結束,人們虔誠地目送著聖女離去後。

  鑼鼓喧天,他們準備的節目開始紛紛上演。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2:43 PM

第04章 又見假面

  轎子,在眾人虔誠的目光中越去越遠。

  微吐一口氣,兮兮揭開如雲白紗,露出清麗容顏。玉指輕輕挑起轎子的窗簾,望向無垠草原。

  萋萋芳草,在麗日映照下,閃著青翠的光芒。

  驀然一隊隊銀甲鐵騎向東南方疾馳而去,鐵騎錚錚卷起一陣肅殺的風浪。

  這場面與歡慶的氣氛極不和諧。

  難道,出了什麼事?

  兮兮吩咐停轎,讓語藍前去打探消息。

  一刻鐘後,語藍翩然而回,回稟道:“聖主,聽說是左賢王的容妃被劫持了,那些賊人向東南方向逃去,左賢王帶領兵將追了過去!”

  葉從蓉竟然又被劫持了。

  這次會是誰呢?會不會又是她的瑜哥哥前來救她?

  若是她的瑜哥哥,就太好了,兮兮倒是盼著他能將葉從蓉救走,有情人終成眷屬。

  轎子繼續緩緩行進著,向著西北方向的雪山走去。

  身後的喧鬧聲越來越遠,直至再也聽不到了。

  有潺潺的流水聲傳來,轎子停了下來,傳來侍女雅綠清脆喜悅的聲音,“聖主,到幽林了。”

  雅綠和語藍都是兮兮的貼身侍女,雅綠的性子較活潑,語藍較沉穩。

  語藍將轎簾掀開,一大片密林呈現在眼前,樹葉新發,綠的清新奪目,嬌嫩欲滴。一彎溪流從林中流出,溪水清冽澄清。岸邊不知名的野花開得如火如荼。

  “聖主,我們到林中牽馬去!”四個抬轎的白衣少女歡喜的問道。

  她們來時,路過這裏,把馬兒放牧在林中了,改坐轎子去祭天大會。

  兮兮點頭默許,她們邁著輕盈歡快的步子向林中走去。

  這些侍女在雪山也憋壞了,她也樂得她們在此多玩一會兒。如若自己不是聖女,說不定也和她們到林中踏青去了。

  草原人民此刻全部聚集在祭天大會上,這裏靜悄悄的,沒有人煙。

  兮兮斂眸靠在榻上小憩。

  語藍和雅綠掀起轎簾,讓春日陽光映照在兮兮清冷的白衣上。

  水聲淙淙,如一首清冽的小調在兮兮耳畔繚繞。

  驀然這動聽的流水聲裏,似乎有一些異動,拂面的風裏,多了一絲肅殺的寒意。

  語藍和雅綠緊張的握緊了手中佩劍。

  幾十個黑衣人手持強弩從林子裏無聲無息的躍出,逐漸呈包圍趨勢圍住了兮兮的轎子。

  四個白衣侍女被幾個黑衣人挾持著,從林子裏走了出來。她們似乎是被點了啞穴,不能言語,只是用驚恐的大眼睛望著兮兮。

  為首的男子,一身灰袍,隨風飛卷,臉上帶著一副青銅面具,雕刻精美細緻。

  麗日的光輝照在面具上,反射著幽冷的金屬光澤。

  灰衣面具人!

  兮兮認識這張面具,這不是葉從蓉的瑜哥哥嗎?為何出現在這裏,此刻他不是正在救葉從蓉嗎?

  看著漸漸逼近的弓弩,兮兮知道,這絕不是偶然,而是早就埋伏好了。

  但是埋伏在這裏,要對付的人是自己,還是自己的侍女無意闖入了他們的包圍圈?

  “聖主,我們怎麼辦?”雅綠輕聲問道。

  “不可輕舉妄動!”兮兮冷聲吩咐。

  “舒瑪聖女?”那灰衣人極是緩慢地說道,好似在細細品味這個稱呼,就如同在品著自己並不喜歡喝的茶一般。

  從他的語氣裏,兮兮判斷,這個人和完顏烈風一樣,是個只相信自己不相信神靈的人。

  這一刻,兮兮幾乎可以肯定,這灰衣人是特意在這裏等自己的。

  “跟我走一趟吧,舒瑪聖女。”灰衣人唇邊勾起一絲淡漠笑意,那漆黑的眸,幽深的讓人看不見底。

  這個人為何要抓自己?難道他知道當日是自己壞了他的計畫,害他沒有將葉從蓉救出?這樣的推測好似不可能,她這個雪山聖女的容貌是隱秘的,除了雪山的人,是無人見過的。

  就算是見了自己的相貌,他也不可能認出自己。因為當日自己救葉從蓉時,是帶著雪帽的。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是因為自己聖女的身份了。

  兮兮緩緩從轎中跨出,隔著白紗,望瞭望那一支支待發的強弩,心想,今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當日,兮兮救葉從蓉時,曾與他過了一招,知道此人功夫深不可測,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

  此時,完顏烈風去救葉從蓉,草原人民大多都聚在祭天大會上,指望別人來救自己是不可能的。

  去救葉從蓉?

  聲東擊西?

  這個想法驀然從兮兮心中冒了出來,頓時覺得心中微涼。

  這個瑜哥哥,看來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了。

  上次,他去救葉從蓉,是胡人裝束。

  今日,劫持自己,又是南朝裝束,這個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他既然是葉從蓉的瑜哥哥,那麼他便是南朝人無疑了。既是南朝人,不該這樣呀,這不明明是挑起北蒼國和南朝的矛盾嗎?

  “你為何要抓我?”兮兮冷聲問道。

  灰衣人幽冷地一笑,道:“自然有我的目的!”

  他的聲音比冬日落雪還要冷上幾分,語氣裏透著一絲很明顯的嘲弄。

  “我若是跟你走,可否把我的幾個侍女放走!”兮兮迎上灰衣人冷而鋒利的目光,說道。

  灰衣人冷聲說道:“自然可以!”

  “聖主,你不能這麼做。”語藍一把拽住兮兮飛卷的衣角說道。

  “語藍,你認為我們能逃走麼?”兮兮問道。

  語藍道,“聖主,我們會誓死保護你的。”

  兮兮微微笑了笑,道:“語藍,不要傻了,我有我的目的,你不要固執。”

  兮兮不能讓她的侍女無辜喪命。

  況且,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麼。

  兮兮緩緩向灰衣人走去,陽光耀眼,而在光影裏走著的兮兮,衣衫隨風漫捲,如雲一般輕緩,又如月一般高潔。

  陽光從很高的地方落下來,溫柔地照在兮兮的白衣上,為她籠罩了一層迷蒙而聖潔的光暈。

  她就那樣靜靜地佇立在面具男身前,淡淡地開口:“我會跟你走的,請你放開我的侍女!”

  輕柔的嗓音裏有著不可抗拒的執拗和堅定。

  灰衣面具男的黑眸漾起一閃即逝欣賞的光芒,他薄唇輕揚,勾出優美的弧線:“舒瑪聖女,不愧是草原上最善良的女子,在下傾佩至極。”說著,伸出手掌,輕輕擊掌。

  身後的黑衣人,依令放開了挾持在手的侍女,解開了她們的穴道。

  幾個侍女立刻飛奔過來,環繞在兮兮身邊,擔憂地說道,“聖主,你不能跟他們走!”

  看著眼前這幾張美麗的面孔,看著周圍那一支支對準她們的弩箭,兮兮搖了搖頭。

  這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姐妹,這樣幾個鮮活年輕的生命,不應當也不值得就此隕落。

  “舒瑪聖女,你要反悔麼?”那灰衣面具男已經飛身躍上了馬背,逆光俯視著她們。

  處在陰影裏的他,雖說看不清楚面具後的眉目,但是兮兮還是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冰冷之意。

  兮兮冷冷一笑,飄身躍上馬背。

  “聖主,不要!”幾個侍女淒然說道。

  “舒瑪聖女,看來,有必要封住她們的穴道,你不介意吧!”面具男說著,身形已經從馬上躍起,如大鳥一般,幾個起縱,便封住了語藍雅綠,還有那四個白衣侍女的穴道。

  身法奇快,手法奇准。

  接著他又吩咐身畔的黑衣人,“將她們放到林中的樹上去!”

  幾個黑衣人依言而去。

  兮兮端坐在馬背上,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她自然明白面具男的用意,為了避免語藍雅綠她們幾個去搬救兵,這樣的做法是必要的。十二個時辰後穴道自解,那時候再去搬救兵,他們早已去的遠了。

  點穴總比丟掉性命要好的多,兮兮自嘲的想到。

  面具男顯然沒料到兮兮如此冷靜,頗為詫異地看了兮兮一眼,接著便吩咐道:“啟程!”

  一行人策馬疾馳,向西而去。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2:44 PM

第05章 天邊冷月

  明亮而濃鬱的草色令人目眩,草上的花兒美的令人心碎。然而,此刻誰也顧不上欣賞。

  馬兒疾馳著,連天碧草向身後飛速退去。得得的馬蹄聲,驚起了草叢中的小動物,他們飛一般逃去。

  一直向西,會走到宛蘭國,這個面具男,不會是宛蘭國的人吧。

  兮兮心中正在疑惑,隊伍開始折而向南行進。

  兮兮心中有些了然,之所以不直接向西南行進,看來是為了避開完顏烈風的隊伍吧。

  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天上麗日變成了紅彤彤的夕陽,嫵媚不可方物。

  他們終於來到了陰山腳下。

  陰山,胡漢分界線,翻過陰山,便是南朝地界。

  一行人棄了馬兒,開始向山上翻越。

  紅日西沉,山上的樹木漸漸被暮色籠罩,黑衣人矯捷的身影在林中若隱若現。回望身後,一望無際的草原被薄暮的煙靄籠罩著。

  兮兮心中湧上一股不可言喻的苦澀,這就要離開草原了嗎?

  以前總是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再回南朝,畢竟,那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可是終於要離開草原了,心中還是著實捨不得。也從未想到,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離開。

  山間晝夜溫差較大,鼓蕩的風吹拂著她的白衣,一股沁人的冷意襲來。

  一行人來到一處濃密的林子裏,幾個黑衣人迅速的清理了地上的草木,有幾個去砍了一些乾燥的樹幹,燃起了篝火。

  看樣子今夜是要在林中過夜了。

  透過疏密的樹梢縫隙,兮兮看到幽藍的夜空裏,一月如勾,正是上弦之月。雲層在天上飄來蕩去,只露出十幾顆明滅的星。

  兮兮靠在樹幹上,望著那穿梭的人群和燃燒的篝火,心中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兮兮擔心著,不知道她的侍女們是否安然無恙,也不知道葉從蓉是否被救出了。

  面具男治軍很嚴,他的屬下都默默做事,沒有一人說話。林子裏一片沉寂,偶爾傳來幾聲不知是什麼動物的叫聲,平添陰森可怕。

  面具男就凝立在篝火的另一側,跳躍的火光為他那冰冷的面具再添一絲晦暗的光影,他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這一路他始終沒有再和兮兮說話,也沒有讓兮兮掀起面紗。

  兩個假面人在火堆旁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你是誰?”兮兮冷聲問道。

  雖然知道他可能不會告訴她,但是兮兮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不是姓瑜,便是名字裏有一個瑜字,否則,葉從蓉不會稱呼他瑜哥哥。

  瑜!美玉的別稱,只是他是一個如美玉一般的男子嗎?

  面具男冷然澈寒的黑眸瞬了一下,似乎很奇怪兮兮被他劫持了,還如此雲淡風輕,竟和閒聊起來,唇角略微勾起,低低冷冷地說道:“冷月!你可以這麼稱呼我。”

  冷月?

  “這不是你的真名吧?”兮兮淡淡說道。

  冷月,兮兮品味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倒是和他極是相配。

  他確實和天邊冷月一樣飄渺,一樣皎潔,一樣寂寥,一樣清冷。

  雖是戴著面具,看不到他的容顏,但是他整個人卻有一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氣質,高雅中透著一絲冰冷,那冰冷好似山巔上永不可攀附的冰雪,讓人仰止,但又無法觸摸。

  他只要站在那裏,別人便都會成為他的點綴。

  “真名假名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一個符號而已!”冷月隨意淡然地說道。

  一個黑衣人似乎是他的近侍,他走到面具男身畔,稟報道,“主上,探子回報,采容公主被完顏烈風救回,聖女被劫的消息已經散佈開了,百姓反應較大,完顏烈風似乎不為所動!”

  “不為所動嗎?”冷月輕輕說道,似乎這樣的結果有一點意外,但隨即便了然了。

  “再等一等吧!我想,他最終會遵從民憤!”冷月朝兮兮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再說話。

  兮兮的心中微微一動,這個人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劫持自己就是為了挑起南朝和北蒼國的矛盾。

  他似乎是太高估她這個雪山聖女了。

  他雪山聖女在完顏烈風心中什麼都不是,就算是她死了,他也絕對不為所動的。或許知道了雪山聖女就是那個曾經欺騙他的雲兮,他更是會幸災樂禍吧。

  “我想,你是在白費心機!為何要這麼做?你是要挑起戰爭嗎?”兮兮透過朦朧的白紗,望著篝火後的冷月。

  聽到兮兮冷冷澈澈的聲音,他的恬淡和平靜被打破,眸中光芒瞬間銳利如刀。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2:46 PM

第06章 痛入心扉

  “舒瑪聖女,太聰明對你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話音方落,他身形飄移,如疾風般襲向兮兮。

  方才還恬靜如水的男子,此刻,雙眸中籠罩著一層黑暗的狠色,青銅面具在火光的陰影下,越發陰森可怖。

  兮兮不敢怠慢,飄身後退,廣袖一拂,澎湃的內力將白袖鼓蕩成一葉白帆,迎上冷月狠辣的一擊。

  一白一灰兩條人影,就這樣在幽暗的密林裏,在搖曳的篝火旁,一招一式纏鬥起來。

  冷月的下屬沒有得到主人的命令,只在遠處默然觀望,手持刀劍,嚴陣以待。

  兮兮袖中驀然飛出兩道白色錦緞,在夜色下,如同兩道閃電,遊龍般襲向冷月。

  冷月一愣,猝不及防,只得一掌拍向兮兮的白綾,卻不料白綾如蛟龍一般纏住了他的手臂。

  兮兮用力回收,灰影如山一般屹立著,竟是拉不動分毫。

  一時之間,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纏纏繞繞,何其纏綿;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陰山腳下,肅州城外,和親的采容公主被他救走,但是卻在最後一瞬,功敗垂成。

  就是那個青衫雪帽,遮蓋著容顏的少年在漫天風雪裏,縱馬追來;就是這道白綾,從他的手中卷走了葉從蓉,纏住了他的衣袖。

  是他?是她?

  那個青衫少年竟是眼前的白衣聖女嗎?太讓他意外了。

  “是---你!?”冷月從牙縫裏擠出來這麼一句話,語氣裏透著不可置信。

  兮兮瞬間明白,他已經知道了當日救走葉從蓉的便是自己。

  這個男子,還真是厲害,幾招幾式,便看了出來,想來這些日子一直在記恨著她吧,畢竟是自己壞了他的計畫!

  本來兮兮對破壞了這麼一對美好姻緣,心中一直有愧。

  可是此刻,面對著這個葉從蓉心心念念的瑜哥哥,她心中反而愧疚不起來。

  那一次他前去救葉從蓉,到底有幾分真情使然,兮兮還真的有些懷疑。

  若是真的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為何在南朝不救,反而偏偏到了胡人地界,扮作胡人的裝束來救。

  這個男子,如此深不可測。

  兮兮淡淡一笑,道:“閣下真是好眼力!”

  似有冷氣從他的身上彌漫開來,兮兮毫不懷疑,此刻,面具後的那張臉此刻定是冷冽如冰。
  只是可惜,她看不見。

  哧啦!

  白綾被劃破的聲響,冷月的手指從衣袖中伸出,扯斷了兮兮的白綾。雙掌一拍,一股淩厲的勁風夾雜著他的怒氣,卷起了一根燃燒的木柴,在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弧線,向兮兮飛去。

  兮兮匆忙後退,廣袖一拂,燃燒的火焰瞬間熄滅,但火星被氣力一沖,濺起了漫天火星,如煙花綻放一般,四濺開來。

  後退不及,寬大的白袍上終濺上了星星點點的火花,伸手拂滅。卻不料面紗上,一點火星,借著風勢,竟燃了起來。

  不及拂滅,頭頂一黯,灰影如大鳥一般,向兮兮罩了過來。

  兮兮閃身躲開,面紗卻也燃了起來。

  無奈,兮兮伸手將臉上面紗拂落,面紗飄然落地,瞬間化為灰燼。

  冷月的身影在接近兮兮時,一張脫俗容顏驀然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一瞬間他有如雷擊,恍然頓住了身形。

  或許是這張面容出現的太突然了,他一點心裏準備也沒有!所以才會如此驚訝。

  幽暗的密林裏,那張臉容仿若雪蓮初綻,那皎潔和純淨如閃電般擊中了他。

  眉若煙籠遠山,眼若盈盈秋水,唇若三月桃花。

  是夢嗎?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比葉從蓉毫不遜色。

  冷月怔愣在那裏,忘記了行動。

  這是最好的時機,兮兮趁著他愣然的瞬間,她必須要走。沒有了侍女的牽絆,兮兮自認可以輕易離開。

  就算完顏烈風不會因為聖女被劫發動戰爭,兮兮也必須離開,她需要去警告他。

  兮兮施展輕功,雙足點地,輕盈的身子飄起,落足在柔嫩的樹枝上,在樹冠之間飛躍著。

  密林在她的腳下,黑沉沉的,只有一勾新月在空中閃耀著。

  然而,那個冷冰冰的面具男人,如影隨形的追了過來,身形竟快如鬼魅,他幽冷的聲音在兮兮身後響起:“想走?沒那麼容易!”

  淩空一掌向兮兮後背襲來。

  這一掌兮兮本來可以躲過的。

  可是胸內驀然一陣疼痛湧來,讓她的身形慢了一瞬,那掌便拍在了她的肩上。

  疼痛襲來,兮兮如樹葉一般從空中飄落,落在幽暗的密林裏。

  林子裏完全被黑暗籠罩,兮兮背靠在樹幹上,忍受著體內一波波的疼痛。

  完顏烈風下的毒,竟在此刻發作了。兮兮咬緊牙關,玉手握拳,身軀在寒夜裏顫抖著。

  微弱的月光掙紮著從樹葉縫隙裏灑下,照在兮兮蒼白的臉上。

  沉沉黑黑的黑暗裏,那個冷漠的男人悄無聲息的飄落在了她的面前。

  安靜,聽不到一絲聲音。

  這安靜一如空蕩的草原,一如寂寞的夜空。

  從未有過的困倦湧了上來,疼痛的感覺在體內蔓延,蔓延到了心裏。

  兮兮驀然感到冷。

  冷的徹骨,痛入心扉。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過去。

  有火光在她面前燃燒起來,影影綽綽,是誰在她面前晃動。

  有個人,將她抱了起來,那一刻,有一種淡淡的白蓮般的香氣在鼻尖環繞。

  兮兮沉入到了黑暗裏。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2:50 PM

第07章 幾度生死

  好大的一場霧,緩緩地浸了過來,逐漸將雲兮兮包圍。那霧,觸到身上,是那樣冷,那樣寒。

  霧氣,越來越濃,像霧,又像雪。迷蒙了她的視線,讓她找不到前方的路。

  每一步踩下去,都是泥濘,腳好似被粘住了般,拔不出來。

  似有危險在向她悄悄逼近,手,從袖中抽出弓箭,可是右臂竟綿軟的拉不開弓。

  有個身影在霧氣裏漸漸向她逼近,逼近------

  是誰?

  是敵?是友?兮兮不知道。

  心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可是她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有聲音在她耳邊喃喃說著什麼,你走不出這片草原,走不出。

  手臂和雙腿,好似結了冰一般,再也邁不開。

  兮兮很焦慮,很恐慌,也很期待。

  她不知道自己要躲開誰,又要尋找誰?

  終於,在無數個幻影消失後,在黑暗中,兮兮看到遠方的地平線上升起一縷明亮和暖的光線,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和煦的陽光越過精雕細刻的窗櫺,透過朦朧飄逸的輕紗,映照在兮兮身上。

  身上是絲綢錦被,身下是溫軟被褥,兮兮意識到自己是睡在床榻上。

  透過朦朧的薄紗,兮兮看到屋子陳設簡練大方,但又不乏婉約雅致。

  這是哪里?

  兮兮動了動,但是渾身充滿了無力感,骨頭似是散了架,左肩上一陣陣的疼痛傳來。

  記憶一點一滴蘇醒過來。

  兮兮記起了在密林中和那個沒臉見人的面具男廝殺,記起了自己在逃離的那一刻,身上的毒驀然發作,記起了那個面具男給了自己一掌,接著,她就如同一片落葉一般飄落。

  該死的完顏烈風!

  可惡的面具男!

  兮兮忍不住在心中將這兩個陰狠的傢夥罵了一遍。

  兮兮記起自己昏迷前那淡淡的白蓮的香氣,應該是冷月救了她,自己終究還是沒有逃出他的手心。

  有淡淡的藥香迎風襲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隨著藥香撲面而至,“你醒了!”

  纖細飄逸的身影翩然而至,接著紗帳被挽了起來,眼前頓時一亮。

  一個丫鬟身穿淡淡的輕藍色衫裙,眉目姣好,面容清秀,只是一張臉卻冷凝如寒冰,失了幾分靈秀。

  她手中端著一碗藥汁,靜靜地立在床榻邊,一雙秀目上上下下打量著兮兮。

  兮兮詫異地發現這張冷冰冰的臉,竟是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見過,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兮兮淡如春風地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丫鬟凝眉冷聲道:“你叫我雪煙好了。”說著,便將藥汁放在床前的幾案上,一言不發地凝立在那裏。

  雪煙!?

  兮兮默默念著她的名字,驀然想起了葉從蓉的丫鬟叫水煙。

  而眼前之人,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她和水煙有幾分相像,只是水煙似乎比她年紀要小,也比她要靈秀。

  難道,這個雪煙和水煙是姐妹?容貌相像,就連名字也相似。

  “雪煙,真是好名字呀,和你極配的。不過若是改為水煙,我想會更妙,波籠寒煙,水煙迷蒙。”兮兮試探著問道,一副隨意的樣子。

  雪煙柳眉微動,眸中有訝色一閃而逝。

  那訝色雖消失的極快,但是還是被兮兮捕捉到了。

  看來,雪煙和水煙,十之八九是姐妹。水煙極有可能是面具男冷月派在葉從蓉身邊的,這麼說來,葉從蓉的瑜哥哥對她還是有幾分情意的。

  兮兮在心中微微歎息,那麼那個冷月恨她也是有緣由的,自己挨了他一掌,也算是欠他的。只是昨夜他為何不趁她毒發殺了她,反而救了她回來,想來她的價值還沒有利用完吧。

  兮兮一邊想著,一邊梳理著飄散的墨發,望向菱花鏡。

  鏡中人墨發如雲飄逸,臉色如雪蒼白。

  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像一個男子一樣,黑玉束發,一襲青衫,草原策馬,雪山徜徉,無憂無慮,無拘無束。

  可是,最終還是做了那雪山聖女。

  既然做了雪山聖女,那麼就應該記清楚自己的職責,兮兮面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在心中悠然說道。

  既然不能逃脫,那麼就留下來,弄清楚那個冷月的底細。

  既來之,則安之吧!

  兮兮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淡淡一笑,不明白為何,在鏡子裏的黛眉之間,不知何時,多了一抹淡淡的化也化不去的哀愁。

  “請你將藥喝了吧!”雪煙在床畔冷冰冰地催促道。

  兮兮挽好髮髻,望瞭望那碗濃稠的藥汁,淡然問道,“這是什麼藥?”

  “自然是醫治你肩傷的藥了,難道是毒藥!”雪煙的話咄咄逼人。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主人是一座冰山,她的丫鬟便是一座小冰山。

  就如同完顏烈風是一個自大狂,他的侍衛便一個個也是自大狂。

  兮兮淡淡一笑,她不會介意的,在她們眼裏,自己就是囚犯。想來她也是極不願意服侍自己的吧。

  她不急不緩地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肅州城郊!”還真是言簡意賅,一個字也不肯多說呀。

  肅州!

  南朝最北的一座城池。

  她終於跨越了陰山,來到了南朝。

  一別南朝,至今已經十年了。

  兮兮的眸光似乎穿越了十年的光陰,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一臉的稚嫩,隨著婆婆,出肅州,越陰山,到了那廣闊無垠的大草原,到了那白雪皚皚的雪山。

  “我可以出去走走嗎?”兮兮披上一件白色衫裙,問道。

  “可以,先喝了藥!”雪煙不依不撓的說道。

  兮兮拖著無力的身子,緩緩走到門邊說道:“先放在那裏吧!”

  門外,朝日脈脈,薄霧繚繞,有清新的隔世之氣撲面而來。

  雖也是北地,但是隔著陰山,擋住了北來的寒氣,這裏的氣候明顯的和暖怡人。

  這裏很顯然是一個小小的別院,坐落在山腳下,滿目的新綠濺濺,新生的翠竹在風裏搖曳。兮兮心中暗歎一聲,這裏真美,她站在早晨的陽光裏,鳥語花香,微風輕撫,不自覺的渾身充滿了清新。

  兮兮幾乎忘了自己還是一個階下囚。

  兮兮悠悠閑閑坐在一塊乾淨的青石上,隨手扯下一片新生的竹葉,在手指上纏繞著。

  站在門邊的雪煙,看著兮兮如浮雲般坐在青石上,一身白衣沐浴在陽光裏,那樣悠然自得,渾然不像被人幽禁的樣子。

  兮兮就這樣坐在青石上,望著眼前的一片綠意,享受著和風與暖陽。

  不能說她不心急,可是她知道急也無用。

  身後不遠處傳來輕盈的腳步聲,若不是兮兮耳力較好,幾乎聽不到。

  她敏感的預料到,不是雪煙。

  雪煙不應該如此刻意地放輕自己的步伐。

  兮兮緩緩回首。

  紅衣如火,燃燒在不遠處的陽光下。

  貼身的紅裳裹起窈窕的身軀,一根纖細的金帶密密匝匝地紮在腰間,從腰部一直纏到了胸脯下。

  一頭長髮在風裏曼舞,一張芙蓉玉臉明媚而妖嬈。

  她一步一步,極其緩慢輕盈地向兮兮走來。

  不知這是誰?卻可以猜到,這個人,定是那冷月身邊的一顆星。

  兮兮淡淡一笑,玉臉上的酒渦若隱若現。

  紅裳女子有一瞬間的怔愣,眸中掠過驚豔的光芒。

  “你就是雪山聖女?”她立在兮兮面前十步遠,頓住了身形。

  兮兮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你果然很美,只是越是美麗的花,越是零落的快!”紅衣女子的話語裏多了一抹狠色。

  兮兮不得不承認,那是殺意。

  她要殺她麼?

  兮兮挑高了如同晚月一般的眉毛,雙眸冷澈地望著她。

  “是你的主人派你來殺我的嗎?他怎麼不自己來!”

  “主人從不殺人!”紅衣女子說道。

  是呀,他是不需要殺人,只需要動動手指,便會有無數人為他賣命,兮兮很奇怪,這個冷月,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

  “你不怕嗎?”紅裳女子看著麗日下儀態慵懶的女子,忍不住問道。

  兮兮淡淡一笑,道:“怕又何用,我若是怕了,你便不殺我了嗎?”

  紅裳女子微微頷首,兮兮又道:“何況,到底是誰怕,還言之尚早。”

  紅裳女子微微一愣,驀然想起雪山聖女,武藝高絕的傳說。

  眼前這清麗如水的女子,那柔若無骨的纖手,真的能和自己一決高低麼?

  她不相信。

  一襲紅衣,化作飛火,只撲兮兮所在的位置。

  手中長刀展開,化作朦朧的刀影,刀光綿綿,一片蒼涼的紅色直取兮兮面門。

  驀然一聲清脆的爆裂聲,是雪煙手中的藥碗落地,碎了一地,褐色藥汁淌了一地。

  雪煙手中佩劍出鞘,淩空擊向蒼紅色的刀影。

  森森的劍光和蒼紅的刀光戰在了一起。

  兮兮沒想到,看似文靜的雪煙,也有著如此狠辣的功夫。冷月的手下,果然都不是吃素的。

  “雪煙,你閃開,我得殺了她,不然主人的計畫如何實施?”

  “梅蕊,你這是擅自行動!我奉了主人的命令,保護她,絕對不能讓你傷她分毫!”

  兮兮看著兩人纏鬥在一起的身影,心想這是不是天賜良機,試了試提起真氣,發現內力消失無蹤,想來定是那冷月搞得鬼。

  只得坐在青石上,看著雪煙和梅蕊在明媚的陽光下,酣戰在一起。

  北院廂房內

  冷月一身月色白衫,儀態慵懶地靠在椅子上,面具後的星眸竟是閉著的。

  身後,侍立著一男一女兩名侍衛,其中青衫男子手中拿著一頁信箋,清朗的聲音念著,“民憤極大,完顏達亦有所動,只有完顏烈風似是不以為然。他們尚不能確定聖女被何人所劫,所以並未有所行動。公子仍需再施一把火!”

  “哦?!”

  冷月驀然睜開眼睛,眸中清冷無波,他望向穿青衣的侍衛,道:“南松,這件事你怎麼看?”

  他的語音雖然低沉,但是隱約之間卻有著一種凜然的氣勢。

  南松收起信箋,凝眉思索片刻道:“北蒼國立國不過六載,之前連年征戰,國力並不強勝,此刻他們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大規模的戰爭,應該是不會有的,最起碼,如今他們並沒有南下之心。不過小小的戰爭應是不會介意為之。不過,那需要一個能夠激怒他們的導火索。”

  冷月微微頷首,又道:“蘭心,你覺得呢?”

  右側著素色衫裙的女子,一臉婉約的笑意,輕聲道:“公子,蘭心覺得那關鍵的導火索還是那舒瑪聖女!”

  冷月一動不動,陷入沉思。

  室內一片幽靜,良久,他拳頭緊握,似是拿定了主意。

  忽凝眉問道:“梅蕊呢?”

  蘭心一怔,道:“一大早就沒看見她,她好似對那個舒瑪聖女很感興趣,我猜她可能去探望舒瑪聖女了!”

  “探望?”冷月冷冷一笑,道:“走,隨我到竹園。”說著,負手而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竹園

  大片的翠竹,枝葉扶疏。

  這本來應是一個安寧的園子。

  可是此刻,地上,卻狼藉一片,細細碎碎的竹葉灑了一地。

  一紅一藍兩道人影依然在纏鬥中,陽光下,如彩虹般,煞是美麗。

  當冷月來到竹園時,看到的就是這番情景。

  讓他氣結的不是他的侍女,而是他的兩個侍女打得天昏地暗,而那個罪魁禍首,此刻竟然怡然自得地坐在一塊青石上,雪衣如雲一般散落。

  她就那樣坐在層疊的翠障綠雲之間,長髮梳成懶懶美人髻,優雅的側臉清麗脫俗,唇角輕輕勾起,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面向她的半邊臉頰上,有酒渦若隱若現。

  她沒有一絲焦慮,反而渾身的淡然自如。

  她正坐在那裏欣賞著自己侍女的打鬥。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到來,她緩緩側首,望向他,雙眸是那樣澄清明澈,宛若流水,但是在那眼眸深處,卻蘊含著一絲堅定和柔韌。

  兮兮微微側首,便看到那個清冷如月的男子,白衣翩翩,身後幾個嘍囉,如眾星捧月般跟著他走了進來。

  兮兮淡然一笑,正主終於來了。

  “你來了!”她清清淡淡地說道。

  冷月沒有說話,只是烏黑的眼瞳裏,好似有莫測的情緒如浮雲般舒卷著。

  蘭心,素衣飄然,一把亮晶晶的寶劍插入到激戰的雪煙和梅蕊之間。

  “你們兩個,成何體統?!”蘭心冷聲斥道。

  紅衣女子梅蕊,雪煙見到來人,臉色登時大變,齊齊拜倒。

  “起來吧!”冷月冷冷說道,聲音裏沒有一絲情緒。

  “冷月!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麼?”她直呼他的名字。

  梅蕊在一邊微微凝眉,“大膽,我們公子的名諱豈是你隨意叫得!”

  兮兮相信這個女子絕對是自作主張前來殺自己的,如今還這般驕縱,只怕是會惹惱他的主人。
  冷月果然微微哼了一聲,聽得在場的幾人心中膽顫。

  “梅蕊!雪煙,我們先出去!”蘭心確實是蕙質蘭心,一把拽了雪煙和梅蕊,向南松又施了一個眼色,一行人便退了出去。

  空中有微雲飄過,日頭越來越高,陽光也越來越和煦。

  那個麗日下的身影是那樣的孤高料峭,似乎再和暖的陽光也不會將他溫暖。

  這樣的人,應該是有著極其淒涼的往事,不然怎會如此孤高。

  “你真的不怕我殺你?!”

  “你覺得殺了我,會收到怎樣的效果?聖女只是一個身份,並非只有我可以做,你殺了我,便會有另一個雪山聖女出來。試問,你殺得完嗎?”

  冷月淡淡一笑道:“你以為這麼說,我就不會殺你麼?”

  “你若想殺我,又何必要救我!”兮兮淡淡說道,眼波清澈的沁人肺腑。

  這個女子,好似隨意流動的水,讓人伸出手去,想抓也抓不到,又像是隨意飄動的雲,就算是站在山巔,伸斷了手臂,也永遠夠不到。

  這種感覺讓冷月心中一陣煩躁,他緩緩走到兮兮身前,悠悠閑閑坐下來。

  “我之所以救你,是因為昨日你不該死,可是並不代表明日也如此,你應該在一個合適的時機死去,這樣才會收到我要的效果!”冷月朗朗澈澈的聲音在兮兮耳邊殘忍地說道。

  兮兮笑意宛然地站了起來,麗日將明媚的陽光投射到她的臉上,襯得她臉上輝光一片,讓人看不清她的臉,也看不出她的心思。

  “你以為那樣你的計畫就會得逞嗎?”兮兮雲淡風輕地說道,在麗日下微微搖頭。

  冷月從容不迫的站了起來,手指驀然伸出,掐住了兮兮的脖子。

  他的手,冰冷如雪,緩緩在她的脖頸上滑動。

  面面相覷,如此近的距離,彼此能看到對方眸中的情緒。

  冷月的眸中那秀麗的殺意噴薄而出。

  他的手指在兮兮脖頸上收緊,放鬆,又收緊,又放鬆------

  兮兮的眼波始終清澈冷靜,宛若流水月光,一派寧靜悠閒。

  冷月最終一把推開兮兮,如雪片一般的冷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的計畫一定會實現的!”

  隨著那句話餘音的消散,他整個人已如迷霧般消失在竹園內。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2:53 PM

第08章 肅州風雲(上)

  夜深了。

  兮兮抱膝坐在黑暗裏,烏髮如流瀑般在身後披散。

  窗外的竹影婆娑搖曳,夜色,如此寧靜而怡人。

  可是,兮兮心中,卻有憂慮和恐慌在緩緩滋長,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身上蔓延。

  那個帶著面具的男子,將所有的表情用面具覆蓋,讓她無論如何看,也看不到他的內心。他那犀利冰冷的話語依然在耳邊回蕩,失了內力,對很多事都無能為力了。

  他的陰謀,她要如何阻止?

  幽暗的室內驀然多了一絲詭異的氣氛,滿床的輕紗無風自飄。

  兮兮內力雖失,但耳力還是很敏銳的。

  側首,幽暗的室內多了兩抹黑影,其中一個飄然走到兮兮面前,身手敏捷地封住了兮兮的穴道。

  搖曳的燭火燃了起來,映出蘭心和梅蕊冷凝肅穆的面容。

  一襲血色斑駁的白袍強行穿在了兮兮身上,血斑若紅梅般綻放在白袍上,是那樣觸目驚心,一根柔韌的繩索將她渾身上下密密匝匝綁了起來。

  他們終於要行動了,竟是這麼快。

  門外,蒼茫的夜色下,一個修長的人影,面朝翠竹一動不動,只有纖塵不染的白袍在風中簌簌輕響。

  那身影不言不語站在那裏,看上去竟是純粹一如清風明月,其實他是那般深沉似海,一顆心好似亦被黑暗浸透了一般,讓人永遠看不清。

  “公子,已經辦妥了!”蘭心走到他身後輕聲稟報道。

  冷月沒有回頭,不知為何,不敢去看那雙清澈透人肺腑的眼波。

  他低沉的嗓音在暗夜裏飄向每一個人的耳畔,“行動吧!”

  梅蕊手中一塊濕濕的錦帕捂住了兮兮的口鼻,一陣暗黑襲來。

  迷迷糊糊中,一陣磔磔的怪叫聲將兮兮驚醒。

  睜開眼睛,發現身子竟懸在半空中,全身被繩索捆綁著,唯有頭勉強可以微微轉動,兮兮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良久,兮兮才弄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她竟然被吊在了肅州城樓上。

  南朝山河綿延萬裏,肅州,只是南朝最北的一座城池,屹立在陰山以南。肅州城牆巍峨高聳,宛若崖壁,堅固非凡。

  兮兮曾經多次凝望著肅州城池,幻想著有一日能夠越過肅州,再次回到南朝。但是兮兮再也不曾想到,有一日自己會被人吊在肅州城樓上。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不知名的夜鳥叫聲,聽了讓人心中發麻。

  夜空,黑沉沉的,就連那勾新月,似乎是不忍看兮兮如此慘狀,不知隱在了何處。只有稀稀落落幾顆小星,在空中眨著憂鬱的眼睛。

  初春的夜,寒意料峭。

  冷風拂來,寒意沁膚,兮兮的身體在風裏微微顫抖著。

  孤獨無助如雲一般卷上她的身體,只有瘋狂地呼吸那冰涼的寒氣,才壓抑住胸臆內瘋狂滋長的軟弱和倦意。

  她能感覺到,那個導演了這出陰謀的男子,此刻定是隱在無人看見的暗處,用那雙含冰蘊雪的眸子冷冷睥睨著自己。他在等待,等待最後那合適的時機到來,好在暗處拉弓引箭,給自己致命的一箭。

  那麼雪山聖女在肅州城樓被吊了一夜,然後又被人射死了,就會傳遍整個塞北。

  到底是被何人吊在這裏的,又是被誰射殺的,只怕就沒人能說的清楚了。

  北蒼國會認為是南朝派人射殺的,而南朝又會認為是北蒼國的陰謀。

  那麼,戰爭真的有可能會爆發了。

  而那個躲在暗處的陰謀家,只怕就達到了他不為人知的目的了。

  漸漸清楚了他的陰謀,兮兮的心緒反而慢慢平復下來,她要堅持住,她還要阻止這場陰謀。

  守城的兵士在兮兮頭頂上來來回回踱著步,兮兮在心中暗暗苦笑,這些兵士,是如何守城的,竟然讓人在眼皮底下進行活動,而不自知。

  兮兮想要掙紮出聲音來,希望他們能夠聽見,然,她是被點了穴道的,身上又是那麼無力。

  一切都是徒勞的。

  此刻只能祈求完顏烈風頂得住民憤。

  似乎是不耐這漫漫長夜,那些守城的兵士,開始聚在那裏用低低柔柔的江南軟語,談論著南朝的風物人情。

  帝都煌煌,繁華之地,王公貴族,錦衣華服,才子佳人,穿街而過;江南水鄉,小橋流水,碧波蕩漾,美景如畫;胭脂青樓,絕豔女子,或凝眉輕顰,或巧笑嫣然;華貴酒樓,美味珍肴,一桌千金。

  那幾個人在北地的寒風裏,從帝都談到江南,從美女談到美食。

  良久,幾個人驀然沉默,似乎是在緬懷家鄉。

  驀然有一個人打破了沉靜,說道:“你們可知,去年,那黃河決口,為何沒有淹了黃城麼?”

  “為什麼?”另一人問道。

  “那都是冷月公子的功勞!”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

  冷月!

  兮兮不禁側耳傾聽,期望著能夠從這些兵士口中聽到一些不利於冷月的話語,最好是罵一罵他,那麼兮兮也好解解心中恨意。

  “我的家鄉便是黃城,聽家鄉人說,就是他,帶領著他們月神幫的人,出錢又出力,修堤修壩,才使黃城免于成為一片汪洋。”沙啞嗓門的人慢慢說道。

  什麼?兮兮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冷月,他竟也會做好事麼?

  “這些事,不是應該朝廷管的麼?”有一人驚異地問道。

  “那些貪官汙吏,只管自己的冷暖,哪里管百姓的死活。”另外一人說道。

  “要說近幾年江湖上誰最有名,非冷月公子莫屬。八年前,他還不是月神幫的幫主,只憑一人之力,一夜之間劫殺了八名貪官汙吏。後來,他又創建了月神幫,更是為民做了無數好事。如今,冷月這個名字可是貪官汙吏的催命符,他們聽到冷月公子的大名,哪個不是嚇得屁滾尿流的。”

  “哈哈哈,”幾個兵士極為暢快地笑了起來。

  “據說他是月神下凡,是來拯救天下蒼生的。”有一人十分虔誠地說道。

  兮兮本來以為自己聽到的是冷月的惡事,劣事,卻不料聽到的竟全是英雄事蹟,冷月在這些南朝士兵的口中,竟然成了俠義之士。

  這豈不是很奇怪麼?

  只聽的另外一名兵士又說,“你可知冷月公子,為何一直要戴著面具?”

  “為什麼?肯定是長的太醜了吧。”有一人猜測著說道。

  “哪里,冷月公子長的一點也不醜!”沙啞嗓子又說道。

  “你見過他?”一人懷疑地問道。

  “當然見過了!”

  “那他長的什麼模樣?”

  “他呀,哼,聽我慢慢道來,”那兵士竟是拿著說書人的腔調說了起來,“他自是身長九尺,腰大十圍,面如傅粉,眼若銅鈴,鼻直口闊。一雙手長過膝蓋,一身力大過虎豹。”

  “你在瞎掰吧,那還是人,豈不是怪物。冷月公子定是長的貌賽潘安,風流倜儻,戴面具,定是怕惹下太多的桃花債。”

  幾個人點頭稱道:“有理,有理。”

  兮兮銀牙緊咬,幾乎想要上去告訴他們,你們崇拜的英雄,其實是一個惡人!可是她卻一動也不能動。

  東方,有啟明星升起。

  天就要亮了。

  此刻,雪山聖女被吊在肅州城樓上的消息,怕是早已被冷月派人傳到了完顏烈風的耳朵裏了。也或許,整個呼而特的人都知道了。

  只有,城樓上這幾個兵士仍舊渾然不覺。

  天空漸漸由幽黑變成了淡青色,星星漸漸隱沒。

  東方漸漸出現魚肚白,魚肚白慢慢擴大,那抹亮度也在緩緩提高。天邊那薄薄的雲層,一剎那間被染上了紅黃紫橙各種色彩,絢麗極了。

  煙雲霧露,悄悄隱退,山行倒影,時隱時現,一輪紅日驀然從山后噴薄而出,頓時光芒萬丈,霞光瑞氣,照徹天際。

  整個世界都沐浴在太陽無窮無盡的光華裏,早起的鳥兒也開始嘰嘰喳喳鳴叫起來,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早晨,卻又將要是多麼悲慘的一個早晨。

  手腕被吊的疼痛難忍,有鮮血流了出來,滲入到繩索裏。

  城牆上,守城的兵士開始換班,一個個大聲說著話。

  兮兮在心中期盼著,你們誰俯身低低頭,看一看我吧。

  就在這時,遠處,有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驚飛了晨起的鳥兒。

  鐵蹄錚錚,揚起漫天的塵埃。

  他們終於來了!

  城樓上的士兵遠遠看到飄揚的錦旗,看到長長的隊伍,城樓上,一時之間,騷動起來。

  有人在說,快去報告蕭將軍,北蒼國來犯。

  有人說道,快快吹號。

  號角聲響了起來,嗚嗚的聲音震破天宇。

  一支支弩箭上弦,弓拉滿月。

  兮兮透過淩亂的發,看到奔在前面的是一匹黑衣黑馬。

  完顏烈風終於來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2:59 PM

第09章 肅州風雲(下)

  陽光,如此璀璨,如此明媚,驅散了漫天薄霧,天地間一片清澄明澈。

  那個奔在獵獵旌旗下的男子,一身墨袍,黑的如此徹底,竟令陽光為之失色。

  清晨的豔陽,為他俊美的臉添了一層瑩彩,淡化了與生俱來的那股霸氣,他看上去那般溫潤優雅,好似不是來打仗,而只不過是閒庭信步。

  此刻,她是如此狼狽;而他,又是如此光芒四射。

  她在他面前,一直是驕傲的,若是讓他曉得她竟被吊在城樓上,他不知會怎樣嘲笑她。

  此刻她竟有些不敢面對他,可是她卻不能不見他,否則,如何阻止這場陰謀。可是任她如何轉頭,如雲般的發依然是遮擋著她半邊面孔。

  完顏烈風猛然勒住馬,命令身後的兵將散開,進入備戰狀態。

  他黑眸微眯,抬頭仰望。

  灰白城磚,堅固城牆,城牆上黑壓壓兵士如烏雲密佈。

  他微微冷笑,目光緩緩下移,鎖定了吊在城牆上那抹白影。

  那是個血衣斑斑的女子。

  墨發如雲般披散到腰間,遮住了她半邊面容,讓他看不清她的模樣。

  她的身子宛如在晨風中搖曳的白蓮,裙上的血色又為她平添了一種別樣的風采,她好似白蓮經雨,好似秋菊經霜。雖然失去了原有的亭亭玉立和婀娜秀美,但卻有一種別樣的經歷了苦難的堅強和悲愴的美。

  他還可以感受到,她的體內絕對有一個壓不垮的靈魂。

  那一瞬,如同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撥弄著他的心弦,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在這一刻,完顏烈風決定,不管她是不是那個舒瑪聖女,他都要救她。

  眸光漸漸變冷,有冰鋒一樣的光芒在烈風眸中綻耀。

  “不知左賢王駕到,蕭某有失遠迎了!”高高的城樓上,傳來一道蒼勁有力的話語。

  肅州守將蕭鐵尉帶著他的幾個副將,站在城樓上,高聲說道。

  蕭鐵尉堅守肅州十幾年,為人正直,武藝高絕,在塞北也是聲名赫赫。

  “蕭將軍,別來無恙呀!”烈風緩緩說道,唇邊的笑容一如清晨的陽光,恬淡而慵懶。

  兩人一如久別不見的老友,在彼此打著招呼。

  戰場上相遇了數次,就是敵人,竟也熟稔的如朋友一般。

  “不知左賢王遠道而來,所為何事?”蕭鐵尉高聲問道,心中卻不由在打著鼓。

  這個征遍了塞北的草原之鷹,不會突發奇想,要來攻打肅州吧。不應該的,采容公主和親才不到月餘,他這就要失約嗎?

  烈風眸中疑惑卻越來越深,這個蕭鐵尉是真不知自己此來的目的,還是在裝糊塗。

  他敏銳地感覺到,這可能是一場陰謀。

  以蕭鐵尉的為人,不應當劫持雪山聖女,除非他想發動一場戰爭。而戰爭,對他又有何益處?

  照目前的形勢,應該是還有一人在暗處操縱著整件事情。

  峽穀中,無端被人襲擊,烈風就知道有一個敵人一直躲在暗處。

  那個人是誰呢?

  烈風的劍眉微挑,眸光越來越深。

  “蕭將軍,本王的來意你應該知道的,你低頭看看。”烈風冷冷說道。

  蕭鐵尉低頭向下一望,不禁大驚失色。

  何時,城牆上吊了一名女子。

  他召來昨夜守城的兵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幾個兵士嚇得臉無血色。

  “將軍,這個,小的不知道!”

  蕭鐵尉怒極,斥道:“真是一群廢物!”

  烈風唇邊笑意漸斂,冷眼看著蕭鐵尉的一舉一動。

  “左賢王,不知這女子是何人?”蕭鐵尉腦中飛速思量這這件事。

  確實有些詭異,他相信他的手下不會辦這樣的事情。更詭異的是,他們還沒有發現這個女子,完顏烈風卻已經知道了。

  難道,這不過是完顏烈風找的一個藉口。

  那麼這個女子的身份定是不簡單了,否則,也不會驚動左賢王來興師問罪。

  “他是雪山聖女!”烈風一字一句的說道。

  雪山聖女?

  蕭鐵尉不禁冷汗直流,在塞北多年,他自然是知道雪山聖女的,也知道雪山聖女在草原人們心目中是何等地位。

  竟然將聖女吊在了城樓上,究竟是何人所為?

  不遠處的山巔上,一個白影面具人立在那裏。

  山巔上猶有殘雪未消,皚皚白雪夾雜在綠意中,透著冷意瑩瑩的光芒。

  崖邊的風很大,掀起了他的白袍。

  而他,卻一動不動,迎風而立,幽冷的雙眸遠遠觀望著肅州城樓上的一切。

  “公子,時機差不多了,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南松來到他身畔,輕聲說道。

  “南松,你覺得這件事做的對不對?”冷月的聲音清冷一如脈脈清泉。

  南松一愣,公子做事一向絕不手軟,這次卻是為何如此猶豫。

  “公子,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南松默默地陳述著事實。

  冷月悠悠歎氣,望向肅州城外的箭弩拔張。

  雲兮兮一雙清眸透過淩亂的發,望著陽光裏的烈風,他雙眸沉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唇邊的笑容是那樣難以琢磨。

  兮兮一直在想,那些人到底是隱在何處?那支箭,到底會從哪個方向飛來?

  而完顏烈風,能不能看懂她的示警?

  微風輕拂,天上浮雲如紗如煙般輕盈飄動。

  風裏,有異樣的聲音。

  兮兮迅速轉頭,看到陽光下,一道寒芒帶著淩厲的殺意向自己襲來。兮兮猛然撮唇吹氣,氣息蕩起了面前的發,飄向那支箭的方向。

  但願,完顏烈風能夠看到她的異樣,但願他的箭術是百發百中,但願---但願他能救了自己。
  兮兮就這樣默默祈禱著。

  旌旗下,完顏烈風心中驀然一淩,如果真的是陰謀,那麼這個女子有危險!因為雪山聖女死在這裏,就算是知道是一個陰謀,他也必須滅了肅州。

  此念頭才閃,烈風便看到城樓上的女子吹起了面前的發。黑髮飄向的方向,竟然有寒芒閃閃。

  烈風迅速拉弓引箭,箭如飛蝗,射向那一點寒芒。

  陽光下,兩支箭在空中撞在一起,濺起了寒芒點點,然後,如飄零的落葉般落到地上。

  兮兮淡淡一笑,完顏烈風果然是完顏烈風,箭術真不是一般的好。

  而完顏烈風卻怔怔站在那裏。

  方才,那女子吹起了面前的發,白皙清麗的面容若一道閃電閃過。

  雖然隔著遠遠的距離,但是他確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

  那是誰?

  清麗無雙的容貌,淡然溫婉的氣質,就那樣,震動了他的心弦。

  竟是她麼?

  那個女扮男裝要和自己比武決鬥的女子,那個如今日日入侵自己夢境的女子,她竟是雪山聖女麼?

  胸口猛然好似被什麼東西絞住了一般,他竟是有些透不過氣來。

  震驚,狂喜,不信,心痛,各種情緒交錯摻雜著一起湧了上來,竟是不可遏止。

  是她麼?

  他再次看了過去,那發竟然又披散下來,墨黑如一道簾子,將她的面孔遮的嚴嚴實實。

  他的目光觸及到她白衣上的點點血色,那血色便宛若一根根芒刺,刺在了他的心尖,讓他痛的鮮血淋漓。

  “王,他們把聖女拉了上去,我們怎麼辦?”羅哈在身邊說道。

  烈風從怔愣中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蕭鐵尉竟然派人將那白衣女子拉到了城牆上。

  他的眸中,瞬間似乎燃起了火焰,那火焰似乎可以將天地萬物化為灰燼,他的拳頭已經緊緊攥了起來。

  “左賢王!這件事情定是誤會,我這就派人將雪山聖女送過去!”蕭鐵尉坦坦蕩蕩說道,一邊命人解開纏繞在兮兮身上的繩索。

  蕭鐵尉的副將劉舟立刻走了過來,道:“將軍,我帶她下去!”

  蕭鐵尉看了看他,道:“劉舟,事關重大,你要小心!”

  蕭鐵尉點了點頭,劉舟便帶著幾個兵士向城樓下走去。

  站在城門前,兮兮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完顏烈風終究是救了她,可是她卻不願去見他,她想他定不知她便是雲兮。真難以想像,他若是知道了聖女和那個女扮男裝和他決鬥的是一個人,他會如何反應。

  可是她卻不能不見他,那個冷月,他的陰謀終究沒有實現,應該不會善罷甘休的,她應該把這件事的真相告之他。

  驀然有冷風襲來,押著兮兮的兵士,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兮兮驚異地回首看去,蕭鐵尉的副將劉舟,正站在那裏,一臉肅穆地望著她。

  兮兮真是不敢置信,他竟也是冷月的手下?眼看就要跨出這道門了,眼看就要自由了,可是,他竟再次落在冷月手中嗎?

  兮兮不甘心呀。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01 PM

第10章 山雨欲來

  紅日愈升愈高,光芒愈發璀璨。

  旌旗在風中獵獵飛卷,旗下,一身黑衣的完顏烈風靜靜端坐在馬上,任風吹拂著他的衣衫,任風蕩起他的發,而他渾然不覺,那雙燦若寒星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緊緊盯著肅州城門。

  高大堅固的肅州城門緊緊關閉著,在朝日的照耀下,閃著幽冷的光芒。

  到底是不是她?

  完顏烈風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叩問著。

  自從那夜將她射傷後,他曾派人四處尋覓過她的行蹤,卻一無所獲。卻不料今日竟然發現她或許就是雪山聖女。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迫切的渴望見到那個女子,僅僅是為了驗證他心中的猜測嗎?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日影漸漸上移,那兩扇城門依然紋絲不動。

  完顏烈風握著韁繩的手越收越緊。

  身畔離他最近的兵將都察覺到了完顏烈風的異樣。

  他們的左賢王,似乎是在緊張,這讓他們很驚異。

  這個率領著他們南征北戰的王,在無數惡戰前都沒有緊張過的草原之鷹,這個在他們心目中宛如神邸的王,竟然在緊張麼?

  過了大約有一炷香的工夫,然而,在烈風心中,似乎是很久很久了,他終於不耐的轉頭看向蕭鐵尉。

  “蕭將軍,怎麼回事?”他冷冷地問道,雙眸冷冽地凝視著蕭鐵尉。

  蕭鐵尉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吩咐身邊的將士下去探查情況,很快,那個將士神色慌張地回來了,附在他耳畔,悄悄說道:“將軍,出大事了,那個雪山聖女不見了,副將劉舟和幾個弟兄都昏倒在地,似乎是中了毒?”

  “什麼?”蕭鐵尉大吃一驚,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有人如此大膽,在他眼皮底下將雪山聖女劫走了!

  這可如何是好?

  他低頭朝城樓下望去。

  陽光如此炫目,那個草原之鷹就那樣瀟灑地端坐在馬背上,雙眸在麗日下閃著極亮的光芒,冷厲而威嚴,讓他不敢直視。

  “蕭將軍,出了什麼事麼?為何還不放人?”完顏烈風冷聲問道。

  他敏感地捕捉到城樓上的異樣,握韁繩的手無端輕顫起來。

  蕭鐵尉壓抑住心中的不安,微笑道:“左賢王,是這樣的,雪山聖女身體不適,已經昏了過去。想來左賢王軍中應是沒有郎中,以防聖女有危險,我已經派人去城中請郎中了,馬上就到!”

  完顏烈風雙眸微眯,迅速分析著蕭鐵尉話中的真假。

  雪山聖女昏了過去?受了傷,又在城樓上吊了一夜,昏迷確實是有可能的。而自己軍中,恰恰沒有隨軍的醫者,蕭鐵尉派人去城中找人醫治,也是正常的。

  可是,完顏烈風還是敏感地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可以肯定,今日之事,完全是一個策劃好的陰謀,那麼策劃這些陰謀的人,是誰呢?蕭鐵尉是其中之一嗎?而那些隱在暗處的人,方才刺殺雪山聖女不成,會輕易放手嗎?

  他們的目的,僅僅是讓北蒼國和南朝反目嗎?

  “左賢王,郎中已經來了,正在為聖女診治病情,請左賢王稍候!”蕭鐵尉在城樓上十分虔誠地說道。

  完顏烈風點了點頭,他倒想看看,他們到底是要做什麼。

  城樓上,蕭鐵尉匆匆走了下去,派人全城搜索真正的聖女,同時又派人將他府中的丫鬟聽蓮召了過來。

  聽蓮是他府裏武藝最高的丫鬟,更難得的是,她隨著他長久在邊關,也略通雪夷族語言。唯今之計,便是派聽蓮假扮雪山聖女,暫時托住完顏烈風,待他尋到真正的雪山聖女,再向完顏烈風說明情況。

  若非如此,他真的怕完顏烈風會一怒之下,向肅州進攻。

  若不是他的手下提醒,雪山聖女的容貌無人見過,他也想不出如此計策。

  丫鬟聽蓮匆匆換上一件白色血衣,又尋了一塊白巾,罩住了面孔,在幾個兵將的帶領下,出了城門。

  蕭鐵尉只希望聽蓮能夠拖得久一些,好讓他將真正的聖女找到。

  城樓下,完顏烈風看著那白色血衣的女子緩緩走來,心緒紛繁。

  完顏烈風吩咐兵將帶了雪山聖女從肅州退走,但是卻紮營在肅州城外。

  大帳內,烈風摒退了所有隨侍的將士,只留了舒瑪聖女一人。

  “舒瑪聖女,本王心內有些煩躁,可否為本王念一段梵文,驅去心中鬱氣!”完顏烈風眸中光華流動,微笑著說道。

  他猶記得祭天大會上,舒瑪聖女的梵文是何等令人迷醉。

  聽蓮心內一慌,梵文她自然是不會念的。

  “左賢王,梵文只能在祭祀時念,平日裏是不能隨意念的!請左賢王見諒!”聽蓮故作鎮靜地說道,手卻不自禁地輕顫。

  假的就是假的,縱然偽裝的再像,也是心虛的。

  完顏烈風利眸一閃,記憶中,雲兮從來不會在他面前害怕過,而這個聖女,很明顯,是在害怕。她絕對不是她!

  難道,自己方才真的看錯了?

  他緩緩站了起來,向聖女走去。

  聽蓮連連後退,道:“左賢王,你要做什麼?”

  烈風卻驀然出手,指輕觸到舒瑪聖女的面紗。

  “左賢王,聖女的容貌是不能隨便看的,你不知道麼?”聽蓮壯起膽子說道。

  烈風的手一頓,並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因為,心忽然狂跳起來,忽然有些不敢揭下這張薄薄的紗。可是,他還是揭開了。

  一張俏麗的面容展現在烈風面前。

  柳眉彎彎,清眸盈盈,摸樣俊秀,只是卻不是她。

  帳內一片寂靜,完顏烈風的笑容一點一滴地在冷卻,一瞬間,俊美的臉上,宛若罩了一層寒霜,目光也如同冰棱子一般,寒意逼人。

  難道方才他看錯了?舒瑪聖女根本就不是她?可是他的眼力一向很准的,這次竟會出錯?

  完顏烈風一把抓住了聽蓮的手腕,冷聲道:“說,方才被吊在城樓上的是不是你!”

  “左賢王何以會如此問?舒瑪還不曾謝過左賢王救命之恩呢!”聽蓮緩緩說道。

  “真的是你!?”完顏烈風手指撫在她的手腕上,感受著她的脈搏的跳動,竟極為平穩,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

  烈風的眸光驀然冷了下來。

  “那麼,請問聖女,是誰幫你解的毒呢?”

  烈風不會忘記,舒瑪聖女在祭天大會上中了毒,那毒名---碎心,天下除了他,只怕無人可解。

  聽蓮的眸光有些慌亂,他不知道烈風這句話,是說明聖女真的中了毒,還是,根本就沒中毒,而是他在試探她。據她猜測,聖女就算是中了毒,完顏烈風又如何會知道。多半是在試探她的。

  躊躇良久,答道:“我何時中過毒,左賢王記錯了吧!”

  烈風眸光一閃,冷酷就像微笑一般,掛在烈風嘴邊。

  手腕猛然扣緊,道:“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冒充聖女?”

  聽蓮吃痛的叫了起來,將軍告訴她,雪山聖女一直居住自在雪山,無人見過她的容顏,應該不會很容易便被識破的。

  不想,沒料到,竟這麼快便被識破了,

  “你們將真正的舒瑪聖女弄到哪里去了?”烈風瞪著這個假冒的聖女,眸中狂瀾波動。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聽說那個聖女失蹤了,所以蕭將軍才會派我來冒充的。”聽蓮望著烈風狂怒的臉,害怕地說道。

  “來人!”完顏烈風冷聲喊道。

  守候在門外的羅哈和子與匆匆走了進來。

  “子與,派人回去,傳信給左右將軍,派兵來增援。”烈風的眸中好似有火焰在燃燒。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04 PM

第11章 琴音刀風

  完顏烈風終於對肅州發起了進攻之戰,雖然明明知道這或許是一個陰謀。但是,舒瑪聖女失蹤,絕非小事,何況,聖女還有可能就是那個她。

  想到這個可能性,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擔憂和恐慌佔據了完顏烈風的心。他害怕她死去,他要她活著,他們之間還有恩怨未了呢,他們之間的決鬥還沒有分出勝負呢。

  可是她在哪里?而那個隱在幕後的人,又是誰呢?

  他會救回她的,也會找出查個幕後黑手的,完顏烈風暗暗下著決心。

  肅州是易守難攻之地,戰事一直持續了一天一夜,依然處於拉鋸狀態,雙方人員各有損傷。

  雖然外面戰事激烈,但是肅州城郊山坡下的一座莊園裏,卻依然是靜謐一片。

  雲兮兮再一次蘇醒後,依然躺在上次醒來的那間屋子,負責伺候她的,依然是那個冷冷淡淡的丫鬟雪煙。

  一切似乎依然如故,但是兮兮知道,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雖然這裏風聲渺渺,竹影憧憧,看似寧靜疏遠,但是肅州城外,是否沉靜如初?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

  誰會想到,蕭鐵尉的副將劉舟竟然是冷月的人,在最後一刻,就在她快要邁出城門時,那些兵將一個個倒下了,而她,再次落到了冷月手中。

  她終沒有逃出他的手心。

  她不敢想像,那個在肅州城外等待著舒瑪聖女的完顏烈風,當等待變成了一場空時,那個狂傲的男子,會怎麼做,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怕的是,如今的肅州城外,已經是狼煙滾滾了吧。

  一身藍衣的雪煙,靜靜地為兮兮拿來了妝鏡和雕花玉梳。然而,此刻的兮兮哪里還有心情梳妝。

  “雪煙,你告訴我,完顏烈風是不是開始攻打肅州?”兮兮冷聲問道。

  雪煙悲憫地望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雖然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兮兮還是忍不住雙手微顫,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清麗絕美的玉臉上,瞬間血色全無。

  她不是慈悲救世的菩薩,但是她是雪山聖女。

  誓言依然在耳邊回蕩,她願意傾其一生,為草原人民謀求安寧和自由。但,她不禁沒有做到,還眼睜睜看著一場戰事爆發了,而且那戰事還是由她引發的。

  聖師,也許你讓兮兮做聖女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聖師,兮兮真的沒有資格做聖女的。

  “舒瑪聖女,請梳妝吧!”雪煙微微凝眉說道。

  舒瑪聖女?聖女!

  雪煙對她的稱呼,在此刻聽來是那般諷刺。

  兮兮緩緩睜開雙眸,鏡子裏的那張臉是那樣蒼白,蒼白的近乎透明。那雙眼眸又是那樣黑,黑的如此倔強。

  “我還用梳妝嗎?”兮兮抬眸,視線對上雪煙的臉。
  雪煙微微一驚,不敢去看面前這雙清眸,因為她的眸光是那樣冷冽,那樣犀利,又是那樣倔強,那樣震撼她的心靈。

  這是怎樣一個女子呀?如此驚人的美麗和冷凝。

  不及細想,肋下有冰涼的觸感襲來,一把銳利的箭在無聲無息間頂在了雪煙肋下的要害之處。如此近的距離,就算對手沒有內力,就算她能夠出手將她殺害,她也無法躲避這一箭。而她,根本就不能出手,因為她沒有得到公子的命令。

  雪煙微微苦笑,她為她換了幾次衣,卻沒有將她袖中的弓箭拿去,不是她疏忽,而是公子並沒有吩咐。但是,沒料到,竟造成了如此境地。

  兮兮出手點住了雪煙的穴道,從床榻上緩緩走了下來。

  沒有梳妝,披散著一頭黑亮的發,兮兮緩緩從屋中走了出去,走出了竹園那道月亮門,如果能夠一路走出去就好了,但是,兮兮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制住了雪煙,還有梅蕊,還有蘭心,她依然走不出冷月的手心。

  有琴聲傳來,拐過一個彎,兮兮看到一處清幽的園子,一池寒澈的碧水旁,有一片梅林。

  梅花在尚有寒意的春風裏,緩緩綻放著,絢爛成一片花的海洋,壯麗秀美。

  兮兮一步步走了進去,梅花飄零,灑落在她勝雪白衣上,又低迴旋轉著落在地上,留下一縷冷香盈人。

  清幽的琴聲,絲絲遊入耳中,令人說不出的殘酷。

  一直以來,兮兮都認為彈琴是用來抒懷解悶的,或婉轉低回,或輕盈歡快,或澎湃激昂---

  有生以來,兮兮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琴聲。

  每一個琴音,都宛若一記刀風,每一次弦動,都好似銀瓶炸裂。那淙淙琴聲,流瀉而出的時候,便如同一片殺伐慘烈的戰場,一片片刀光劍影,殺氣逼人。琴音的一頓,一挫,一挑,一撥,都乾淨俐落,殺伐決絕,真是刀刀催人命。

  枝頭寒梅被琴音所激,簌簌落下,如同漫天花雨,迎風搖曳著,撲落在彈琴人的身上。

  兮兮駐足在一棵梅樹後,透過疏影橫斜的梅枝,看到一塊青石上,擺著一架精美的六弦琴,而那個一身花雨的彈琴人,竟然是冷月。

  驀然的詫異過後,便是釋然的冷笑。除了他,還有誰能彈出如此殺氣凜冽,血色漫漫的琴聲。

  想到這個人深沉難測的心機和破壞安寧的陰謀,兮兮眸光漸冷,雙手微微顫抖。

  午後的梅林,被一片陰沉的氣氛籠罩著,就連日光照在身上,似乎也感覺不到暖意。

  琴聲越拔越高,肆意凜冽,好似瀕臨死亡的苦苦掙紮哀鳴,令聽者幾欲窒息。落梅激雨般飄落,直至他身畔的梅樹皆成為光禿禿的樹幹。琴音轉為深沉的悲愴,似乎是殺戮到最後,那是孑然一身的寂寞,也是肅殺後的悲痛。

  那白衣委地的男子,一身的繁花零落,說不出的詭豔和淒涼。

  那露在面具外的眉,本是修長飛揚極其好看的,此刻眉心微微蹙起,好似沾染著無法撫平的鬱結,卻有一種別樣的氣韻,孤高而冷酷。

  那雙眸子,因為戴著面具,看不出眼睛的形狀,但是卻看得出眸光是那樣深邃如寒潭,清冷如月色,透著難言的寂寞和憂傷。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05 PM

第12章 人面花紅

  就是這樣一個人,看上去清冷如玉,靜默儒雅的人,竟然是一個惡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他也知道悲傷?他也知道痛苦?

  他也配悲傷?他也配痛苦嗎?

  他這個締造了悲傷和痛苦的惡魔。

  想到那日他在自己耳畔那般冷冽殘酷地說:“我的計畫一定會實現的!”

  如今他的計畫終於實現了,成功地掀起了兩國的戰事風雲,而他竟然躲在這裏寂寞悲傷嗎?他不是應該欣喜若狂嗎?

  琴聲越發低婉深沉,如冰泉堵塞,苦澀難言,又若孤雁斷腸,淒苦悲涼。

  兮兮微微冷笑,玉手緩緩拂過冰冷的衣袖,從衣袖裏掏出一副小巧玲瓏的弓箭。

  平日裏和人決鬥,兮兮只用袖子和白綾。

  只有在決意傷人的時候,兮兮才會用弓箭。

  而此刻兮兮不得不再次拿出了這副弓箭。

  記得第一次用這副弓箭,對準的人,也是冷月。那時,兮兮是為了救葉從蓉,雖然射了他,但是卻沒有殺他之心。

  兮兮從未殺過人,而今日,兮兮不得不動了殺意。

  兮兮知道,此刻的她,沒有內力,射出的箭,也就沒有了平日的威力,但是箭術還是很精准的。

  而且,兮兮不想錯過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此刻所站的位置,是絕佳的位置,而且,距離也不算太遠,占了地利之便。此刻的冷月正一心一意彈琴,根本不會留意有人暗算,這一箭,就占了趁他不備,絕無提防的便利。

  所以兮兮有把握射中。

  兮兮握緊了手裏的弓弦,緩緩抽箭,上弦,然後開弓。

  弓如滿月,鋒利的箭尖,對準了冷月的眉心。

  但是,不知為何,在箭即將離弦的那一刻,兮兮突然覺得心底有根絲弦,輕輕一震,帶來裂帛般的一絲顫動,讓她拉弓的玉指也不禁一跳。

  這支箭,就要穿過他的額頭,而這個人,這個此刻還坐在這裏撫琴的人,就會死去。

  真的要殺了他嗎?

  兮兮的手,不自覺地移了下去,箭鋒的一點寒光,又對準了冷月的胸口。

  屏息靜氣,弓弦再次拉滿。

  城樓上,那幾個兵士的話語猶在耳邊回蕩。

  他一夜之間,連殺了八名貪官汙吏;他創立了月神教,做了無數令百姓稱道的好事;傳說他是月神下凡,是來拯救天下蒼生的。

  這些,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是真的如那些兵士所說的,是一個俠士,還是如自己所見的,是一個惡人?

  一陣的猶豫過後,想到那因他而起的戰事,想起那因他而死的兵士,兮兮再次將弓箭舉了起來。對冷月這樣的人心軟,就意味著對其他無辜之人的殘酷,這個道理,兮兮還是懂得。

  這一擊必須成功,錯過這一次,怕是再也等不到下一個機會了。

  兮兮屏息靜氣,弓弦漸漸拉滿,咬緊了牙關,手一松,終於射出了這一箭!

  那一箭帶著破空的銳氣,帶著肅殺之氣,直飛冷月心口。

  錚的一聲,一根琴弦斷裂。

  電光火石間,一道耀眼的寒芒從冷月右手下方斜竄而出,叮的一聲,火星四濺,阻住了兮兮那支箭。是冷月的袖中劍,上一次就是被他用這把短劍擋住了她的一支箭。

  琴聲戛然而止,餘音嫋嫋,寂靜的梅林裏,似乎就連空氣也跟著那顫音波動起來。

  沒留一絲喘息的機會,兮兮的第二輪攻擊已經出手!

  這一次兮兮射出的是四支箭,分別襲向冷月的咽喉、心口和左右兩側,把上下左右的退路同時封死!這是兮兮的袖中弓的必殺技,對付毫無防範、措手不及的冷月,應該是不會失手的。

  瞬息之間,箭已到冷月身前,他驀然抬頭,雙手用力一拍,身前的六弦琴如同活了一般,猛然豎起,宛若盾牌般擋在了他的面前,只聽得噗噗叮叮四聲脆響,那四支箭無一不落的射在了那架六弦琴上,有一支觸到了琴弦,發出了叮的一聲琴音,悅耳動聽,尾音嫋嫋。

  兮兮心中一沉,自己怎麼忽略了,他的面前,還有一把琴。

  若是內力恢復,別說是一把琴,就連石板,她也會一箭射穿。而如今,竟然被一架木質琴阻住了那必殺之箭。兮兮兩輪暗襲都落了空,心中明白,良機已失,冷月已經警覺,縱然再射出十支箭,只怕也不會得手,只得泱泱後退。

  與此同時,一條白影如疾風般襲來,砸在兮兮身前的梅樹上,梅樹枝幹搖曳,但聽得咯咋一聲脆響,那株老梅應聲折斷。

  幸虧兮兮躲得及時,否則必會被樹幹擊倒。

  連退兩步,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兮兮低頭看去,才發現襲來的原來是一件雪色披風,大概是冷月隨手從青石上抄起來的。

  就連一件普普通通的一件衣服,在冷月手中,都成了一件傷人的利器。

  他反擊的好快,好准,又好狠!

  一件衣服,便將一株老樹折斷了,這樣的內力,確實不俗。

  兮兮正在慨歎,冷月卻一個縱身,如大鳥般縱身而來。

  傾倒的梅樹後,凝立著一個白衣黑髮的女子,月白袍子裹著她瘦弱的身子,看上去楚楚動人,墨發沒有梳理,如瀑布般流瀉到腰間,襯得她蒼白的臉色愈發纖白若雪。

  一支橫逸斜出的梅枝,恰好擦過她的臉頰,枝上朵朵嫣紅的花瓣,映著白皙的玉臉,綻放著一種沁人肺腑的清媚。

  她是那樣蒼白,那樣柔弱,那樣憔悴,但是,卻是那樣倔強,那樣美麗。

  她的那雙墨黑的眼眸,卻如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潭,清澈而幽靜,但是那幽靜中似乎蘊含著看不見的波瀾,讓你不敢直視。

  他驀然在這個柔弱的女子身上感到了從未感到過的壓力,仿佛面對的是一個強大的敵人,這讓他心頭凜然,一瞬間有些喘不過氣來。

  飛縱的身形一頓,悠然落在地上,一雙漆黑冷凝的眸子銳利地逼視著兮兮,微扯的唇角,緩緩綻開一抹冰冷的笑意。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07 PM

第13章

  尚是初春,天氣本就寒意料峭,偏又下起了綿綿細雨,更是寒意沁膚。

  兮兮和語藍雅綠,策馬賓士在草原上。

  迎面的風裏,夾雜著細細密密的雨絲,素色衫裙,不知不覺被淋濕了,有些沉重的飄蕩在風裏。

  淺草覆蓋的草原,雖沒有草海翻滾的壯闊,卻自有一番別樣的韻致。草色在細雨的潤澤下,越發新綠盎然,令人悅目。

  語藍和雅綠,心情似是不錯,在馬上哼著歌兒。

  一陣隱隱的鈴聲似有若無的傳到耳中,忽高忽低,清脆悠揚。

  兮兮抬眸,發現前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匹馬兒。

  待走的近了,兮兮發現馬背上橫伏著一個人,兩手下垂,墨色長髮如瀑布般披散著,蓋住了整張臉孔。

  這個人似乎是受傷了,兮兮無暇多加思索,便命語藍和雅綠催馬迎上前去。

  走到近前,她們這才看清了橫伏在馬背上的人,原來是一個姑娘,一身華麗的民族服飾,身材窈窕。

  語藍上前牽住了馬兒,馬兒很有靈性,屈膝跪在草地上。雅綠將那姑娘抱下馬背,讓她斜靠在馬兒旁邊,動手分開她面前的長髮。

  一張極是秀麗的面孔出現在兮兮面前。臉色蒼白,眼眸緊閉,小口微張,低垂的睫毛分外濃密。

  竟是那赫族族長的女兒那雅,沉風的心上人。

  她怎麼一個人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向著陰山方向而去。

  兮兮注意到那雅腰間一大片血漬,出手封住了她傷口處的穴道,命雅綠為她上了些金瘡藥。

  雅綠輕輕搖動那雅的身子,又低低地喚了幾聲姑娘,那雅微微動了動嘴唇,雙眸微睜。語藍從馬鞍旁取下水葫蘆,揭開木塞,將水一滴一滴喂進她嘴裏。

  過了一會兒,那雅緩緩睜開雙眸,有些木然地望著她們。

  兮兮一身素色衫裙,沒戴白紗,怕自己素衣白紗出現,被人認出是聖女。

  “你是誰?”那雅疑惑地問道,面前的女子是如此的面熟。

  兮兮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一個過路人。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那雅怔怔地望著兮兮,緩緩說道,“我沒事,只是受了點輕傷,你們不要管我。”說著,便踉蹌著要站起來。

  “你傷得不輕,要及時醫治,否則會有危險的。”兮兮說道。

  “不用你們管!”那雅踉蹌著翻上馬背,卻不想又摔了下來,陷入昏迷中。

  這個那雅,如此不顧命的要去哪里?

  “聖主!我們怎麼辦?”語藍凝眉問道。

  “帶上她走吧!”兮兮淡淡說道。

  淺草覆蓋的草原籠罩在綿綿細雨裏,朦朧如煙。

  走了許久,才見到一排排的帳篷,兮兮向她們打聽那赫族的居住地,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不知道。那赫族是遊牧民族,此刻不知居在何處。

  而且,這個小小的族地,竟然連郎中也沒有。

  兮兮擔憂地看了一眼昏迷的那雅,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兮兮原本是打算繞過呼而特城去雪山的,如今看來,只得去呼而特了。那雅的傷若是不能及時醫治,怕會丟掉性命的。

  一直到暮色降臨時,她們才來到呼而特城。

  細雨還在下著,整個呼而特城皆籠罩在綿綿雨絲裏,看上去分外朦朧。

  右賢王府門前,巨大的石獅也被淋得渾身濕淋淋的。

  通報的侍衛說右賢王不在,兮兮心內一陣失望。

  原本打算把那雅交到沉風手上,她便可以放心的走了。而且,若是沉風救了那雅,說不定她還能撮合一對好姻緣呢。可是沉風偏偏不在,如今看來只能住客棧了。

  兮兮為那雅請了一名郎中,郎中看了看那雅的病情,搖了搖頭,道:“這位姑娘傷的本不算重,可是沒有及時上藥,傷口又被雨水浸濕,所以感染了風寒,怕是有些難治呀!”

  “那可如何是好?”兮兮顰眉問道。

  “我給她開副方子,只是有些藥材,比較名貴,不知能不能買到。”老者說著,便開了一副方子。

  兮兮一看,果然有一些名貴的藥材,確實不好找。送走郎中,兮兮便囑咐語藍和雅綠分頭去找藥,不管藥材多貴,也要買到。

  兮兮守在那雅床邊,摸了摸那雅的額頭,竟是燙的灼人。兮兮將毛巾浸濕了,搭在那雅額前。

  只聽得那雅嘴唇微顫,似是在喃喃說話,聽聲音似是在說,阿木達。

  兮兮起身,凝立在窗前,望著窗外的綿綿雨絲,悠然歎氣。情之一字,真是傷人不輕。

  驀然,聽見梆梆的敲門聲,只聽得店小二的聲音,道:“姑娘,有人找。”

  門開處,斜風細雨撲了進來,涼意沁人。

  兮兮抬眸看去,卻見店小二身後站立著一個高大修長的男子。

  他儀態俊美,衣著打扮隨性自然,但卻不乏貴氣凜人。俊朗雅致的面孔略顯削瘦,星眸在看到她後,驀然閃亮起來,好似有兩簇火苗在他眸中燃燒著。

  “沉風大哥!”兮兮盈盈一笑,燦爛如花。

  沉風並不說話,只是雙眸灼熱地默默打量著兮兮,夜風輕拂著他的衣衫,讓他看上去如此清俊。

  暮色降臨,室內有些黯淡,這個白衫女子就這樣毫無預警的出現在他面前。

  白衣勝雪,青絲婉然,笑靨如花,一剎那間,那個俊美飄逸的雲弟的身影和眼前冰肌玉骨的女子重疊在一起。

  聽得侍衛說那雅受傷,住在這個客棧,自己便急急趕了過來,卻不想見到的是雲弟。

  萬物都好似籠罩在煙雨裏,朦朦朧朧,一切都是虛幻的,只有這個女子,這個笑靨如花的女子才是真實的。

  心弦好似被人無聲的撥弄,急急顫抖著,讓他有些承受不住。

  他一直欣賞的雲弟,在那一夜忽然成了女子,又被大哥傷了,接著又無聲的失蹤了。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差點承受不住,那夜,她受了傷,可是他始終不相信她會死去。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尋找她,可是,始終毫無音信。

  為此,他和大哥已經半年多沒有說話了。

  他從來不曾想過,為了一個女子,自己會和大哥嘔這麼長時間的氣。

  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她了,卻不想她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這一刻,他才知道,什麼是思念,什麼是魂牽夢繫,什麼是愛!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08 PM

第14章 躲避追擊

  日光似乎被面前這個男子冰冷的笑意感染,在一瞬間變得幽冷起來。

  但是,兮兮卻無視這一切,她清澈的眸光越過這個冷漠邪逸的男子,望向他身後那一片花海。

  紛紛白白的花瓣,骨骨朵朵,在午後斜陽的映照下,是那樣晶瑩剔透,絢爛美麗,幾乎讓人迷醉。

  然而,這花,這林子,這一切美好還能保持多久?也許今夜,也許明日,這一片梅林便會被戰火摧殘,一切美好便會化作塵埃。

  兮兮的指,憐惜地撫過那一朵朵嬌嫩的花瓣。心,這一瞬間變得如同撕裂般疼痛。

  “你為何不說話?”冷月沒有動手,只是冷冷地注視著面前的雪衣女子。

  她的目光,那般憐惜,那般柔情地凝視著那一朵朵梅花。

  沒想到,身無內力的她,竟然敢刺殺他!倒是讓他著實意外!更意外的是,在刺殺自己未果的情況下,她依然如此嫺靜,難道,她就一點不怕自己殺了她?

  “我無話可說!如果你要殺我,那麼請動手吧!”兮兮依然垂首凝視著那一朵朵花瓣,低垂的睫毛是那樣黑,那樣長,那樣密。

  她好似是在說著別人的生死,如此淡靜,如此從容。

  冷月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你是真的不怕死,還是以為我不會殺你!”

  “我說了,你若殺我,請動手,若是不殺,那麼恕我不能奉陪了。不過,我要告訴你,只要有機會,我依然會刺殺你。”兮兮靜靜說道,語氣一如風般清冷縹緲。

  一朵落花輕盈地飄落到兮兮手心,雖然依然燦爛嬌美,冷香脈脈,但是兮兮知道,它很快就會化為塵埃了。

  兮兮握著那瓣落花,緩緩轉身,披散的墨發被輕風浮動,迷亂地飛揚起來。

  冷月沉默著,他的沉默如同一隻棲在林間的鷹,無聲無息,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靜默中暗藏著怎樣的淩厲。

  兮兮白衣委地,踏著滿地的落花,從冷月面前,旖旎而去。

  她始終沒有再看他一眼。

  冷月注視著兮兮遠去的方向,深邃的眸,越發幽黑如墨。直到那抹白影被疏影橫斜的枝幹遮擋起來,他才轉過身,重新坐到青石前,而此刻,他卻再也沒有心思彈奏了。

  緩步而行的兮兮,很詫異冷月沒有追上來,一掌斃了她。也許自己與他而言,依然還有用處吧!

  兮兮不禁冷笑,既然留了一條命,那麼就好好活著,盡心地履行自己雪山聖女的使命吧,下一次,她是不會再讓他得手的。

  才出了梅林,面前藍影一閃,是那個丫鬟雪煙。

  她冰冷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你又何必這麼做,就算你從我這裏逃出,也逃不出這座莊園!”說著,攙住了兮兮的手腕,確切的說,是挾持住了兮兮的手腕,向竹園走去。

  幽禁的日子雖然難熬,但是,夜還是如約降臨了。

  窗外,殘月如勾,清幽冷寂,竹林在月下婆娑弄影。

  窗內,一燈如豆,搖曳的燭火將兮兮的影子投到牆上,是那樣單薄瘦弱。

  此刻,兮兮的白袍已經褪下,換上了一身青色布衫,青絲挽成簡單的髻,塞在一頂布帽裏,白皙的臉頰被抹了一些炭灰,看上去灰頭土臉,宛然一個小廝的模樣。只有一雙明眸在燭火閃耀下,波光瀲灩,透著如水的馥鬱和冷凝。

  “走吧。”雪煙望著兮兮的小廝裝扮,滿意地點了點頭,冷冷說道。

  兮兮站起身來,隨著雪煙走了出去,走到夜色裏。

  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將她帶到哪里,但是兮兮敏感地猜測到,肅州恐怕就要失守了,換言之,就是完顏烈風將要攻破肅州了。否則,冷月不會這麼急匆匆要帶她離開。

  如今,就算是自己這個雪山聖女安然無恙回到草原,恐怕也不能挽救這場戰事了,戰事一旦爆發,勢必會呈燎原之態擴散,不知會波及到多少城池,傷到多少人的性命。

  莊園外,早有人備好了馬車,梅蕊,蘭心,雪煙同坐一輛馬車,其他的侍衛共坐一輛馬車,而兮兮卻被安排到了冷月的車廂內。

  兮兮自然不願和冷月共乘一車,但是,此事不由她選擇。他知道,冷月還是不放心她,所以要親自挾持她。

  車廂內,沒有燭火,黑沉沉一片,隱約看到模糊的臥榻,兮兮緩緩坐下。

  馬車開始在黑夜裏奔走。

  有迫人的壓力在車廂裏蔓延,對面一團模糊的身影,是那個陰冷的冷月。

  兮兮將頭轉過,就算在黑暗裏,她也不願與他對視。

  掀開車窗,外面,迷蒙的月色下,肅州,這座籠罩在黑壓壓夜色裏的北地小城,正在車後緩緩退去。

  車子一路向南,兮兮離生活了十年的草原越來越遠了。

  斜倚在榻上,兮兮斂上水眸,讓自己的心,暫時進入冬眠。不去想,不去聽,不去看,也不去感受,那麼就暫時不會痛苦。

  馬車輾輾,新月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兮兮的手腕驀然被一隻修長溫潤的手扣住了,同時,紅唇也被一隻手捂住了。

  兮兮一驚,睜大水眸,黑暗的車廂裏,借著車窗透過來的一絲微弱月色,兮兮隱約看到冷月的青銅面具放大在自己面前,在暗黑裏,閃著幽冷的光澤。

  那樣詭異,那樣神秘!

  他要做什麼?

  難道,她不禁是一個惡魔,還是一個---一個采花賊?

  下意識地掙紮著,然而,失了內力的兮兮哪里是冷月的對手。

  腿被他的腿緊緊扣住了,手被他的手緊緊握住了,唇也被他的手捂住了。

  黑暗裏,兩人的姿勢極其曖昧,彼此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可以感受到對方身體上的溫度,而兮兮露在帽子外的一溜秀髮在冷月的呼吸下,微微蕩漾著,撩撥著兮兮的臉頰。

  兮兮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繞是兮兮再冷靜,終究也是一個不諳人事的少女。

  兮兮的那雙眼眸,再也不是如水般清澈,淡定,而是閃耀著羞憤的光芒。

  “別動!”耳邊聽到冷月低沉清雅的聲音,緩緩說道。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10 PM

第15章 真會偽裝

  別動?

  不動才怪?

  難道就任你欺負連反抗也不能?

  兮兮方要用力掙紮,驀然捕捉到寂靜的黑暗裏,除了馬車的碾碾聲,還隱約有得得的馬蹄聲從前方路上傳來。

  兮兮這才明白,冷月為何忽然如此曖昧地制住了她?原來是怕自己求救。

  得得的馬蹄聲,此刻聽在兮兮耳中,是那樣動聽,來的真好,只是不知來者是誰?能否救出她!

  馬蹄聲聲,敲擊著夜的黑暗,距離他們乘坐的馬車越來越近。

  兮兮焦急地掙紮著,卻掙不出冷月的一雙鐵臂。

  忽然想到自己還有嘴,雖然被他捂得緊緊的,但兮兮還是試圖咬向他的手掌。她的牙在冷月掌心磨蹭,但始終咬不住他。

  然而冷月卻驀然放開了手,兮兮的銀牙蹭在他手掌上的觸感,讓他禁不住心顫。

  挾持乍然鬆開,兮兮心中一喜,方要張口呼救,耳畔忽傳來冷月閑閑的聲音:“你那兩個侍女叫語藍、雅綠,是吧?”

  語藍,雅綠!

  他如何得知她的侍女叫語藍、雅綠?

  兮兮的心忽然開始下沉,下沉到無底的黑暗裏。

  那日,冷月挾持自己時,明明答應放了她的侍女,她也分明看到他派人將語藍雅綠她們送入了林子裏。

  難道?他跟本就沒有將她們放走,那不過是在做樣子?以他的為人,怎麼可能將在場的目擊者放走。

  “你告訴我,她們目前如何?”兮兮冷冷問道,清澈的眸子在黑暗裏閃著幽冷的光。

  “放心,她們自然很好,只要--”冷月頓了一下,緩緩說道:“只要她們的主子肯配合我。”

  兮兮的銀牙緊緊咬著柔軟的下唇,緩緩地,她萎頓在榻上。

  心,很痛!為她的侍女,為她自己,也為正在受戰亂之苦的百姓和兵將。

  馬車停了下來,前方,幾十騎馬兒封住了路,馬上的黑衣人身手矯健地從馬上躍下,手舉著火把,圍住了馬車。

  “完顏烈風,你倒是行動的很快呀!”冷月的輕聲呢喃從黑暗裏悠悠傳來,幾許讚賞,幾許悠歎。

  完顏烈風,兮兮心中一顫,難道是他追來了?

  “馬車上的人,請下車!”一個洪亮的聲音喊道。

  究竟是什麼人?在深夜裏阻住了她們的路。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駕車的人慌張地問道。

  “我們不會傷害無辜百姓,請下車讓我們檢查!”這些人似乎不是一般的劫匪,聽上去訓練有素的樣子。

  前面馬車上的梅蕊、蘭心、雪煙已經推推搡搡地下車了,只聽她們驚恐萬狀的聲音一句句清晰的傳到兮兮耳畔。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你們--是什麼人?”

  “求求你們,不要殺我們,我們只是隨著主子回鄉的丫鬟!”

  “肅州正在打仗,求求你們,讓我們返鄉吧!”

  偽裝,欺騙,這些侍女們倒真會演戲。

  兮兮不禁在心中搓歎。

  “你們主子呢!”一道清朗透徹的聲音越過沉沉黑暗,傳了過來,是那般熟悉,帶著一絲威嚴,一絲深沉。

  竟是沉風的聲音。

  兮兮心中一喜,猛地坐直了。

  寂靜裏,有腳步聲向她們所坐的馬車走了過來,一聲一聲好似敲擊在兮兮心弦上。

  才要張口呼救,黑暗裏,冷月悠悠問道:“你的侍女,和你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吧!?”

  兮兮嘴唇顫了顫,那聲沉風大哥便沒有叫出來。

  她和語藍雅綠,確實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同姐妹。

  如今要她如何做,才不會害了她們。

  正在躊躇的兮兮驀然被冷月抱在了懷裏,他的下巴抵著兮兮的頭頂,他的雙臂緊緊環抱著兮兮,抱得很緊,讓兮兮一動也不能動。

  平靜的心湖再也不能沉靜如初,有憤怒的漣漪一波波泛起。

  一次,再次的被這樣擁抱,她雲兮兮是雪山聖女,就算不是雪山聖女,她也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怎能任由他想抱就抱?

  兮兮氣惱地掙紮,冷月卻在她頭頂輕輕噓了一聲,他的一根手指有意無意地觸在兮兮腰間的死穴上,蜻蜓點水般點著,似是威脅,又似是警告,讓兮兮毫不懷疑,他隨時會按下去。

  兮兮冷抽一口氣,就算此刻自己和沉風相認,怕他也快不過冷月這一指,而自己的命,就會化為塵埃。

  她不怕死,可是誰去救語藍雅綠。

  雪山聖女死了,這場戰事會演變成什麼樣子,她不敢想像。

  想到這裏,兮兮沒有動。

  臉被埋在冷月懷裏,有淡淡的脂粉味沁入鼻間。

  真是變態,一個男子,用什麼胭脂水粉,真是妖孽。

  車簾驀然被挑開了,冷風襲來,讓兮兮身上一冷。

  幾個黑衣人舉著火把,站在車前,火光照亮了整個車廂。

  冷月抱著兮兮畏縮到車廂一角,渾身輕輕顫抖著,顫得兮兮也跟著抖了起來。

  “你們---你們這些強盜!你們要做什麼?”兮兮頭頂上響起一道嬌柔略帶驚恐的聲音,嫵媚中透著一絲婉轉。

  這竟然是女子的聲音。

  一剎那間,兮兮以為車廂中還有一個人,一個女子。

  可是車廂裏明明只有她和冷月,而她根本就沒說話。

  這聲音又明明是從自己頭頂上咫尺之處發出的,毫無疑問,是冷月的聲音。

  頭被冷月抱得緊緊的,不能動。

  但,眼睛的餘光卻看到一截水袖,純白的絲綢袖子,袖口繡著精美雅致的花紋。這明明是女子的水袖,此刻卻穿在冷月的手臂上,而且袖口若隱若現的指尖,點著嫣紅的蔻丹。

  那玉指兀自顫抖著,似是受了驚嚇的蝶兒。

  偽裝!純粹是在偽裝!

  演戲!赤裸裸的演戲!

  丫鬟會演戲,卻沒想到主子更會演戲。

  今日,兮兮真是大開了眼界呀!

  方才在黑暗裏一直沒看到冷月,卻原來他是一身女子裝扮,此刻怕是那張青銅面具也摘下了吧。但遺憾的是,兮兮卻不能抬頭,不能看到這個惡人的臉容,尤其是男扮女裝的臉容。

  真是天大的遺憾!

  “你是什麼人?”沉風的聲音在咫尺之遠響了起來,但兮兮卻不能抬頭,不能說話。

  “我是---我是冷家的小姐,冷玉霜。”冷月怯怯地可憐兮兮地說道。

  “這又是誰?”沉風指著兮兮問道。

  “這是奴家失散多年的兄弟,昨日才重逢,卻沒想到就遭遇戰亂,奴家打算帶著兄弟回歸故里。我兄弟的膽子小,你們千萬不要為難他。”冷月一副護弟心切的樣子。

  “你弟弟?抬起頭來,讓我看一眼!”沉風靜靜說道。

  兮兮終於從冷月懷裏抬起了頭,望向沉風。

  黑夜裏,沉風靜靜佇立在馬車前面,衣著打扮隨性自然,但卻不乏貴氣凜人。身後幾個兵士手舉火把,照亮了他的臉。

  俊朗雅致的面孔略顯削瘦,星眸似乎比以前深沉凝重了。兮兮隱隱感到,沉風似乎是變了,似乎比之前成熟了,穩重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多了一絲男人的沉穩。

  是什麼讓沉風大哥變了,是因為和那雅的戀情改變,還是因為那雅的拒絕而改變?兮兮不知道。若是可以,她多麼想和沉風大哥在清風朗月下,暢談一番,然而,不能。

  腰間的那雙手,輕輕按在了她的死穴上。

  “你叫什麼名字?”沉風望著面前這個灰頭土臉的少年,緩緩問道。

  “我叫冷兮。”冷兮,但願沉風能由冷兮聯想到雲兮。

  可是兮兮的話音方落,冷月便接著說道,“冷西冰。小弟,別怕!有姐姐在!”說著輕輕拍了拍兮兮。

  冷月聰明地猜到兮兮有可能從話裏暗示,巧妙地破壞了兮兮的暗示,同時也成功的轉移了沉風的注意力。

  沉風的目光掠過兮兮的臉,凝視著車廂內白衣如水的女子,想到大哥交代他的任務。

  雖然,肅州還沒有完全攻下,但是沉風早已潛入城內,派人悄悄封鎖了各個出城的路口。

  大哥說,讓他悄悄在城內搜尋舒瑪聖女!還告訴他,舒瑪聖女有可能就是雲兮。已經和大哥冷戰了半年的沉風,毫不猶豫接受了這個任務,因為事關雲弟。

  眼前這個清麗脫俗的白衣女子,肯定不是雲兮,但是她會是舒瑪聖女嗎?

  沉風的目光在冷月臉上留連片刻,便說,“冷小姐,你的臉色很差,是否不舒服,不如讓在下為你診治一番。”說罷,沉風的手便搭有意無意在了冷月的腕上,冷月並沒有拒絕。

  大哥交代了,舒瑪聖女中了碎心之毒,一號脈便知。

  此女子脈象正常,不似中毒之人。

  沉風放開冷月的手,緩緩道:“多有得罪!”

  就在這時,黑暗裏,一個黑衣男子緩緩走了過來,他儀態俊美,身形瀟灑。

  竟是那雅喜歡的阿木達。

  兮兮沒料到他竟然也會出現在這裏,看來,他終於進入完顏烈風的軍中了。

  他緩緩走到沉風身邊,說道:“我看這些人不過是一個富家的家奴。”

  沉風沉吟道:“放他們走吧。”

  兮兮的心一沉,目光淒涼地望著沉風。

  背上一酸,冷月終於點了他的穴道,不過不是那個死穴,而是啞穴,此刻就算她想說,也不能了。

  方才冷月沒點兮兮的啞穴,是為了怕引起懷疑,如今,沉風已經不再注意兮兮,再也不怕懷疑了。

  在冷月的道謝聲中,車簾放了下來,馬車開始輒輒向南駛去。

  夜霧湧了上來,幾輛馬車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1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30 11:48 AM 編輯

第16章 碎心之毒

  寂靜的夜裏,但聽得夜鳥輒輒的叫聲,讓人平添幾分淒涼無奈。

  兮兮靜坐在黑暗的車廂裏,心又向失望的深淵沉了沉。

  沉風沒有認出她,兮兮心中淒然,但面上卻無絲毫哀慟,依然一派靜水深潭。

  對面那個男子,依稀看見白衣落落,面上似乎又罩上了幽冷的面具。他竟然可以扮作女子,想來容顏應是不差,不是人們猜測的,容顏醜陋。可是,錦繡容顏下,卻有一顆如此冰冷狠辣的心,不能說不讓人心寒。

  馬車在黑夜裏奔駛了一夜,天色微蒙時,已經完全出了肅州境地。

  對面的冷月,早在天色剛發白時,便從車內如白雲般飄出,回來時換掉了那一身招搖的女裝,依然是灰袍假面,冷漠中透著蕭瑟。

  隨著日頭漸漸升高,馬車外傳來一陣陣嘈雜聲。

  兮兮掀開車簾,清晨的日光是那樣燦爛奪目,陽光普照下,是一撥撥的流民,衣衫襤褸,走在塵土飛揚的大路上。間或聽見人們低低的哀歎聲,和小孩的哭聲。

  兮兮一陣心酸,緩緩將簾子放下,清澈的眸直視著對面的冷月。他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青銅面具是那樣幽冷,一如他的人。

  這個人倒真是心硬如鐵!

  隱隱約約傳來一些流民的悄聲議論。

  “肅州失守了,好在那個北蒼國的左賢王沒有下令屠城,總算給了我們一條生路。”

  “也許我們留在肅州也不錯,這樣顛沛流離,到何時為止呀!”

  “聽說西邊的隆城和明州也被宛蘭國和月氏國聯合攻破。哎-------如今的南朝,已經岌岌可危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哀歎著。

  宛蘭國和月氏國也出兵了?

  這個消息讓兮兮心中一沉,再次不情願地將目光轉向冷月。

  “也是你!是不是?你和宛蘭國也有勾結!”兮兮自然不會忘記,那夜在左賢王府的篝火宴會上,他隨著宛蘭國的王子烏亞蘇前去祝賀,吹了一曲笛音鳳求凰。

  能追隨在宛蘭國王子身邊,自然不是一般的關係。宛蘭國和月氏國會出兵南朝,只怕也是此人的慫恿。

  “這些都是你策劃的,你究竟要做什麼?”視線冷冷凝視著冷月幽冷的星眸。

  是錯覺嗎?

  兮兮依稀看到一抹哀慟無奈的光芒在他眸中一閃而逝。

  他低聲笑了出來。

  這是兮兮第一次看到這個冷漠的人笑了起來,不是大笑,不是冷笑,也不是真心的笑,那笑聲裏倒有一點嘲笑的意味,但是兮兮知道他嘲笑的不是她,那麼就是他自己了。

  自嘲的苦笑!

  何必呢?

  兮兮是見識了這人的演技,所以對他的表現,持了一種不信的態度。

  他卻再沒有應兮兮的質問,只是以指輕輕敲擊著車壁,緩緩低吟道:“往事只堪哀,對景難排------君臣一夢,今古空名。但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

  他不斷重複著那幾句,君臣一夢,今古空名------

  他的聲音低沉清雅,聲音裏有著說不出的惆悵和黯然,如同魔音一般擾的兮兮心中莫名的傷感。

  被這沉悶的氣氛所迫,兮兮扭頭,望向車外。

  馬車此刻到了與肅州相鄰的營州,這裏還是戰事沒有蔓延到的地方。

  只是,這裏的百姓已經被驚擾了。

  街道上,人們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議論著什麼,神色驚恐張惶。

  戰事爆發,最先受苦的永遠是老百姓。

  “店家,我們急著趕路,來四籠包子。”路邊賣包子的攤點前,梅蕊一身紅衣凝立在那裏。

  兮兮暗暗心憂,看樣子他們是不會投店了,一日三餐竟要窩在車上了。這樣久不露面,可如何是好。

  聖師得知她被劫的消息,不會不管她的,只是,這樣子她們如何尋到她。

  梅蕊捧著包子向兮兮所在的馬車走來,而在梅蕊身後,有兩抹熟悉的影子閃入兮兮眼簾。

  雖然裝扮成了一般的老百姓,但是兮兮還是認出了她們,竟是雪山的姐妹霜兒和絮兒。可是她們似乎沒有認出兮兮,目光從兮兮臉上一掃而過。

  “梅蕊姐,買包子呢?”兮兮出聲說道,希望霜兒和絮兒能夠聽到聲音注意自己。

  可是話音未落,身子驀然被冷月拽離窗邊,因為動作過猛,兮兮袖中那副小巧玲瓏的弓箭脫落出來,墜落到地上。

  “你做什麼?”冷月清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這個人還真是敏感,自己不過是打個招呼,竟然引起了他的懷疑。

  “只是打招呼,怎麼了?”兮兮反問道,直視著他。

  冷月的眸中波瀾起伏,“你會和梅蕊打招呼?”他嘲弄地說道。

  車簾被掀開,梅蕊將兩盤包子送了進來。

  “梅蕊,外面可有可疑之人?”冷月問道。

  梅蕊道:“沒有可疑之人,公子,我拾到了這副弓箭。”

  兮兮玉臉一沉,方才還在慶倖那副弓箭掉在車外,或許會被姐妹們拾到,可是,如今只能祈求方才她們看到自己了。

  車子沒有歇息,又行了兩天一夜,始終沒有人來救她,兮兮猜測著,霜兒和絮兒看來是真的沒有看到自己。

  連日來趕路,冷月的侍衛們也很疲憊了,這夜,離肅州已經很遠了,冷月終於大發慈悲,一行人宿在了一家悅來客棧。

  冷月似乎極不放心兮兮,竟然和兮兮宿在一間套房裏,雖說是有裏間外間,兮兮還是不悅。

  夜色迷蒙,兮兮合衣躺在床上,耳聽得裏間冷月似是進入了夢鄉,鼾聲沉穩。

  悠然沉思間,室內不知何時多了兩抹白影。

  借著微蒙的月光,兮兮可以看到她們皆是白衣飄飄,白巾蒙面。

  雪山的姐妹終於趕來了,看來自己掉在地上的那副弓箭,被霜兒和絮兒看到了。

  一個白影閃身到兮兮床榻前,玉指輕點,解開了兮兮的穴道。

  “深夜來客,在下真是榮幸之至!”冷澈的聲音從裏間傳出,冷月負手緩緩走出。

  白衣人並不多言,雪衣飄飛,便和冷月戰在一起。兮兮內力不曾恢復,被另一個白衣人負在背上,從窗中躍了出去。

  屋外,另有幾個白衣人和冷月的侍衛戰在一起。

  她們一個個身手不凡,姿勢飄飄若仙,招式狠辣快捷,兮兮從不知道,雪山的姐妹還有武功這麼高的。

  就說負著自己的這個吧,輕功極好,背負著她,宛若無物,幾個起落,便甩開了追來的人。

  夜色濛濛,那個白衣人背著兮兮來到城外荒山上。

  繁星點點,冷月寂寂,萬物似乎都在沉睡著。

  兮兮的目光觸到對面白衣女子的眼眸,心中大驚。

  白衣女子露在面紗外的那雙眼眸竟然是紫色的,而且,那眸光是那樣熟悉,那樣親切。令兮兮幾乎懷疑那便是婆婆的眼睛。雖說十年沒見婆婆,但婆婆的眼睛卻經常出現在夢裏,如同天上的星辰,夜夜伴她酣眠。

  但是兮兮知道,這不可能是婆婆,婆婆怎能如此年輕,十年前她便白髮飄飄,何況是十年後。而面前的人,一頭墨發飄飛,白衣翩然,怎麼可能是婆婆呢。

  “兮兮多謝姐姐救命之恩!”兮兮微微施禮道。

  “姐姐?”那人冷聲道,“你可知我是誰?”

  “你是---?”兮兮有些疑惑,難道不是雪山的姐妹?

  “我是曾經卸任的雪山聖女,目前為你殿后的還有一個聖女!”白衣女子的聲音清清冷冷。

  兮兮大驚失色,不知自己竟然驚動了兩位前輩,怪不得身法武功都很高。

  “你怎能如此無能!竟然讓人挾持!”白衣女子冷聲斥道,很有些恨其不爭的意味。

  “我---”兮兮心中一酸:“我是中了毒,恰在毒發時,被那個面具人制住了!”

  紫眸聖姑玉指飛快搭在兮兮腕上,片刻凝眉道:“碎心之毒!?”

  兮兮一驚,她自然是聽過這碎心之毒的。

  碎心?心碎!

  之所以名碎心,是因為此毒不會要人的命,但是會令人心碎疼痛難忍。

  碎心花,是一種菊科植物,產於大漠,它的花是嫣紅色的,極其美麗,但是卻是有毒的。大漠中的花,本就極其少見,極其難尋。何況這碎心花,是極其稀有難活的。

  兮兮知道碎心之毒,並非因為它的稀有,而是因為它的解藥。

  碎心之毒,在製作時用施毒者的鮮血浸染過,所以若要解毒,也勢必要施毒者的鮮血做引。

  所以就算你找到瞭解藥,但沒有施藥者的鮮血,也是枉然。

  完顏烈風,果然夠狠,竟然用碎心之毒,看來他是篤定要控制自己了。

  本來兮兮以為到了雪山,自會解掉身上之毒,看來此法不行,只能去找完顏烈風了。

  遠處白影飄飄,那幾個白衣人終於擺脫了冷月,前來會合。

  紫眸聖姑為兮兮輸入內力,良久,說道,“回雪山吧!”

  “聖姑,我還有要事要做!暫不回雪山。”

  “什麼事?”紫眸聖姑眸光犀利地盯著兮兮問道。

  “我要去找解藥!”兮兮輕聲說道,目光投向肅州方向。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14 PM

第17章 淡月素影

  殘月如勾,清幽冷寂。

  肅州,這座北地的小城,此刻完全籠罩在黑壓壓的夜色裏,渾然不似白日那般巍峨雄偉,顯得滄桑孤冷。

  兮兮帶著霜兒和絮兒,走在肅州城內,街道上甚是安靜,偶爾還能聽見街邊的屋舍中,傳出小孩的哭聲,婦人哄孩子的聲音,以及狗吠聲。

  夜晚的肅州,一派安詳和靜謐,想到那些流民說,完顏烈風並沒有屠城,看到這些留下的百姓過的也很安寧,緊張了多日的心情稍稍放鬆。

  兮兮真怕,真怕見到那血流成河的慘狀,那樣她一輩子都不會安寧的。

  原肅州守將蕭鐵尉的將軍府前,侍立著一對盔甲閃耀的兵士,這對兵士一看便知是完顏烈風的兵士,手中鋼刀在夜色下閃著冷冽的光,眼神也如經霜帶雪般冷酷。

  毫無疑問,完顏烈風是住在將軍府了。

  雲兮兮一襲白衫,白巾蒙面,凝立在將軍府前,道:“我要見你們左賢王!”

  “你是何人?”一名兵士問道。

  “我是舒瑪聖女!”那名兵士聞言,即刻一溜煙地跑了進去,不一會,又旋風般地跑了回來。

  “我們左賢王有請!”兵士渾厚有力的聲音在夜裏回蕩,讓兮兮心中莫名有些緊張。

  夜色深沉,府內一片幽暗,寂寂無聲。

  凝立在完顏烈風所居的院子前,有複雜的情緒在心頭湧動,說不出對完顏烈風是怎樣一種感覺。

  從他不殺傷無辜百姓和願意救舒瑪聖女便知,他好似並非她所想像的那樣霸道,那樣惡劣。

  夜風漸冷,月兒緩緩隱入黯黯輕雲後,有夜霧漸漸湧了上來,兮兮撫了撫清冷的衣袖,正在躊躇,驀然聽到室內傳來完顏烈風熟悉的話語,“既然來了,何不進來!”

  那聲音依然是那樣霸道深沉,清冽冷峻,有著令人不容置疑的魅力。

  兮兮飄身進屋,燭火搖曳間,一室的影影綽綽。

  一個高挺的背影凝立在燈下,身形挺拔若孤松獨立,手中好似拿著筆,正在桌上寫著什麼。優雅的霸氣在舉手投足間不經意的流露出來,無聲的撩撥著兮兮的心。

  聽到兮兮的腳步聲,他驀然轉首,一張俊臉在燈光映照下,神清氣爽好似月下清風。他的眸黑亮的灼人,那般灼熱地逼視著兮兮。

  方才聽兵士通傳,舒瑪聖女來訪,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尋了她這麼多日,以為失去了希望,沒想到卻忽然有了她的消息。

  可是這個聖女,真的會是那個雲兮嗎?

  “你就是舒瑪聖女?”完顏烈風雙眸一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兮兮,淡淡的語氣裏似乎壓抑著什麼情緒。

  “是我!”兮兮言簡意賅地答道,淡定自若的聲音似清風明月,清冷動人。

  “那麼,你如何證實呢?”烈風緊緊盯視著兮兮臉上的白紗,眸光極其銳利,似乎要穿透那薄薄的紗,窺到她的真容。

  白裙翩然,白巾蒙面,如白蓮初生,淡雅出塵,雅致脫俗。

  這個女子,是不是她?那日城樓上驚鴻一瞥,會不會看錯了?但是如此淡定翩然的氣質還真的很像她。

  “祭天大會上,左賢王一碗毒酒賜予了我,害得我毒性發作,被人擒去。這個是不是可以作為憑證呢?”兮兮清冷淡雅的聲音冰冷無波地說道。

  完顏烈風神色一凝,心尖處似乎是被針紮了一般,疼得碎心。

  碎心!

  他給舒瑪聖女下的毒便叫---碎心,卻不知自己,竟然也痛的心碎起來。

  他的聲音不自覺的變得柔和起來,從椅子上緩緩站起來,說道,“你發作過一次了麼?”

  “多謝左賢王關心了!卻不知左賢王何時將解藥賜予我。”兮兮恬淡而漠然地說道。

  完顏烈風眉目間的憂色漸漸斂去,黑眸深邃閃亮,唇角彎成微笑的弧度。

  這樣的語氣也真的很像她!

  中了碎心之毒,她無疑就是舒瑪聖女,但是並不能證明她就是雲兮,雖說這樣的語氣很像她,但是,除非他能看到她的臉。

  完顏烈風雙眸一眯,心中有了計較。

  “解藥自然可以給你,只是需你親自來拿.”完顏烈風懶洋洋說道,語氣裏帶著一絲恬淡和不易覺察的戲謔。

  “在哪里?”兮兮冷聲問道,有些懷疑,他真的會給自己解藥麼?

  完顏烈風手指輕輕指了指自己的前襟,眼光灼熱地盯著兮兮。

  兮兮一愣神,他的意思難道是解藥在他衣襟裏?他難道要自己從他懷裏掏?想到這裏,玉臉不禁灼燒起來,幸好有面紗,否則,她的窘態豈不是落到他的眸中。

  “怎麼,舒瑪聖女,你是不是不要解藥了?”完顏烈風邊說邊緩緩坐到椅子上。

  兮兮心中一橫,緩緩走到烈風面前,驀然玉指輕拂,快如閃電般點住了完顏烈風的穴道。

  完顏烈風似乎沒有預料到兮兮會出手,竟然很容易的中招了!

  他僵直地倚在椅子上,清朗的眉目間擦過一抹淺淡的笑意,眼神明亮的直視著兮兮。

  兮兮扭過頭,不敢看完顏烈風那有些怪異的眼神,她的手緩緩探入到完顏烈風前襟處,慢慢摸索著。

  她可以感受到,手掌下的胸膛是那樣健碩,心不禁不規則地跳動起來。兮兮從來沒有接觸過男子的身體,面紗掩蓋著的臉頰,越發的滾燙了。

  罷了,罷了,兮兮屏住呼吸,就當自己是在摸一段木頭好了。邊想邊向內摸索,可是木頭哪有如此溫熱。

  “再向下!”完顏烈風懶洋洋地開口,語氣慵懶而恬淡。

  兮兮太緊張了,竟然忽略了被點了穴道的完顏烈風何以會說話。

  她的手終於在完顏烈風的指引下,摸到了他內襟的口袋,可是摸索片刻,那裏什麼也沒有。

  兮兮驀然醒悟,原來他在戲弄她,不禁羞憤交加,玉手慌忙從他內襟內抽出。

  轉首,才要質問他,卻不想被點了穴道的完顏烈風左手猛然探出,拂上她面上的白紗。猝不及防,面紗被完顏烈風揭在手中。

  是她麼?完顏烈風心中掠過一絲難言的緊張。

  然而,令他崩潰的是,兮兮飄身後退,白袖如狂蝶翩飛,遮住了他的視線。同時兮兮手中白綾如疾風般探出,拂滅了燃燒的燭火,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烏鴉鴉的黑暗中,完顏烈風只看到一抹清冷的白影凝立在他面前不遠處。

  良久,黑暗裏飄來兮兮微顫的話語,“沒想到,草原之鷹竟然是一個登徒子!你難道不知什麼是非禮勿視麼?”

  完顏烈風心中失望至極,手中拿著那塊白巾,悠悠地道:“舒瑪聖女,何必自作神秘,你的容顏為何不能讓本王知道!難道,你和本王是故人麼?”

  兮兮心中一驚,難道她知道是她?不可能的,他從來沒見過聖女的容貌,怎麼知道是自己!或許只是隨口說吧。

  “我和你素不相識,怎麼會是故人!解藥你到底給不給!”兮兮有些惱怒!

  “當然給了,我怎麼捨得聖女受苦呢!只是我沒有根除的解藥,還煩勞聖女每月月圓之前來找本王,本王也好給你解藥,否則每月的月圓之夜,你勢必要受那碎心之痛。”烈風悠悠說道,不是他不肯給她,若是徹底治癒了她的毒,她也許就不會再來找他。何況他還要用解藥牽制聖女,控制聖女,烈風這樣對自己說道。

  “給你一粒吧。”完顏烈風在黑暗裏伸出手。

  兮兮頓了一下,警戒的從他手中摸索著拿到一粒藥丸。

  可是,完顏烈風驀然手腕一翻,抓向兮兮的玉腕,若是今晚見不到她的真容,他會崩潰的。但是才一觸及到她滑膩的肌膚,便被兮兮袖中白綾纏住了手腕。

  這一次,兮兮是有防備的,他知道完顏烈風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可是卻不知為何,就是不願讓他知道聖女便是自己。

  完顏烈風竟然戲弄聖女,也或許他對所有的女子都是這般有興趣的,想到這裏,心中莫名的惱恨。

  兮兮身形急速後轉,衣袂翩飛,一刻也不敢遲疑,急速退出室內。

  完顏烈風終於擺脫了兮兮纏繞在手腕上的白綾,追出了室外。

  屋外,無邊夜色蔓延著,天上一勾淡月,散發著迷蒙的清光,遠遠地一抹素影翩然離去。

  風裏,傳來兮兮幽冷的話語,“完顏烈風,南朝的冷月在設計破壞北蒼國和南朝的關係!你最好停止攻城!”

  完顏烈風神色漸漸凝重,深邃的眸光銳利至極,他望著遠遠的那抹白影,心有不甘,身形驀然從地上拔起,向著兮兮追去。

  他一定要追上她,他不會任她逃掉的。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16 PM

第18章 月下追逐

  天上淡月悠移,一會兒鑽入重雲,夜色黑沉,一會兒從雲中移出,月色迷蒙。如同前方那抹白影,時隱時現,猶抱琵琶半遮面。

  完顏烈風深邃的眸光緊緊纏繞著前面那抹素影,雙足加力,身形在層層屋簷間飛躍,輕巧如穿簾飛燕,飄淡若夜半清風。腳下屋簷上的瓦片如同海上磷光,靜謐無限,從腳下飛速後退。

  夜風激蕩,鼓起他的黑袍,整個人宛若展翅高飛的雄鷹。而那只真正的雪鷹飛雲,此刻正振翅盤旋在他的前方,為他指引著追逐的路。

  本來完顏烈風可以號令他的兵將,在前方阻住舒瑪聖女,但是他不願那樣做,他寧願自己一個人追上她。

  微蒙的月色下,前方那抹素影,從容自若在屋簷間翩飛,清雅如流雲飛逝。

  白裙飄飄,倩影翩翩。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這首詞在腦中浮現,說的簡直就是此刻的她。

  雲兮兮施展輕功,在屋簷間穿梭,偶而側首,看到身後如影隨形的烈風,在黑夜裏,身形遊移若鬼魅般飄忽不定。

  兮兮自恃輕功不錯,可是竟然甩不開他,後來發現他竟然還帶著一雙眼睛——雪鷹飛雲。心中不禁暗暗著惱,這個完顏烈風,竟然如此狡黠。

  早知如此,就不該讓霜兒和絮兒在客棧裏等她,應該讓她們來接應自己。可是,哪里料到完顏烈風會如此難纏,不禁不給根治碎心的解藥,還如此糾纏自己。

  看樣子,他不追上自己是不甘休的!

  到了如今,她依舊如同他手心裏的獵物,被他盯的死死的,逃不脫他的一雙利眸。

  好勝之心被激起,兮兮就不信今夜甩不掉他,思及此,方向一轉,向城外掠去。

  城內處處是完顏烈風的兵將,雖然此刻他沒有號令那些兵將堵截自己,難保他下一刻不會。若是被他的兵將包圍,那就慘了。

  星月銀輝映照茫茫大地,夜幕之下萬物酣眠,兩個身影,一個輕盈飄逸,一個空湛靈動,如夢如幻,朦朦朧朧,似靜夜裏的兩縷清風,自屋簷之巔悄然滑過。

  肅州城外,飛躍過一片漠漠平地,兮兮直向陰山方向奔去。若是躲到山中,就算烈風召集兵馬搜山,也不見得能夠找到她。

  月兒隱入雲層,天地間一片黑沉。

  兮兮在越過一個山坳後,驀然想起,自己白袍內還罩著一件青裙,當即將身上白袍褪下,只穿一件青裙,身形翩然,漸漸融入夜色裏。

  就算此刻她被烈風追上,那麼此刻的她是雲兮,不是什麼舒瑪聖女,相信他不一定能想到舒瑪聖女便是自己。

  天上重雲掀開一角,月色複照大地,然而,視線內卻失了那抹白影,完顏烈風狹長的鷹眸微眯,眼眸深邃的令人無法窺伺,這個女子倒真是狡黠得很。

  兮兮終於擺脫了烈風,越過了山頭。

  極目遠望,無邊草原在夜色裏脈脈伸展,靜謐而悠遠。

  深沉的寂靜裏,驀然一聲劈啪的響聲,有煙花在空中乍放,瞬間的璀璨後,星星點點零落而下。接著,天地間重歸寂靜。

  兮兮一淩,那是求救的信號,那裏應是有人遇險。

  就在那煙花乍放之處,似有微蒙的火光在閃現,忽明忽暗,如星光,如獸瞳。兮兮不敢怠慢,忘記了正在搜捕她的完顏烈風,直向那抹火光疾速奔去。

  走的近了,兮兮才發現那火光原是一大堆圍成圈的篝火,而在那火圈之中,有十多個人影默默圍坐。火光搖曳,距離甚遠,兮兮看不清他們的面目。

  耳畔隱約聽到野獸的喘息聲,兮兮驚異地發現,圍著那火圈的,竟是一大群蒼狼。

  那些狼群畏懼火光,只在火圈外徘徊,攢動。

  微蒙月色下,密密麻麻如大海波瀾。

  兮兮心頭一沉,此處為何會有如此多的狼?

  想來是這裏戰事爆發,腥氣太重,引來了狼群,卻苦了這些被困之人,不知是些什麼人,在深夜趕路。

  待走的更近一些,兮兮終於看清了火圈裏的人,不禁大吃一驚。

  火圈裏,有十人左右,面朝火圈圍立在一起,被圍在中間的是兩個女子,一個白衣飄飄,身形纖細若風中弱柳,然,一張臉卻美麗無雙,竟是葉從蓉,而她身邊的綠衣女子正是她的侍女水煙。

  毫無疑問,那幾個環繞在她們身邊的,定是完顏烈風王府中的侍衛。

  這些人為何出現在這裏,葉從蓉不是應該待在左賢王府嗎?

  不及多想,兮兮哀歎的發現,那火圈的火光似乎是越來越微弱了。

  正是冬春之交,地上皆是新萌芽的嫩草,那些冬日裏的幹蓬草,已經不多了。那火似乎是燃不了多久了,而火圈裏的人,似乎更是傷的傷,累得累,就算是此刻回去叫人,只怕這些人也是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

  狼群騷動起來,有幾隻狼發現了兮兮,兇狠地撲了過來,兮兮一聲嬌喝,躲過狼的襲擊,縱身從狼群頭頂踏過,飄身躍入了火圈內。

  火圈一角恰在此刻火光一弱,出現了一個缺口,一隻虎視眈眈的狼,撲了過去,直取最近的一名侍衛,嚇的葉從蓉臉色蒼白的尖叫起來。

  兮兮恰好縱身飄進,袍袖一拂,那狼便後退躍開。

  兮兮從袖中掏出弓箭,拉弓引箭,只聽得噗噗幾聲,幾隻最近的狼,便嚎叫著滾倒在地,咽喉上分別插了一隻羽箭,兀自顫抖著。

  一個受傷的侍衛,立刻爬起來從一個皮囊中掏出幾塊馬糞,將火圈缺口補上。

  火光搖曳間,兮兮一襲青裙凝立在那裏,搖曳的火光映亮了她一雙清水眸子,沉靜而凝重。

  那些兵士乍然看到兮兮,一個個皆宛若見了救星。

  他們自然認得兮兮正是那勇士大會上獲得第一名的勇士,雖然後來得知她其實是女子,但還是由衷佩服她的武功和膽氣。此刻乍見她前來援助,自然欣喜若狂。

  葉從蓉從那些侍衛身後走出,驚恐失色的玉臉上綻開一抹嬌美笑顏,欣喜地說道,“雲姑娘,你來了?”

  兮兮凝眉道:“你們為何在這裏?”

  葉從蓉垂下頭,眸中滿是愧疚,道:“都怪我,不該逼迫他們深夜趕路。”

  兮兮輕歎一聲,望著圈外躍躍欲試的狼群,再看了看即將熄滅的火圈,心中一沉。憑她的武功,自然來去自如,只是這些人怎麼辦。

  那些侍衛一個個皆傷痕累累精疲力盡的樣子,看樣子和這狼群搏鬥了不短的時間。

  不過葉從蓉倒是被保護的完好無缺,衣衫依然整整齊齊,只是眸中難掩驚恐之色。

  暫時的安寧裏,兮兮問道,“你們還有多少馬糞?”

  一個侍衛說道:“不多了,最多能堅持半個時辰!”

  “你們為何到此刻才發求救信號?”

  “我們的求救信號早就發完了,只是隔著陰山山頭,肅州那邊的兵士根本就看不見!”

  兮兮抬頭仰望,果然是那樣。如今可如何是好。

  兮兮眸光一凝,期盼著完顏烈風還在這附近,於是,對那些侍衛說道,“我們一起高聲清嘯,看看能否引來救兵。”

  “沒用的,這聲音傳不到肅州。”

  兮兮道:“不用傳到肅州!”只要完顏烈風還在附近便可。

  暗夜裏,幾個人一起發出嘯聲,那嘯聲在靜夜裏分外清晰。

  寂靜地等待著,那些狼群虎視眈眈的在圈外窺視著她們,好似隨時都會躍進來。

  兮兮從一個人手中接過一條長鞭,振臂一揮,幾隻餓狼便被擊倒在地。

  狼群似乎也知道來了厲害人物,暫時安靜了,但是兮兮知道,這種狀況堅持不了多久,火光一滅,那些狼群勢必撲了過來,到時自己便會和這些侍衛一樣,鬥到精疲力盡。

  就在此時,但聽得不遠處一聲清嘯,一抹黑影矯若流星,飛速奔來。

  完顏烈風來了,兮兮心中頓時放鬆不少,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了他,天大的危險也會化為無有。

  遠遠的,完顏烈風只看到火光搖曳,火光中隱約有一個白衣女子,翩然而立。

  心中一喜,舒瑪聖女呀舒瑪聖女,今日你終難逃我的手心。

  待看到群狼後,他眸光一深,脫下身上墨氅,握在手中,揮舞著,那些狼群只要沾到衣角,便嚎叫著滾倒在地。

  狼群瞬間如波浪般後退,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烈風不疾不徐緩緩躍入火圈內。

  微弱的火光搖曳,他這才看到,那個娉婷而立的白衣女子竟是葉從蓉——他的容妃。

  心中不禁大失所望,竟好似失了什麼寶貝一般。

  難道舒瑪聖女竟是她麼?不可能,他很快打翻了這個猜想!不及細想,葉從蓉已經淚眼婆娑地奔進了他的懷抱。

  “王,您怎麼來了,這裏很危險的!”她抬起蒼白姣好的面容說道。

  烈風皺了皺眉頭,低聲道:“你別怕,不會有事的!”又緩緩拍了拍葉從蓉的後背,以示安慰。

  女子,遇見了這等事,就知道哭泣,何況還是葉從蓉這樣嬌滴滴的女子。

  烈風抬起頭來,緩緩將葉從蓉推開,犀利的眸光一掃,一抹青影若輕雲獨立般躍入眼簾。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18 PM

第19章 並肩比翼(上)

  她凝立在距離烈風最遠的火圈一角,幽暗的火光明滅,映出她清麗脫俗的側臉,她的目光幽邃而明澈,緊緊盯著火圈外虎視眈眈的狼群,根本就沒有看他。

  一襲青裙,隨風輕輕舞動,好似墨蓮花開。

  靜怡,冷澈,翩然。

  是她!

  一身青裙,幾乎融在夜色裏,方才,他甚至沒有看到她。

  而此刻,一旦看到她,便發覺,她的存在感,竟好像巍峨的山嶽,容不得人忽視。

  烈風的心不規則地跳動起來。

  勇士大會上,和人決鬥的瀟灑身影;峽穀內,為自己吸毒的堅定眼神;深夜裏,初著女裝的瀲灩風情,如同幻影般在眼前湧現。

  她在這裏,她竟然出現在這裏!在追丟了舒瑪聖女後,她竟然出現在這裏。

  這僅僅是巧合嗎?他不認為!

  如果她是舒瑪聖女,那麼方才定是褪下白衫換上青裙,所以他才會追丟她,如果不是這群狼,她不會出現在這裏,他也永遠不能驗證心中的猜測。

  想到這裏,完顏烈風心情極好,薄唇微揚,露出一抹燦爛的笑意。

  感覺到完顏烈風研判的眼神,兮兮心中有些發虛,黛眉一凝,揮舞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劃出幾道鞭影,只聽得啪啪幾聲響,幾隻欲跳入火圈的狼,便嚎叫著斃命了。

  “王,屬下照顧容妃娘娘不周,請王責罰!”幾個侍衛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左賢王竟然來了,一個個惶恐地跪下施禮。

  “此刻不是請罪的時候,你們幾個打起精神來,我們定要堅持到救兵趕來。”烈風冷聲說道,聲音裏蘊藏著無盡的霸氣。

  他瞅了一眼目前的局勢,撮唇一呼,跟隨在他身後的飛雲,即刻折身,如電閃般向肅州方向飛去。

  幾個侍衛精神為之一震,只要跟隨著他們的王,從來不曾失敗過,何況這些狼群。

  “保護好容妃!”烈風將葉從蓉推到幾個侍衛的包圍圈內,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緩緩向兮兮身邊走去。雖說步伐緩慢,舉止散漫,但是那渾然天成的尊貴之氣,卻在他一舉一動間淋漓盡顯。

  兮兮數著他的步伐,心跳漸快,渾然不似是舒瑪聖女身份時那般鎮靜。

  “是雲公子啊,不---應該說是雲姑娘,好久不見,雲姑娘如何會出現在這裏?不會還說自己是本王容妃的情郎,前來營救容妃吧?”完顏烈風保持著悠然自得的姿勢,語氣散漫地說道,一雙比夜色更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兮兮的側臉,生怕錯過一點細微的表情。

  兮兮轉首,對上他的視線,清麗的玉臉無一絲表情,她淡淡說道,“我只是和上次一樣,恰好路過。至於之前的誤會,並不是雲兮一人造成的!”

  那日,是完顏烈風誤會在先,葉從蓉承認在後,最後雲兮兮為了救葉從蓉,才不得不繼續裝下去。

  說起來,完顏烈風和葉從蓉也是有份的。

  兮兮的回答,讓烈風薄唇微揚,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只是兮兮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那笑容裏透著一抹狡黠。

  “既然之前是一個誤會,那麼本王就不再介懷。今日還請雲勇士相助。”說著,便不著痕跡地牽起雲兮兮的手腕,好似那是天經地義一般,絲毫沒覺得此刻和一個女子牽手,是多麼的不合時宜。

  兮兮眉梢一挑,眉目間流轉著一絲惱色,她甩開烈風的手,冷聲道:“完顏烈風,請你自重!”
  玉臉上的薄怒為兮兮清雅的容顏添了一層顏色,那炫目的嬌豔,令人失魂落魄。

  惱怒的兮兮並沒有意識到,完顏烈風牽她手腕的目的,她甚至也沒有注意到,面前的那雙深眸好似起了變化。

  雖然臉上依然掛著那抹看似溫和的笑意,但是那黑眸深處,卻有複雜的感情在洶湧流轉,似是自責,似是心痛,最後化為一汪溫柔,好似要從眸中氾濫而出。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呀!

  他一直期盼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因為那樣那個被自己一箭射中的女子就不再是杳無音訊。
  卻忽略了,一旦證實了他的猜測是對的,她便是雪山聖女,草原子民心中的神女。

  他還試圖控制她,在她身上下毒。

  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罐,各種滋味一湧而上,混合在一起,交織在一起,又產生了新的滋味,讓他根本就品不出來。

  “王!這麼多狼,我們---我們怎麼辦?”葉從蓉嬌柔雅致的聲音傳來,適時打破了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烈風轉首,看到葉從蓉絕麗的容顏在夜色裏綻放著,嬌美,清雅,眉目間流轉著的楚楚可憐的韻致,是男人致命的毒藥。

  然而,此刻卻不能吸引他的心。

  他唇角一扯,有些沒心沒肺的笑道:“有本王在,你怕什麼?”

  那笑容輕鬆和煦,好似泰山壓頂也絲毫不能改變。

  然而,火光卻不因他的笑容而有絲毫改善,越來越黯淡了,似乎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樣不行,我們應該把火圈縮小,這樣可以多撐一些工夫。”兮兮靜靜說道。

  夜色下,她的身影靜如幽蘭,輕輕的話語帶著令人難以婉拒的清韻。

  幾個侍衛聞言,連連點頭,不顧灼燒,將外圈的火向裏移了移。

  圈子越發小了,幾個人背靠著背,擠的越發緊了。葉從蓉被他們護在圈子最裏面,而兮兮卻站在圈子的最週邊。

  淡淡的月色無聲流瀉,映照在茫茫草原上,遙遠而美麗。

  她相信,救兵會來的,他們會脫險的。

  “看到前面的高崗了嗎?”烈風沉靜如水的聲音響了起來,如冰泉一般撫慰著焦躁的心,“一會兒火滅了,我們邊殺邊向高崗那裏去。”

  兮兮心領神會,到了那裏,背靠著高崗,最起碼後背是安全的。

  夜風凜冽,火光由橙轉紅,又有紅轉暗。終於一陣風來,撲棱棱火星亂飛,火終於熄滅了。

  狼群攢動著開始襲擊。

  幾個人並肩廝殺,邊戰邊向高崗那裏退去。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20 PM

第20章 並肩比翼(下)

  烈風手中的墨氅和兮兮手中的白綾,一黑一白,交相輝映著向狼群頭上掃去。每一次掃過,都有十幾隻狼嚎叫著倒地,狼群有瞬間徘徊著不敢襲擊,眾人便向後退一退。

  終於,退到了高崗前,幾個受傷的侍衛再也堅持不住,垮倒在地上。

  眾人背靠著高崗,圍成一團,烈風和兮兮站在最週邊,和狼群搏鬥著。

  綠眼白牙,在周圍環繞著,令人不怕也生畏。

  烈風和兮兮背靠著背,抵抗著狼群,彼此好似能夠聽見對方的心跳。兩人都明白,這些人的性命就在他們兩個人手上,若是稍一鬆懈,這些人便會成為餓狼的口中食。

  “你不是要和我決鬥麼,那麼今日就來比一比,看誰殺的狼多!”烈風微微揚眉,淡笑著說道。一揮墨氅,掃倒幾隻餓狼。

  “好呀,難道我還怕你不成?”兮兮眉梢一挑,對他的挑畔毫不在意。白綾翻飛,一隻只狼被纏繞著勒死。

  烈風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一個女子靠在一起,並肩對敵,雖然那敵人是一群狼。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夠這樣和他並肩站在一起。他的心,也從來不曾和一個女子這般貼近過,近的好似要連在一起。近的,他會因為她的喜悅而喜悅,因為她的惱怒而惱怒。

  兩人殺了一陣,皆有些疲憊。

  然而狼群卻不給他們歇息的機會,就在這時,一隻狼鑽過一個空擋,叼住了葉從蓉的衣角向外扯去,葉從蓉嚇的臉色慘白,連叫救命。

  身畔一個侍衛見狀,用手中匕首向狼刺去,卻不想被那只狼叼住了手腕,向狼群拉去。

  情況緊急,烈風躍身回救,兮兮一人對狼群,一個不妨,後肩被狼咬住,兮兮抖肩將狼甩開,但,肩頭卻受了傷,有血流了出來。

  月色微蒙,無人知道她受了傷,但是那劇烈的疼痛卻清楚地告訴她,那傷口的存在。

  烈風安頓好葉從蓉,回身和兮兮靠在一起,驀然,有潤濕的感覺透過他的衣衫浸了進來。

  烈風驚異地回身,兮兮肩頭那抹血色在月色下,以暗黑的顏色呈現在他的眼前。

  心中一沉,烈風的黑眸瞬間眯起,俊美的臉上,暗湧著危險的波瀾。

  她竟然受傷了,可是卻不言不語,依然和狼搏擊著。

  烈風怒叱一聲,手中墨氅狂揮,但見黑影重重,勁風陣陣,一時間狼群狂嚎陣陣,連連後退。

  動作失控了,心似乎也在慢慢失控!

  “你!回去!”烈風粗聲對兮兮命令道,這裏只要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然而,兮兮卻面無表情,對他的命令充耳未聞,用未受傷的右手,揮舞著白綾,依然和狼群搏擊著。

  青裙在風裏翩然舞動,玉臉沉靜似水,眸光深邃空靈。

  烈風驀然發現,這個女子,似乎是從來不曾聽過他的命令,她好似永遠在他的掌控之外。而因為她,他的心似乎也不受他的掌控了。

  狼一隻只死去,但是狼群的數目卻絲毫不見少,仍舊一撥撥不怕死的湧上來。

  他們漸漸覺得力乏,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就在這時,空中一聲鷹鳴,一隻白影電閃而至,緊接著,沉睡的草原,好似驀然被驚醒了。

  一片黑雲貼著地皮,從遠方滾滾而至,伴隨著沉悶如雷的聲浪。

  那是烈風的兵將,他們終於趕來了。

  每個人心中皆是一喜。

  狼群受了驚擾,頭狼嚎叫一聲後,緩緩散去。

  烈風從衣角撕下一塊布條,走到兮兮面前,冷聲說道,“把傷口纏上!”霸道的聲音裏隱隱飽含著一絲焦急。

  兮兮抬起頭來,清亮的眸中儘是冷然。

  “多謝左賢王,只是雲某當不起!”聲音清冷而淡然。

  這份冷然和淡靜,讓烈風心中苦澀至極,那個要和自己決鬥的雲兮,似乎再也不見了。她好似時時疏遠他,時時都要和他劃清界限。

  其實他倒是寧願她恨他,恨他射傷了她,恨他幽禁她,恨他毒傷她。可是這樣淡淡的疏離,讓他受不了的難受。

  就在這時,無數隻火把亮了起來。

  火光照亮了烈風黯淡的臉,以及他手中的布條。

  不管心中是如何失落,火光亮起,他又成了那個叱詫風雲的王。

  “雲弟,你怎麼在這裏?”驚異的呼聲從馬上傳來,是完顏沉風。

  沉風滾鞍落馬,飛快地走到兮兮面前,清亮的眸中滿是欣喜,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尋了這麼久的雲弟,竟然出現在眼前。

  兮兮唇角輕輕一扯,微微笑道:“沉風大哥!你來了!”

  肩頭的傷口被冷風一吹,越發疼痛,兮兮不由眉頭輕顰。

  “你受傷了?”沉風驚駭的說道,臉上的笑容一點一滴消失,俊美的臉緩緩繃了起來,好似冰山。

  他伸手從身上扯下一塊乾淨的布條,雙手敏捷地為兮兮包紮起來。

  旁邊的烈風,看到兮兮並沒有拒絕沉風的包紮,臉色比夜色還要黯淡,眸光充滿懾人的壓迫感,直視著他們。

  似乎是看到他們之間的暗濤洶湧,葉從蓉怯怯地站起來,走到烈風身邊,嬌柔的喚道:“王!你沒事吧!”

  烈風不滿地揚了揚眉,轉首對沉風說道,“走吧!”

  “沉風大哥,你能借我一匹馬嗎?”兮兮凝眉說道,她不願和他們一起走。

  “怎麼,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不行,那樣大哥怎能放心,你的傷口還不曾上藥,必須跟我走!”沉風固執地說道。

  “大哥,你不必擔心我,我還有事,真的不能和你們走!”

  烈風飛身躍到馬上,一雙鷹目深邃如同無窮無盡的夜。

  幽冷的聲音從夜色裏緩緩傳來,“沉風,本王的馬是不外借的!除非,和我們一起回去!”

  兮兮冷笑一聲,早知道烈風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翻身躍上一匹馬背,道:“好吧,我跟你們回去!”她倒要看看,這一次烈風還有什麼理由幽禁她。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45 PM

第21章 風聲滿樓

  第二日,是個豔陽天。

  兮兮梳妝停當,漫步出屋,微風夾帶著春的氣息,拂到臉頰上,暖洋洋的。

  屋外的桃花朵朵開放,日光灑在桃花上,洇出一片緋紅的光暈,空氣裏有極淡的花香在嫋繞。

  完顏烈風攻佔了肅州,並未再向南繼續攻城掠地。彌漫了幾日的戰事陰雲似乎已經消散,天空是那樣蔚藍。

  “雲弟!”桃樹後面轉出一個人影,長身玉立,豐神俊朗,身披一身淡色長衣,在麗日下向她微笑著,笑容俊雅脫俗。

  “沉風大哥,你怎麼在這裏?”兮兮心中略有驚異。

  沉風的俊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半晌,沉聲道:“我怕你像上次一樣,不告而別,所以在這裏等你!”

  兮兮注意到沉風的面色有些憔悴,心中一酸,沉風大哥不會在這裏守了一夜吧。但是她沒問,怕問出來,多少會令他尷尬。

  “大哥,以後不要叫我雲弟了,叫我妹子吧!”能有沉風這樣一個大哥,也是不錯的。

  沉風折了一支桃花,拈在手中,似在掩飾自己的無措,他歎道:“我叫你兮兮吧,你又不真是我的妹子!”

  兮兮盈盈一笑,道:“以前我也不真是你兄弟呀!”

  沉風喃喃道:“那不一樣!”

  究竟是哪里不一樣,沉風自己也說不清楚,就是他不願稱呼她妹子。

  身後屋簷上似乎有風聲掠動,兮兮眼角一掃,房頂上一抹黑影一閃而逝。

  兮兮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看來她還蠻受重視的,居然有這麼多人在監視著她。毫無疑問,方才那抹黑影,必是完顏烈風派來的人。

  只是她暫時不會走,因為還有些事沒弄清楚。

  “沉風大哥,不知容妃宿在何處,我想見見她!”

  沉風唇邊的笑容一僵,良久說道:“你要見容妃?我勸你還是不要見她了,因為昨日之事,她已被大哥囚在牢房裏。”

  囚禁?

  兮兮心中一驚,她還不太清楚昨日葉從蓉他們為何會深夜趕路,但據說是因葉從蓉固執地要到戰場上來看完顏烈風。若真是那樣,想來也是葉從蓉因惦念完顏烈風,才會那樣做的。

  一個女子,急匆匆不顧性命地趕到戰場上,也是要有很大勇氣的。

  可是完顏烈風竟如此狠心,將葉從蓉囚了起來。

  “你大哥在哪里,我想見一見他!”兮兮沉吟良久說道。

  天氣如此之好,完顏烈風斜倚在院中一把躺椅上,身穿黑色便服,寬大灑脫。那抹黑色在春光爛漫的綠意裏,很耀眼。

  陽光越來越盛,耀得他睜不開眼睛,但是,微眯的眸子還是看到走在光影裏的兮兮和沉風。

  一瞬間,他無風無浪的臉上似乎暗湧著危險。以為經過了昨夜並肩禦狼,她會對他有所改觀,可是她還是只和沉風接近,甚至不屑於看自己。

  或許之前他是傷她太重了!

  兮兮緩緩走到烈風面前,淡淡說道:“完顏烈風,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談一談!”

  “你的肩傷可大好了?”烈風卻不理兮兮的問話,徑直問道。

  兮兮自然想不到烈風的第一句話是問她的傷勢,昨夜他派人送去了最名貴的金瘡藥,只是她沒用,因為早有沉風的藥了。

  他問這些,是關心她嗎?她自然不信。

  “你不用關心我,你應該關心關心你的容妃!記得當初你說過,女子是用來寵的,可是你就是這樣寵你的妃子嗎?”

  當然,烈風當日那句話的完整語意是,女子是用來寵的,不是用來愛的,但是現在連寵也談不上,更別說愛了。

  兮兮的話讓烈風的黑眸愈發幽黑,或許是穿一身黑衣的緣故,兮兮似乎可以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

  “你很希望我寵她?是不是?”他的眸中燃燒著古怪的怒意。

  兮兮一愣,這話聽著有些曖昧,便冷聲說道:“這個和我希望有什麼關係!”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插手我和容妃之間的事情?記住,如今你的身份可不是她的情郎了,為何如此關心她?抑或,你是在關心我!”烈風揚了揚眉毛,那眉毛好似要振翅欲飛的樣子。

  兮兮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和他交流,知道再多說無益,兮兮道:“不管如何,你不該關押她的!”

  “為何,她犯了錯,我自然可以關押她。她害得大家差點喪命。”烈風依然毫不留情地說著,眸子裏有著令人看不透的深沉。

  “她是你的妃子,她做這些,難道不是為了關心你麼?”雖然如此說,兮兮卻心如明鏡,葉從蓉若不是關心烈風,那便是為了他的瑜哥哥。兮兮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冷月便是葉從蓉的情郎,如果是那樣,是不是會連累了葉從蓉。

  烈風眸光愈發幽黑如墨,道:“關心還是假意,我是分得清的!”

  “我還有一事不明,還請左賢王解惑!”兮兮岔開話題問道。

  “說吧!”完顏烈風淡淡說道。

  “我想知道,你為何在肅州駐兵不動?是打算繼續進攻南朝,還是打算退兵呢?”兮兮猜不透烈風的想法。

  “其實駐兵在這裏,不是我打算如何,而是南朝打算如何。”不知為何,烈風在兮兮面前再也說不出“本王”兩個字,而是已經習慣於用“我”。但是這細微的變化,兮兮並沒有發覺。

  “南朝目前不是沒有行動嗎?”兮兮有些疑惑。

  “這個問題嘛,沉風你來告訴她!”烈風沉聲說道。

  沉風沒想到兮兮會問這個問題,便回答道:“兮兮你可能還不知道,據我們的探子回報,南朝皇帝汐宗已經禦駕親征了,估計不到十天便會到達這裏。”

  兮兮沒有注意到,烈風在聽到沉風喚她兮兮時,臉色又黯了幾分。

  兮兮只是被這個消息震呆了,這個消息無疑是極有震撼性的。

  自從蕭鐵尉退出肅州後,南朝始終沒有動靜,雖然兮兮也知道那不過是暫時的平靜,冷月勢必還會掀起一些風浪。

  但,兮兮再也想不到南朝皇帝會禦駕親征。

  璀璨的豔陽天,兮兮卻感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皇帝禦駕親征!

  兩國之間勢必是水火不容了,何況若是皇帝在戰場上有個意外,那麼,冷月豈不是坐收漁翁之利。再者,就算是皇帝不會在戰場上出現意外,那麼朝中無人,難保冷月不會篡位。

  冷月,在這一刻,兮兮可以肯定,他睥睨的絕對是南朝皇帝的寶座。

  兮兮壓下心頭的驚異,定了定心神,試圖說服完顏烈風及早退兵。

  “那麼左賢王打算如何呢?”

  烈風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等著他的到來,好會一會汐宗那小子!”

  “為何不退兵呢?你真的打算和南朝掀起戰事風雲!”

  “為何?”烈風眉毛一挑,道:“難道北蒼國還怕了南朝不成?”烈風唇邊掛著那抹不變的笑容,眼神卻幽深安靜的不見波瀾。

  “你可知道,兩國之間的戰事本就是一個陰謀。”

  “這個我自然知道,只是,你---又如何知道的這般清楚?”烈風目光灼灼地盯著兮兮好似早已看透了兮兮心中的想法。

  “我---”兮兮自然不能說出為何,那豈不是把她是雪山聖女的身份招了出來。

  “你可知道,這樣會有多少百姓喪命!”

  烈風悠然說道:“你怎麼這麼關心天下百姓,難道你是菩薩轉世,還是你是救苦救難的聖女。”

  兮兮心中一跳,他不會早已經知道自己便是舒瑪聖女了吧,畢竟自己昨夜現身的時機是很值得懷疑的。可是,他如何會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以他的性格,應該早就說了出來。

  或許只是自己在瞎想吧,兮兮搖了搖頭,道:“我什麼也不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可是我不願看到這裏血流成河!”

  烈風唇角牽扯著柔和散淡地笑意,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測,良久,道:“血流成河,沒有人願意看到,但是---”

  烈風沒有再說下去,臉上的線條變得柔和,悲愴。

  這一刻的烈風卻有著一種深邃動人的俊美,讓兮兮有片刻的失神。

  良久,兮兮回過神來,不禁有些惱恨地問道:“我能見一見容妃嗎?”她必須見到葉從蓉,她希望能從從蓉那裏得到冷月的真實身份。

  烈風研判的眸光注視著兮兮,淡淡說道:”可以!”

  葉從蓉被關押的地方雖說壞境不太好,但比兮兮之前被囚的那間石室要潔淨的多。但是貴為公主如今又貴為容妃的葉從蓉依然覺得委屈極了。

  她一身白衣靜坐在床榻上,蒼白剔透的臉上,有哭過的痕跡。從狹小的窗子裏透進來的一點光線,把她纖細的身影投的很長很長。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55 PM

第22章 為誰沉默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情之一物,真是害人不淺,兮兮看著幽暗裏白衣女子那瘦削的身形,微微歎息。

  曾經錦衣玉食的女子緣何來到這戰火紛飛的戰場,是為了誰?也曾天真爛漫的女子緣何雙眸中盛滿苦澀,是為了誰?

  這樣的女子,本該是被男人捧在手心的,可是卻遇人不淑,碰到了完顏烈風這樣的鐵石心腸。

  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就這樣一天天憔悴著,究竟是誰之過?

  凝立在葉從蓉面前,兮兮忍不住心潮澎湃。

  葉從蓉抬起秋水般的明眸,凝視著兮兮。雖然她早就知道兮兮是女子,但還是不曾想到女裝的兮兮是這樣清雅動人,絕美如蘭。

  她眸中的沉靜淡然和慧黠是她沒有的,也許永遠不會有的。她看上去那樣纖柔,實際卻是那樣強大,強大的根本就不用男人來保護,昨夜,和完顏烈風並肩禦狼的身影是那樣般配。

  葉從蓉在心中悄悄歎息,也許只有她,才配和完顏烈風並肩站在一起,而她,不配的。有她在,她這一生是沒有機會得到完顏烈風的心了。

  幽暗的斗室裏,兩個絕美的女子對望著,各懷心事。

  “雲姑娘,你來了,是不是---王肯放我了?”葉從蓉打破了寂靜,微微欠身,展顏一笑,迷蒙的雙眸中滿是殷殷期待。

  兮兮無奈的搖頭,道:“他說了要放你的,但不是現在。”她真的不忍心讓這個女子傷心。

  葉從蓉眸中掠過不易覺察的失望,她輕聲說道,“其實我是應該受懲罰的,是我害的大家差點喪命。雲姑娘你不怪我吧!”

  “不僅僅是你的錯,不要自責了。”兮兮望著面前的清水明眸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你能告訴我,你的瑜哥哥,全名叫什麼嗎?”

  “他?!”葉從蓉清眸中忽然有波光閃了閃,良久緩緩道:“雲姑娘,其實不瞞你說,瑜哥哥的真名我確實不知,當年,我們雖傾心愛慕,但,他卻在不久離開了我。我並不太瞭解他。”

  兮兮不相信,一個女子,就算是不瞭解自己的情郎,不會連名字也不知吧?

  “那你可否告訴我他的身份麼?”兮兮不放鬆地繼續問道。

  “雲姑娘,你為何要問從蓉這些,是不是王讓你來問的,難道他要殺了瑜哥哥?雲姑娘,從蓉和瑜哥哥真的沒什麼,如今我一心一意侍奉王,求你告訴王,不要再懷疑我,也不要去為難瑜哥哥了!”葉從蓉驀然站起身,一雙冰涼的小手,緊緊攥住兮兮的手腕,急切地說道。

  “不是王,是我要問的,”兮兮黛眉微顰,說道,“你能告訴我嗎?”

  葉從蓉輕輕搖頭,一臉的無辜,“雲姑娘,我真的不知道!不是不告訴你。”

  兮兮清冷的眼波掃過葉從蓉的眼,從葉從蓉變幻的眼波裏,便可看出她說得並不是真話。她或許早已是冷月的棋子了,早已經被冷月操縱了。

  兮兮眸光微暗,冷聲說道:“你可知南朝皇帝已經禦駕親征,北蒼國和南朝即將爆發更大的戰事,你可知,戰事一旦爆發,會有多少無辜的人命喪黃泉,你可知,策劃這場戰事的人就是你的瑜哥哥麼?你可知你是南朝和親公主,若是戰事爆發,你又會受怎樣的牽連麼?如果,那個人真的將你放在心上,他是不會這麼做的---”

  兮兮清冷無波的聲音在幽暗的室內回蕩著,一句句打在葉從蓉的心中。

  葉從蓉的一張玉臉,越發蒼白,白的透明,白的令人不敢直視。但她的眸光,卻依然沉靜的如一潭死水。

  “不知道,不知道,你說的我都不知道!”良久,葉從蓉抬起頭,直視著兮兮,絮絮叨叨說道:“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什麼也不知道,只要一心一意伺候王。”

  說完,纖纖身子斜倚到牢房的床榻上,貝齒輕咬著下唇,再也不肯說任何話。

  她在沉默,為了冷月沉默。

  兮兮驀然發現,此時的葉從蓉和初見時有些不同了,雖然明明還是美麗純淨的樣子,但是眸子裏似乎多了一些以前沒有的東西,那是什麼,兮兮說不出來。

  情!

  究竟有多重,竟然讓一個女子變化這麼大。

  牢房裏越發安靜,只能聽見這個纖柔的女子細微的呼吸聲。

  兮兮緩緩從牢裏退了出來,雖說早已料到是這樣的結果,還是忍不住失望。

  兮兮從牢裏出來,便急匆匆向沉風道別了,事不宜遲,她要馬上回雪山去。

  告別沉風不舍的挽留,告別烈風冷漠的眼神,兮兮到客棧和霜兒絮兒會合,一起向雪山走去。

  奇怪的是,完顏烈風並沒有阻擋她,兮兮當然不知道,烈風之所以沒有阻止她,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阻止不了,何況,為了每月一次的解藥,她還會來找他的。

  從肅州到雪山,整整三日的行程,當兮兮到達雪山時,南朝皇帝的車攆也還有七日便會到達肅州。

  雪山,還是那樣一如既往地佇立在草原深處。

  細腰峰上,依然是白雪皚皚的世界,但是,似乎和以往有什麼不同了。到處靜悄悄的,沒有之前姐妹們練劍的聲音了,靜謐的讓人心顫。

  偶爾有小松鼠從枝頭跳過,撲棱棱灑落一地的雪粒,是這靜謐中唯一的聲音。

  難道,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兮兮帶著霜兒絮兒,越過一座山頭,拐到後面她們居住的聖殿。

  幾個雪山姐妹聚在聖殿門口發呆,看到兮兮歸來,凝立起身,恭敬地向兮兮施禮。

  “聖主,您終於回來了!”一個雪衣女子說道。

  “出什麼事了?”兮兮輕聲問道。

  “聖師和聖姑們在後山閉關,不讓打擾。奴婢們不敢喧鬧,也不敢練劍。”幾個侍女輕聲說道。

  原來如此!

  兮兮心中微微放鬆,原來聖師又閉關了。

  “聖師說過何時出關嗎?”兮兮問道,她有緊急的事情要和聖師說,南朝皇帝就要到達肅州了,她們要如何做,才能避免這場戰爭。

  可是聖師閉關了,她只有等待。

  夜緩緩降臨,濃鬱的黑色籠罩著整個細腰峰。

  兮兮一襲白袍凝立在聖湖岸邊,夜色下的聖湖是那樣幽靜,那樣明淨,宛若一面明鏡,倒影著繁星閃爍的夜空。

  兮兮並不太懂星象,但是此刻還是隱隱感到一些異樣。

  平靜的天空隱隱透出一絲不安,月兒掩在雲層裏,夜空愈發幽黑,而那繁星便愈發灼亮。南方的紫薇星光芒越來越閃爍不定,而在東南方卻有一顆巨星升起,身後還有數點星芒尾隨而至。

  兮兮知道紫薇星是帝星,光芒卻在微微減弱,那新升的巨星卻是如此明亮奪目。

  她不禁黛眉輕擰,南方的紫微星,是否代表著南朝的皇帝要遭到不測,而那顆新升的巨星,是否代表著居心叵測的冷月?

  雖說不太清楚,但是兮兮還是很擔憂,若是南朝動亂,天下只怕要大亂了。

  兮兮心中沉重,擔憂地飄身向後山而去。

  後山峰頂,幾個人影默然靜立,白袍在風間徐徐飄動,黑髮在身後緩緩飄揚。那幾人都在抬頭望天,臉上皆是凝重肅穆,無人說話,好似有什麼災難即將降臨。

  終於,中間白衣白髮的人悠然長歎,那歎息在夜風裏緩緩飄散,而身畔之人皆因這歎息,心中微微一顫。

  “舒瑪聖女回來了!”聖師遠遠掠來的白影輕輕說道,“冰旋,只怕不會如你所願了,她註定不能在雪山平靜度日了。”

  身畔紫眸白衣女子眸中波瀾閃爍,片刻後歸於平靜,無奈地輕聲歎息。

  夜色更濃了。

  淡月終於從雲中鑽出,微蒙的月色照映著滿山的白雪,閃爍著瑩白的亮光。夜明明是那樣安謐寧靜,但這裏每個人的心,卻再也不能靜謐如潭。

  幾個前任聖女從峰頂飄身而下,經過兮兮身畔,其中一個紫眸女子對兮兮說道,“聖師在峰頂等你!”

  正是那日從冷月手中救出兮兮的紫眸聖姑,她的眸光在兮兮身上留戀不去,很是慈愛,很是親切,也很無奈,好似要割捨什麼東西一般。

  兮兮被這樣的目光盯的心中一滯,那目光竟是如此熟悉,好似夢裏出現了多次的母親的目光。

  可是那終究不是她的母親,兮兮向眾位聖姑微施一禮,便抬頭望向峰頂,峰頂有一抹白影肅立。

  兮兮飄身縱起,向峰頂攀去。

  聖師凝立在峰頂最高處,衣袂在風裏飄蕩,好似要上天摘星。她的身畔有一棵松樹,似乎是很老很老了,樹皮爆裂,在微蒙的的月色下,顯現出灰白的顏色。

  那棵樹枝幹屈屈伸伸,有的怒直蒼天,有的當空亂舞。那種古拙和滄桑的美,令兮兮再也移不開視線。

  “兮兮,你知道這棵樹,為何會生長在這裏嗎?”白衣白髮的聖師忽然開口問道。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56 PM

第23章 風雲再起

  為何生長在這裏?

  自然是一粒種子灑在這裏,便在這裏紮根發芽,生長在這裏了。

  這是峰頂,不知會比山下的松柏多受多少狂風和嚴寒的摧殘。但是,它依然生機勃勃,不肯服輸地挺拔向上。

  因為她根本無法選擇,也無法改變這身處峰頂的命運,它只有頑強地生長,不肯服輸地生長。

  “為了不向狂風暴雨屈服,為了頭頂上這片藍天白雲,所以它頑強地生長在這裏!”兮兮悠悠說道,月色下,她的眸中有著了悟。

  聖師贊許地點了點頭,道:“它站在這裏,追隨著太陽的高度,雖然承受了狂風嚴寒,忍受了寂寞和孤獨,但是它也收穫了星星和月亮的注視,收穫了飄飛的白雲的撫觸。”

  蒼老智慧的聲音徐徐在峰頂回蕩著。

  是否,只有經歷了苦難,才能夠有脫胎換骨的脫變?

  兮兮凝立樹下,玉手撫摸著老樹斑斕的樹幹,感受老樹那斑駁嶙峋的滄桑,眸光凝重。

  她知道,聖師是在向她暗示她的職責,這些日子的經歷,也讓她越發明白自己的使命。

  “聖師,為了天下安寧,為了百姓安危,兮兮願意獻出自己微薄之力。”兮兮側首望向聖師。

  聖師悠悠點頭:“兮兮,你可知你本是南朝人!”

  “南朝人?”一直以來,兮兮就懷疑自己是南朝人,因為她時時刻刻覺得南朝是親切的。可因為她身處雪山,還做了雪山聖女,所以她的懷疑有些不敢相信。

  想不到,她竟是南朝人,可婆婆為何不告訴她呢,婆婆又為何帶她來雪山呢,她的爹娘又是誰,這些問題在腦中一擁而上。

  兮兮忍不住問道:“聖師,你可知兮兮的身世,可知我的爹娘是誰?”

  聖師沉默良久道:“這個問題,你還需要去問你的婆婆。“

  “聖師,你知道婆婆在哪里嗎?”兮兮清眸中流露出殷切的期待。

  聖師道:“以後你自會見到你的婆婆,她也會把你的身世告訴你。今日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南朝人,目的只是讓你知道,雪山上,各民族女子皆有,這天下本是一家,所以南朝若亂,天下亦會大亂。不知你可曾看到這星象的異樣。”

  兮兮微微頷首道:“紫微星光芒越來越暗淡,是不是南朝皇帝會有難,回雪山之前,兮兮得到了一個消息,南朝的皇帝已經禦駕親征,不日就要到達肅州。”

  聖師聞言悠悠歎息道,“天命呀,天命!”

  “聖師,如今要我們怎麼辦!”

  “靜待事態發展吧!”聖師說道。

  冷月無聲,灑下漫天光華,星月離人是那般近,似乎舉手可摘,卻又是永遠也無法摘到。峰頂上,寒風凜冽,吹拂著兮兮的衣衫和黑髮。衣衫和黑髮在風中亂舞著,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有些澎湃。

  接下來雪山依然是靜謐的,但是每個人心中卻再也不能平靜如水。

  每日裏,都有關於南朝皇帝的消息傳到兮兮手中。

  三月十一,南朝皇帝的車攆到達了肅州城郊,追隨在身邊的有宮中的寵妃,有得勢的文官,有善戰的將軍。南朝皇帝似乎不是來打仗,好似來邊關散心狩獵一般。

  在南朝皇帝到達肅州之前,完顏烈風早已下令退出了肅州,似乎是對這座新攻下的城池沒有一絲眷戀。

  兮兮沒料到完顏烈風肯退出肅州,這讓她很是振奮。原來烈風並不似嘴上說的那樣,要和南朝皇帝血戰一場。原來他並不似傳說的那般霸道好戰。

  能和南朝對峙的只有北蒼國完顏烈風的軍隊。只要完顏烈風不打,這天下就不會大亂。宛蘭國和月氏國國小勢微,應不足為慮。

  然而,兮兮還是想錯了。

  三月十二,南朝皇帝帶領兵將,從肅州轉戰向西,到達了隆城。

  駐紮在隆城的是月氏國和宛蘭國的守將,南朝在隆城和月氏國宛蘭國激戰兩日,收回了隆城。然而,當夜,南朝皇上韓瑄卻神秘失蹤了。

  南朝皇帝失蹤!這與南朝而言,無疑是天塌地陷之事。

  而能夠在十萬軍中,將皇帝劫走,皇帝身邊必有人接應,卻不知那是何人部下,是完顏烈風的人?還是宛蘭國和月氏國的人?或者是冷月的人。

  兮兮認為,完顏烈風是不屑於做這些事的,那麼便是冷月了,因為,宛蘭國和月氏國無疑也是冷月在操縱著。

  聖師夜觀天象,紫薇星雖說越來越暗淡,但是還沒有滅掉,那證實韓瑄並沒有死去,只是不知被囚禁在何處。

  第二日,聖師便交給兮兮一個任務,尋找韓瑄。

  月氏國和宛蘭國是嫌疑最大,兮兮帶著霜兒和絮兒,向月氏國而去。

  自從語藍和雅綠被擒後,霜兒和絮兒便一直追隨在兮兮身邊。兮兮相信總有一日她能救回她們。

  五日後,兮兮一行人到達了月氏國的都城滄雲城。

  這是一座由石頭堆砌的古老城池,位於沙漠之中,看上去滄桑但很堅固。

  北蒼國立國後,征遍草原,收復了五六個小國,統一了二十個氏族,卻留下了西邊的四個小國。兮兮一直不知因何原因。今日進了城,才發覺,這月氏國雖說處於沙漠之中,但,民風淳樸,安居樂業,一片安寧,不像是驍勇善戰之民族。

  這也許就是烈風沒有攻打月氏國的原因吧。

  街上行人衣衫也有些漢化,這讓兮兮很有些驚異。

  從身邊走過的女子,為了抵禦沙漠風沙的侵襲,頭部皆蒙的嚴嚴實實,遮住了花容月貌,只露出一雙明麗眼眸。

  兮兮在宮中見到了月氏國的王和王妃。

  月氏國的王便是那日兮兮在烈風府中見到的王子烏亞蘇,如今已經是月氏國的王了,他聽說雪山聖女來訪,帶著王妃親自前來迎接。

  烏亞蘇身材修長俊逸,頭戴鏨冠,豐神朗朗,面目英俊清朗。一身褐色長衣,俊逸瀟灑。

  他身畔站著的是她的王妃,身材嬌小玲瓏,穿一件輕紅色繡裙,外披一件月色絲羅上衣,上面繡著花團錦繡的牡丹,很合適她嬌小的身材。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3:58 PM

第24章 水樣女子

  王妃雲衫上那一朵朵繡工精緻的牡丹,讓兮兮微微吃驚,沒料到在月氏國竟能看到如此精緻且栩栩如生的繡品。王妃那件華服即具有月氏國的服飾特色,更兼具了中原刺繡的手法,兩者結合的竟是驚人的和諧,天衣無縫!

  但更讓兮兮驚異的卻是眼前女子的傾世容顏。

  憑心而論,葉從蓉是美貌的,不枉南朝第一美女的稱號,但這個王妃雖說年齡大些,容顏卻比葉從蓉毫不遜色,更因年齡稍大的緣故,褪去了少女特有的天真青澀,多了一抹少婦才有的高雅溫軟和端莊雅致,反而魅力倍增。

  她身材嬌小玲瓏,膚色纖白細滑,毫無沙漠國度中風沙打磨過的痕跡,娥眉婉約纖長,一雙清靈的丹鳳眼穠麗多情,尤其是望烏亞蘇的眼神,柔和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水做的女子!

  兮兮怎麼也想不到月氏國的王妃是如此溫柔如水雅致嫺靜的女子。

  而且,兮兮怎麼看都覺得她不是月氏國的人。

  月氏國人身材偏高,膚色偏黑,鼻樑稍高,唇厚目大。而這個王妃卻是膚色白皙,鼻樑圓潤,櫻桃小口,清麗雙眸,怎麼看也是中原人。

  這樣柔弱似水的女子能夠抵禦沙漠的風沙麼?待看到烏亞蘇投向她的脈脈深情的眼神,兮兮便知道,烏亞蘇為了她,是什麼都願意做的,而她,只要靠在烏亞蘇肩上,什麼風沙,什麼嚴寒,便都不足為懼了。

  兮兮驚異地打量著那王妃,卻不想那王妃也在細細打量著兮兮。

  雖說看不到兮兮的容顏,但是那露在外面的那雙漣水清眸,是那樣清澈明麗,波光瀲灩。

  烏亞蘇一臉神聖莊嚴,對兮兮深輯一禮,道:“月氏國烏亞蘇攜玲瓏王妃在此恭迎舒瑪聖女,恭祝雪山宮千年永存,永護我草原富饒安寧!”

  玲瓏王妃緊隨著烏亞蘇也向兮兮微施一禮,道:“不想舒瑪聖女光臨鄙國,真是不勝榮幸。”

  兮兮還禮道,“我雪宮自能永存,草原永將安寧!王上王妃不必多禮,只是偶爾路過,想在此暫住幾日,恐將有勞王上與王妃了!”

  烏亞蘇和王妃互望一眼,似是十分驚異,但隨即便微笑道:“舒瑪聖女客氣了,本王和王妃求之不得呢。”

  隨後,玲瓏王妃親自引著兮兮與諸位使女,將她們安頓在鳳儀閣。鳳儀閣是皇宮內一處佈置豪華雅致的偏殿,院內林木崇崇,鳳尾萋萋,花開豔麗,芬芳吐豔。

  待一切安置停當,玲瓏王妃又要設宴款待兮兮。兮兮卻淡然拒絕了,雖說早已知道雪山聖女在草原上很受尊崇,兮兮還是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款待。

  是夜,鳳儀閣殿內燈火明亮,王妃派來的使女進進出出,為兮兮準備沐浴、點心等一些物事。兮兮看在眼裏眉頭微皺,若是這般熱鬧,她又如何行事,喚過主事的宮女道:“雪宮向來喜靜,你們全都下去休息吧,無事不得隨意進出此殿!”

  那主事之女似是很為難,輕聲答道:“王妃囑奴婢們好生伺候舒瑪聖女,奴婢們怎能---”

  兮兮白紗下的臉色一寒,說話的聲音便有些清冷,“你去稟報王妃,就說聖女要早點歇息了。”

  霜兒和絮兒很是機靈,立刻嬌叱道:“你們還不快快下去!”

  那些侍女們聞言,頃刻間退的乾乾淨淨,殿內一時之間靜了下來。

  不久,門口響起了細微的敲擊聲。

  霜兒將門打開,門外,月華當空,清冷的月色下,一個容貌俊俏的侍女,端著盤子,說道:“玲瓏王妃讓奴婢為聖女送茶來,接著低聲說道,雪山寂寂,寒梅吐豔。”

  霜兒答道:“天下蒼生,永世安寧。”說罷,兩人相視一笑,霜兒便將那侍女迎了進來。

  明亮的燭火映出兮兮坐在床上的倩影,侍女快步走到兮兮面前,虔誠的施禮,道:“鳳兒拜見聖主!”

  燭火搖曳,照出那侍女的容顏,這是一張標準的月氏國女子的相貌,膚色是乾淨明亮的淺褐色,大而輕靈的眸子,微垂睫毛密而長。

  兮兮微微頷首道:“起來吧!”

  兮兮這次前來月氏國,聖師便將天下各處分佈的雪山暗探全部交到兮兮手中。

  兮兮聽說過鳳兒,知道她在月氏國宮內做女官,行事幹練,很有能力,卻不想是如此年輕的女子。

  “鳳兒,本宮此次前來月氏的目的想來你也知道,你說說眼下這月氏國皇宮內可有可疑之處?”

  “皇宮內一向十分安寧,玲瓏王妃治宮有方,所以就算是前方在打仗,這裏也不曾受到影響,只是前段時間,王妃的弟弟從中原來,帶來了一些侍衛和侍女,據屬下試探,這些人的武功皆不是泛泛之輩。”兮兮眸光一亮,那所謂的王妃的弟弟是不是就是南朝的皇帝韓瑄,這股新增的侍衛和侍女很有可能是冷月安插進來的侍衛。

  “鳳兒,他們是何時來的?”兮兮問道。

  “大約半月前?”

  半月前?

  兮兮有些失望,南朝皇帝韓瑄失蹤是五日前,那麼這人必不是韓瑄了,莫非真的是王妃的弟弟?

  “鳳兒,這王妃是何來歷?”她的弟弟既是中原人,那麼她應該也是中原人了。

  “玲瓏王妃是烏亞蘇到中原遊歷時,遇見的,據說兩人一見傾心,玲瓏王妃便追隨烏亞蘇前來月氏國。她來到這裏已經八年之久了。玲瓏王妃很有才華,人如其名,心竅玲瓏,她在月氏國這些年,為月氏國帶來許多變革。興修了水利,開渠灌田。她還從中原帶來一些作物,漸漸成為月氏國的不可或缺的糧食。”鳳兒的聲音低沉而清雅,不徐不疾的回稟著。

  兮兮想到玲瓏王妃衣衫上那精緻的刺繡,道:“那麼刺繡也是她帶來的技藝了。”

  “是的,玲瓏王妃為人和善,曾親自教授侍女們刺繡。”

  原來月氏國漢化是此女子的功勞。

  這個女子,看來是為月氏國做了不少貢獻,只是她既是南朝人,兮兮隱隱覺得她與冷月脫不了幹係。

  “鳳兒,這些日子你在暗處,本宮在明處,勢要查出那韓瑄所在。”兮兮悠然說道,一雙美麗的清眸深不見底。

  鳳兒點頭,將茶水輕輕放在幾案上,施禮道:“那麼鳳兒告退了,恐呆的久了,會有人察覺。”

  兮兮微微頷首道,“你去吧,小心一些!”

  鳳兒拉開門,輕靈的身影,不一會便隱在月色裏。

  兮兮令霜兒吹滅燭火,坐在黑暗的室內,心緒紛飛。她隱隱覺得,韓瑄就在這月氏國的皇宮內,而且就是冷月所劫。

  月氏國和冷月的關係,決不僅僅是合作的關係,也許還有更深層的關係。那個玲瓏王妃,確實很賢慧,很能幹,只是她可能是冷月的人。

  八年前就已將來到月氏國了,兮兮心中一淩,如若她真是冷月的人,那麼冷月此人就太可怕了,難道這計畫他謀劃了八年,或許更久?

  八年前,冷月才多大?十幾歲,可是卻有了這麼深謀遠慮的打算,兮兮不得不佩服。

  今夜的月色很好,月光透過窗子,流瀉在室內。

  兮兮喚上霜兒和絮兒,道:“你們兩個陪我出去走走!”

  門外,月色舒展,一瀉千里的清輝灑滿靜謐的夜。

  兮兮抬首,但見湛黑的夜空,無一絲雲影,只有一輪明月,圓的宛若冰輪掛在空中。

  兮兮這才想起,今夜已經是十五了。

  月圓之夜,碎心之時!身上的碎心毒怕是就要發作了

  完顏烈風就用這樣的方式,讓她每到十五便會記起他。

  兮兮從懷裏掏出那丸好不容易得到的解藥,解藥上有些暗暗的血色,那是完顏烈風的血。碎心之毒,以血為引。

  脈脈光輝無聲流瀉,淡淡花香滿院彌漫。

  兮兮悠悠歎氣,這樣的夜原本是團圓之時,但是兮兮心中卻無絲毫花好月圓的興致,而是充滿了淡淡的哀傷。

  天下若亂,個人安有安寧之時。

  兮兮和霜兒絮兒踩著滿院月光,向外走去。

  整個皇宮靜謐無聲,偶爾見到一些侍衛和侍女,皆紛紛向兮兮恭敬地施禮。

  沒人阻攔兮兮,或許是對舒瑪聖女的虔誠使然,或許是那烏亞蘇早有命令,總之,兮兮一行人在宮內光明正大的散步。

  夜色越來越深了,兮兮並未看出什麼異樣,本來,像這樣的探訪,自然是得不出什麼的。

  就在兮兮一行人向回走之時,靜夜裏,兮兮忽聽到一聲悠長的歎息,那歎息是如此蒼涼,似乎飽含著無邊的深情,那歎息又是如此無奈,無奈的讓人心酸。

  兮兮不禁駐足傾聽,那聲音是從一處園子裏傳出來的。

  悠長的歎息過後,那聲音便開始吟起詩來。

  吟的是一首---訴衷腸

  花前月下暫相逢

  苦惱阻從容。

  何況酒醒夢斷,花謝月朦朧。

  花不盡,月無窮。

  兩心同。

  此時願作,楊柳千絲,絆惹春風。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00 PM

第25章 癡情畫男

  那首詩隨著淡淡的風送到兮兮耳邊,那詩中的哀歎讓兮兮受到強烈感染,讓她聽後生出無邊的愁緒。皎潔月色下,兮兮朦朦朧朧的身影凝立在那裏,任心中愁緒一點一滴滋長。

  不知牆後吟詩的是何人,或許是一個永遠都不會相識的陌生人,但是竟和她的心境如此之像。

  那人所吟詠的詩裏,字字句句表明了他在思念著一個人,而她的心裏,好似也在惦念著一個人,可是她知道那是不應該的。

  月圓之夜,團圓之時,卻是悲哀之時。

  心中驀然如被重錘一擊,疼痛感迅速蔓延開來,讓她幾乎有些承受不住。霜兒和絮兒感覺到兮兮的異樣,迅速從兮兮懷裏拿出那粒藥丸。

  兮兮用顫抖的手接了過來,送到口中。

  恍惚中,聽得牆後之人仍在吟道:“休相問,怕相思,相思還添恨。春水滿塘生,---偏憶戍樓人,久絕邊庭信。”

  休相問,怕相思,相思還添恨。

  多麼貼切的詩句。

  兮兮忍受著劇痛,在霜兒和絮兒的攙扶下,回到了鳳儀閣。那粒藥丸起了作用,兮兮終於從疼痛中回過神來,額上已是冷汗點點。

  兮兮撫著心口,暗暗發誓,從此後,她再也不會想起那個人了。

  在月氏國一連住了兩日,霜兒絮兒和鳳兒暗地裏查探了許多次,仍未發現皇宮內有囚禁人的蛛絲馬跡。

  若是南朝皇帝韓瑄確實被囚禁在皇宮裏,憑鳳兒在宮中的人脈,不應一無所獲。

  難道說,韓瑄確實不在月氏國,而是在宛蘭國,也或者是在月氏國的其他地方,還有最壞的可能,就是韓瑄已經被殺害了。

  但是兮兮逐一排除了這些可能性。

  南朝皇帝在月氏國的可能性比在宛蘭國要大,因為這裏距離南朝要比宛蘭國近的多。冷月不會捨近求遠的,因為押解的路上,多一些時日,就會多一些風險。再者,兮兮以為,皇宮應是最適合囚禁之處,兵力侍衛森嚴,若在別處,怕是早被南朝暗探尋到。最後,被殺害的可能性更是少之又少。

  皇上若是被殺,便一點價值也沒有了,反而是囚禁在自己手中,會多出許多籌碼。像冷月那樣精打細算的人,絕對不會做那樣的傻事的。

  兮兮還是堅信韓瑄仍在皇宮內,可是在哪里呢?

  兮兮猛然想到那夜吟詩之人,因自己一時心口疼痛,便忽略了打探,此時記起,叫過霜兒問道:“霜兒,那夜吟詩之人你可曾打探他的消息?”

  霜兒答道:“屬下已經打探清楚,那處所在正是風臨閣,居住在那裏的人是玲瓏王妃的弟弟,想來便是那吟詩之人。”

  玲瓏王妃的弟弟,一個南朝人,會不會是皇帝?

  她們沒有發現囚禁之人的痕跡,但是若他根本就沒有被囚禁呢,而是以王妃弟弟的身份光明正大居住在皇宮裏呢。

  雖說王妃弟弟來此的日期和皇帝失蹤的日子並不對應,但是若是有意為之,並不難做到。

  既然玲瓏王妃早就有了此番打算,自然可以事前讓人假冒她弟弟從南朝遠道而來。五日前,韓瑄被擒後,便住到那風臨閣。別人還以為那是王妃的弟弟,其實並沒有什麼弟弟前來,只是一個幌子。

  兮兮想到這裏,便帶著霜兒絮兒向風臨閣而去,她要親自驗證,見一見那玲瓏王妃的弟弟。

  風臨閣位於皇宮偏南,繞園有溪水彙集成池,此處風景很是秀麗。

  兮兮凝立在園門口,正在思索以何藉口進園,卻聽得園子裏傳來一陣淙淙琴聲。

  琴聲婉轉動聽,清澈流淌。

  兮兮淡淡一笑,便向園門走去,門口侍立的侍衛,見到雪山聖女前來,並沒有阻攔,反而很是恭敬地施禮。

  這讓兮兮很意外,沒想到竟如此容易便進來了,是自己雪山聖女的身份,讓她可以在這裏暢通無阻,還是因為這裏根本就沒有那個要找的重要人物。

  園內綠樹池塘,假山亭子,景色很是秀美。

  在一棵綠樹下,兮兮看到了正在撫琴的人,心內不禁有一絲失望,因為那個撫琴之人是一身淡色衣裙的玲瓏王妃,並不是她想像的那個吟詩之人。

  玲瓏王妃看到兮兮前來,慌忙停止撫琴,迎了上來,恭謙的施禮。

  “王妃不必客氣,適才從門口路過,聽到琴聲悅耳,便進來瞧瞧是何人撫琴,不想打擾了王妃的雅興。”兮兮淡淡說道。

  玲瓏王妃盈盈一笑,道:“舒瑪聖女客氣了,即來了,就坐下來喝杯茶吧!”

  兩個女子正在客氣的寒暄,驀然聽得一聲大吼:“啊呀!姐姐怎麼不彈了!”

  兮兮這才注意道,這院子裏的牆都已經漆成了白色,而在那綠樹掩映的牆角處,有個人正蹲在那裏,挽著袖子,手中捏著一柄狼毫,似是在畫著什麼!

  他一邊專心致志地描畫,一邊大喊大叫道:“姐姐快彈呀。”

  姐姐?

  既然叫玲瓏王妃姐姐,那麼毫無疑問,此人便是玲瓏王妃的弟弟了。

  竟然真的有個弟弟。

  “這是令弟?”兮兮望向牆角蹲著的那個人影,靜靜問道。

  “是的,他自小便喜歡作畫,更喜歡聽著琴聲作畫,所以讓聖女見笑了。”王妃微笑著說道。

  “既是如此,王妃請繼續演奏,別壞了令弟的興致。”兮兮說道。

  王妃微笑道:“無妨無妨。”

  早有侍女搬了凳子過來,放到石桌前面,兮兮便不客氣的坐了下來,說什麼也要等著見到王妃弟弟的相貌。不過兮兮並未抱多大的希望,因為若此人便是韓瑄,怎會真的稱呼王妃姐姐,又怎會甘心情願在此作畫,而且還如此大呼小叫不顧形象。

  霜兒和絮兒靜默無聲地侍立在兮兮身後。

  王妃看了兮兮一眼,微施一禮,便繼續演奏起來。

  那牆角的人聽到琴聲,好似得了命令一般,又好似魔障了一般,追隨著琴聲的韻律,墨筆如飛,在牆上揮毫起來。

  琴聲低婉時,他便蹲在牆角靜靜地畫一條條小魚,琴聲激昂時,他便縱躍著,潑灑著墨汁,在牆上潑出大片荷葉。

  不一會,便畫了滿牆的小魚和大片大片的荷葉。

  此人畫工不俗,那一隻只小魚好似活的一般,在水中游曳多姿。荷葉好似真的一般,秀麗多姿。

  良久,琴聲停歇,牆上赫然出現一大幅---魚戲蓮葉間---的畫面。

  接著那人又在畫上添上幾行龍飛鳳舞的字,“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北,魚戲蓮葉南。”

  然後在畫的一角書上了三個字,清遠客。

  那人站在牆前,細細端詳片刻,似是很滿意的樣子,呼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向著兮兮這邊走來。

  這人絕對不是南朝皇帝韓瑄,待看清了此人的長相,兮兮心道。

  這是一個發了福的年輕人,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身披藍色長衣,此時身上沾染了斑斑點點的墨汁。

  他柳葉細眉,一雙大圓眼,鼻樑挺直,五官其實長的不錯,眉清目秀,很有俊雅之氣,但是長在他的臉上便有些顯小。因為他的雙頰是滾圓的,下頜是渾圓的。

  兮兮有些暗暗失望,更加肯定這樣一個人,絕對不是南朝皇帝韓瑄。倒不是兮兮以貌取人,而是聖師給她的那張畫像上的韓瑄,明明是一個風流俊俏之人,而這個胖子,怎麼能是他。

  那胖子緩緩走來,一臉的狂傲之氣,見到兮兮一聲不吭,兀自坐在了一張木凳上,兮兮只替那張凳子擔心,不知是否會被壓散架。

  這個人是昨日那個吟詩之人嗎?似乎不像是風雅之人,但是此人會作畫,而且畫工還不錯,那麼吟詩之人,定也是他了。

  那清遠客接過侍女端來的茶,儀態優雅地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問道:“我這副畫怎麼樣?”
  玲瓏王妃笑著說道,“你做的畫,自然是極好了。”

  兮兮低著頭沒出聲,胖子優雅地抿了一口茶,那動作裏透著一種無懈可擊的禮儀和尊貴,不似裝出來的。但是因了他那胖胖的身材,竟看上去有些古怪。

  他看到兮兮並未說話,便掃了兮兮一眼,道:“不知這位姑娘對我的畫,有何看法。”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02 PM

第26章 拒不承認

  其實這個清遠客的畫工還是不錯的,但是這幅畫卻有一個致命的敗筆,兮兮一眼便看了出來。
這時,見清遠客問自己,便淡淡笑了笑,道:“閣下的畫工確實不錯,堪稱一流,不過這幅畫---”兮兮頓了頓,卻見清遠客胖臉上的肉顫了顫,雙眸驀然瞪大,兩眼放光地盯著兮兮。

  兮兮心中好笑,這人莫不是聽慣了別人的誇讚,受不了自己的批評?

  微微笑了笑,道:“只是這幅畫的意境和你的題目卻是不符。”

  “哦?哪里不符?”那張胖臉瞬間便放大在兮兮面前,似乎很是期待兮兮下面的話。

  兮兮面紗下的眉毛輕輕挑了挑,道:“這幅畫名為---魚戲蓮葉間,可是你所畫的魚兒全部在蓮葉外嬉戲,是否也應當有鑽到荷葉下麵的魚兒,或藏頭或露尾,那樣豈不更妙。”

  胖子凝眉看了看自己的畫,霍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臉上的傲慢之色一掃而光,他大步向兮兮走來。兮兮身後的霜兒絮兒立刻全身戒備,以防攻擊。

  但是那胖子卻一臉感激涕零的表情向兮兮鞠了一躬,感慨道:“你是第一個對我的畫提出異議的人,感激不盡。”

  說完不待兮兮反應,又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牆邊,將圓滾滾的身子蹲下來,開始繼續揮毫。不一會兒,那荷葉下面便出現了一條條小魚,有的露出搖曳的魚尾,有的露出魚頭。

  兮兮暗暗笑了笑,站起身來,向玲瓏王妃告辭,就要離去。不及走到門口,那胖子卻大呼小叫地追了上來,攔在兮兮面前。

  “你先別走,姑娘可不可以將面紗摘下,再將芳名告知於我,我很想結識姑娘。”胖子一臉真誠地說道。

  玲瓏王妃臉色一凝,道:“舒瑪聖女的芳名和容顏豈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知道的,快去做你的畫吧。”

  兮兮淡淡笑道,“王妃不必發怒,”接著轉向清遠客道:“公子尊姓大名?”

  “我---就叫清遠客。”胖子猶疑著說道。

  兮兮道:“你連真名都不願意見告,還要結識我嗎?這就是你的誠意麼?”

  “這個---這個---”清遠客一臉地躊躇為難的表情。

  兮兮知道有玲瓏王妃在,他是不會說出真名的,淡淡一笑便從他身邊側身而過。

  回到鳳儀閣,兮兮問絮兒:“你覺得那個清遠客可是我們要找之人?”

  絮兒道:“起初覺得不像,不過看他那一臉傲慢之氣,還有他說從未有人批評過他的畫,我覺得有些可能。若不是身居高位,他的畫怎能無人敢批評呢!”

  兮兮點了點頭,道:“絮兒,把我行囊裏聖師給的那副畫像拿來。”

  絮兒找出畫像,在桌子上緩緩展開。

  隨著畫像的徐徐鋪開,畫中人的面貌便一點一點地呈現在眼前,先是墨色的發,再是光潔的額頭,然後是一雙大圓眼睛。

  這不正是胖子那雙眼睛麼?只是在他臉上顯不出大了。

  兮兮唇邊露出淡淡的笑意,莫非真的是他。

  畫像繼續展開,露出了畫中人的鼻,唇,確實和胖子極其相像。

  只是畫像全部展開後,展現在眼前的卻不是胖子,而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修眉大眼,隆鼻薄唇,怎麼看和那胖子也不是同一個人,但是蓋住其他部分,只看五官,卻又明明和胖子極像。

  聖師給的這幅畫像,應是韓瑄以前的畫像,探子不可能把他最近的畫像從南朝捎來。聖師大概也沒想到這個皇帝和以前變化如此之大。

  胖得如此之快,看來是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帝了。不管如何只要他就是皇帝,兮兮便必須將他救出去。

  只是讓兮兮有些不能確定的是,他竟然真的叫玲瓏王妃姐姐,而且,他根本沒有被囚禁的樣子,好似是心甘情願的住在這裏的。

  莫非,還有別的內情?

  夜幕降臨,兮兮決定夜探風臨閣。

  絮兒一身白衣,白紗蒙面,扮作兮兮呆在鳳儀閣。

  今夜的天有些陰,月亮躲在雲裏,兮兮和霜兒借著夜色的掩護,從屋頂上飄然向風臨閣而去。

  夜晚的風臨閣很安靜,黑乎乎屹立在夜色裏。圍牆外一直有兵士在巡邏,兮兮待巡邏方走,囑咐霜兒在外面守候,暗暗提氣,輕盈的身姿從地上飄身縱起,如一團飄渺的薄霧,散落在院內。

  夜色深沉,風臨閣內一片黑暗,分外沉寂,並無人聲。

  園內有幾棵大樹,樹影沉沉,襯得園子越發深幽。夜風在屋簷前盤旋,風鈴聲細細地響著,好像在和夜風和唱著。

  西邊廂房裏似乎有燈光,兮兮趁著風鈴聲響,暗暗提氣,以足尖點地,輕盈的身子一躍數丈之高,飄身躍到一棵大樹的枝椏上。

  此處視野較為開闊,越過搖曳的樹葉,透過半開的窗子,兮兮一覽無餘的看到,坐在屋中椅子上的人,正是白日裏見到的那個作畫之人,有可能是韓瑄的清遠客。

  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面朝窗子,雙手托腮,望著桌面上的一副字畫在出神。

  搖曳的燭火映出他一張胖胖的圓臉,眉頭微凝,透著難言的寂寞和憂傷。這副樣子的他,讓兮兮毫不懷疑那夜望月吟詩的人便是他了。

  兮兮正想飄身下樹,一盞昏黃的燈籠從院門口搖曳而來,燈影裏,兩個侍女一個提燈,一個端盤子,向這裏走了過來。

  兮兮心中一動,悄然從樹上縱身而下,身法輕盈,如同一片落葉飄落。

  那兩名侍女毫無所覺,依然款款而行。

  白綾從寬袖中探出,如閃電般卷住了兩個侍女的脖子,讓她們根本就說不出話來。身形飄身前探,從一人手中接過託盤,裙擺飄曳間,右腳飛出,勾住了另一個侍女手中欲落地的燈籠。

  將燈籠和託盤放下,兮兮從背後點住了兩人的昏睡穴,飄身縱起,將兩人放到了大樹的枝椏間。

  兩名侍女怎麼也沒想到,她們在一招之內便被人制住了,而且根本就沒有機會看到來人。

  兮兮從地上端起託盤,提著燈籠,向西廂房走去。

  西廂房的門口有兩個侍衛凝立著,剛看到有一個人影緩步而來,不及反應,便覺得脖子上一緊,昏睡了過去。

  兮兮推門進去,但見室內佈置的整潔華麗,渾然不似囚禁人的居所。

  桌前,那個清遠客仍在托腮凝望著面前那副字畫,不知是什麼寶貝字畫,讓他看的如此癡迷。連兮兮收拾了兩個侍衛,走了進來也沒有發覺。

  “皇上,您該用夜膳了!”兮兮飄渺如水的聲音婉轉地說道。

  “恩,先放在桌上吧!”胖子沉聲說道。

  兮兮將託盤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一段素白的衣袖忽然出現在胖子眼前,端著託盤的指尖白皙如蔥白。

  胖子好似忽然醒悟過來,一下子從凳子上跳起來,道:“誰是皇上?我才不是皇上呢!”

  及至看到了面前的兮兮,更是大吃一驚,迅速後退道,“你---你---是誰?”

  燈光下的兮兮,一身素衣,盈盈而立,如水間初綻的蓮朵,馥鬱而純淨。露在面紗外的一雙清眸,如水般清澈,淡定,閃耀著冷凝的光芒,好似要看穿他的心思。

  兮兮微微一笑,道:“別管我是誰,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救我做什麼?我在這裏很好!”

  “很好麼,你不想回到你的國家,繼續做你的南朝皇帝?不是更好麼?韓瑄!”

  胖子如同被蠍子蟄了一般,又跳了起來,道:“我說了我不是皇帝!我也不是什麼韓瑄。”

  “真的不是?”兮兮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

  “真的不是!”胖子堅定的說道,大眼一眨不眨,渾然不似說謊的樣子。

  兮兮也沒想到這個韓瑄會拒不承認他的身份,難道真的不是?

  可是方才兮兮說給皇上用膳時,他的反應是那樣自然,怎能不是?可是,他為何不承認呢?又如何才能讓他承認呢?

  兮兮的目光在室內環視一周,忽然發現了方才他面前的那副寶貝畫像。

  那真是一張絕美的畫。

  景美人也美。

  名貴的宣紙上,數不清的薔薇紅紅白白開了一片,花朵累累,層層疊疊,開的嬌豔而美麗。一池碧水,似乎能看到池上旖旎的水煙,這作畫之人真是畫工了得。而這麼美麗的景色只不過是一個陪襯,畫者真正要畫的,是一個素衣翩然女子,她凝立在一大片荷塘前面,身姿曼妙,眉目如畫。

  非常傳神的工筆畫法,那女子身上衣衫的花紋,發間的簪子都畫得十分精細,顯然這女子在畫者心中有著怎樣重要的位置。

  待看清了畫中人,兮兮不禁心中訝異,那不是葉從蓉麼?

  胖子感受到兮兮的視線落在他的寶貝畫像上,驚叫一聲,撲了上去,極其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畫像卷了起來,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自己的衣衫裏。

  同時雙眼緊緊盯著兮兮,好似怕兮兮搶走他的寶貝畫像一般。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04 PM

第27章 深情若斯

  同時雙眼緊緊盯著兮兮,好似怕兮兮搶走他的寶貝畫像一般。

  葉從蓉!

  那幅畫上絕色之女竟是南朝和親公主——葉從蓉!

  兮兮忽然想起在完顏烈風王府時,曾聽完顏烈風說起過,葉從蓉曾經拒絕進宮,所以才被送到北蒼國和親。她也曾道聼塗説,南朝太后有意讓葉從蓉進宮,只因戰敗,所以無奈才將她送到北蒼國和親。

  如今看這個胖子如此緊張這幅畫,那麼他是韓瑄無疑了,而葉從蓉便是他的心上之人了。這幅畫怕也是他親手繪的,日日放在身上,想念時,便拿出來睹畫思人。

  沒想到這個皇帝如此癡情,可是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將心愛之人送來和親。

  如今要想讓這胖子承認自己的身份,怕只能從葉從蓉入手了。

  想到此,兮兮心中一動,搖搖頭凝眉道:“既然你不是南朝皇帝韓瑄,那麼恕我打擾了,哎---”兮兮輕歎一聲道:“只是,采容公主恐怕要失望了!”說罷,兮兮翩然轉身,向門口走去。

  胖子聞言,臉色由緊張瞬間轉為驚異,迅疾從桌前竄到兮兮面前,阻住了兮兮的去路,這麼敏捷的動作,真是難為了他那麼肥胖的身子。

  雙手緊緊抓住兮兮的衣角,急切地道:“姐姐慢走!你剛才說什麼?你認識蓉蓉?那她過的可好,可還恨我,怪我,怨我?”

  兮兮微微顰眉,用袖子揮開他的胖手,道:“是啊!我不但是認得她的,而且還是她的好姐妹!不過,怎麼你也認識采容公主麼?為何這麼關心她?”

  “我---”胖子一雙胖手交叉在一起,緊張的擺弄著,期期艾艾說道,“我,我......是她表哥。”

  兮兮忍俊不禁,差點笑出口,心中暗道,這個傢夥事到如今還想隱瞞,看他此刻的情景就連七八歲孩童想必也不相信他是葉從容的表哥!

  兮兮童心大起,有心戲謔,於是歎道:“表哥麼?沒聽蓉蓉姐說起過,不過倒是最近她聽說南朝皇帝失蹤了,心下很著急,又難以脫身,於是拜託讓我前來尋找,說如果找到那個韓瑄,讓我帶句話給他!”

  “啊?什麼話?”胖子一臉急切的道:“蓉蓉有什麼話帶來?”

  兮兮故意睜大眼睛,道:“奇了!你又不是韓瑄,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

  “我---”胖子右手豎起食指指著自己圓滾滾的胖臉,一臉鄭重地說道,“不瞞你說,我即是南朝皇帝——韓瑄。”

  兮兮故意冷聲說道:“你方才說不是,此刻又說是,我怎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韓瑄雙眸中閃過一絲無奈,臉色愈發凝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韓瑄,我想見到蓉蓉,你是他的好姐妹,你能帶我去找她嗎?”

  “只要你跟我走,自然能讓你見到她!而且蓉蓉姐要我帶給你的話就是讓你去找她。”兮兮微微顰眉,心中有一絲愧疚,其實她也不願欺騙這樣一個癡情的人,只是不這樣,恐怕他是不會隨她走的。

  “好,我現在就隨你走!”韓瑄興高采烈的說著,轉身便開始收拾起來,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

  這個皇上也太輕信於人了,自己一句話,他便要跟自己走了。搖搖頭,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就這般相信我麼?你不怕我騙你麼?”

  韓瑄停下手中的動作,慢慢道:“我來此,就是為了見她,只要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會放棄的。只要隨你去,就有了一半的希望,不是嗎?”

  他抬頭望向兮兮,黑眸中閃耀著灼灼的光芒,胖臉因那光芒煥發出感人的魅力。這就是情的力量吧,他對葉從蓉有如此深刻的感情,可是葉從蓉的心中,又是戀著誰呢!

  兮兮不禁悠然長歎。

  夜色更濃了,兮兮怕夜長夢多,今夜夜探風臨閣,明日定會驚動烏亞蘇,便出去吩咐霜兒,傳令讓鳳兒調動宮中的暗探,幫助韓瑄出逃。

  一行人趁著夜色,順利的出了皇宮,坐在馬車上向南朝而去。鳳兒和她手下的暗探已經暴露身份,便隨著兮兮一起出逃。

  馬車上,韓瑄不停的向兮兮打聽葉從蓉的事,細到葉從蓉平日裏穿什麼衣服,帶什麼首飾,讓兮兮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回答。

  “你既然如此戀她,為何還要把她送來和親?”兮兮不解地問道。

  韓瑄的眸立刻黯淡下來,道:“就因為我是皇上,就因為母后說為了天下大局,所以才逼我放棄了蓉蓉。就因為是皇上,所以我才對自己的事情不能做主。如今我逃了出來,就再也不用做皇上了,我會救出蓉蓉帶她遠走高飛的。”

  兮兮聞言吃驚不小,這次吃驚不是因為他的癡情,而是因為原來韓瑄是自己逃出來的,怪不得他在月氏國皇宮住的那麼自在。

  一個不想做皇上的皇上,這是兮兮始料不及的,恐怕聖師也不會想到吧。

  “你身邊一個侍衛也不帶,你就不害怕麼?”

  “我是想帶,可是我知道他們都是母后的暗探!若是帶了他們肯定連皇城半步都邁不出,幸虧,我還算有些謀略。”韓瑄說到此,不無得意地笑道:“嘿嘿!我就打著禦駕北征的口號,來到邊疆,軍營自不如皇宮森嚴!我就趁著安營紮寨的功夫,喬裝成士兵趁著忙亂溜了出來!這一路好驚險的,先是有很多蒙面人追我,後來遇見了烏亞蘇,他救了我,我便暫避在月氏國!”

  兮兮猜測,就算韓瑄不逃,也會有人劫持。那些蒙面人也許就是冷月派去劫他的,烏亞蘇救他,也許是事先設計好的,而這個皇帝,也如願落到了他們的陷阱中。

  韓瑄說完這些話,不顧兮兮回答又自顧自的絮絮叨叨起來,說什麼他早就厭倦了做皇帝,整天要批閱奏章,忙得要死,連心愛的吟詩作畫這麼高雅的事情也沒空做,再說所有的權利都在太后的手中,而他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就連自己心愛的女子也保不住,眼睜睜看著她被嫁到了這蠻荒之地,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皇帝做得也太窩囊了,不做也罷。

  不做也罷!

  韓瑄出口便是不要再做皇帝了,他可知有多少有心之人在爭奪他的皇位,又是否知道他這一走天下會如何大亂!

  “你這一走,就不怕天下大亂嗎?如今你失蹤的消息還在封鎖中,若是最後找不到你,會引起更大的戰爭的,你做了這麼多年的皇上,就一點也不為天下蒼生考慮嗎?”兮兮說道。

  “不會的,我瞭解我的母后,她會說我在戰場上病故了,然後會選擇另一個皇帝!我還沒有子嗣,我的兩個兄弟,都比我有才能!”韓瑄平靜地說道,“其實我從來就不想做皇帝,是我的母后把我逼到了這個位子上,她不知道,我其實是多麼想和心愛的人一起過平凡人的日子。”

  說完這句話,一直聒噪的他,陷入了沉思中,是在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吧,那胖胖的臉,此刻看起來卻那樣生動照人,如煙花般璀璨。

  韓瑄的話,觸到了兮兮內心的隱痛,其實她也不想做雪山聖女的,她也很想過平凡人的日子的,可是卻偏偏做到了這個位子上。

  韓瑄閉了嘴,車內便暫時陷入靜謐之中,只聽得車輪的輾輾聲。

  “啊呀!”韓瑄驀然一聲尖叫,讓兮兮才清靜下來的耳朵再次受到摧殘。

  韓瑄不知何時掀開了車簾,望著車外,看清楚了車行駛的方向,淒涼的說道:“你騙我,你真的騙了我!”他縱起身來,就要向車下跳去。

  兮兮出手點住了他的穴道,韓瑄癱軟在車內,不能說話,不能動,但是他的眼卻怒瞪著兮兮,狂怒的眼神在他臉上灼燒著,讓兮兮看的心驚。

  就在此時,車後面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在靜夜裏,分外刺耳。

  兮兮知道,是冷月的人追來的,來的好快。兮兮傳令,讓鳳兒霜兒做好抵擋的準備,她帶著韓瑄繼續前行。

  疾馳不遠,前方又有一隊騎兵截住了去路。

  借著迷蒙的月色,兮兮發現為首之人人,一身暗色綠衣,兮兮認得,是冷月手下叫南松的那個侍衛。

  果然是冷月的人!

  “把皇上留下來再走!”南松冷冷說道。

  話音才落,前方又傳來馬蹄聲,又一隊騎兵風馳而至。為首之人,竟是完顏烈風的侍衛,羅哈。

  好熱鬧,竟然都來了。

  難道是算准了自己今夜的行動,還是一直都埋伏在這裏!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06 PM

第28章 隔紗竊香

  羅哈帶來的人並未攻向兮兮,而是攻向了冷月的人。

  兮兮無暇細想烈風為何會幫她,傳令馬夫繞過酣戰的人群,顛簸著,一路南行。

  身後刀劍相擊聲越來越遠,兮兮的心緩緩靜了下來,然而就在此刻,馬車卻忽然毫無預警的戛然而停。

  風裏,送來笛韻聲聲,似有若無,悠揚動聽,婉轉輕靈,在兮兮耳邊繚繞。一瞬間她的心好似從肅殺的戰場到了桃花爛漫的原野。

  兮兮掀開車簾,車外是一望無際的原野,月亮不知何時從雲裏鑽了出來,脈脈清輝灑滿大地,也灑在前方凝立著的那個人影身上。

  那是一個人的背影,他一動不動凝立在月光裏,白衣飄然,黑髮飄揚。他渾身上下流淌著清澄而又幽冷的光,那光是屬於夜色的,冷凝而清雅,帶著淡淡的寂寥。

  笛聲悠然而止,那個人緩緩轉過身來,臉上的青銅面具在月色下灼灼生輝,幽冷凝寒。

  是冷月!

  兮兮早知道冷月是不放心韓瑄在別人手中的,自然不會讓她輕易把他救走。方才還在詫異,劫持皇帝這樣的大事,冷月為何只派了一個侍衛出馬,卻原來他守候在這裏。

  兮兮從馬車裏緩緩下來,春夜的風,夾著輕寒,透過面紗,拂到她的臉頰上。兮兮悄悄叮嚀身畔的絮兒和幾名侍女,讓她們守候好韓瑄,以防有人偷襲。

  “舒瑪聖女!把皇上留下吧!”冷月淡淡說道,那語氣好似自己本是救人的,而兮兮卻成了劫持皇上的人。

  這情形還真有些像,車上是憤怒的皇帝,車外是優雅的救護。

  兮兮唇角微彎,月色下,紅唇笑成一個優美的弧度。

  月色下,劍弩拔張的雙方好似一對故人在敍舊。

  “冷月公子,只怕這次不會如你所願了!”她如今不是上次的她了,不會再任由他擺佈的。

  冷月神色一凝,微笑著抽出寶劍。兮兮淡淡一笑,從身後侍女的劍鞘中拔出一把劍。

  兩人微笑著凝視著對方,然而眸中卻都閃耀著冷澈的光芒。

  驀然兩人同時飄身躍起,戰在一起。剎那間,劍光流瀉,清冷澈寒,就連月色也似乎暗了暗。

  兮兮出手毫不留情,將這些天所受的那些欺辱,在這一刻統統討了回來。兩人戰意酣濃,誰也沒有發覺,兮兮留下的那些侍女已經被人幾招之內制住了,有一匹馬,得得向遠方馳去。幾乎是在同時,兮兮和冷月發現了異樣,兩人飛身躍到車前,掀開車簾,卻發現馬車是空的。

  南朝皇帝韓瑄已經不翼而飛。

  冷月和兮兮心中同時一涼,指著對方道:“是你!你派人把他劫走了!?”

  可是兩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不可能,若是一般的手下,不可能在不驚動他們兩人的情況下,把人劫走。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不多,完顏烈風就是一個。

  “完顏烈風!”冷月冷聲說道,他既有這個能力,又有這個動機。

  難道真的是他?

  兮兮想起自己的侍女,解開絮兒的穴道,問道:“絮兒,是誰把皇上劫走了?”

  絮兒伏在兮兮耳畔說道,“是他!左賢王!”

  北蒼國的都城呼而特,如今完全籠罩在一片春意裏。

  當兮兮帶著侍女來到左賢王府時,那些守門的侍衛聽說是雪山聖女來訪,竟然連通報一聲都沒有,便徑直把她們請到了完顏烈風的冷韻園。

  完顏烈風早就猜到了她會來!

  兮兮再次踏入冷韻園,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一切還是依然,只是,院中那幾株老梅已經花落成泥,幽香不在。

  室內無人,幾案上依然書籍重重,床上依然是紗幔紛飛,只是她已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而是雪山聖女。

  凝視著院中那幾株老梅,兮兮奇怪,這梅花已然開敗,可是烈風院中卻沒有栽種別的花草,他就這樣守著這幾株老梅?

  完顏烈風正在練功,聽屬下通傳,舒瑪聖女來訪,收起手中的刀劍,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向冷韻園。

  窗外的日頭很好,室內的光線淡淡的,就在光影照耀的窗邊,凝立著一個女子,墨發在身後自然流瀉,白衣飄然帶著耀眼的純淨。

  聽到他的腳步聲,她轉過身,裙角輕揚,身姿曼妙的令人窒息。

  只是臉上依然蒙著那層可惡的白紗,讓人隱隱約約,看不清她的花容月貌,只能感受到她面紗後的清眸是那樣沉靜自若。

  兮兮透過面紗打量著烈風,他似乎是才在外面練功回來,身上洋溢著清新的男子氣息。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了性感的微褐色肌膚。

  他的到來,讓諾大的室內,變得狹小起來,室內暗湧著危險的氣息。

  兮兮無端緊張起來。不知為何,見到他總會緊張,努力壓抑住內心的跳動,做到一個聖女的矜持,她不信他會對聖女做什麼不軌的舉動,但是那夜向她要解藥時的情形卻在此刻湧上心頭。

  “原來是舒瑪聖女大駕光臨,不知找我有何事呀?”烈風自然隨意地問道,此刻的他一點也不像那個叱詫風雲的王。

  “本宮來此的目的你應當是知道的,希望你能將韓瑄交出來!”兮兮的聲音冷冷的,淡淡的,如清風般飄到烈風耳畔。

  “韓瑄?”烈風微微一笑,“你憑什麼認為那傢夥在我這裏!”

  兮兮面紗後的臉寒了寒,他自己向絮兒留的口信,說是要韓瑄便來找他,此刻卻又來不承認了,她真是見慣了這個人的無賴本領了。

  心中一惱,話音便愈發幽寒,“你到底打算怎麼做?劫持一個中原皇上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

  “我沒想怎麼做,只是大家都在搶他,顯而易見,他是珍貴的,所以,我便忍不住也搶了,你不是也搶他了嗎?”烈風語意悠然地說道。

  如果韓瑄聽到了,一定會惱怒,烈風竟然將他說成了一件人人在搶的物事。

  兮兮臉色一凝,雲淡風輕地說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了他!”

  完顏烈風見她表情淡淡,很是不以為然,便不在意的聳了聳肩,狹長的鷹眸微眯,笑意盈盈的說道:“如果聖女你答應陪我一夜的話,我就會放了他!你們聖女不是以天下安寧為己任嗎?我倒要看看天下安寧和聖女您的聖潔哪一個重要!”

  他不喜歡她淡淡的語氣,淡淡的表情,就像一個清冷的雪人,他更不喜歡她做聖女,他希望她做一個普通的女子,和他鬥氣決鬥的雲兮。

  他成功了,成功的挑起了她的怒氣。

  雖然看不到面紗下的她的臉色,但是可以感覺到,她周身的氣息有了變化,冷凝的可怕。看到她的拳頭緊握,似乎會隨時照著他來一拳。

  “你真是一個無賴,十足的不折不扣的小人!”兮兮咬牙切齒,恨恨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你說我是小人?”烈風的黑眸再次危險地眯了起來,他的腳忽然不懷好意地向前挪了挪,趁著兮兮沒有防備,忽然攬住了她的纖細的腰,優美的薄唇隔著面紗,印在了兮兮的唇上。

  帶著陽光暖意的男性肌膚隔著薄薄的衣料貼在了兮兮身前,他的手緊緊攥住了兮兮的雙手,他的唇在兮兮唇上輾轉吮吸著。

  兮兮徹底被驚呆了,她從未想到他會這麼做,做夢也不會想到。

  雖然她知道他很無賴,雖然知道他很小人!

  一種陌生情愫迅速佔據了她的腦海,讓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甚至於忘了掙紮,任由他的唇霸佔了她的每一份心緒。

  有眩暈的感覺襲來,兮兮覺得自己就要昏倒了。雖然隔著一層面紗,兮兮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唇是柔軟的,濕潤的,灼熱的,好似火把一樣,燒灼著她。

  也灼燒著他!

  在這一刻,他們的身分被泯滅了。

  他覺得自己不再是叱詫風雲的王,而是一個普通的男子。

  而兮兮卻覺得自己雪山聖女的優雅氣度,雪山聖女的冷靜矜持在這一刻都化為無有,剩下的,只有少女的羞憤。

  “完顏烈風!”兮兮猛然醒悟過來,狠狠地推開了他的懷抱,恨聲叫道。

  烈風的眸中燃燒著深深地沉醉,還有震撼不已的表情,他不是沒有過女人,而此刻他竟然沉醉在那個吻裏不能自拔,如果隔著面紗也叫做吻的話。

  他是不是受了那個呆子皇帝的影響,也變得一往情深癡癡傻傻起來。

  壓抑住心中強烈的迷醉,他微微撇了撇唇,看上去一副不十分滿意的樣子,沙啞著嗓子說道:“如果你摘掉面紗就好了,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層紗,但是感覺很不爽,不如,你摘掉面紗,我們再來一次。”

  兮兮怔怔站在那裏,很久才反應過來烈風話裏的涵義。

  再來一次?

  她覺得自己就要氣炸了,拳頭迅速緊握,袖中的白綾風一樣激射而出,纏住了烈風的脖子。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07 PM

第29章 咫尺馨香

  烈風一動不動,任由白綾纏纏繞繞縛住了他的脖頸,宛若為他圍上了一條白色哈達。那純淨的白色襯得他含笑的薄唇有些紅豔,好似在提醒著兮兮方才發生的事。

  兮兮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波動,但是臉頰還是不受控制的燒了起來,所幸是戴著面紗,否則,真不知自己這副樣子被烈風看去,會受到他怎樣的嘲諷。

  “完顏烈風,你為何這般一而再地輕薄於我,意欲何為?”兮兮握著白綾的手,微微顫抖著,“你就不怕我會殺了你?”

  “殺?!”完顏烈風神色一凝,修長的眉輕輕挑了挑,眸中有亮光閃過,他低聲道:“你捨得殺我麼?”說罷,雙手牽住白綾,用力一扯。

  兩人的距離本就很近,而兮兮的氣力又不如烈風,被烈風猛地一扯,白綾另一端的兮兮便措不及防撞到烈風胸膛上,被烈風軟玉溫香抱在懷。

  兮兮的臉頰觸到烈風胸前的布料上,那溫軟的布料好似還殘留著方才兮兮依偎的熱度,一瞬間,她才壓抑下去的羞憤再次爆發。

  而烈風下巴在兮兮頭頂緩緩摩擦著,享受般嗅著兮兮發上的淡淡馨香。

  “還捨得殺我嗎?恩?”烈風低低的聲音在兮兮耳畔繚繞,因為太過靠近,反而產生一種動人心弦的回音,那聲音裏還有一種讓人溫暖令人心安的氣息。

  兮兮詫異于原本烈風身上的霸氣和狂氣似乎消失無蹤,竟讓她有了溫暖和心安的錯覺。

  “我知道你是不會殺我的,你們聖女不是維護草原安寧的嗎?殺了我,草原還會安寧嗎?而且,你連一個南朝皇帝還要救,能捨得殺我?這不是你們雪山聖女的責任嗎?”他似乎對她們聖女的所作所為很是不屑,微微撇了撇唇,語氣輕淡地說道。

  雪山聖女!

  兮兮驀然醒悟自己是以雪山聖女的身份站在這裏的,而完顏烈風竟然輕薄了她。身子一僵,握著白綾的手微微顫了顫,心緩緩冷靜下來,卻有一種失望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

  雖說他的登徒子行為並沒有損傷他身上那與生俱來的傲氣,但是,他對一個才見過兩面的聖女,不,那都是蒙著面紗的,應該是說從未謀面的聖女這般輕薄,這個人,是不是太輕浮了。

  完顏烈風並不知兮兮那曲曲彎彎的心思,只是覺得懷裏的人驀然變得僵硬起來,她周身散發出的冰冷之意,幾乎可以將他凍僵。

  “你放開我!”兮兮清冷的聲音好似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冰冷的令人心寒。

  烈風緩緩放開兮兮,輕輕扯開纏在脖間的白綾,臉上的笑意一點一滴冷卻,他不知道竟能讓她討厭到此等程度,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幽光,他低低說道:“舒瑪聖女這麼討厭本王麼?”

  烈風低低的聲音裏有著毫不掩飾的情,但是卻絲毫打動不了兮兮的心。

  兮兮的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冰冷笑意,道:“不討厭,是恨!”

  是呀,恨,深深的恨,只是不解,為何那恨裏還帶著痛,一種深沉悸動的痛。

  室內的空氣好似被凍結一般,凝重的讓人壓抑。而兩個咫尺相對的兩人之間,好似豎起了一座無法逾越的高牆。

  烈風微微撇了撇唇,眸內閃過一絲沮喪,他低聲道:“那就好,證明舒瑪聖女心中還是有我的,總比沒我要好的多!”

  他不得不承認被她吸引了,從何時開始的,他也不知道,或許從他初見她時,或許從她和他決鬥時,或許從她為他吸毒時,總之,他真的被吸引了,深深地吸引了。

  其實他很想揭開她的面紗,對她喊一聲雲兮。可是,他驀然沒有勇氣了,好似揭掉的不是她的面紗,而是他的面紗一般。

  他忽然不敢面對那朦朧面紗後的清冷容顏,他怕從雲兮的口中再一次聽到拒絕的話。因為他發現,她對他是那樣的不屑,那樣的鄙視。

  這讓他很挫敗,心中不禁百味陳雜,苦澀至極。

  這或許是對他的報應,報應他之前對她的冷酷和折磨。

  想到之前自己對她的折磨,他的心中猛然一痛。

  他轉身走到床榻前面,從床邊的盒子裏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打開,從中拿出一粒碎心之毒的解藥。伸出食指,輕輕一咬,便有血珠滲了出來,雖然有些疼,但是相對於兮兮毒發的疼痛,應該是差的遠了。

  烈風將丸藥在他指上一捏,血珠便滲透到藥裏面去了。

  “拿去吧!”烈風捏著丸藥送到兮兮面前,“下一次,我就能將徹底解毒之藥配出,到時,你的毒便能徹底解除!”

  兮兮沒想到,烈風會主動將解藥給她,原以為還會如上次那般難討。

  他不會還有別的陰謀吧!

  兮兮透過面紗,直視著烈風如夜空般深邃的眸子,那眸中帶著和煦的笑意,如同春天溫柔的水波,蕩漾在她的面前。

  兮兮小心翼翼的從他手中接過那丸藥,纖細的手指在觸到烈風的手指時,兩人心中俱是一顫。

  “可以讓我把韓瑄帶走嗎?”兮兮清澈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

  為了壓抑心跳,她轉移了話題,應該說是轉移到正題上。

  這是她今日來此的目的,因為完顏烈風,她差點忘了。

  “你可以見他一面,如果他願意跟你走,我會放他走的!不過,如果他不願走,也希望你能尊重他的選擇,不要強迫他!”烈風恢復悠然的表情,沉聲說道。

  其實烈風更願意讓韓瑄回南朝做皇上,畢竟像韓瑄這樣的皇上,對北蒼國是造不成威脅的。但是,相對而言,烈風更願意讓兮兮任務失敗,那樣,她也許就做不成雪山聖女了,這是他最樂於見到的。

  兮兮當然不知烈風的心思,她只知道,韓瑄的選擇一定是留在這裏,留在葉從蓉身邊。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離開呢!

  如若不是讓他心甘情願離開,他或許還會逃出來的。

  這真是讓她犯愁的一件事!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10 PM

第30章 似是無情

  兮兮和烈風沒有在韓瑄的住處找到他,而是在容院圍牆外看到了他。

  兮兮不禁淡淡一笑,韓瑄出現在這裏是意料之中的。

  陽光很好,柔軟的春風吹拂著,吹落牆頭上一朵朵落花,落了韓瑄一身。

  韓瑄負手在容院高牆外徘徊,一襲藍衫飄灑,乾淨清爽,墨發顯然是精心打理過,梳的一絲不苟,用一個白玉簪子箍著。

  看韓瑄的神色和他身上那不及拂落的落花,兮兮便知道他吃了閉門羹,顯然是在那裏徘徊了很久了。

  他也沒閑著,他在吟詩。

  一首首情意纏綿的詩從他口中吟出,一首接一首,好似潺潺流水,源源不絕。不知是現做的,還是早就做好的。

  估計是葉從蓉不在時,早已做好的,這時終於見到了葉從蓉,情感爆發,便一首首吟了出來。

  重門不鎖相思夢,隨意繞天涯。

  ----------

  楚女不歸。

  樓枕小河春水。

  月孤明,風又起。

  杏花稀。

  八行書,千里夢。

  雁南飛。

  ---------

  一雙嬌燕語雕梁。

  還是去年時節。

  綠樹濃,芳草歇,柳花狂。

  --------

  久別相思的情懷,相思而不得見的癡念,都在詩裏淋漓盡顯。

  兮兮偷眼看了看完顏烈風,只見他凝立在那裏,如此鎮靜,唇邊掛著一絲淺笑,好似韓瑄追求的不是他的妃子,而是不相干的人一般,他好似是在看熱鬧。

  韓瑄看到兮兮和烈風,也好似沒看到一般,在他眼裏在他心中,似乎根本就沒有別人,只有一個葉從蓉。

  他依然在吟詩,直到烈風的侍衛叫開了門,他好似驀然反應過來。那門才開了一條縫,他便如兔子般跳了過去,把胖胖的身子從那縫裏擠了進去。

  “蓉蓉,蓉蓉---”韓瑄雀躍著向葉從蓉走去。

  葉從蓉帶著丫鬟水煙緩緩走來,一身杏黃衫裙,身姿窈窕,容顏冷凝,見到韓瑄,她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低垂著眸,冷冷淡淡地向韓瑄施了一禮,便從他身邊繞過,來到完顏烈風面前,盈盈施禮道:“從蓉拜見王!”

  “起來吧!”烈風淡淡說道。

  此刻的他又恢復了左賢王的風度和氣魄,渾然不似在兮兮面前的登徒子模樣。

  “韓瑄,你不知她是本王的妃子嗎?竟然調戲本王的容妃!”烈風挑了挑眉,冷聲說道。

  韓瑄一愣,神色有些呆滯,他似乎才意識到,眼前這名男子就是北蒼國的左賢王,是葉從蓉如今的夫君。他似乎才從夢裏醒來,驀然意識到佳人已是別人的妃子了。

  初見葉從蓉的喜悅還掛在臉上不及收去,便又被失落的情緒籠罩,胖臉上喜憂參半,讓人看上去很是心酸。

  “我,我知道,可是我喜歡蓉蓉,你---你能不能把她還給我!”韓瑄怔忡著說道。

  兮兮眉頭輕顰,想不到這個癡情的皇上竟能提出這樣的要求,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還是裝不懂。哪有將自己的妃子拱手讓人的,何況是完顏烈風這樣有身份的王。

  但是烈風的回答更是讓兮兮出乎意料,他緩步走到葉從蓉屋內,在正中的椅子上悠然坐下,淩厲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戲謔,慵懶地說道:“本王也很喜歡容妃呢,總不能讓本王白白送給你吧?”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把蓉蓉還給我!”韓瑄急切地說道,一臉的祈求。

  “是嗎?那我要你的江山,你也給嗎?”烈風似笑非笑說道,眼眸深邃,任誰也無法洞悉他心中想法。

  “江山早就不是我的了,其實本來就不是我的,我若是能做主,蓉蓉就不會在這裏了!你可不可以換一個要求,只要我有,我都會給你的!要我的命都可!”韓瑄急急說道,似乎是怕烈風後悔。

  “既是如此,那就換一個,本王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肯留在北蒼國,我就把你的蓉蓉還給你,怎樣?”烈風說著,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兮兮。

  “真的,那太容易了!我答應你!”韓瑄好似承受不住這樣的驚喜,不知所措笑了起來。

  “王!”葉從蓉一聲嬌呼,忽然撲到烈風面前掩臉慟哭起來,“你不能這樣,從蓉願意伺候王一輩子!從蓉不願意離開王!”

  “不離開本王?難道你愛上本王了?”他神色淡淡地說道,“從此你不再是本王的妃了,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嗎?何況留住韓瑄,不等於也幫了他嗎?你應該高興才對吧!”

  那個“他”字,烈風咬得極重,兮兮明白,那是指的冷月。原來烈風知道葉從蓉一直都在幫冷月。

  葉從蓉停止哭泣,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俊美邪逸的容顏,一時之間猶在夢中。

  她心中如遭重創,原來他都知道,知道自己是在幫著瑜哥哥,可是他依然這般不動聲色。是的,她一直期待著,期待著有一天能離開他,不再做他的妃。因為她知道他不愛她,他從來沒有親近過她,除了初次來此的那夜,他做給雲兮的那場戲。

  所以,她一直期待著離開他,所以,她選擇幫助瑜哥哥。

  可是,沒想到,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她的心竟如此痛,痛的幾乎要停止跳動。

  聽到烈風的話,兮兮心中一寒,雖然她早就聽聞有些王宮貴族把自己的妃子賞給別人,但是親眼看到烈風將從蓉給了韓瑄,她心中還是不自禁驚異,冷凝。

  執子之手,與之偕老。難道只是一個幻夢?夫妻不是應該恩愛一輩子嗎?為何就如此容易棄之不顧?

  而且,烈風還開出了那樣的條件,要韓瑄留在北蒼國。以葉從蓉做餌,那麼韓瑄是定會答應了,那麼她要帶走韓瑄的計畫勢必不會實現了。

  她還沒有努力,還沒有行動,就被烈風堵死了路,兮兮不禁恨恨地看了一眼烈風。卻見他一臉喜色,好似棄了葉從蓉是什麼喜事一般,臉上沒有一絲不舍的情愫,想到他之前說的,女人是可以寵的,不是愛的。兮兮心中一寒,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喜歡任何女子的吧,只會戲弄她們。

  雖然她不是葉從蓉,但是她還是替葉從蓉難過。兮兮走到葉從蓉面前,道:“你別傷心了,這樣的人,不值得你這樣,其實我也覺得,韓瑄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你跟著他,會比跟著這個冷血動物更好的!”兮兮不知為何,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似乎是有違雪山聖女的身份的。

  但是不知為何只要見了完顏烈風,情緒便不再受控制了。

  烈風似乎對兮兮的話不以為然,悠然笑了笑。

  韓瑄還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欣喜裏,根本就不在意兮兮的到來。此時見到兮兮和葉從蓉說話,這才問道:“你就是那個什麼聖女?”

  兮兮點點頭,道:“是的,我是舒瑪聖女,我有話和你說。”

  韓瑄也同樣道:“我也有話和你說,我們出去談。”

  “你們可以到隔壁房內談,我們不會偷聽的!”烈風倒要看看,兮兮要用什麼法子來說服韓瑄回南朝。

  兮兮和韓瑄到了另外一間屋中。

  “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南朝,我會把你和葉從蓉一起帶回去的。”兮兮望著尚還歡喜不已的韓瑄道。

  “我不會回去的,我不會再做皇上了。”韓瑄雙眸炯炯,直視著兮兮,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

  “你是南朝的皇上,留在北蒼國就等於做了他們的質子,他們可以隨時拿你來要脅南朝的!”兮兮冷然直視著韓瑄道。

  “有了新皇,要脅自然就不會生效了,”韓瑄說道,看樣子他留在這裏的心意已定,“你不用再費口舌了,我是不會回去的,有一樣東西要麻煩你送回南朝。”韓瑄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接著他神神秘秘地從懷裏拿出一件物事來。

  那是一個小巧玲瓏的盒子,也是因為他的人胖,所以才能將這東西藏在身上,要是放在兮兮懷裏,那早就被人看了出來。

  韓瑄將那小盒子打開,從中拿出一件被明黃色錦緞包裹的物事來,將錦緞緩緩打開,露出了裏面的物事,登時便把兮兮嚇了一跳。

  那是一塊兩寸見方的方形,上面雕刻著一條飛舞的龍,下面平展處雕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是用藍田白玉雕刻而成的,玉質看上去極其細膩,泛著瑩白的光芒。

  這物件兮兮雖然從未見過,但是卻聽聖師說過,這竟然是皇帝的傳國玉璽,這是國之重寶,得則為皇。

  而這個皇帝此刻卻把它拿了出來,不知意欲何為?

  韓瑄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不再是先前那副癡情迷糊的模樣,神色極其凝重,“今日朕就將這個玉璽交給你,之所以沒把這個留在皇城,是因為朕不想把選擇下一任皇帝的權利交到母后手中,所以這個玉璽,就拜託你交到幾位重臣手中。丞相史霄是太后一黨,你萬萬不能交到他手中,武威將軍葉啟風很是耿直,你可以把這個交到他手中。我有兩個皇弟,一個是京中的韓瓏,他也是朕母后所生,他雖然很有才幹,只是心性狠辣,其實不是很適合做皇帝,朕還有一個皇弟,就是在西疆做王爺的韓珣,他不是母后所生,所以在十年前,便被母后送到邊地做王爺。他幼時就聰明絕頂,只是朕很多年不見他,不知如今心性如何。你可以讓葉將軍和其他重臣從中選擇一位,做南朝的下任皇帝。”

  兮兮靜靜地聽韓瑄說完,道:“你為何如此信任我?”她不明白韓瑄何以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到她的手上,還交給她這麼重要的任務。

  她和他也不過是只見了兩面而已。

  韓瑄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就是那個聖女,聽說你們是以維護天下安寧為己任的,雖然那天你騙了我,要將我送到南朝的軍營裏,但是我卻明白你是為了救我,要我回南朝做皇帝,所以我相信你。只是我是沒有一絲做皇帝的念頭了,再也不願做那籠中之鳥了。”

  兮兮猶豫著,看樣子這個韓瑄是不會再做皇帝了,可是這麼重要的任務交到她手上,讓她一時之間不能接受。

  “怎麼,你不願幫我嗎?”

  韓瑄拿著玉璽,遞到兮兮手中道:“請你幫幫我吧!”

  兮兮接過手中的玉璽,玉璽手感溫潤滑膩,可是兮兮拿著它,卻猶如拿著一件燙手的東西,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處置。

  “這東西放在我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你還是拿去吧。”韓瑄又壓低聲音祈求道。

  兮兮無奈點了點頭,將玉璽放入袖中。

  兮兮和韓瑄從屋內出來,發現烈風已然不在,只有葉從蓉和水煙凝立在室內,神色淒然。

  兮兮走到葉從蓉身畔,望著葉從蓉梨花帶雨的容顏,不知如何安慰,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室外,陽光依然和煦如初,兮兮帶著霜兒和絮兒,沿著甬路,向王府外走去。

  烈風從另一條路上拐了過來,出現在兮兮面前。

  春光無限,他一身素色錦袍,看上去平添了幾分雅致溫文。臉上的表情更是含蓄璀璨如水波輕漾。

  “舒瑪聖女這就要走了麼?也不告別一聲,好讓本王也送送客!”烈風似笑非笑,語氣悠然地說道。

  看到他雲淡風輕,恬淡悠然的樣子,想到室內哭得雙眼紅腫的葉從蓉,兮兮決定無視他。睫毛低垂,從烈風身畔繞了過去。

  雖然他知道葉從蓉喜歡的是她的瑜哥哥,但是她仍是不能容忍這個男子的無情!

  烈風唇邊的笑意緩緩斂去,他追上去,閃身阻住兮兮的去路,道:“難道,你不認為那樣對葉從蓉來說,是一件好事麼?”

  兮兮無語!

  “如果,娶錯了人,就要一輩子錯下去麼?”烈風低低說道,聲音溫婉柔和,帶著一絲難言的傷感。

  兮兮身子一僵,烈風的聲音裏,隱約藏著很深的眷戀,似乎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她的心,但是她不願意多想,因為她實在摸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不知他何時是真,何時是假。

  兮兮沒有理會烈風,帶著霜兒和絮兒,疾步而行。

  不一會兒,素衣翩然的身影便消失在烈風的視野內。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1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7-30 11:49 AM 編輯

卷三 天高雲淡

第01章 殘陽晚照

  殘陽晚照,將一江碧水映成橘紅色。江水到了陵州郊外,打了一個彎,水勢平靜,猶如湖水。

  一葉扁舟沿著江水從光影裏順流而下,素淡的白色船篷,被夕陽映成了金黃色,有一種輝煌的美麗。

  一身素衣釵裙的雲兮兮在舟中調弦撫琴,耳畔是嘩嘩的水聲,細碎的波浪拍打著船舷,飄飄蕩蕩間,船漂在水裏,卻又像飄在天上。

  小舟外,水天一色,遠山都沉浸暮色裏,背襯著暗沉遼闊的天幕,顯得分外遙遠。

  兩岸遍植垂柳,柳絲如剪花如染。面對馥豔春色,兮兮的心卻怎麼也歡喜不起來。

  南朝的大好河山,比之塞外是富饒極了,可令兮兮心痛的是,南朝百姓的日子卻並不好過,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據言,是百姓的苛捐雜稅極重。

  聖師派她親自來南朝,希望她能夠左右選帝之事。

  本來,兮兮以為天下興亡,自有定數。天下沉浮不是她們這些凡俗之人可以決定的。所以,兮兮並不曾期望自己能夠改變什麼,也壓根不想改變什麼。

  可是看到百姓疾苦,兮兮心中還是忍不住憤怒。如果韓瑄不那麼懦弱,如果韓瑄是一個有道明君,那麼,天下,或許就是另外一番樣子了。

  或者韓瑄不願做皇帝,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的自由,更重要的或許是為了天下蒼生吧。

  或者,她真的應該做些什麼吧!

  這時,從舟外傳來絲竹之音,打斷了兮兮的遐想,風裏還傳來陣陣嬌媚的歌聲:“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這是一首媚詞,兮兮挑簾望去,發現湖面上遍佈著各色小船。而那歌聲,便是從附近的小船上傳出來的。那小船悠悠蕩蕩泊在湖面上,並不遠行,船上人不多,只有一個姑娘,一個船夫。

  兮兮的船漸漸駛到這些船中間,左首一條小船,船篷被紫色棉布罩住,船內除了有琴聲叮咚,還有男子喝酒調笑聲。

  兮兮這才驀然醒悟,這些船竟然是男子尋歡作樂之處,不禁眉頭微凝。

  兮兮自小便是在陵州郊外長大,那時也來過這裏,也曾見過泊在這裏的各色小船,那時她並不知船娘是做什麼的,只是很羨慕她們能穿的漂漂亮亮,坐在船上,彈琴唱曲,很是自在。

  如今,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兮兮掠過淡淡的傷感。

  這裏,和塞外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這裏的人和那些流離失所的饑民是不同的人。

  這裏的人不知什麼是疾苦,不知前方戰場之慘烈,不知皇帝被擒,只知作詞賦曲,尋歡作樂。

  繁華如夢,商女不知亡國恨,兮兮心中憂歎。

  “聖主,我們已到陵州!”霜兒進來說道。

  “泊船靠岸吧!”兮兮淡淡說道。

  小舟搖曳著泊在岸邊,兮兮帶著霜兒絮兒從船上飄身而下。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在天邊消淡,兮兮的身影融在了那片光輝裏,美麗而遙遠。

  就在此時,驀然有浩蕩的鐘聲隨風而來,雄渾凝重,回蕩不休,一瞬間好像諾大的湖水都被鐘聲震盪起來。飛鳥被鐘聲驚起,急急歸巢而去。

  兮兮知道,那是山上慈安寺的鐘聲,每到日落之分,寺中的僧人便會敲響大鐘。

  這熟悉的鐘聲將兮兮的思緒帶到了十年前,那時她才七歲,還是一個不太懂事的小丫頭,當日離開陵州時,也是這個時辰,也是這樣的鐘聲。

  她和婆婆一直站在江畔,直到鐘聲停歇,才登船遠行,那時,婆婆眼裏滿是憂思,而她卻什麼也不懂,不知離情別緒。

  此刻,她才有些瞭解婆婆心中的憂思。

  鐘聲連綿不斷地敲響,既浩瀚,又遙遠,心似被鐘聲敲打的空蕩蕩起來。

  良久,鐘聲停歇,餘音好似還在湖面上嫋嫋震盪。

  就在這寂靜裏,驀然有噗通一聲,好似是有人下水的聲音。那聲音極輕,但是因為寂靜,傳到了人們耳畔。

  “你就是跳下去,我今日也要帶你走,大爺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有一個霸道邪氣的聲音喊道。

  接著便聽到嘻嘻哈哈的聲音此起彼伏。

  “上來啊!”

  只聽得有人撲騰水的聲音。

  “不會游水呀,不會游水還跳下去,快上來吧!上來跟大爺走!”極是蠻橫無理的聲音。

  “霜兒,你去看看,那裏出了什麼事!”兮兮凝眉道。

  不一會,霜兒回來說道:“聖主,有人要把一個小姑娘帶回府中做小妾,那姑娘不從,便躍入水中,被他們救上來,正要拉走!”

  兮兮聽得那些男子蠻橫的嬉笑聲,心中惱怒,便走近一看,卻見幾個惡奴揪著一名姑娘,更確切地說,那不過是一個小女孩。

  十三四歲的樣子,全身皆濕淋淋的,一身杏色衣衫緊貼在身上,露出曲線玲瓏的身姿。濕淋淋的黑髮垂在腦後,有幾溜垂在額前,兀自在滴水。小臉蒼白,很是可憐,但是卻長的很是美麗,娥眉秀目,水靈雅致。

  小姑娘被幾個人扯著,形容很是狼狽,但卻沒哭,清澈的眸中滿是倔強和不屈。

  那姑娘被扯著上了一輛馬車,一個錦衣男子極是得意的鑽入馬車內,接著馬車便疾馳而去。

  兮兮向霜兒和絮兒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會意,追了過去。

  暮色緩緩降臨,兮兮在河邊緩緩走著,不一會霜兒和絮兒,便帶了那個姑娘回來了。小姑娘跪在兮兮面前,不肯起來,為了感激兮兮的救命之恩,非要留下來做兮兮的丫鬟不可。

  兮兮搖搖頭,扶起小姑娘說,“我是天涯漂泊之人,怎能做你的主子。”

  小姑娘抬起一雙清靈的眸,道:“靈兒無家可歸,求姑娘收留!若靈兒還呆在這裏,定還會被那個人欺負!那時靈兒就只有一死了!”說著,又要下跪。

  兮兮一把扶住,指暗暗撫在小姑娘腕上,發現她並沒有內力,似是一個平常女子,便決定暫時收留她。

  “小姐,我們如今要去哪里?在天黑之前,怕是趕不到城內了。”絮兒說道,在外人面前,不再稱呼聖主了。

  兮兮看了看天色,道,“跟我走吧!”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13 PM

第02章 孤村往事

  一座孤村,在斜陽下默默佇立。

  村後,漫天紅雲燃燒,燦爛的讓人目眩。村前,大片杏花盛開,如火如荼,似要和夕陽比豔。

  兮兮一行人穿過縱橫交錯的阡陌,穿過盛開的杏林,來到村子裏,沿著窄小的巷子,向裏一直走,然後左拐,在第五棵杏樹前面,停住腳步。

  面前是一戶人家,透過低矮的柵欄門,可以看到院內種植著的花花草草,似乎是無人打理,野草繁生,花木繁茂。

  紅日隱在遠山后,暮色緩緩降臨。

  家家戶戶的窗子裏,有橘黃的燈光透出,煙筒裏,有炊煙緩緩升起,那是家的溫暖。間或聽到呼兒喚女聲從風裏悠悠飄來。

  只有面前的這戶人家,沒有炊煙,沒有燈火,只有黑沉的寂靜。

  凝立良久,兮兮終於推開柵欄門,走了進去。打開虛掩的屋門,兮兮在門後窗臺上找到了蠟燭和火折,點亮燭火,溫暖的光立刻充滿屋子。

  簡陋的床,低矮的幾,簡潔的櫃,一切是那樣簡單而雅致。

  一隻細白的瓷花瓶裏,插著一株早已凋謝的花。

  在撲面的熟悉裏,思緒穿越了時光,回到了十年前。

  那時,此地,住著一個滿頭白髮的婆婆和天真幼稚的她。一老一小,相依為命。

  那時,兮兮一直以為,她會在這裏一輩子住下去,可是,不曾想到,有一天,婆婆卻要帶著她離開。

  誰曾想,一離開就是十年。

  十年的光陰,改變了很多東西。

  她離開了婆婆,她長大了,她做了雪山聖女,而小屋,卻依然如故,默默靜立,從不曾改變,好似隨時在等待著她們的回歸。

  她回來了,可是婆婆卻不曾回來。

  屋內處處蒙著厚厚的灰塵,沒有人來的痕跡。

  兮兮的目光掠過那白瓷瓶中的花,花已凋零,但是卻有殘香淡淡。

  兮兮心中一驚,從瓶中取出花,細細打量,這花雖已凋零,卻並未風乾,這不是凋零了十年的花,最多是凋零了十天。

  有人來過這裏,是誰呢?

  “我們今夜就歇在這裏,你們將屋內打掃打掃!”兮兮吩咐道。

  霜兒和絮兒手腳麻利地開始幹活,一個在室內清掃,一個到院外除草。靈兒很是乖巧,看到院內有一口水井,不用吩咐,一個人來到院中,開始打水。

  院裏,一座低矮的泥牆,爬滿了藤蔓植物。兮兮越過泥牆,看到隔壁院裏,很是潔淨,似是有人居住。

  難道,他回來了?

  隔壁住著的,是和兮兮一起長大的秦珣和他的娘親。

  時光流轉,很多事情的細節都已經記不得了,但是兮兮不會忘記,那段快樂的日子。

  那時,兮兮稱秦珣書呆子,秦珣稱兮兮瘋丫頭。

  因為,每天,一牆之隔的他們,一個在院子裏吟詩作對,一個在院子裏習武練功。

  秦珣比兮兮大兩歲,他極愛讀書,他看的書比兮兮多,也比兮兮雜,他看詩詞,看傳記,看兵法。還有兩個先生輪流來教他,一個教他讀書,一個教他練武,但是秦珣很明顯喜歡讀書,不喜歡舞槍弄棒。

  那時兮兮不明白,為什麼他有先生,而自己沒有,村子裏其他小孩子也沒有。婆婆憂歎著說道,別人的事,不要多管,以後離那小孩子遠一點。

  記憶裏,秦珣似乎沒有多少玩耍的時侯,他不是在讀書,便是在練功。反觀兮兮,便很輕鬆,兮兮的武功和學問,基本上都是到了雪山才學會的。

  秦珣的反常,當時兮兮年齡小,並不覺得異常,如今細細想來,似乎有些奇怪。

  尤為奇怪的便是秦珣的娘親,那是一個和村子裏其他婦人不一樣的女子。她從不下地,卻似乎總有銀子花,確切的說,總有用品用。因為她基本上不用自己出去買東西,因為隔段日子便會有人為她送來。不像她和婆婆,經常要到市集上買些零用品。

  秦珣娘親的不同,還表現在她的笑容上,她總是淺淺的笑,很溫柔,很恬靜,不似一般的村婦,粗聲大氣。

  她似乎是溫室裏嬌豔的牡丹,村子裏的其他婦人,只是野外的雜草。

  如今兮兮才明白,秦珣的娘親定是富戶人家養的外室。

  兮兮永遠忘不了那一個陽光普照的清晨,秦珣和她的娘親坐著馬車離開了。

  走的很突然,秦珣沒說他們要去哪里,只是匆匆忙忙向她道別。

  那時,她哭了好久,因為失去了這樣一個夥伴。

  隔了一些日子,婆婆帶著兮兮也離開了。

  兮兮走的時候,很是不舍,她總以為秦珣還會回來,所以在院內月季花下,埋了一個瓷瓶,裏面放進了她寫的一封信。

  想到那封信,兮兮臉上一紅,轉身從屋內拿出一把花鋤,想找出那封信,好收起來。可是在月季花下翻找半晌,卻沒找到瓷瓶。

  這個地方只有秦珣知道,那麼是他來過了。

  何時來的,兮兮不得而知。或許是很久以前來過,或許是最近來過。

  那封信,看來是他取走了。

  兮兮用罷飯,夜色已深,隔壁依然是黑暗一片。兮兮徘徊良久,飄身翻過牆頭,來到隔壁室內。

  燭火搖曳,室內擺設不似兮兮這邊那般簡潔,而是華麗中透著清雅。

  磚鋪錦毯,薄紗美繡,紅木雕花桌,檀木雕花椅,一切昭示著主人的不凡身份。

  雖然沒人,但是室內卻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飄蕩,而且,這裏整潔乾淨,沒有一絲灰塵。

  很顯然,不久前,這裏住過人。毫無疑問,是秦珣回來過。

  兮兮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真的很想知道,那個記憶中的書呆子,如今變成了什麼模樣,她能否認出他,他又是否能認出她。

  翌日,一大早,兮兮便起身來到院子裏,在微蒙的晨光裏,開始修剪花木。

  用罷早飯,兮兮一行人便啟程向陵州而去。

  日到中午,幾人終於來到陵州城外。

  陵州,南朝的帝都。

  護城河翻滾著渾濁的水,高高的城樓巍峨聳立,洞開的城門車來人往,極是繁盛。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15 PM

第03章 相府小姐

  京城,果然是繁華之地,富貴之鄉,比兮兮想像的要繁榮。

  街道寬廣,道路兩旁栽種著一些不知名的花樹,此時花開正豔,馨香淡淡。街兩旁,店鋪林立,朱樓連綿,街上,車水馬龍不斷,行人穿梭如織。

  兮兮畢竟是兒時曾經來過的,但霜兒和絮兒卻從不曾到過中原,此時看到如此繁榮景象,難免欣喜雀躍。靈兒雖說年齡較小,倒是很沉靜,一雙清眸波瀾不驚。

  幾人串街走巷,邊走邊看,不一會來到了丞相史霄的府邸。

  韓瑄說史霄和太后是一黨的,但是兮兮不是來找史霄的,她是來找史霄的夫人的。

  “你們要找誰?”相府守衛見來的是幾個風塵僕僕的女子,很是不屑地問道。

  兮兮淡淡不語,拿出一封信箋,令霜兒交到守衛手上,道:“煩請幾位大哥把這封信交到你家林夫人手上。”

  守衛接過信箋,進去傳報。

  兮兮幾人在門口等待,明媚的陽光灑在相府門前的兩尊石獅子上,石獅愈加威武兇猛。看相府氣派,不知斂了多少民脂民膏,正在蹉歎,忽見兩頂華麗的轎子抬了過來,在相府門前落下。

  轎簾掀開,下來兩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

  門前的侍衛慌忙一路小跑過去,施禮道:“小人見過王爺,見過公子。”

  王爺?

  卻不知這王爺是哪一位?是韓瓏,還是韓珣?

  兮兮忍不住轉頭看去。

  兩個男子打扮的皆風流倜儻,兩人一前一後,前面的濃眉細目,一臉卑謙,一舉一動都看著後面之人行事,這人自不是王爺了,想來是相府公子吧。

  後面那位,一身華服,眉目清俊,只是神色倨傲,是王爺無疑了。

  “小丫頭,你竟在這裏?”前面的那位華服男子看到兮兮身邊的靈兒,得意地笑著說道。

  “看來你註定是公子我的人了,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華服公子說罷,細目微微一眯,一聲吩咐,從府裏沖出了十幾個打手,將兮兮她們團團圍了起來。

  兮兮的袖子一緊,這才發覺是靈兒抓住了她的衣袖,她的手害怕地顫抖著,把兮兮的衣衫也連帶的顫了起來。一雙清靈的眸中滿溢著倔強的悲哀。

  可憐的姑娘,兮兮探出手,緊緊抓住靈兒溫軟的手,淡淡笑道:“別怕!”

  “王爺,這個丫頭便是昨日我在曲江渡口看上的丫頭,可惜的是,當時讓人救走了,不想今日卻送上門來了。”華服男子指著靈兒說道,驀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霜兒和絮兒,道:“哦?你們也送上門來了,昨日就是你們壞了本公子的好事,看看本公子今日怎樣收拾你們!上!”一揮手,那些侍衛朝著霜兒和絮兒撲了過去。

  兮兮凝眉,看來,這個人便是昨日在渡口強搶靈兒的那個富家公子,不想竟是丞相府的公子,真是冤家路窄。只是此刻卻不是動武之時,兮兮暗暗示意霜兒和絮兒,不要輕舉妄動。

  眼見著那些打手便要抓到霜兒和絮兒了,那位王爺忽然開口道:“慢著!史朋。切不可衝撞了姑娘們!”

  那些侍衛們聞聽好似被點了定身法一般,止住了手中的動作。

  史朋驚異地望了一眼王爺,道:“王爺,難道你也看上她了?那就把她讓與王爺吧!”

  那王爺擺了擺手,對著兮兮微微一笑,道:“不知姑娘何人,何以在此。”

  雖然這個王爺的笑容很燦爛,但是兮兮卻沒法相信他,因為這個人的笑容太假。大概是做王爺太久了,倨傲的架子再也放不下了,他的笑容好似是在給人恩賜一般,兮兮不喜歡。

  但是兮兮知道自己來南朝做什麼的,這時不易得罪這些人,便淡淡一笑,道:“小女子多謝王爺,小女子是遠道而來,投奔姑母的。”

  兮兮自然沒有什麼姑母,她只是以此為藉口,來拜訪丞相夫人的。

  “姑母?不知姑娘的姑母是何人?可是相府裏的人?”那王爺似是對兮兮很感興趣,依然追問道。

  就在此時,送信的守衛回來了,對兮兮道,“我們夫人請姑娘進去!”

  兮兮點點頭,向府內走去。

  “哎?”史朋正要阻攔,被王爺一把拉住。

  史朋回頭道:“王爺,你莫不是看上了那位姑娘?”

  王爺笑道:“看上了又何妨,這女子雖說臉蒙面紗,但是風姿俊秀,氣質高雅,定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史朋,枉你在花叢打滾這麼多年,竟看不出這一點。”

  史朋笑道:“史朋的品味自然不能和王爺相提並論,一會兒我派人前去打聽打聽她的底細。”

  兮兮跟著領路之人,穿廊跨院,來到丞相府後院,踏過一道青石鋪就的路,停在一道全月拱形門前,門廊上面大書兩個大字“清苑”。

  清苑裏景致極好,遍植奇花異草,芬芳吐豔,正是牡丹花開的季節,處處姹紫嫣紅,極是美麗,置身此處,頗讓人心曠神怡。

  這日的天氣也極好,天色明澈如一潭靜水,日光照射在桂花樹密密匝匝濃密的葉子後滲透下來,滿地的黃金瀲紫,更顯富貴祥和的氣氛。

  桂花樹下,光影流動裏,一個年輕的婦人坐在一把精雕細刻的椅子上,身邊侍立著幾位丫鬟。

  那婦人身著一件品月色雲紋紗繡裙,外披一件繡有蘭花的藕色上衣。這一身裝束很是素淡,高雅,不似兮兮想像中那樣富麗,那婦人面容清雅絕麗,年齡三十多歲的樣子。

  婦人和藹可親地望著緩緩走進來的兮兮,目光柔和,一時間兮兮覺得那面容竟然有幾分熟悉,好似曾經在哪里見過,只是兮兮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臨來中原時,聖師將雪山遍佈在中原的探子皆告知了兮兮,這些人在中原呆的年數皆不短了,有官員的夫人,有青樓的老鴇,也有江湖上的俠女,雖說她們的身份不一,但是目的卻只有一個,為天下人謀求安寧。

  其中林應娘又是她們的頭目,她就是丞相史霄的夫人,眼前的這位美貌夫人。

  林應娘見到兮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到兮兮面前,一把抱住兮兮,道:“我苦命的侄女呀!”

  說罷,林應娘竟然哭了起來,聲淚俱下,雖然知道這是林應娘做給那些下人看的,但兮兮還是不知不覺也掉下了眼淚。

  兩人哭了一陣,林應娘解開兮兮臉上的面紗,道:“侄女呀,多年不見了,讓姑姑好好看看,你終於長成大姑娘了。”

  林應娘抹了抹眼淚,吩咐丫鬟們為兮兮佈置廂房,然後,命令其餘的丫鬟全部退下。

  “我們姑倆有體己話要說,你們誰也不許進來打擾!”丫鬟們應聲退的乾乾淨淨,霜兒絮兒和靈兒也隨了那些丫鬟前去佈置住處。

  林應娘拉了兮兮走到室內,便對兮兮施禮道:“應娘見過聖主!”

  兮兮一把扶起林應娘,道:“林姑姑何必客氣,您是長輩,以後不管人前人後,都叫我兮兮即可。”

  “兮兮?”應娘驚異地說道:“難道你是冰旋的女兒雲兮兮?”

  應娘拉著兮兮左看右看,道:“一晃十年過去了,你再也不是小丫頭了,竟然出落的這般美貌,我竟然沒有認出你來。”

  “冰旋?”兮兮心中一凝,冰旋是誰?難道她是自己的娘親?

  這是兮兮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娘親的消息,不禁追問不舍,“姑姑,你就告訴我,我娘親的事情吧!”

  林應娘想不到兮兮到如今還不知道自己娘親的事情,便說道:“你小時候我是見過你的,你忘了,你和婆婆走時,我還去渡口送你了,那時我還沒有嫁到相府。對了,兮兮,你從塞外趕來,是為了皇帝的事吧?”

  林應娘很巧妙的岔開了話題,兮兮知道,自己的身世,怕是只有婆婆親口告訴她了。

  兮兮道:“不瞞姑姑說,韓瑄無意再做皇帝,而下一任的皇帝人選,他交到了我的手上,其實,我本無意干涉朝政,只是,這一路而來,哀鴻遍野,真是讓人心痛!”

  應娘點了點頭,道:”我在這裏埋伏了十幾載,終於有出力之時了。這皇帝的人選,倒是有幾個,韓瑄的叔叔們,都在京外為王,太后是絕對不會把皇位傳到他們手中的,韓瑄的兄弟輩就兩個了,一個是京裏的韓瓏,一個是京外的韓珣。韓珣我不太瞭解,只是那韓瓏,為人孤高清傲,不務正業,怕是不會做好這下一任的皇帝的。為今之計只有看看這韓瑄為人如何了。”

  “其實不瞞姑姑,兮兮認為,這天下應有才之人做的,非要那韓家之人麼?”

  “若是那樣,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謀反了。不是容易的事情。”應娘道。

  兮兮點頭不語。

  想到方才碰到的那個王爺,兮兮問道:“姑姑,史朋可是相府的公子?方才我碰巧和他相遇,看到他和一個王爺在一起,那就是韓瓏吧!”

  “史朋是史霄這老賊前妻所生,終日花天酒地,不說他也罷,物以類聚,和他在一起的那個韓瓏,也不是賢良之輩。”兮兮點頭認可。

  自此,兮兮便住在丞相府。

  雲兮兮的身份從雪山聖女,一變而成為相府小姐林兮兮。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17 PM

第04章 初次入宮

  荷花池噴薄瀲灩,在日光下閃著炫目的光。日光流瀉,籠罩著靜謐的小院和小院裏恬靜的人。

  自從來到相府,為了避免下人懷疑,兮兮便中規中矩做起了小姐。做了相府千金,兮兮才知大家閨秀並不是那麼好做的。

  撫琴作畫,吟詩作對,賞花刺繡,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蓮香苑便是她的囚牢,她就是囚犯。

  相府的下人都知相府來了夫人的侄女,花容月貌,溫柔恬靜,多才多藝。夫人沒有子女,視自己的侄女宛若親女。丞相史霄對這個小姐也是喜愛有加,就連史朋公子曾經去蓮香苑看那位小姐,也被相爺呵斥了一番。

  無形中,兮兮的地位在府裏高了起來。

  這些兮兮都不在意,他在意的事還在遙遙無期中。

  北征的隊伍回歸京師。

  既不是凱旋而回,也不是兵敗而歸,回來的有些奇怪。普通百姓自然不知其中隱情,只有少數幾人知曉。

  太陽每日依然從東方升起,從西方落下,陵州依然是平靜的,如一潭死水。

  但兮兮知道這是暫時的,更大的風雨就要來臨了。

  這日兮兮用罷早飯,正在院裏賞花,林應娘帶著丫鬟,穿過月亮門,向兮兮走來。

  林應娘一身十分華貴正式的裝束,讓兮兮很是驚異。

  兮兮慌忙走過去攙住了她,嘴裏說道:“姑姑,您來了,適才還說要到清苑看您呢。”人前人後,兮兮和林應娘扮的很像一對姑侄。

  林應娘溫柔地笑道:“兮兮呀,快進屋打扮打扮,你姑父下朝回來,說太后要見你!這不,宮裏的轎子已經來接了。”

  前幾日兮兮和林應娘說起過,很想見一見這個把持朝政的太后,如果能進入宮中,那麼她以後行事會方便的多。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了,林應娘辦事果然夠利索。

  進到屋內,林應娘令身後的丫鬟拿出一件淺紅色宮裝,上面繡著淡淡的月色花紋,華貴中透著高雅,喜慶而不張揚。又命身邊的丫鬟為兮兮梳了鸞鳳朝陽的髮髻,戴了一些素淡的發釵。

  銅鏡裏,出現一張明豔不可方物的面孔,清麗中透著嬌豔,嬌豔中透著純淨,純淨中透著高潔,如一朵帶露的蓮花。

  幾個丫鬟在一邊情不自禁誇道:“小姐可真美!”

  林應娘一臉喜色道:“走吧,別讓太后等太久了!”

  兮兮做了轎子,進到皇宮,隨了那管事的公公穿過重重宮殿,一路向後宮而去。

  南朝的皇宮很是氣派,高聳的宮牆,巍峨的宮殿,卷翹的屋簷,屋頂上粼粼閃耀的金黃色琉璃瓦,這些無一不昭示著皇家的氣派和帝王之家才有的氣勢。

  轉了不知道多少宮殿後,兮兮終於來到了太后所居的慈甯宮。

  陽光很好,和風細細吹拂著天上微雲,變化成各式各樣的圖案。慈甯宮院內遍植奇花異草,此時開的姹紫嫣紅,鬱鬱的花香,讓人猶如置身仙境。

  太后就躺在龍榻上,沐浴在陽光花香裏。

  兮兮遵照禮節向太后行了禮。

  耳畔聽得太后一道柔和婉轉的聲音道:“你就是林夫人的侄女林兮兮,抬起頭,讓哀家好好瞧瞧!”

  兮兮抬起頭來,一雙清眸正對上太后。

  毫無疑問,她是美麗的,如同盛開的牡丹,雍容華貴,高貴典雅,年輕時的她更應該是豔壓群芳的。可是讓兮兮忍不住驚異的是,這傳說中的太后應該不過才四十多歲,但眼前的之人明顯的發已花白,雖說皮膚保養的細膩白皙,但是隱隱有細密的皺紋顯現。而且,神色之間有著深深的疲態和憂慮。只有一雙眼眸,顧盼之間,眼光犀利,透著掌權者的氣勢。

  或許是多年來的執政,讓這個花容月貌的女子過早的衰老了,但是縱然如此,她也不願放棄手中的權利。人,真是奇怪。

  她細細打量了兮兮一番,唇邊扶起一抹和藹的笑意,道:“果然模樣標緻,怪不得你姑父在哀家面前不斷誇讚你。起來吧,賜座。”

  兮兮站起來,微施一禮,便坐到下首的椅子上。

  “哀家這幾日有些煩悶,宮裏沒有一個可心的人,聽你姑父說,你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不如為哀家撫琴一曲吧!”太后道。

  宮內自然沒有可心的人了,因為無人知道太后是因何煩憂的。

  她的兒子被敵國所擒,她不會不擔心的。而且,還要想方設法以皇上在外染病為由,遮掩此事。

  下任皇帝要選何人,她不會不憂慮的。聽林應娘說,其實她很不放心自己的兒子韓瓏,因韓瓏自小便難以管教,若是做了皇帝怕是更難以駕馭,她需要的是韓瑄那樣的兒子,懦弱而聽話。自然她也不放心韓珣,因韓珣畢竟不是她的親生兒子,況且,據說,韓珣的母妃還是她害死的。此事雖說機密,知者甚少,但是做賊的總是難免心虛的。

  太後話方落音,立刻有侍女搬了名貴的六弦琴放在鋪著紅毯的地上。

  原來太后是煩悶了,所以傳她來解悶,兮兮微微一笑道:“回太后,民女只是對琴棋書畫略通一二,不敢在太后面前獻醜!”

  太后和聲道:“不必拘謹,彈得不好,哀家不會怪你的!”

  看到太后很是堅持,兮兮便不再推辭,起身坐到琴前,纖纖十指,微微一劃,清澈的琴音便流淌而出。

  兮兮彈得是一曲,《風波定》。

  眼下的太后既不是要聽柔情蜜意的曲子,也不是要聽金戈鐵馬的曲子,這曲《風波定》應能暫解她心中煩憂。

  曲調猶如驚濤拍岸,澎湃不絕,又似風聲呼嘯,凜冽洶湧。正在人們擔心之時,琴聲一轉,宛若鳥語花香,柳暗花明,似乎萬裏江山,一片清明。

  這曲子果然如兮兮所料,觸動了太后的心懷,琴聲歇止良久,太后依然一臉凝重,好似在回味曲中涵義。

  “果然心竅玲瓏,琴藝高超,這琴音正和哀家心意,無怪你姑父誇讚你!”太后回過神來,滿意地說道,“不知平日裏都讀了些什麼書?”

  “四書五經,都曾涉獵過!”兮兮輕聲答道。

  太后微微點頭,道:“聽說你是從北方過來的,不知這一路走來,看我朝黎民百姓生活如何?”

  兮兮心中一淩,這個問題很是敏銳,若是答得不和她的心意,只怕會惹惱她。但是想到那哀鴻遍野,饑民遍地的場景,要兮兮胡謅拍馬屁,又是萬萬不可的。

  兮兮定了定心,她望了眼身畔那些宮女和太監,這些問題是不能在這些下人面前說的。

  太后以為她膽小,便對下人們說道:“你們下去吧,沒有哀家的通傳不許進來。”

  一瞬間身邊的宮女太監都退了下去。

  兮兮決定如實回答,這南朝天下究竟如何,太后這個掌權之人應是比誰都清楚的,宮中也不缺阿諛奉承之人,太后應不是讓她來說好聽話的,思索片刻,兮兮道:“太后心系天下黎民,悲天憫人,可歌可敬。民女這一路而來,看到北邊同縣,曾縣在鬧饑荒,如今已是春種時節,這一路看來,百姓卻無心耕種,都在流亡。如此下去,于我南朝,必有大禍。”

  太后臉色忽變,不再是和藹可親的樣子,眉頭深鎖了起來。

  “哦,如此嚴重嗎?那麼你以為如此狀況是如何造成的呢?”太后目光如劍,但卻沒有望著兮兮,而是凝視著園中盛放的牡丹。其實她心中對於造成此種狀況的原因,是明瞭的。

  兮兮在心中腹議道,自然是你把持朝政,寵信奸黨,不重民生,才致使民不聊生的,卻又來問我作甚。

  但兮兮沒說出來,太后見兮兮低頭不語,又問道:“你是如何看待這天下大勢的?”

  兮兮權衡再三,道:“民女對這天下大勢,怎會如太后明瞭,有些拙見,太后聽後便忘了吧。民女以為這天下就是一桿秤,只有平衡了,這天下才會太平,否則便會狼煙四起,戰事綿延。如今北蒼國國勢日漸強盛,有壓過南朝之勢。這秤便有些不平衡了,但天下大勢,雖興衰有命,但有時又是以人力為轉移的。民女相信我朝是可以趕上的。”

  兮兮的話,讓太后很是驚異,她似是從未聽過如此論斷,挑高眉毛,打量兮兮。

  “你的論斷很新穎,說的很得體。那麼如今皇帝病重,你以為哀家應如何做?”

  兮兮曾聽韓瑄說過,若是太后知他失蹤,必會另立新君。太后早已有所打算,卻要兮兮說出。在兮兮看來,這個太后如今似是不像別人口傳那樣,專制昏庸,如今看來,她似是有將肅清天下之心,只是尚需一把火,就讓自己做那把火吧。

  兮兮沉吟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民女認為,太后應早做另立新君的打算。”

  太后點頭溫言道:“這宮裏沒一個和你一樣,肯和哀家說真心話,哀家喜歡和你聊天。不如以後你就隨著哀家,在宮中行走吧。”

  這是兮兮此行所求,心中不禁歡悅,但還是推辭道:“民女謝過太后美意,只是民女無德無能,怎能在宮中隨意行走?”

  太后溫和地笑道:“你就不必推辭了,哀家就是喜歡你。今日就先回吧。”

  太后說罷,似是累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早有人過去攙扶她。

  兮兮知趣的後退,隨著管事的公公出了慈甯宮。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18 PM

第05章 雨中邂逅

  三月二十,清明節

  一大早,史霄便攜妻帶子到祖墳祭祀。兮兮藉口頭疼,便沒有去,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日也是皇家到祖陵祭祀之日,據聞,多年不曾回京的王爺韓珣被太后召了回來。這說明太后對於選誰做新皇尚在猶豫之中。

  兮兮決定出府見識一番,若能碰到韓珣自是更好,正好試探試探他的人品。

  為了行走方便,兮兮和霜兒絮兒男裝出了城,本不欲帶靈兒的,可是這個丫頭死活不願一人呆在相府。其實兮兮也不是很放心把她獨自留在相府,若是史朋回來,又去調戲她,那便遭了。

  於是一行四人,女扮男裝,雇了馬車,向城外而去。

  三月,正是桃李芳菲之季,城外處處芳草茵茵,綠樹繁花。很多步行之人,帶著香火貢品向城外祖墳而去。

  兮兮幾人為了觀禮,便向皇家祖陵而去。但是,那裏早已戒嚴,遠遠只能看到官兵林立,黃蓋如雲。南朝皇家祭祀排場極大,比之北蒼國多了很多俗禮,根本就不允百姓觀看。

  兮兮心中略有失望,但想到以後在宮中總不免會碰上韓珣,也不急於這一時。便索性在郊外遊玩起來。

  青山綠水,芳樹繁花,小橋流水,柳絲嫋嫋,十多年一直在兮兮夢中出現的江南風光,在兮兮面前隨意蔓延著舒展著。

  幾人在野外流連忘返,不知不覺,已逛到日到正午,兮兮幾人正欲回轉,天空卻飄起了細雨。

  雨絲綿綿,雖說不大,但時間久了,卻足以令人衣衫盡濕。而此處,卻不見有馬車可雇。兮兮幾人避在一片桃林之下。

  “小姐,這雨怎說下就下,何時會停呀。”霜兒拈起一條桃枝,悠悠問道。

  “小姐,這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的。”靈兒靜靜說道。

  絮兒道:“啊呀,我們不會要冒雨回去吧!衣服濕了倒是不打緊,但是若是被人看出是女子來,那多不好意思。”

  光想想衣衫盡濕,粘在身上的樣子,就覺得很狼狽。

  “急什麼,雨總會停的。”兮兮神色淡淡地說道。

  但是眼見得雨絲卻越飄越急,越飄越密。就在此時,忽見兩輛馬車從林邊小路上顛簸而至。

  霜兒喜道:“小姐,不---公子,”想到大家皆是男裝,改口說道,“有馬車了。哎---停車!我們要雇車!”

  兩輛馬車在兮兮她們面前悠然而過,不曾減慢。

  “哎---”霜兒還欲說話,被兮兮截斷道,“霜兒,那是官家馬車,你不看馬車那般華麗。”

  霜兒倏的住了口,不再說話,但是那兩輛馬車卻也隨著霜兒話音的停歇,緩緩停了下來。

  後面馬車上的馬夫,探頭喊道:“喂!上來吧,我們騰一輛馬車給你們。”

  “小姐,我們可要搭車?”霜兒問道。

  兮兮清澈的眸光淡淡掃過拉車的名貴馬駒,在看了看那馬車的華麗錦繡,似是宮裏的馬車,便淡淡一笑,道:“自然不能辜負了人家一片好意!”

  前面馬車上下來三名男子鑽入後面的馬車中,兮兮四個人便坐到了他們騰出的那輛馬車裏。

  馬車在雨中緩緩向京城駛進。趕車的問道:“不知幾位公子要到京城何處?”

  霜兒道:“到京城即可!”

  有隱隱馬蹄聲從雨中傳來,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兮兮拉開車簾,但見從前面的綿綿雨霧裏,沖出來十幾匹馬兒,馬上之人皆是黑衣罩面,黑巾外的眼眸,滿布著殺意,如同黑夜裏鑽出來的夜剎。

  與這細雨清風,綠樹繁花,極不和諧。

  那些人忽然一聲呼哨,便把兩輛馬車圍了起來,一言不發,便向車內攻來。從後面馬車上縱身出來三個年輕男子,和車夫一起,加入了戰團。

  霜兒和絮兒輕聲問道:“小姐,我們可否相助?”

  不知是何情況,自然不能輕易出手,兮兮便道:“靜觀其變!”

  車夫和那三個人的武功似是不弱,但是黑衣人畢竟人多勢眾,一會兒便被黑衣人占了上風。

  幾個黑衣人將兮兮幾個人從車里拉了出來,從後面那輛馬車內也扯出來一位戴斗笠的男子。

  雨絲綿綿,那人極其狼狽地被扯了出來,他一身月色衣衫,純白若雪,如雲朵一般凝立在雨中。

  毫無疑問,此人便是這兩輛馬車的主人。那幾個侍衛正在搏殺之中,見到主子被扯了出來,拼了命般要來相救,無奈,被圍攻的他們,根本就沒有餘力來照拂他。

  兮兮示意身畔的霜兒動手,幾聲淒慘的叫聲傳來,黑衣人手中的劍便掉落在地上,劍上的血漸漸被雨水沖淡。幾個黑衣人手捂著肩膀,從指縫裏滲出血來。

  霜兒和絮兒已然出手,那些黑衣人頓時潰不成軍,一時間,傷的傷,敗的敗。

  那三個侍衛正要將那些受傷的黑衣人斬草除根,卻聽得一聲:“慢!”

  只是一個字,卻透著天生的威嚴,一瞬間頓時安靜了下來,就連慘叫的黑衣人,也靜了下來,只聽見雨聲淅淅瀝瀝。

  說話的是那個戴斗笠的男子。

  兮兮緩緩轉首,便看到他正緩緩摘下頭上的竹笠。他的動作隨意而自然,但是又隱隱透出高貴出塵的氣質。

  斗笠摘了下來,一張白皙如玉的面孔頓時沐浴在雨霧裏,臉上五官完美,那面容不是一個俊美能夠形容得了的。

  白玉冠束發,愈發襯出發黑如墨,黑髮披散,又襯得面白如玉。

  他幽深的眸光淡淡掃過,眸光流轉間,兮兮頓覺詞窮,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他的風姿。

  他唇邊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親切而溫暖,如三月陽光。

  兮兮心中一跳,這陌生的面孔裏,竟隱隱透著一絲難言的熟悉。

  記憶深處那張模糊的臉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和面前這張臉重合起來,竟是他嗎?那個秦書呆?

  濛濛雨霧裏,這張臉似遠又似乎很近,是清晰地又似乎是朦朧的。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20 PM

第06章 宮中重逢

  遠處,是飄忽不動的山巒,那樣朦朧,那樣悠遠,就如同曾經如夢如幻的過往。近處,這個風姿卓越,微微淺笑的男子,究竟是誰?

  雨絲細細的,拂在臉上輕輕柔柔的。沉靜的心湖,好似驀然被投入了粒粒石子,泛起了一波波的漣漪。

  “放了他們,他們也是為人賣命,不得已而行事罷了!”白衣公子說道,聲音不算大,但隱隱透出的威勢卻不容人忽視。

  幾個侍衛不敢違令,將那些黑衣人放開,細雨裏,那些黑衣人騎上馬狼狽逃竄。

  對方意欲置他於死地,他卻一派輕鬆,竟連審問都不屑,這人倒是有意思。

  白衣公子又對著兮兮輕輕一笑,道:“多謝幾位兄台相救之恩!不勝感激!”

  他的笑容溫暖若日光照拂,清雅若靜水明月,讓兮兮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樣的笑容是屬於那個書呆的。

  “不必客氣,還不曾謝過公子借車之恩呢!”他的輕鬆怡然之態,讓兮兮心內暗暗疑惑,他是秦書呆嗎?為何見到自己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是自己容顏變化太大,兮兮記得自己兒時很胖,粉妝玉雕,珠圓玉潤的樣子,就連應娘姑姑都沒認出她,何況是呆呆的秦珣。

  也或者他本就不是他!

  心下琢磨,正要開口試探,就在這時,從前方雨裏又馳來幾匹馬兒,難道又是那些不知好歹的刺客?

  馬蹄聲近,有幾人滾鞍落馬,道:“屬下來遲,請王爺責罰!”

  兮兮正要開口問的話頓時咽了回去。

  王爺?

  韓瓏她是見過了,那他應該是從西疆進京的韓珣了!

  韓珣!

  當這個名字在腦中閃過時,兮兮才發現和秦珣只有一字之差。

  秦珣!韓珣!

  記得秦珣的娘親也是姓秦的。原來秦書呆是從母姓,兒時兮兮從未注意此事。

  難道真是秦書呆?難道秦書呆真是王爺?

  隔著千萬條蕩漾的銀絲,就好似隔著一層絲簾輕紗,讓兮兮有些看不分明,那細雨籠罩的人。

  “雨大了,幾位快些上馬車吧?”韓珣淡淡說道,接著便轉身鑽入到方才那輛馬車中,翩飛的白衣上,有雨水淋濕的痕跡。

  兮兮這才驚覺雨越發緊了,便飄身鑽入了馬車中。

  馬車顛簸著,在郊外的林蔭小路上緩緩而行。

  天空灰濛濛的,遠山灰濛濛的,整個原野也是灰濛濛的,只有從馬車外一掠而過的杏林,有著嬌紅的亮色。

  杏花煙雨江南,美景如畫,然而,兮兮卻無心觀賞。

  如果他真是秦珣,要如何做?她是瞭解他的,最起碼瞭解兒時的他。

  聰明善良如他,才華橫溢如他,正直謙恭如他,應該會做一個好皇帝的。

  至今兮兮依然記得他經常背的那篇文,“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則易治也。民貧則危鄉輕家,危鄉輕家則敢淩上犯禁,淩上犯禁則難治也。故治國常富,而亂國常貧。是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後治之。”

  那時兮兮並不知他便是皇帝的兒子,還經常取笑他背這些無用的文字,如今看來,那時,怕是先皇便已有令他繼位的打算了。

  她是否要把玉璽給他?

  兮兮淡淡苦笑,發現自己有些感情用事,再觀察一陣子再說不遲。

  恍惚間,車子已進入陵州城內,馬夫問道,“不知幾位公子要去向何處,我家王爺方才吩咐了,定要把你們送到目的地。”

  “送到相府即可。”兮兮淡淡說道,既然他是韓珣,那以後在宮裏免不了碰面,不必向他隱瞞自己身份。

  馬夫應了一聲,便向相府方向駛去。

  翌日,依然細雨迷蒙,這江南的雨,往往下起來便沒完。

  一大早,兮兮便梳洗一番,打著細骨紫竹傘,向宮中而去。

  一些時日下來,太后越發寵信兮兮,大概是兮兮不怕太后,在太后面前敢於說一些別人不敢說的話。太后給了兮兮可隨意行走皇宮的特權,這讓兮兮辦事越發方便。

  宮裏,正是百官下朝之時,兮兮正和他們走了一個對面,便躲在牆邊,望著那些錦袍冠帶的臣子們從面前緩緩走過。

  這就是南朝的臣子們,一個個神色凝重,老氣橫秋,沒有一點意氣風發的豪情之態。南朝若想改革,首要任務恐怕就要從這些老臣做起。

  兮兮隱約聽到他們在談論,說什麼太后懿旨,皇帝病重,由韓瓏監國。

  心中微微一凝,難道說太后已下旨令韓瓏監國。

  監國,雖不算是正式的皇帝,但也是一個代皇帝,太后雖對韓瓏不滿意,但依然令他做了監國。看來,太后最終還是會讓韓瓏登基為帝了。

  兮兮在人群裏,沒看到韓珣,便匆匆向慈甯宮而去。

  方進到院裏,便聽得殿內一陣歡聲笑語,小太監通報後,兮兮便收傘進到殿內。

  殿內影影綽綽坐了幾個人,兮兮也沒細看,便對太后行了禮。

  免禮平身後,兮兮才發現,那坐著的,便是韓珣和韓瓏。

  韓瓏是一副剛下朝的樣子,一身官服穿的整整齊齊。韓珣卻依然月色白衫,發箍金簪,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

  兮兮瞬間明白,看來韓珣才從西疆回歸,根本還不曾上朝。

  韓瓏見到兮兮,一臉驚豔的表情。

  兮兮清麗的臉蛋不施脂粉,漆黑的長髮只用一條淡粉色輕紗綰成女兒妝,一身月白色裙子外面罩著一層淡粉色輕紗,這一身妝容清麗淡雅,帶著逼人的脫俗之氣。

  韓瓏笑著問太后,“母后,這是皇兄哪一個妃子,兒臣好似不曾見過!”

  太后沉聲道:“你自然不曾見過了,她不是你皇兄的妃子,她是秦丞相夫人的侄女林兮兮!”

  “你就是史朋說的那個表妹?”韓瓏驚異得瞪大了雙眼,那日在相府門前見了一眼她的芳姿,只是那時兮兮是戴著面紗的,他不曾見到兮兮容顏,如今一見,竟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絕美。

  兮兮見到韓瓏對自己上下打量的眼神,很覺厭煩,便侍立在太后一側。
  太后似是也看不慣韓瓏色迷迷的樣子,輕輕咳了一聲,韓瓏慌忙將目光移開。

  兮兮偷眼打量了一眼韓珣,見他一臉淡淡的表情,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大概說的便是他這樣的人吧。

  韓珣道:“母后,不知皇兄病情可否好轉,兒臣想去探望皇兄。”

  太后歎氣道:“你們還是不要去探望的好,太醫囑託,他的病是傳染的,母后怎捨得你們涉險。待你皇兄病情好轉後,便准你們前去探望。”

  太后的口風倒是緊,天大的消息將讓她硬是隱瞞了下來。

  韓珣聞聽,平靜黑逸的眸底,有波光閃過。

  “珣兒,你在西疆受苦了,此次來,不如在京城多呆些時日。”太后輕聲說道,聲音裏透著關心。

  不知情者看來,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場面。

  韓珣點頭,道,“皇兄病重,珣兒就在京城呆些時日,只是珣兒一向閒散慣了,不想在朝為官,還請母后成全。”

  太后聞言,眸內閃過一絲精光,道:“既是如此,那麼母后也不勉強。”

  自然不勉強了,這正是太后期望的。

  “母后若是再無其他事情,兒臣就告退了。”韓珣向太后施了一禮,便緩緩退去。

  韓珣走後,韓瓏卻不願離去,和太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時不時偷眼望望兮兮。

  兮兮一臉沉靜,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沒看到。

  過了一會,太后似是也乏了,對韓瓏道,“無事早些告退吧。”

  韓瓏退出後,太后抬起眼睛,溫言道:“兮兮,方才你也見到韓珣了,覺得此人如何呢?”

  這個太后,總是問她一些難以回答的問題。

  從方才太后的眼神裏,兮兮便知道,其實太后對韓珣還是十分讚賞的,但卻苦於他不是自己的孩兒。

  “太后,方才驚鴻一瞥,兮兮不敢妄言。不過看外表,倒是風流俊俏人物!”

  太后微微點頭,一向幽黑沉靜的黑眸,似有微瀾閃過,她喃喃說道:“良妃呀良妃,你倒是生了個好兒子!”

  兮兮靜立一旁,從太后語氣裏聽到的是不甘。太后是在嫉恨已逝的良妃,那應是韓珣的母妃了吧。

  半晌,太后對一旁的兮兮道:“你會吧,哀家今日有些累了!”

  兮兮緩緩告退而出。

  從殿內出來,一片濕潤的風卷著絲絲細雨拂在兮兮臉上,撐起紫竹傘,走到無邊雨霧裏。放眼望去,無邊細雨,霧失樓臺,整個皇宮盡籠在一片朦朧細雨裏。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21 PM

第07章 果是故人

  兮兮沿著漢白玉雕欄,順著走廊緩緩向東而去。

  “林姑娘!”低沉調侃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走廊的盡頭,韓瓏悠然坐在白玉闌幹上,薄唇輕勾,黑眸中情意綿綿。

  兮兮環顧左右,發現濛濛細雨裏,四處無人。淡淡笑道:“不知王爺喚住我,可有何事?”

  韓瓏眉毛輕挑,道:“聽說林姑娘彈得一手好琴,據說比采容公主還要出色,不知何時有幸能聽到林姑娘的琴聲。”

  聽他提到葉從蓉,兮兮心內一沉,那個可憐的女子,就是因為才色雙絕,所以才被送到北蒼國和親,做了犧牲品。不禁冷聲道:“王爺謬贊,兮兮的琴聲怕是入不了王爺的耳。兮兮告退了!”兮兮說罷,從韓瓏身畔走過。

  韓瓏不甘心的追上,閃身擋在兮兮面前,黑眸灼亮盯著兮兮,道:“林姑娘,你平日裏一直就是這般冷若冰霜的嗎?不過,這樣的你,倒是別有韻味,越發讓本王喜歡!”

  兮兮黛眉輕顰道:“還請王爺自重!”

  “自重?”韓瓏一張嬉笑的臉向兮兮越湊越近,“怎麼,你怕本王?”

  來了京城多日,兮兮對韓瓏已有所瞭解,這個人不知道壞了多少京城少女的名聲,兮兮打心眼裏極是厭惡他。不著痕跡地閃身避開,道:“王爺,對不住,兮兮這就要走了!”說罷,兮兮撐開紫竹傘,就要向雨裏走去。

  韓瓏依然不折不撓,扯住兮兮的袖子,道:“林姑娘,就不能和本王多聊一會兒嗎?”

  “王爺,男女授受不親!”兮兮淡淡說道。

  “本王偏要授受有親!”韓瓏說罷,一把扯過兮兮,就要向懷裏拽。

  兮兮忍無可忍,可又不能顯露武功,情急之下,抬腳便要向他腳上跺去。

  “皇兄,雨下大了,不知你還留在此處做什麼?”一個清澈而溫潤的聲音說道。

  韓瓏聞言,不甘地放開兮兮。

  前面,煙雨濛濛處,韓珣撐一把細骨竹傘,悠然凝立,白衫飄揚,整個人宛若謫仙下凡。

  韓瓏面色不鬱地望了一眼兮兮,道:“本王早晚會得到你的。”說罷,望了一眼韓珣,冒雨緩緩而去。

  兮兮惱他的無理,隨手拈起身畔花樹上一片葉子,玉指一彈,打在韓瓏膝間麻穴上,韓瓏腿一軟,差點跪倒在草地上。

  兮兮盈盈冷笑,沒有作聲。

  韓瓏踉蹌著站好,詫異地望了一眼盈盈而立的兮兮和微笑凝立的韓珣,冷哼一聲,甩袖遠去。

  兮兮撐起傘,走入雨霧裏,追上前方那抹挺拔修長的背影,道:“王爺慢走!兮兮謝過王爺!”

  韓珣回首溫和一笑,黑眸溫雅而澄清。“林姑娘不必客氣!”

  兮兮呼吸驀然一滯,視線停駐在韓珣腰間一塊玉佩上,那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上面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龍。

  果然是他,那個秦書呆。

  兮兮依然記得,兒時看到秦珣身上這塊玉佩,兮兮曾經多次向他討要,秦珣都沒給她。此刻見到這塊熟悉的玉佩,兮兮終於篤定他便是當年的秦書呆。

  時光流轉,原以為今生永遠不會相遇,卻不想在此不期而遇。原以為他不過是一介平民,卻不想他是尊貴的王爺。

  整整十年未見,他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輕揚的臉龐有著成年男子的沉穩和從容,眉宇間暗藏軒昂之氣,舉手投足間,貴氣不經意流露出來。

  細雨打在傘上,一陣細微的劈劈啪啪聲,就好似打在兮兮的心湖上。

  韓珣微笑著說道,“林姑娘!”

  兮兮驚覺自己的失神,面上一紅,道:“王爺,兮兮覺得王爺好生面熟!好似曾經見過王爺!”定了定心神,兮兮試探著問道。

  “林姑娘,你是昨日那位相府公子吧,才見過面,自然面熟了。”韓珣一愣,眸中有訝色一閃而逝。

  兮兮淡淡笑道:“王爺,兮兮指的不是昨日,而是之前,我們是否見過面。”

  “林姑娘何出此言,難道姑娘去過西疆?”韓珣一副驚異的表情。

  兮兮搖頭,道:“我從來沒去過西疆,難道王爺去西疆之前沒去過別的地方嗎?”

  韓珣搖頭道:“太久之前的事,本王早就不記得了。”

  兮兮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她也只能試探到此,因為,打心眼裏,她還是希望他能夠主動認出她的。

  “林姑娘可是要出宮?”韓珣問道。

  “是的,不打擾王爺了,兮兮這就告退!”兮兮說罷,便要告退。

  “林姑娘,本王也要出宮,不如送姑娘一程吧!”韓珣輕聲說道,薄唇微揚,帶著一抹溫潤清朗的笑意。

  他追上兮兮,和兮兮並肩走在風雨裏。

  煙雨濛濛,兩把傘,在細雨裏悠悠飄動著,宛若兩朵盈盈綻放的花朵。

  紫竹傘下的身影窈窕多姿,烏黑的長髮間,粉紗輕揚。

  相府距離皇宮並不遠,所以兮兮來時便沒有乘車,此刻兩人也是並行著走了回去。

  雖然不明白這個書呆為何要送自己,但兮兮心內還是有一絲莫名的欣喜。

  街上靜靜的,偶爾只有有兩個行人走過。

  兮兮問道:“王爺,您從西疆而來,不知這一路上看到我朝黎民百姓生活如何,您又是如何看待這國家大勢的。”

  這是太后曾經問過的問題,兮兮想要知道,這個書呆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對於治國平天下,是否有自己的見解。

  韓珣聽到兮兮的問題,韓珣眉頭微皺,一雙清眸中佈滿了哀慟之色。

  他悠悠歎道:“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

  韓珣念完,兩人皆在風雨中凝立著,任憑風吹雨打。

  兮兮眼前浮現出自己一路所見,百姓們背井離鄉,老幼流移,賣妻鬻子以求苟活,四顧山河,滿目儘是瘡痍。

  兮兮沒想到韓珣會念出這樣的詩,他不愧是韓瑄的弟弟,兩人有著同樣的呆氣,只是韓瑄念的詩和韓珣的詩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韓珣,果然是心系天下的。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23 PM

第08章 雨夜風來

  韓珣將兮兮送到相府門前,便一人撐傘緩緩離去。

  細雨濛濛,籠罩著韓珣白衣飄揚的身影,兮兮目送著韓珣的身影越去越遠,心潮起伏。

  良久,再也看不到那悉白影,兮兮轉過身來,向相府走去。

  感覺到似乎有人窺探的目光,兮兮抬頭,看到大門內,丞相史霄的貼身侍衛淩勇站在那裏,一雙黑眸有意無意的掠過兮兮。

  兮兮對於丞相府內的下人並不熟悉,不過這個淩勇,倒是聽應娘姑姑說過,是一個武功很高,忠心耿耿的侍衛。

  兮兮向他點了點頭,便進去了。

  他一定看到了韓珣,不過兮兮倒是不在意,縱然是告訴了史霄,也沒什麼。

  兮兮沒回自己的園子而是直接到了應娘姑姑的清苑。

  林應娘看到兮兮回來,便將自己身邊的侍女打發走了。

  走到兮兮身畔低聲說道:“聖主,我們派到西疆的人,方才已經傳回了消息。”

  兮兮心中一喜,本來她便是來問姑姑這件事的,道:“怎麼樣,那個韓珣將西疆治理的如何?”
  林應娘笑了笑,道:“四個字,政-績-卓-越!”

  兮兮心內一喜,點頭道:“果然不出所料,既是如此,那我們就選他了,今夜我便夜探將軍府,面見葉啟風將軍。”

  林應娘微微點頭。

  細雨濛濛的雨天,夜色來的特別早,待三更過後,兮兮便向將軍府而去。本可以白日裏直接去拜訪葉將軍,但是兮兮怕引人生疑,便趁著夜色而去。

  路上,兮兮遇到幾輛馬車和自己竟是同路,便尾隨而去。

  那幾輛馬車到了將軍府後門,便停了下來,從上面下來幾個帶著黑色斗篷的人,一舉一動神神秘秘。

  兮兮悄悄尾隨著這幾個人,到了將軍府內。

  幾人在侍衛引領下,到了一間屋內,看樣子是葉啟風將軍的書房。

  兮兮縱身躍上書房外的老樹,枝葉繁茂的老樹恰好擋住了她的身影。

  細雨灑在屋簷上,被屋內的光線一照,亮閃閃的。兮兮一探手掀開一個瓦片,室內的狀況便一覽無餘。

  那三個人摘下了斗篷,竟然都是朝中的重臣。

  經過這幾日在宮裏行走,兮兮已經認出,這便是朝中清流派的主要官員,尚書崔光,兵部侍郎石瑞,戶部王冰。

  四人客套一番,皆落座。

  葉啟風神色凝重的說道:“國難當頭,夜不能寐呀。今邀幾位大人前來,商議商議國事。”

  崔光凝眉道:“可歎吾皇命薄,竟然在戰場失蹤,實是我輩無能。”

  石瑞道:“如今太后令二王爺韓瓏做了監國大人,看來是有意令韓瓏登基為帝。”

  王冰脾氣較為火爆,一拳砸在桌子上,道:“國之不幸,若是韓瓏為敵,怕是百姓仍要受苦了。”

  葉啟風點頭道:“各位大人說的不錯,決不能令二王爺韓瓏登基為帝。不知各位大人覺得三王爺韓珣如何?”

  幾人同時點頭道:“雖才見過沒幾面,卻覺得三王爺很有胸襟,似是有才之人。也不似畏畏縮縮,膽小懦弱之人。”

  葉啟風點頭道:“回京前,我已秘密派人前去西疆打探韓珣的政績,此人表面是弱不禁風,但是很有治國之道。”

  王冰站起身來,大聲道:“既如此,我們不如擁護韓珣為帝。”

  “可是太后不會輕易答應的。而且我們也不知韓珣的想法。太后連府邸也沒有賜給他,看來是不會讓他在京裏待長久的。”石瑞環視眾人,沉聲說道。

  葉啟風道:“只要三王爺韓珣有意登基,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不如明日便向他探探口風!”

  幾人點頭表示同意,接下來又商討了一下計策,接著便陸陸續續告辭而去。

  待他們都退走後,屋內只剩下葉啟風一人負手歎氣。

  兮兮飄身從老樹上下來,門口的侍衛還沒看清是何人,兮兮便直接登堂入室。

  明亮的室內,葉啟風將軍抬起頭來,看到一個蒙面女子緩緩走了進來。

  “什麼人?”葉將軍冷冷問道,絲毫沒有慌張,不愧是武威將軍。

  兮兮從容不迫地坐到椅子上,淡淡道:“我是和葉將軍心系同一件事的人,今日前來是請葉將軍看一樣物事。”兮兮說罷,從隨身的包裹裏取出玉璽,輕輕放在桌上。

  “這個東西葉將軍應當認識吧。”兮兮輕聲說道。

  “玉璽?”葉啟風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趨步向前,細細觀看,確定不是假的,慌忙退後,朝著玉璽跪下,口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道是見玉璽如見皇上,兮兮總算親眼所見。

  葉啟風起身站起,對兮兮說道:“不知姑娘是何人,這玉璽何以會在姑娘手中?”

  “這是韓瑄親手交到我手上的,他命我將玉璽交給你。並同你一道協助新皇登基。”葉啟風一愣,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直呼皇帝的名諱,更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見過韓珣。

  “姑娘是在何處見到聖上的,聖上如今可安好?”葉啟風一臉焦急地問道。

  “他此刻很安全,並無性命之憂,你大可放心,只是他再也不想做皇帝了。他要我將這玉璽交到你的手中,令你再交到下任皇帝手中。韓瑄不想太后左右下任皇帝的人選,所以才令我將玉璽交到你手中。方才聽到你們談論,似乎對於下任皇帝已經有了人選,所以現在我便將玉璽交到你的手中。”兮兮不緊不慢的說道,清冷的聲音在室內回蕩著,每一句話都似重錘擊在葉啟風心上。

  “你到底是何人?”燈光下,葉啟風再次問道,面紗外的那雙秋水般的眼眸竟隱隱透著一絲熟悉。

  兮兮微微一笑,伸手除下臉上的面紗,燈光下,一張花容月貌的臉出現在葉啟風面前。

  葉啟風將軍一驚,這個女子不是太後身邊的那個林兮兮嗎?不是丞相史霄的侄女嗎?

  “你是,太後身邊的那個林兮兮?你不是太后一黨的人嗎?”葉啟風沉聲問道,眉頭早已擰了起來。

  “我住在相府,在太後身邊行走,並不代表我便是太后一黨的人。請你相信我。玉璽已交到你的手上,它的價值你是知道的,希望你好自珍藏。”兮兮說罷,便起身告辭。

  葉啟風手拿玉璽,陷入沉思之中,方才那個女子,何以如此熟悉?

  夜已經深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停歇,兮兮從屋頂上飛躍而過,才出將軍府,身後似是有人跟上。

  兮兮心中一淩,敏捷的拐入一個小巷之中,身後之人也毫不猶豫的拐了進去,卻不想等待他的是一把秋水漣漪的長劍。

  “你是何人?為何要跟蹤我?”兮兮聲音裏透著難言的寒意。

  “雲姑娘?手下留情,在下是奉命來找姑娘的。”那人低聲說道。

  兮兮心中一驚,因為在這個京城裏,除了她的貼身侍女和林應娘,無人知道她是姓雲的。

  “奉誰的命令?”兮兮冷聲問道,緩緩撤下長劍。

  “雲姑娘隨我來便知!”那人輕輕說著,便起身向屋簷上縱去。

  兮兮尾隨著那人在起伏的屋簷間起落,不一會便來到了一個院子裏。

  這是一座院子,非常不起眼的院子。它坐落在陵州城內雜亂無章的胡同裏,周圍是一座座幾乎相同的院子,與一條條幾乎相同的胡同。

  這個院落散落在其中,一杯水中的一滴水,任誰也不會發現它的異樣,就算是你走過它,也不會對它多看一眼。

  一間普通的屋子裏,燈火昏暗,一個男子坐在室內的椅子上,若有所思。

  乍一看到他,兮兮不禁有一陣頭昏目眩。

  他一襲南朝服飾,越發襯得身子挺拔高大。俊美如神的面容在昏暗的燈下無一絲表情,深不可測的眸,不知道裏面藏了什麼情緒。

  一剎那間,兮兮猶在夢中。完顏烈風他何以會出現在南朝?他不是應該呆在北蒼國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看到兮兮,他沒有說話,一臉的隱晦,目光如炬地停留在兮兮臉龐上,銳利的眸光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從兮兮臉頰上一寸寸劃過。

  他冷冷的目光看的兮兮極不自在,不明白自己何時又開罪他了。

  他不說話,兮兮也懶得說話,自己主動找到一把椅子緩緩坐下。

  良久,不知是烈風看夠了,還是兮兮的態度惹惱了他,他終於開口了。

  但是一開口便讓兮兮嚇了一跳,他冷冷說道,“離那個人遠一點,否則,我會殺了他。”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24 PM

第09章 真心表白

  烈風的話似一陣颶風,刮到了兮兮耳畔。兮兮驚得纖手微顫,“叮”的一聲脆響,是手腕上的首飾相互撞擊發出的聲音。

  良久,定下心來的兮兮,才將烈風話裏的意思消化明白。但還是不清楚他要殺誰?是葉啟風葉將軍嗎?

  她不明白堂堂的北蒼國左賢王何以會千里迢迢來到南朝,更不明白的是,他怎有閒工夫來管她的事。

  兮兮迎上烈風幽冷的目光,淺淺笑道:“左賢王,你說的他是誰?請恕雲某遲鈍,竟不明白左賢王的意思!”

  烈風一臉陰霾的死死盯住雲兮兮,徐徐說道:“不用裝傻,我說的是韓珣。你們雨中漫步,倒是別有一番情趣呀!”

  兮兮再也想不到自己和韓珣雨中漫步的事會讓烈風知道,而且他還如此在乎,竟為此要殺了韓珣。為何呢?兮兮不明白!

  她不禁仔細打量烈風的表情,臉色陰沉,就連一向灑脫的眉宇也深鎖著。

  想到他之前對自己的種種行徑,兮兮心頭火起,這個男子真是莫名莫妙。

  “雨中漫步怎麼了?我現在不再是你的囚奴,這裏是南朝不是北蒼國,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兮兮淡淡說道。

  兮兮淡然清冷的表情令烈風的臉色更加隱晦,他冷聲道:“自然管的著了。我---”他想說喜歡她,但是那幾個字在嘴邊繞來繞去,就是說不出口,當日,自己信誓旦旦在她面前說的女人是可以寵的,不可以愛的,還言猶在耳。如今說出來,豈不是等於打自己的耳光。

  依她如今對自己的冷漠態度,難保不會笑話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草原之鷹完顏烈風,竟然在情字面前躊躇了。

  “管我?你還要管我麼?”這句話好似導火索,將之前烈風對兮兮的所作所為牽扯了出來。

  兮兮怒道:“憑什麼?你又把我當作什麼人了?你把我當作是葉從蓉的情郎,就隨意的折辱,明明要放了我離去,卻又出爾反爾,一箭射穿了我的胸膛。就連我是---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其實兮兮是想說,就連我是舒瑪聖女你也不肯放過我,讓我喝毒酒,還任意的調戲我。忽然想起烈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舒瑪聖女,驀然住口,不過心裏卻更加惱怒。

  烈風調戲著舒瑪聖女,如今又來找自己,這算什麼?盛怒下的兮兮,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吃自己的醋。

  烈風被兮兮一頓搶白,臉色黯淡,瞬間無語。

  那是自己種下的苦果,如今只能由自己來咽,但是他卻不知滋味是這麼苦的。

  “當日我射傷你,其實是另有原因的。”烈風苦澀地說道。

  “什麼原因?”兮兮冷聲問道。

  烈風沉聲說道:“我當時誤會你,以為你輕薄了烈影。也怪你,明明是一個女子,何以要女扮男裝。”

  兮兮雙眸圓睜,細細回想起當日的情景。

  “你們,你--你們---”兮兮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以為是烈風出爾反爾,她竟不知道他們會那樣想。

  罷了,悔不該女扮男裝。

  玉手輕撫胸口,好似每次見他都要失控,一見面就吵架,這算什麼?兮兮煩惱地想著,心難靜,情難控,這樣下去,自己還如何去做雪山聖女。

  兮兮在心中默念著佛經,以此平靜自己亂了的心。

  搖曳的燈光下,兮兮臉上的羞怒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疏遠的神色。

  烈風臉上陰沉之色才褪去,才有了一點正常人的表情,但看到兮兮平靜如水的臉色,澄清淡然的眸光,心中一沉,臉色再度陷入隱晦之中。

  “不知左賢王千里迢迢來南朝所為何事?北蒼國和南朝如今關係緊張,你就不怕危險麼?”兮兮淡淡說道。

  烈風眸中亮光一閃,他驀然展唇一笑,道:“你這是關心我麼?”

  兮兮想不到自己這樣一句話,會換來烈風這樣的調笑,算是她多事了。起身從椅子上站起,道:“夜深了,不再打擾左賢王了,若無事,我該走了。”

  烈風靜靜看著兮兮一步一步,走到了門口,他忽然揚聲說道,“如果我說,我來南朝是為了你,你會信麼?”

  兮兮驀然轉首,燭火下,這個挺拔如松,俊美如神的男子,此刻雙眸正灼熱的凝視著她。

  為了她?她自然不相信!任誰都不會相信的!

  兮兮無聲地轉過身子,腳才要踏出門檻。一雙手滿帶著憐惜圈住了她的身子,耳畔是誰的聲音在輕輕說著,“我喜歡你!”聲音是那樣輕,那樣柔,那樣深情。

  說了出來,烈風好似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千斤大石,松了下來。隨即想到還沒有得到兮兮的回應,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如一聲意想不到的悶雷,炸掉了兮兮全部的思緒。兮兮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

  她一點一點地掙脫烈風環繞她的手臂,輕聲道:“你說什麼,我沒聽見,我要走了!”好似自己根本就沒有聽見他的話。

  烈風一把扯住兮兮,強迫她面對自己道:“我說我喜歡你,你聽到了嗎?”

  兮兮怔怔的,良久才明白烈風話裏的意思。瞬間的欣喜過後,眼前浮現他曾經調戲舒瑪聖女的樣子。

  兮兮淡淡的,溫婉的臉上沒什麼情緒,但是一雙清眸卻透漏出她心內翻騰的情緒。他喜歡自己,只怕也喜歡很多女子,就算他真的喜歡自己呢,又能怎樣呢?

  她終究是雪山聖女呀,註定了今生今世是不能動情的。

  兮兮的心,突然好似被絞住一般,帶著難以抑制的疼痛。

  良久,她冷冷回道:“可是我不喜歡你,請左賢王自重。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

  烈風臉色瞬間變化萬千,幽黑的眸中閃過一絲落寞,很久很久,他的臉色才恢復了正常。這樣的結局是早就預料到的,但是是他不甘心,可是終於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雖然心中很是不甘心,但是烈風習慣與將自己的情緒掩藏起來,他自然不希望兮兮看到自己黯然神傷的樣子。

  他很快的恢復了沉靜的神色,薄唇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就好似方才所說的,不過是一個玩笑。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25 PM

第10章 無法掌控

  他很快的恢復了沉靜的神色,薄唇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就好似方才所說的,不過是一個玩笑。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的。”他看著她冷澈的清眸,笑得雲淡風清,笑得直白坦率,好似根本不打算為他的言行舉止尋找任何藉口。

  “我不會把你來中原的消息透漏出去的,但還是勸你儘早離開此地!”兮兮盈盈凝眉,清如秋水的眸淡淡望向烈風。

  烈風斜倚在椅子上,十指交疊,優雅從容地淺笑著,閃爍的燭火無聲的縈繞在他身上,投下恬淡的光暈。

  “如果你答應離那個韓珣遠一點,我就會回塞北。”他淡淡說道,一雙深眸在燭火映照下,越發深沉不見底。

  驀然冷靜下來的兩人,客氣的好似陌路。

  但是兩人都知道對方的規勸是善意的,然而,他們誰也不會做到。

  兮兮飄然轉身,緩緩說道:“告辭!”

  烈風坐在椅子上,好似沒聽到她的話,直到兮兮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裏,才示意門口的侍衛羅哈跟上。

  燈光下,烈風淡淡笑著,笑容苦澀而辛酸,唇角每牽扯一次,心便如刀割一般狠狠地痛。他執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邊,品了一口,茶已涼,一股苦澀的涼意順著喉嚨緩緩流入腹中。

  然而,縱是如此,也不能澆滅他心頭的火熱和深情。

  烈風吹滅燭火,仰躺在椅子上。

  空茫的黑暗,沒有一絲月色。

  他的心在黑暗裏沉浮著,好似看不到一絲希望。

  有一個飄渺的聲音好似從黑暗某處緩緩傳了過來,那聲音冷冷地說著,她是不喜歡你的,永遠不會喜歡你的。她是雪山聖女,她的心中只有天下------

  一向做事成竹於胸的烈風第一次有了不能掌控的感覺。

  他掌控不了她,昨日她是自己囚奴時,是這樣的感覺的,今日,也是這樣的感覺。

  夜風透過窗櫺,吹拂著他的衣衫,也撩撥著他的心。

  已過了子夜時分,夜色愈發深沉。

  夜風冷冷吹拂,兮兮緩緩走著,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深重的彷徨和心酸。

  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兮兮凝立,轉首,身後,烈風的侍衛羅哈,遠遠跟著兮兮。

  “你跟著我做什麼?”兮兮輕聲問道,雖然知道是他派來保護她的。

  “左賢王不放心姑娘!”羅哈恭敬的說道。

  “不用了,羅哈,你還是回去勸左賢王早日回塞北吧。”兮兮停下腳步,緩緩說道。

  “我們都勸過,王他並不答應!因為------”羅哈猶豫了一下,不知應不應當說。

  “因為什麼?”

  羅哈躊躇片刻,終於說道:“容妃失蹤了。”

  “葉從蓉?怎麼會,她不是和韓瑄一起在王府中嗎?怎會失蹤?那韓瑄呢?”這個消息令兮兮萬分驚異,原以為在左賢王府是安全的。

  “因為和容妃一起失蹤的還有一個人。”羅哈低聲道,“是阿木達,他把容妃帶走了。”

  “阿木達?”兮兮眼前浮現起那個俊美飄逸的人,他將葉從蓉帶走了?

  兮兮這才明白為何當日自己見到阿木達時,便覺得他不似北蒼國的人,覺得他應該是南朝人。

  結果猜測是真的,他果然是南朝人。

  既然救了葉從蓉,那麼他應當是冷月的人。

  葉從蓉終於回到瑜哥哥的懷抱了嗎?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嗎?可是韓瑄怎麼辦?那麼癡情的人,棄了江山,就為了葉從蓉,如今,卻落了一場空。

  “韓瑄沒事吧?”兮兮擔心地問道。

  “他沒事,王命人好好看著他,還答應要將容妃帶回去!”羅哈緩緩說道。

  兮兮想起方才烈風說的,來中原是為了她,看來又是在戲弄自己,而她卻自作多情了。

  也許他還是喜歡葉從蓉的,不是嗎?

  這樣想來,兮兮心中反倒平靜了。

  折騰了一夜,兮兮也累了,回到相府蓮香苑,倒在床上睡了一覺。直到正午,兮兮才醒來,然而一醒來,便從應娘姑姑那裏得到一個令她頭痛的消息。

  韓瓏竟然讓太后賜婚,要封兮兮為他的側妃。

  那日,韓瓏說,早晚要得到兮兮,兮兮並不在意。卻不料韓瓏行動如此迅速,這麼快便央太后賜婚。

  令兮兮氣惱的是,丞相史霄更是欣喜萬分,竟然已經答應了。

  史霄膝下無女,正愁無法和皇室扯上姻親,如今天上掉下如此好事,怎會不應。

  兮兮打扮一番,便急匆匆向宮內而去,無論如何,她也要把這門親事推掉。

  雨後的慈甯宮,空氣清新,帶著濕漉漉的雨氣。只是花開的不再繁盛,有些許零落。

  太后正在品茶,幾個小宮女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兮兮跪在地上,儘量用溫婉的話語,搬了很多理由,拒絕了太后的好意。

  太后聞言,並不著惱,將茶杯輕輕放下,和藹的說道:“兮兮呀,哀家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俗女子,不會攀龍附貴。你這一拒婚,倒讓哀家越發喜歡你了。哀家是一定要將你留在宮裏的。”太后頓了一下,深深凝視著兮兮道:“這門婚事瓏兒跪求了半日,看在他癡心一片的份上,你就答應了吧。”

  兮兮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麼多理由,太后竟無動於衷,心中不禁有些羞怒,這就是皇家嗎?只憑自己的一句話,就要決定了別人的終身。

  看到太后不容更改的神色,兮兮知道多說無益,只會惹惱太后,便施禮退出。

  她是不會嫁給韓瓏的,只有在大婚前完成她的使命,從南朝走掉。

  兮兮神色淡淡地走在宮裏。

  三三兩兩的宮女在宮中穿梭著,忙碌著,打掃著因風雨而零落的滿地落花。

  兮兮穿過虹橋,恍惚中來到了禦花苑。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30 PM

第11章 傷心成雙

  雨已停,天卻仍不見放晴,陰濛濛的。

  禦花苑裏各種名貴花木,雨後開的嬌豔馥鬱,香氣襲人。一湖碧水,水波粼粼,煙氣濛濛,湖邊幾棵老柳,柔柔枝條輕拂湖面,魚兒在水中游來遊去。

  風大時,花木搖曳多姿,湖中水波漣漪。

  兮兮心中的煩惱隨著微風輕拂漸漸消淡,腦中一片空靈。

  “這麼巧,林姑娘也在這裏!”身後驀然傳來一道溫暖清潤的聲音。

  兮兮回首,身後不遠處站著一身白衣的韓珣。他身邊繁花盛開,爭奇鬥豔,然而卻奪不去這白衣公子的風采,反而成了他的陪襯。

  兮兮微微一笑,兒時為何就沒發現他是這般俊美,也不奇怪,有那樣出色的娘親,自然就有出色的孩兒。

  “林姑娘在這裏,令滿園春花黯然失色呀。”韓珣淡淡笑著,定定看著兮兮。

  兮兮雖說美貌,但很少聽到如此直接了當的讚美,面上不禁一紅,那桃色襯得她面色愈發白皙。輕笑著說道:“王爺不要取笑小女子了,王爺真有雅興,也來逛園子麼?”

  “本王倒不是來逛園子的,”韓珣眸中笑意漸斂,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測的悲涼,“林姑娘可願隨本王去一個地方麼?”

  “不知是何處?”韓珣眸中的悲涼讓兮兮心中微驚,詫異地問道。

  “你去後便知。”韓珣淡淡說道,眸中有一絲期待。

  “既然王爺相約,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兮兮淡淡說道,耳畔忽然迴響起烈風的話,離那個韓珣遠一點,不然我會殺了他。

  兮兮腳步微頓,但還是走了過去,面上浮起一絲苦笑。

  她不願拒絕這個兒時玩伴的要求。

  兩人從湖邊漫步行去,漸漸來到禦花苑西南角,這裏花木漸漸稀疏,有雜草開始叢生。穿過草地,來到一個冷清的小院落。

  這大概是禦花苑最偏僻的一個所在了,依稀看到冷清的院子裏栽種著花木,然而卻不似禦花苑裏那般名貴,都是普通花木。

  好似很久無人打理,枝杈繁盛,花也開的很是繁茂,暗香繚繞。

  院落的門匾上寫著“守樸園”。

  守樸園,兮兮正在奇怪此處何以會有這麼冷清的一個院子。

  玉手忽然被一雙冰涼的手握住了,韓珣牽著兮兮的手推開大門,向院內走去。

  兮兮心中一緊,想要從韓珣掌中抽出手,可無奈,韓珣握得太緊,以兮兮的力道,可以抽出,但是卻要用內力的,兮兮不忍傷害他。抬頭望向韓珣,卻見韓珣一臉悲戚之色,雙眸中的傷痛似乎要溢出。

  兮兮一時之間有些不忍心,便任他握著,向院內走去。韓珣掌心涼涼的,帶著一絲難以覺察的輕顫。

  韓珣握著兮兮的手,一直走到室內,好似十分熟悉一般,走到窗邊幾凳上坐下。

  兮兮隨著他也坐在窗邊。

  “王爺,可以放開我的手了麼?”兮兮緩緩說道。

  韓珣一驚,似是才驚覺自己握住了兮兮的手,他緩緩放開,帶著一絲不舍。

  兮兮有些尷尬地問道:“王爺,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母妃來到宮中後所住之地。”韓珣憂歎一聲說道。

  他坐在窗邊,怔怔凝視著院內的繁花,悠悠道:“我至今記得,母妃就經常坐在你坐的那個位子上,望著窗外,怔怔出神,我知道母妃其實是不願意進宮的,這皇宮其實就是一座牢籠,囚住了她。你可能不知,我母妃進宮時,我已經九歲了。兒時我一直居住在宮外,一直不知自己的真正身份。母妃來到宮裏,不願住父皇賜給她的宮殿,說那裏太招搖,她寧願住在這個小院落裏。”

  “母妃常常教導要我掩起鋒芒,可是我憑空多了兩個哥哥,自然要和他們比一比,我希望父皇能夠誇讚我。我得到了,得到了父皇的疼愛和誇讚。”

  韓珣坐在那裏,好似沉浸在往事之中,但是他的眸中沒有一絲欣喜,或者他父皇對他的疼愛對他來說並不是福而是禍。

  “不知為什麼,在宮外時,母妃的身子很好,可是進宮不到一年,便病逝了。”

  兮兮自然是知道這宮裏的爾虞我詐的,那時韓珣怕是不懂吧,所以他的任性為他的母妃帶來了災禍。

  “我至今記得母妃臨終時的目光。她就那樣凝視著我,很平靜,很悲戚地說,珣兒,娘不能保護你了,娘要去了,你要學會保護自己。記住,宮裏不是你呆的地方,要想辦法出宮,過你想過的日子。娘不願你受苦。珣兒,你要謹記娘的話,知道嗎?”

  韓珣的胸口忽然一陣悶疼,眼前閃過母妃臨終時那張美麗憔悴的臉。

  恍惚間,他望向窗邊,那裏坐著一個素衣羅裙的女子,她淡淡聽著他的話,沒有說話,沒有試圖安慰他,只是凝視著他,眸中沒有他一向厭惡的同情,但是那目光卻好似能夠撫慰人心一般,讓他極是舒服。

  良久,寂靜的室內想起兮兮溫柔恬靜的聲音,如冰泉一般,讓他的心,莫名沉靜下來,“你不必難過,你最起碼和你的母妃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可是我卻連我的爹娘是什麼樣子的,都不知道。”

  她淡淡說著,雙眸低垂,長長睫毛如蝶翼一般輕顫。

  韓珣站起身來,走到兮兮面前,道:“本王原不知你的身世也是這麼苦的。不過好在有疼愛你的姑母。”

  兮兮掩起眸中的傷感,道:“小女子沒事,這是我一早就接受了的事實,難過也是改變不了的,還請王爺也不要難過才是。”

  “聽說,太后要為你賜婚?”韓珣忽然問道。

  兮兮點頭道:“是!”

  “那麼,你願意嗎?”韓珣定定直視著兮兮的清眸,問道。

  兮兮轉首望向窗外,苦笑道:“不願意又能怎樣呢?這不是我一個弱女子能做主的。”

  韓珣輕歎一聲,道:“如果,本王可以幫你就好了!”

  兮兮帶著一絲試探的口吻,問道:“若你真的想要幫我,也是有辦法的。”

  韓珣輕哦一聲道:“你說,本王一定樂意效勞。”

  “你若登基為帝,自然就可以幫我了!”兮兮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33 PM

第12章 真心假意

  韓珣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愣然,他仰頭向窗外望瞭望,輕聲道:“姑娘切不可亂講,否則你會沒命的。”

  兮兮攏了攏額邊亂髮,正色道:“難道王爺真的就從未想過此事?還是王爺以為我是太后的人,是來試探你的。”

  “姑娘不要誤會,我自然信任姑娘。身為皇子,自然免不了會有一些癡心妄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韓珣說道,聲音淡定如水。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兮兮忽然吟道,聲音婉轉柔和又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悲涼。

  正是那日韓珣吟的那首詩。

  這首詩好似一陣悲涼的風,吹得兩人心中涼颼颼的。

  “難道王爺眼見得百姓們背井離鄉,老幼流移?難道眼見得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嗎?難道眼見得百姓賣妻鬻子以求苟活而不顧嗎?難道眼見得大好山河,卻滿目儘是瘡痍嗎?南朝國力雖日漸衰微,其實並非天災,只是人禍。南朝不乏正直忠義之士,但卻不能當權。若是有明君當朝,以天下為重,我相信,這天下總會改觀的。可惜的是,太后卻令韓瓏監國,韓瓏為人,相信王爺也是有耳聞的,試問天下交到這樣人手中,會是怎樣一番境況,相信你可以想像出來吧。”

  兮兮一番痛論,說到激情處,不免有些激動,渾然沒有察覺身邊之人的異樣。

  韓珣原本一雙清澄的雙眸,此刻深邃如深淵,但眸光深處卻有一絲光芒在閃爍,亮得灼人。可當兮兮回頭時,對上的卻是一張墨眉深鎖,苦笑連連的面孔。

  “兮兮,你怎知若是本王做皇帝,會是另外一種境況呢?”韓珣悠悠問道,看似平靜安逸的黑眸底,藏著內斂的風采。

  兮兮並沒察覺韓珣開始直接呼她的閨名,道:“兮兮相信自己的眼光。”

  “其實在你之前,也有人和本王說過這些話。”韓珣說道。

  兮兮自然知道說這話的是葉啟風將軍,沒想到他們行動倒是迅疾,這麼快便來試探過韓珣了。
  “那麼你是答應他們了?”兮兮問道。

  “答應了又如何,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還要有一番爭鬥,同室操戈,其實是本王不願看到的。京城的兵權全部在太后手中,想要做到,是難上加難呀。”

  “這些王爺不用擔心,只要王爺答應,自會有人會幫你的。”

  韓珣眉毛微挑,好似十分驚愣的樣子,道:“你一個弱女子,要如何幫本王呢?”

  “京城裏禁衛軍的兵權,並非全部握在太后手中,也有一部分兵權握在我姑父史霄手中。只要他肯幫你,你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可是,史相是太后的人,怎會輕易答應你的要求?”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兮兮知道,林應娘出面,此事絕對十拿九穩。

  韓珣點頭,兩人就這樣在守朴園達成了默契。兩人約定好,誰也不將此事說出去,若是韓珣登基,自然會免了兮兮和韓瓏的婚事。

  接下來,兮兮的日子便進入忙碌之中,但是她也是快樂的。她暫時沒把自己就是兒時那個瘋丫頭的事情,告訴韓珣,她想等到他登基的那日,再告訴他。無事之時,兮兮也會想像著若是韓珣得知自己便是那個瘋丫頭,不知會怎麼一副驚異的樣子。

  葉啟風將軍拉攏了一派朝臣,在朝堂上舉薦韓珣,但是遭到了太后的拒絕。徹底失望的葉啟風只能和一派朝臣商議走武力解決的路子。雖說葉啟風說中有玉璽,若是拿出來,想來太后和韓瓏也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皇位的。

  兮兮托應娘姑姑說服史霄,終於得到了史霄的同意。

  南朝朝堂表面是風平浪靜的,但是內裏卻是暗濤洶湧。

  四月初七,太后發懿旨昭告天下,皇上駕崩。

  頃刻間,宮裏哭聲一片。兮兮知道太后終於開始行動了。韓瑄猜得不錯,太后終於假裝他駕崩了。
  那日兮兮也在宮中,正為太后撫琴,太后得到噩耗後,哭的肝腸寸斷,渾然不似假裝的。

  兮兮想,她的淚應該是真心流的,畢竟韓瑄被敵國所擄和駕崩沒什麼兩樣,太后作為一個母親,自然也是心痛的,或許一直都在擔心痛苦中度過,到了此刻終於可以大哭一場了。

  太后將韓瑄的喪事交給正在監國的韓瓏手上辦理。

  四月初十,韓瓏終於將自己的皇兄韓瑄出殯,確切地說,是將一個代替韓瑄的屍首出殯。

  真是難以想像,若是有一日,韓瑄從北蒼國回來,天下會如何看這個死而復生的人,太后又要如何解釋。

  自那日起,南朝禁止辦理一切喜事和舉行任何廟會。全國開始齋戒,為皇帝守喪。

  在皇帝出殯後的第一夜,兮兮偷偷聯繫了韓珣,葉啟風一黨在史霄相府聚會。史霄是太后的寵臣,太后對於相府這裏監視頗松。

  過了子時,那些大臣便一一來到相府。韓珣是最後一個來的,從宮中出來自然難一些,何況,在他身邊是有太后的人在監視著。

  史霄諾大的議事廳內,聚集了一些新成立的盟友,如果舉事成功,這些人便都是功臣。

  兮兮和林應娘躲在內室,偷偷觀察著前廳的情況。

  燈火明亮,映著韓珣俊美淡定的面孔,一身喪服的他,更顯得溫潤如玉。渾然天成的雍容高貴之氣和淡定從容的王者之風從他的一舉一動裏自然流露。

  葉啟風,王冰,石瑞,崔光,一眾朝臣無形中對韓珣崇敬有加。

  韓珣將舉事的日子選擇在韓瓏登基那日,接著幾人開始商議舉事中的部署。

  當所有一切敲定後,史霄忽然提出一個要求,令在一旁窺聽的兮兮倍覺尷尬。

  他要韓珣登基後封兮兮為後。

  林應娘在一旁悄聲說道:“我說這老賊怎會如此痛快的答應了我的建議,卻原來存了這樣的心思,竟然一點也沒和我透露,這傢夥果然是做事不吃虧的。你若為後,他又可以把持朝政了。”

  兮兮自然也明白史霄的心思,若是韓瓏登基,太后已經賜婚,兮兮最起碼也會是貴妃,他還是太后的寵臣。如若韓珣登基,自然不能一點好處也不得,他自然要為自己謀求後路。兮兮這個侄女,如今便成為他的籌碼。

  所有的計謀早已商定好,他提出如此條件,雖然威脅的話沒有出口,但是被他洩露出去,一切便會前功盡棄的。

  兮兮黛眉輕顰,對應娘姑姑道:“姑姑,你還不去阻止他!”

  林應娘在一旁盈盈一笑,道:“兮兮,這種場合我們女子是不應該露面的,何況就算是我出去了,怕是也不會有什麼效果。再說,按理說,我是應該站在史霄那邊的啊,怎能出去拒絕這樣的好事?”

  兮兮明白應娘姑姑說的有理,她不能出去,自己自然更不能出去了。

  於是站在內室,倒想聽一聽韓珣是如何回答的,等待之中,竟有些緊張,心弦波動如風中落葉。

  韓珣一臉凝重的說道:“史相所言正和本王心意,本王本就對林姑娘傾心已久,若能得林姑娘為後,真是本王三世修來的福氣。可歎本王今日並未帶的彩禮,今日有幾位大人作證,就定下本王和林姑娘的婚事。”韓珣的聲音溫文如水之中透著堅定,若涓涓流水,流入兮兮心田。

  一時之間,兮兮和林應娘都呆愣在那裏,雖知韓珣是不會拒絕的,但是也不知他會說出如此深情的一番話來。

  這番話將兮兮原本平靜的心湖攪出了難以平復的驚濤駭浪,令兮兮一時之間也不知他是真情還是假意。一瞬間,兮兮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清自己兒時這個玩伴了。

  “王爺的意思是答應了?”史霄似乎是不相信韓珣的話,又問了一遍。

  “本王說話從來不打誑語,自然不是玩笑。本王是真心待小姐,定會對小姐一心一意,絕無二心。”韓珣說道,眸光平靜如水,話裏深情無限。

  史霄不禁意得志滿地笑了起來。

  前廳裏,想起幾位大臣的道喜聲,兮兮怔怔站在那裏,腦中一瞬間空白起來,不知自己在想什麼。這種境況,她從未預料到,一時之間,就連心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林應娘輕輕拉了兮兮一把,道:“我們的聖主莫不是動心了?”

  兮兮滿面羞紅的說道:“姑姑,你怎麼取笑我?我想他可能誤會我幫助他是別有用心了,明日一定要和他當面說清楚!”

  她一定要和他說清楚,自己幫他可不是為了做什麼勞什子皇后。

  一想到韓珣誤會她別有用心,心裏便有些不好受。他可不願韓珣是那樣看她。

  “兮兮,這都是假的,你不用擔心,反正他登基後,你總是要走的。”林應娘說道。

  兮兮點頭,她也知道,但還是不願活在誤會之中,還是要和他講清楚的好。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4:35 PM

第13章 巧遇韓珣

  兮兮從太后慈甯宮裏出來時,天色已經不早了,今日太后心情極煩亂,讓兮兮和她下了半日的棋。而太后卻心不在焉,接連走錯。

  兮兮知道太后在擔心什麼,後日便是韓瓏登基的日子了。

  朝中其實有很多大臣在反對韓瓏登基,雖然被太后壓了下來,但是太后還是擔心後天會有變故。

  本來她要遣韓珣回西疆的,可是韓瑄駕崩,如今韓瓏又登基,這些都是大事,既然韓珣來了,作為皇室子弟,他是應當參加的,她沒有理由將他遣回去。

  好在韓珣居住在宮中,一舉一動都在探子的監視下,也沒見他有什麼異常,只是去了一次丞相府。

  想來他也是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但是太后還是莫名的有些心虛。

  傳位韓瓏,於她和韓瓏本身而言,她的決定是對的,可是於天下而言,她的決定卻是錯的。

  她終究是負了天下啊。

  兮兮想著太后過早衰老的臉容,在心內輕輕歎息。

  其實她是同情太后的,性格剛強的她偏偏生了兩個不爭氣的孩子。韓珣若是她親生的,想來她會毫不猶豫將皇位傳給他的。畢竟,她也是有心令天下太平的。

  但是,若韓珣真是她親生的,也許不會這麼出類拔萃。

  兮兮邊想邊走在皇宮的甬路上,她已經接連幾日沒有見到韓珣了,不想見韓珣時,偏偏總是與他不期而遇,如今想要見他,卻摸不著他的人影。不知他是在躲著兮兮,還是在忙碌。不過不見面也好,這樣可以讓別人少些猜疑,更便於行事。

  因為韓瑄喪事才過,宮裏一片靜謐,四處無人。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她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輕輕的,緩緩的。

  已到了暮春時節,縱然是深深宮牆也不能阻擋紛飛的楊花。

  亂絮飛舞裏,有一個人影忽然攔在兮兮面前,白衫飄揚,是幾日不見的韓珣。

  兮兮還不及開口說話,便被韓珣一把拽住了手腕,拉到了旁邊一間屋子裏。

  本來已是暮色蒼茫,室內更是一片昏暗,兮兮睜大眼睛,才發覺這是宮中一間藏書室,佇立著好幾個書架。

  兮兮被韓珣堵在了書架和牆壁之間。

  “王爺,你要做什麼?”兮兮發覺自己和韓珣的姿勢有些曖昧,有些氣惱地問道。

  “噓---”韓珣將手指放在唇上,一臉凝重地說道,“別說話,外面有侍衛在巡邏,若是讓他們發現你我在一起,就大事不妙了。”

  兮兮側耳聽去,外面果然有侍衛的腳步聲遙遙傳來,方才兮兮一時激動,竟是沒有聽到。

  兮兮不敢再動,但是韓珣握著兮兮的手也沒有放開,隔著這麼近的距離,兩人相對而望,韓珣的雙眸十分清澈,如兩面小鏡子,倒映著兮兮的身影。兮兮甚至還聞到韓珣身上那淡淡的男子氣息,竟然並不陌生,兮兮想不到十年了,她的嗅覺還認得他。

  可是難道他就一點也認不出她麼?一時之間有些委屈,兒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所有的琴聲,簫聲,歌聲,笑聲,吟詩聲,讀書聲,鬥嘴聲,還有夏日裏院內的蟲鳴聲,甚至花開時的欣喜,花落時的哀傷,陰陰暗暗,深深淺淺,形形色色,全都混雜在一起,一湧而出,不可抗拒地糾結,變成了韓珣胸膛中沉穩的心跳。

  好似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他是書呆子,她是瘋丫頭的過去。

  兮兮走神的工夫,那些侍衛從門外走過,漸漸遠去。

  韓珣低頭借著微暗的光線打量著懷裏的兮兮。

  纖眉姣好婉約,陷入沉思中的明眸多了一絲旖旎的水氣,更加朦朧誘人。雙頰醇紅,櫻唇微啟,脖頸纖細。再向下看,素淨的白裙裹著她窈窕的身子,唯一被他捏在手中的手腕滑膩如水。

  韓珣的雙眸漸漸變得幽黑,他輕輕伸出手,托住兮兮尖巧的下巴,將自己的唇印在了兮兮櫻唇上。

  輕輕地柔柔地,好似春風般,令人沉醉。

  這溫柔的觸感令兮兮從沉思中驚醒,她有些錯愣的望著面前放大的這張俊臉,望著倒映著自己容顏的清眸。

  “閉上眼!”韓珣溫柔地說道,聲音低低啞啞,帶著蠱惑醉人的淡香,有著說不出的溫柔與繾綣。

  似乎是對輕柔的碰觸不滿足,韓珣靈巧的舌試圖撬開兮兮的唇瓣,繼續深入。

  不想兮兮明白了目前的狀況,伸手一把推開韓珣,想也沒想地舉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了韓珣一巴掌。

  一推一掌是同時發生的,隨著清脆的掌聲在室內響起,韓珣跌坐在地上。

  不知是兮兮的速度快,還是韓珣沒想到兮兮會抽他,竟然沒有躲閃開。

  幾本書受了震動,從書架上掉落下來,砸在韓珣身上。

  韓珣黝暗的黑眸筆直地望著兮兮,眸中輕輕劃過一絲落寞。

  他怔愣了一下,唇邊浮起一抹淺淺地笑意,伸手緩緩撫上玉臉上的掌印,輕聲道:“想不到林小姐力道如此之大,為我臉上蓋了個五指章,是告訴別人本王歸你所有嗎?”

  兮兮沒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用了這麼大的力氣,看到韓珣的慘樣,心中不免稍有愧疚,但聽到他調笑的語氣,似乎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定下心來,輕聲道:“王爺,你大概是誤會了,兮兮幫你,並不是妄想成為你的皇后。至於姑父那日所說的,並不是兮兮的意思,王爺只當沒有聽說便可。”頓了一下,兮兮又道,“還請王爺自重!”

  “本王是情不自禁,還請林小姐原諒,”頓了一下,韓珣忽然雙眸微眯,輕聲道,“你可有意中人了?”

  他眸中閃爍著意味深長的猜測,唇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意。手已經放了下來,那掌印在他纖白的臉上,分外清晰。

  “我---我---”兮兮一時語塞,她有意中人嗎?

  眼前驀然浮現烈風俊美灑脫的臉龐,是他嗎?

  胸口一滯,不是!

  他只不過是一個輕薄了自己的登徒子而已,和眼前的韓珣一樣。

  兮兮直視著韓珣,冷聲說道,“有又怎樣,沒有又如何?”

  她有些痛心,怎麼覺得韓珣和兒時的秦書呆越來越不像了,那時的他,真的是呆呀,只知道讀書習字。他絕對沒有膽量去偷吻一個姑娘的。

  “當然有關係了,”韓珣慢慢從地上站立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若是你有意中人,那麼本王只能妄想了,若是沒有,或許本王還會有爭取的機會!”

  “我明確的告訴你,你說的機會永遠不會有的!”兮兮的聲音很是堅定。

  是呀,永遠不會有!

  不僅僅是因為她是雪山聖女!

  “王爺可還有事,沒有的話,兮兮要走了!”兮兮望了一眼窗外,太陽已經落山,天色越來越暗了。

  韓珣微笑道:“本來是沒有的,只是本王有些想念你了,所以才想法子見你的。”

  兮兮聞言,轉身就要開門,她可不願在這裏聽韓珣的調笑。這個溫文爾雅的書呆,今日有些不尋常。

  “不過,”韓珣又道,“現在倒是有事了。”

  “什麼事?”兮兮的聲音飄緲而清冷。

  兮兮在書架之間盈盈而立,素白的衣裙,如同水間初綻的蓮朵,馥鬱而純淨。

  “林姑娘可是練過武功?”韓珣問道。

  想到方才自己推韓珣那一掌,兮兮微微苦笑。

  本來兮兮是隱瞞著自己的武功的,如今被韓珣看穿,便也不再隱瞞,道:“略懂一些。”

  “那就好,後日舉事,還要煩請你幫忙。本王知道,一般人是不能到慈甯宮的,姑娘卻可以。
希望姑娘能事先將太后制住,然後趕到太和殿。”韓珣冷靜淡然地說道,沒有了一絲方才調笑的樣子。

  兮兮有些懷疑,方才他輕薄自己並不是情不自禁,而是在試探自己是否有武功。

  何必這麼費事呢,直接問她不就行了嗎?

  自從知道韓珣便是秦珣,兮兮可是全心全意在幫他。

  可是他,似乎並不怎樣相信她。

  “好,我會做到的,只是事成之後,還煩請王爺能夠減輕傷亡,留住太后和韓瓏的性命。”兮兮一臉凝重地說道。

  韓珣一愣,似是沒有料到兮兮會說這樣的話,輕聲道:“你真是善良,我會儘量做到的。還有,你要注意安全!”聲音裏滿是擔憂,“太后的侍衛可不是擺設。”

  兮兮回頭對上韓珣澄清的眸,微微一笑道:“王爺不必為我擔心。請放心,我會搞定的。”

  韓珣淡淡一笑,燦爛的笑容在幽暗的室內分外俊美。

  兮兮告別韓珣從室內走出,此時是多事之秋,她不能和韓珣一起出現。

  夜幕降臨了,皇宮裏的宮燈已經亮了起來。

  各種顏色的燈點綴著幽黑的夜,分外美麗。

  可是,後天這裏會有一場廝殺,會有傷亡,會有流血。

  後天,這裏還會如此美麗嗎?兮兮不確定。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09 PM

第14章 再次誤會

  一個燈花在燭心上爆起,映著一室華貴清雅的擺設。

  兮兮獨立在窗邊,仰頭望著窗外一輪明月。室內靜到了極點,兮兮一身白衫隨微風揚起,好似披了一肩的流水。

  院子裏清輝滿地,花木的影子搖曳著,層層疊疊上了臺階。

  這些日子在皇宮裏走動,令兮兮徹底看清了南朝的腐朽,是到了變革之時了。

  所以後日的行動,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

  那一日兮兮在內室將韓珣他們的部署聽了個明明白白,此刻又細細回想了一遍,覺得再無紕漏。

  兮兮關上窗戶,將一院流動的月色阻在窗外,褪下外袍,卸下發簪,方要歇息,忽響起敲門聲。

  門開處,靈兒端著託盤走了進來。

  “靈兒看小姐屋裏還有燈光,便做了夜宵給小姐,這些日子,小姐在宮裏忙,靈兒不能為小姐分憂,只能給小姐做些好吃的。”靈兒輕聲說道,一雙輕靈的大眼打量著兮兮的神色。

  兮兮嫣然一笑,這才發現靈兒端的託盤了放著糕點,很好吃的樣子。

  這些日子兮兮一直在宮中忙碌,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救了這麼一個姑娘了。

  昏暗的燈光下,看到靈兒一張纖白的玉臉比以前豐腴了些,唇邊始終掛著甜甜的微笑。

  兮兮微笑道:“只是陪著太后聊天,有什麼辛苦的,靈兒,這些日子在相府可過的慣,史朋沒有找你的麻煩吧。”

  “有小姐和夫人在,他自然不敢了。”靈兒道。

  “靈兒,你想到日後的去處了麼?我過些時日就要走了。”

  靈兒收拾被褥的手微頓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淒然說道:“小姐到哪里,靈兒也到哪里,靈兒是不怕吃苦的!”

  兮兮看了看託盤中的千層糕,綠豆蓉,微笑著道:“靈兒,沒想到你還會做這些。”

  “小時候見娘做過,所以就學會了,小姐,你嘗嘗,很好吃的。”靈兒展顏一笑,眸中卻滿是期待。

  兮兮不忍拒絕靈兒的好意,恰好她也餓了,便將一塊千層糕吃了下去。喝了杯水,便躺在床上歇了。

  兮兮很快進入夢鄉,夢裏好似飄蕩在天上,四周全是水聲,嘩啦啦,聲音悅耳的很。有淡淡的濕潤的水氣沁入鼻端,涼爽的很。

  這一覺兮兮睡得很長,醒來時,驀然一驚。

  這不是丞相府她的房間,而是一個船艙,收拾的極是潔淨,內壁用白布貼壁,牆上懸著一副工筆仕女圖。一個小桌子上,擺著茶水,點心。兮兮所躺的位置是一個粉色的軟榻。

  艙外嘩嘩的水聲,告訴兮兮此刻船正行駛在江中。

  兮兮掀開簾子向外一望,黑沉沉的夜色裏,岸邊黑乎乎的冷山寒樹在飛速後退,天上,一片雲霧蒼茫。伴著水聲嘩嘩,還有夜鳥的怪叫聲。

  兮兮不知自己為何會在這裏,她知定是有人做了手腳,不然她不會毫無知覺的被人弄到船上。兮兮此刻鎮靜異常,腦中如閃電般想到臨睡前,靈兒送來的茶點。

  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然騙了她,當日救她時,是因為發現她並無內力,不是會武之人,兮兮才放心的收留了她。

  如今卻沒想到被她擒住了。

  她是何人派來的?

  兮兮迅速在腦中搜索著所有可能的人物。

  冷月!

  這個人名一出現在腦中兮兮便想到一定是他。

  這麼長一段時日,冷月並沒有出現,京城四周也很平靜,並沒有可疑之人,兮兮還以為冷月放棄了他的陰謀。

  如今驀然發現,那是不可能的。

  冷月費盡心機挑起北蒼國和南朝的戰爭,費盡心機令韓瑄被擒,怎會輕易放棄。

  他是志在天下的,兮兮心中一淩,若是靈兒那日偷聽了韓珣和葉啟風等人在相府商議的對策,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冷月是誰呢?他肯定應該是帝位的繼承人之一。

  葉從蓉稱他瑜哥哥,那麼他名字裏應該有一個瑜字,韓珣,韓瓏都沒有瑜字,難道是他們的王叔?

  兮兮迅速從軟榻上起身,這時艙簾掀開,一身杏色衫裙的靈兒鑽了進來,見到兮兮醒了,微笑著說道:“雲姑娘,你醒了!”

  兮兮並不答話,一雙纖白如玉的手迅速翻轉,宛若正在綻放的蓮花,襲向靈兒。

  靈兒毫無抵抗,嬌小的身子瞬間便被兮兮擒在手中。

  “說,你是誰派來的!”兮兮冷聲說道。

  靈兒有些驚慌,小聲說道,“是---是---”

  “是我!”一個熟悉的慵懶自在的聲音傳了過來。

  烈風高大的身子掀開艙簾走了進來。

  “兮兮,靈兒是我派到你身邊的。”烈風淡淡說道,唇邊噙著一抹清淡的笑意。

  “竟然是---你?!”兮兮的聲音裏帶著不可置信。

  竟然不是冷月,那麼自己方才的猜測是錯誤的了,竟然是烈風劫持了自己。

  兮兮緩緩放開抓著靈兒的手,冷聲道:“你要帶我走?為什麼?”

  烈風不徐不疾的坐到榻上,雙眸定定望著兮兮,毫不留情地說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已經陷入了危險的境地,卻還不自知。真是愚蠢!”

  兮兮知道烈風說的是她相助韓珣的事,可是這是她此次來南朝的目的,就算是危險,她也不會放棄的。

  可是他憑什麼阻止她?

  兮兮冷冷說道:“危險不危險是我的事,不用你來管,請你令船夫掉頭,我要回陵州。”

  “兮兮,你可知道你所幫助的人,是什麼樣的人,你瞭解他嗎?”烈風原本微笑著的俊臉慢慢被一層寒霜覆蓋。

  “瞭解怎樣,不瞭解又怎樣,我知道他會成為一個明君的,這就夠了!”兮兮仰頭,說道,聲音裏沒有一絲感情。

  兮兮冷漠清淡的語氣激怒了烈風,他墨黑的眉揚了起來,聲音裏隱含著怒氣,說道:“聽說他許諾要封你為後,你不會是為了這個所以才幫他吧!”

  兮兮怔怔愣住,她沒想到烈風是這樣看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是的!”兮兮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12 PM

第15章 帝位之爭

  “是的!”兮兮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話一出口,心底兀地湧上一股酸澀。

  就讓他誤會好了,反正他也不知自己是雪山聖女,把她看做攀附富貴之人,從此斷了往來,未嘗不是好事。

  烈風卻真的怔住了,半晌沒有說話,燭火閃耀著,映出他墨黑的眸,那眼神好似剛剛熄滅的煙火,似乎隨時都會複燃,灼燒默默對峙著的兩個人。

  是的!

  簡簡單單兩個字,好似一把利刃,狠狠刺入烈風胸口最柔軟的地方,帶來深深淺淺的痛楚。

  “也罷!既然你如此固執,情願以身涉險,那我不攔你!”他澀澀地開口,話雖說的難聽,但聲音卻低沉暗啞,沒有了往日的霸道狂肆,卻帶著一種韶華逝去的恬淡和蒼涼。

  渡手調轉船頭,船穿過黑夜的迷霧,向陵州而去。

  艙外的夜風拂了進來,帶來濕潤的涼意。

  艙內寂靜無聲,兮兮坐在榻上,烈風坐在小木桌前的凳子上。

  烈風的黑眸隱在燭火的暗影裏,帶著淺淡的愁。

  他打量著面前的女子。

  她猶如暗夜裏綻開的素蓮,清靜不染。纖長的睫毛掩映著一雙清亮如水的眸,那樣冷澈晶瑩,如同山巔白雪,不沾染塵世煙靄。

  她就那樣靜靜坐在那裏,帶著一種可望不可及的嫵媚和清雅。

  就那樣吸引著他,飛蛾撲火。

  他知道,這樣的姿容和氣度,不僅僅吸引著他,也吸引著另外一個人。但是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的,她要守護她一生一世,不要她再遭遇傷害。

  但是他還是不得不將她送回去,雖然他知道,那裏是危險的,可是,他不願她此生活在遺憾當中,或許讓她自己看清這一切,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選擇緘口,只是默默的望著她,如果能一輩子這樣看著她,此生無憾。

  烈風執著深邃的目光好似一張細密的大網,徹底籠罩著她,無論她看向何處,都會碰觸到他的目光,那目光裏藏著專屬她一人的溫柔與繾綣。

  兮兮的心無法平靜,甚至慌亂了起來。

  她的神情自然逃不過他犀利的眸光,他好似勝利了一般唇角上揚,綻開一絲淺淺的笑意。

  燭火昏黃,笑意璀璨,觸動兮兮心底深處的那根弦。

  斂去了張揚和霸氣的他也是溫潤如玉的,清俊而冷逸。

  沒想到靈兒是他安插在自己身邊的,那麼自己平日裏的一舉一動應該都逃不脫他的視線了。在北蒼國時,自己被囚在王府,受他管制倒也罷了,如今到了南朝,仍是逃不脫他的監視。

  越想越氣,心火猶如開了閘的洪水,氾濫。

  “完顏烈風,你憑什麼這麼做?”兮兮冷聲質問。

  “理由我曾經說過,要再聽一遍?那我說了---我喜歡你。”他的聲音溫柔中透著堅定,如磐石一般壓向兮兮。

  兮兮無語地轉頭,不再看他深情中透著戲謔的眼神。他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來戲弄她的,她知道。所以,她決定無視他的話,就當自己沒聽到。

  “還有多久到陵州?”兮兮淡淡問道。

  烈風卻不鹹不淡的說道:“夜裏行舟,倒是別有情趣,你聽,驚濤拍岸,夜鳥悲鳴,不失風雅。”

  他同樣無視兮兮的話。

  兮兮恨得牙癢癢,她知道烈風是故意的,可是她拿他沒轍。

  就在這時,艙簾掀開,靈兒又端了茶點鑽了進來。她將茶點和茶水輕輕放在桌上,輕聲說道:“王,小姐,請用些糕點。”說罷,偷瞄了兩人一眼。

  兮兮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糕點,心道:鬼才肯吃,誰知道這次是不是有毒,烈風倒是狡詐,派到自己身邊的探子沒有武功,卻是一個施毒高手。讓自己不知不覺著了道。

  烈風看了一眼兮兮的神色,暗暗好笑,朗聲道:“靈兒,給本王端過來!本王今日倒要嘗嘗你的手藝。”

  靈兒依言端了過去,烈風拈起一塊棗糕,吃的津津有味。

  兮兮叫過靈兒,問道:“靈兒,幾時到陵州?”

  靈兒望了一眼烈風,道:“小姐,照這速度,估計到日出時方能趕到陵州,小姐應該能趕上登基大典。”

  兮兮臉色一暗,登基大典不是後日麼?難道自己在船上昏睡了一天?

  “你是說,今日已經是四月十五了?”兮兮的聲音裏有著控制不住的焦急。

  靈兒輕輕點頭。

  兮兮冷冷瞧了一眼烈風,心中對他更添了一份恨意。若是趕不上登基大殿,太后那裏出了岔子,恐怕韓珣登基要多費一番周折。

  兮兮心中怎能不急,一貫冷清的明眸中似有一把暗沉的火在燒。

  烈風注視著她焦急的樣子,眸中滑過一絲不為人知的痛楚。

  夜更深了,只聽艙外嘩嘩的水聲。

  終於,在天色破曉前,船終於在渡口靠岸。

  兮兮望了一眼假寐的烈風,從艙裏走了出來。

  一江碧水,映著晨光嘩嘩奔流著,晨風清涼而潤澤。

  兮兮呼了一口氣,從這裏到皇宮,應該趕得及。她記得登基大典是辰時。

  身後傳來靈兒的叫聲,兮兮停住腳步,一眼看到烈風英挺瀟灑的身影凝立在船頭上,江上晨霧彌漫,他站在旖旎霧氣裏,身姿朦朦朧朧,好似籠著一層輕紗。

  靈兒疾奔到兮兮面前,遞給兮兮一個紅色錦囊,道:“王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此刻兮兮哪有心情看他給的東西,更沒工夫和靈兒廢話,接過錦囊,塞到懷裏,道,“還有事嗎?”

  “王說,船會在這裏一直等你!”靈兒眨著眼睛說道,“小姐保重!”

  兮兮點點頭,她還是喜歡這個小丫頭的,“你不必擔心,回去告訴你家左賢王,就說不用等我,我不會來的。”

  兮兮說罷,轉身離去,飄逸的身影不一會便消失在晨霧裏。

  -----------------

  四月十五,是一個難得的豔陽天,也是一個黃道吉日。

  南朝新皇便選在今日登基。

  皇宮的正中央聳立著皇宮最大的宮殿太極殿,辰時,新皇將在這裏登基,接受百官的跪拜。

  京中六品以上官員才褪去喪服,此刻全部換上了簇新的朝服,按品階站立在太極殿前等候,等候著新皇登基。

  他們從卯時就來到這裏,開始等待。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文武百官鴉雀無聲,但每個人心中卻有著不同的想法。

  百官基本上分成了兩派,朝中的清流派,以葉啟風為首的,還有太后一黨,自然是以史霄為首的,但是誰也不知,史霄此刻已經變節,站在了葉啟風一邊。

  南朝自建朝以來,風風雨雨已有兩百年了,眼見得國力日漸強盛,有統一天下之勢。卻不想塞北完顏氏收復了草原二十氏族,建立北蒼國。而南朝卻自二十年前日漸衰敗,這和皇帝軟弱無能外戚後妃專權有著莫大的關係。

  到了今日,新皇登基,朝政依然把持在太后手中。

  一些清明廉政的官員,心中不免有些沮喪,按理說,新皇登基,意味著新的開始。但是他們心中卻沒有希望,好似走在一天黑沉沉的路上,永無盡頭。

  東方破曉,太陽出來了,陽光灑在太極殿屋頂的琉璃瓦上,閃爍著璀璨的光芒,映的眾人滿眼生輝。

  侍衛們侍立在週邊,筆直地佇立著,面無表情。

  驀然,宮中鐘鼓齊鳴。

  黃門官一聲高呼,“皇上登基。”

  文武百官齊齊拜倒,山呼萬歲。

  韓瓏身著簇新的龍袍緩緩走在猩紅色的氈毯上,那氈毯一路鋪向太極殿最上層的寶座下。

  韓瓏一步一步緩緩登上了臺階,站立在寶座前面。

  身邊的御前總管太監手持聖旨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弟韓瓏,賢德仁厚,文韜武略,----今令其繼承大寶,改元宏觀,欽此。”

  太監拉著長調的聲音終於消逝,百官正要再行跪拜,驀然一個沉穩清朗的聲音高聲說道:“既然是皇帝的遺詔,那麼想必二王爺也得了先帝的鎮國之寶,蟠龍玉璽吧。”

  眾人一愣,除了知情之人,其餘皆是一片譁然,雖不敢大聲說話,但是卻開始小聲竊竊私語。
  心思敏銳之人開始意識到今日登基必有變故,都扭頭望向說話的葉啟風。

  因為蟠龍玉璽是國之重寶,是從遠古代代相傳下來的,歷代皇帝只要擁有玉璽,就是名正言順的天命之君,若沒有蟠龍玉璽,就算是做了皇帝,那也是一個白頂皇上。

  這蟠龍玉璽也是歷代南朝皇帝登基時,必須呈出來的,而今日韓瓏卻沒有將玉璽呈出來。

  韓瓏本來意得志滿的臉有些發青,他望向葉啟風,道:“皇兄的玉璽在禦駕親征時,已遺失了,所以才沒有傳到本王手中。”

  葉啟風道:“怕不是遺失了吧,而是先皇已經把玉璽傳給了三王爺韓珣。”

  葉啟風說罷,轉向韓珣道:“王爺,請將你的玉璽拿出令臣等一觀。”

  韓珣身穿官服從隊伍前列,緩緩步出,手中捧著一個明黃色錦緞包裹的盒子,當著眾人的面緩緩打開,玲瓏剔透的羊脂玉璽便呈現在眾人眼前。

  一瞬間,百官鴉雀無聲。

  葉啟風說道:“韓瓏,先帝已經將皇位傳給了韓珣,你卻從哪里弄來的遺詔,怕是假的吧。”

  “葉啟風,今日是朕登基的日子,容不得你胡來,來人,將他拖下去,打入刑部大牢。”韓瓏是氣急敗壞了。

  卻不想身邊的侍衛聽到他的話,依然一動不動。

  韓瓏不禁心中大亂,冷聲說道:“你們沒聽到朕的命令嗎?”

  就在此時,有太監高聲道,“太后駕到。”

  一眾宮女簇擁著太后沿著紅毯遠遠走來。

  本來,登基大典這樣的盛事是不允許後宮參與的,但出了這麼大的變故,也無人理會這些,都在想一向專權的太后會怎樣處置這件事。

  太后一身盛裝,雍容華貴,但是卻掩不住臉色的蒼白。她的身側,是一個素衣女子,穿的不是宮女服飾,而且是一身素衫。

  在如此喜慶的日子,這身打扮應該是犯忌的,但太后竟然毫不理會。

  太后自然無暇理會,因為攙扶著她的是兮兮,她已經被兮兮操縱了。

  兮兮根本來不及換衣服,便直接到了慈甯宮,正趕上一個小太監向太后稟報登基大典上的意外狀況。

  太后惱羞成怒,正要派兵前去阻止。兮兮卻直接進到殿內,和太后的侍衛一番爭鬥,擒住了太后。

  如今,兮兮雖說明著是攙扶太后,其實手指卻輕觸著太後腰間的要穴。

  太后已經見識了兮兮的武功,自然不敢有所異動。

  史霄的反戈令她極是意外,知道大勢已去,她緩緩走到臺階前,道:“孽子,竟敢假傳聖旨,還不讓位於你皇弟。”

  “母后?”韓瓏一臉的錯愣,不明白母后何以會說出這樣的話。

  “母后?不是你說的讓我繼承大寶嗎?”韓瓏依然不甘心的說道。

  “來人,三王爺假傳聖旨,打入刑部大牢。”太后一臉冷凝的說道。

  幾名侍衛一擁而上,擒住了韓瓏,拖了下去。

  這場戲劇化的變故終於落幕。

  鐘鼓再次齊鳴。

  韓珣身穿明黃色五爪金龍祥雲紋朝服,頭戴雙龍戲珠紋金絲翼善冠,緩緩登上臺階,立在了寶座前面。

  璀璨的陽光籠罩著他,他整個人好似沐浴在聖光之中。

  黃袍和陽光互相輝映,令他看上去格外英武,容顏格外俊美。

  他的唇邊掛著一抹清淡的笑意,但這笑容背後卻潛藏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和氣魄。

  百官再次跪拜,山呼萬歲。

  聲音響徹雲霄,驚起晨起的鳥兒,撲棱棱飛向宮外。

  這一刻,兮兮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務,她終於可以離開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13 PM

第16章 重重簾幕(上)

  對於韓珣來說,這登基大典算得上順利,那些清明的臣子打心眼裏是樂意韓珣登基的,如今又有了太后名義上的支持,也稱得上是名正言順。

  登基大典過後,韓珣便召了二品以上的官員到禦書房議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兮兮知道,接下來,朝中會有一番大的人事變動,朝政也會有一些變革,總之皇宮裏不會如以前那般沉寂下去了。

  但這些是韓珣該做的,和她是無關了。

  太后從慈甯宮搬到了宮中佛堂居住,說是要為新皇祈福。如今她失勢了,將心思放在佛事上,倒不失一件幸事。

  兮兮想到這段日子太后對她的信任和寵愛,心內一酸,便向宮中的佛堂去探望太后。

  穿過重重宮闈,兮兮來到了宮中禦花苑附近的佛堂。

  佛堂外面只有兩個小太監在守著,看到兮兮,一個小太監試圖攔住兮兮,大概是以為兮兮要對太后不利。

  倒是一個忠心的奴才,兮兮輕聲對她說,“我只是來探望太后的,並無惡意。”

  兩個太監大概也知道自己根本也攔不住兮兮,便不再阻攔。

  兮兮輕輕跨進佛堂大門,見正中神龕上供著一人高的白玉觀音。觀音慈眉善目,氣度雍容,佛像前香火繚繞,很是莊嚴。

  太后就跪在神龕前的蒲團上,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正在許願。

  兮兮靜靜站在一邊,待太后許願完畢,便也給觀音磕頭,然後給太后見禮。

  太后見是兮兮,憂歎一聲,悲涼地說道:“想不到你還來探望哀家。”

  兮兮將太后攙了起來,扶著她走到佛堂一側耳房內。這裏只有一桌一榻,極其簡陋。

  太後坐到榻上,看著兮兮道:“哀家待你不薄,你卻為何要幫那韓珣,背叛哀家!”

  原以為太后會恨她,如今看來,太后語氣裏沒有恨,只有悲涼和滄桑。

  兮兮沉聲道:“兮兮對不起太后。”

  太后憂歎一聲,良久不說話。不到五十歲,鬢邊早已有了斑斑白髮,臉上有了細密的皺紋。

  兮兮繼續說道,“但兮兮也知太后您也是有心令韓珣繼位的,否則,就不會將他從西疆召回了。”

  太后點點頭道:“只是哀家最終沒有下了決心,哀家是不願輸在那良妃手上!”

  兮兮知道太后口中的良妃,指的是韓珣的母妃。沒想到這後宮裏的女人,一輩子活在爭鬥裏,就連對方死了,還要後輩們一絕高低。

  “太后,良妃早已化作一抔塵土,您又何必還要和她爭鬥。”兮兮道。

  “哀家知道,成王敗寇,哀家也認了。兮兮,你是個聰慧善良的女子,雖說你背叛了哀家,但是哀家還是提醒你,這後宮不適合你的。”太后哀婉地說道,“如果可能,寧不做帝王妃!”

  這大概是太后一生悟出來的道理吧。

  兮兮悲涼地看著太后,道:“太后,兮兮不會留在宮裏的。”

  太后道:“你這般幫他,難道他沒許你後位?”

  兮兮道:“倒是許了,只是兮兮不會呆在這裏的。太后,您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兮兮會代你辦到的。”

  太后悠悠道:“韓瓏畢竟是我親生的孩兒,今日,我將他打入了大牢,其實是想保住他的性命。可是不知當今皇上是否肯放了他!”

  “太后,我會去求皇上的,希望他能網開一面。”兮兮輕聲道。

  太后點點頭,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兮兮向太后深施一禮,便從佛堂裏退了出來。

  門外豔陽高照,眼見得已經到了正午,兮兮向禦書房走去,在出宮前,她要見他一面,替韓瓏求求情,畢竟如今韓瓏已不足威脅。

  就在這時,迎面兩個太監走了過來,到得兮兮面前,施禮道:“林姑娘,皇上令奴才來請姑娘到棲鳳宮。”

  “到棲鳳宮?”兮兮微微顰眉,不過她也正好有事要見韓珣,便隨著兩名太監向棲鳳宮而去。

  一路上見得一些侍衛走來走去,氣質渾然不似之前宮中那些侍衛的頹靡之氣。

  兮兮問身邊的太監,“這些侍衛是新進宮的吧?”

  其中一個太監賠笑道,“姑娘果然好眼力,這是皇上方才封的宮中近衛軍,是皇上從西疆帶過來的!”

  兮兮心中一淩,韓珣竟然從西疆帶來了侍衛,要做近衛軍,人數應該不少吧。

  難道這個皇位他早就有預謀了?難道一開始在自己面前拒絕皇位不過是惺惺作態?

  韓珣何時心機如此深沉了?

  他不會就是冷月吧。

  這個念頭忽然從兮兮腦中蹦出,嚇了兮兮一跳。

  兮兮連連搖頭,不應該的,溫和淡定的韓珣怎麼會是冷若冰霜陰冷狠絕的冷月。何況,韓珣名字裏並沒有瑜字,不可能是冷月。

  可是兮兮心中仍有一絲不安的跳躍,想到烈風之前說的話:你可知你所幫的人,是什麼樣的人,你瞭解他嗎?

  是呀,她不瞭解他。

  但是他會成為一代明君的,這一點,兮兮覺得自己不會看錯。

  兮兮隨著兩個太監,途經坤甯宮,忽然被從坤甯宮裏傳出來一陣琴聲吸引住了。

  兮兮知道,坤甯宮原來並無人居住,因為韓瑄一直不曾封後,所以這裏一直是空著的。怎麼如今卻住上了人?而且還彈得如此美妙的琴聲。

  兮兮駐足聆聽,只聽琴聲裏還有清亮婉約的女子聲音唱到:“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沙上並禽池上鳴,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那聲音中透著一絲淒婉一絲茫然還有一絲欣喜,這幾種複雜的情緒融在歌聲裏,可見唱曲之人心境是複雜的。

  她是誰呢?兮兮知道,坤甯宮不是誰想住就可以住的,只有皇后有這個資格。

  兮兮轉首問身邊的太監,“你們可知坤甯宮中住的是何人?”

  小太監道:“聽說是葉啟風將軍失散多年的女兒。”

  “葉將軍有失散的女兒嗎?他不是只有一個女兒葉從蓉嗎?”兮兮有些疑惑地問道。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14 PM

第17章 重重簾幕(下)

  “這個奴才們也不知!”兩個小太監搖頭說道。

  這時,那流淌的琴聲突然停歇,只餘那聲音在輕輕吟唱著,愈發清晰地傳到兮兮耳畔:風不定,人初靜。

  這聲音何其熟悉。

  記憶裏,是曾經聽過這樣的聲音的。柔和中還有一絲嬌媚,糯糯的,好似甜而不膩的糕點的味道。

  兮兮心中猛然一滯,這竟是久違了的葉從蓉的聲音。

  一瞬間,兮兮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但是那聲音不徐不疾隨風送到耳畔,愈聽愈是熟悉,愈聽愈是心驚。

  不是葉從蓉還有誰?

  葉從蓉竟然住到了坤甯宮。

  她記得那夜從烈風住處回來的路上,羅哈曾告訴她,葉從蓉被阿木達帶走了。

  阿木達是冷月的人。

  那麼葉從蓉應該在冷月那裏,可是她卻出現在這裏,在韓珣登基的第一日住到了皇宮裏。

  那麼,韓珣就是冷月,冷月就是韓珣。

  這個認知令兮兮全身發冷,就連四月的驕陽也不能驅走她身上的寒意。

  方才小太監說的什麼葉將軍失散的女兒,只怕根本就沒有那檔子事,那只是她的另一個身份,必竟要再次嫁人,況且嫁的還是皇上,原有的采容公主的身份必不能再用了,因為,人人都知她已嫁到了北蒼國。

  看來,葉從蓉的瑜哥哥倒還是有幾分情意的,終於救回了她,她也終於要做他的皇后了。有情人要終成眷屬了。

  可是兮兮卻忽覺心中空蕩蕩的,好似什麼美好的東西被抽走了,令她苦澀難言。

  那是她對韓珣的信任,是她對韓珣的朦朧的情意,雖然還稱不上是愛情,還有她對韓珣的欣賞,都一併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時時刻刻都在防著冷月,可是千防萬防卻發現她便是自己一心一意正在幫的人,真真是可笑。

  或許是因為被韓珣就是兒時夥伴秦珣的身份迷住了眼睛,令她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總之,她竟然沒認出他。

  怪她自己呀!

  “林姑娘,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兩個小太監見兮兮在那裏怔怔發愣,便輕聲提醒道。

  兮兮輕輕緩緩地嗯了一聲,隨著他們緩緩而去。

  既然知道了韓珣就是冷月,她是沒必要再在宮中呆下去了,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趁著現在韓珣還對她沒有防備,不如早些離開吧。兮兮忽然甩開兩個太監,步子輕盈地轉了方向,向著宮外走去。這些日子在宮中走動,對皇宮已經很熟悉。

  兩個太監急匆匆在身後大聲呼喊,前方迎面來了幾十個侍衛,擋在了兮兮面前,為首的侍衛道:“林姑娘慢走!”

  “怎麼你要攔著我不成?”兮兮冷聲說道。

  那個侍衛垂首道:“屬下是奉了皇上之命保護姑娘的,請姑娘不要妄動。還是隨著兩位公公回去吧!”

  兮兮聞言,細細觀察,發現這些侍衛就是方才自己無意遇上的那些,看樣子他們是奉了韓珣的命令在監視著自己。

  是怕她跑了嗎?

  兮兮知道,自己恐怕是一時三刻不能出去了,打敗了這些侍衛,還有更多的侍衛上來。還是待夜晚再說吧,心中雖有些懊惱,但是面上卻依舊沉靜似水,不露聲色。

  兩個太監氣喘吁吁追了上來,道:“姑娘您走的好快,您這是要去哪里?”

  兮兮淡淡一笑道:“方才想到一件事,不過不重要了,還是先到棲鳳宮吧!”

  棲鳳宮,是皇上後妃所住的宮殿,有一個主殿,兩個側殿。

  院內倒是風景如畫,假山池塘,一應俱全,兮兮卻無心欣賞,隨了兩個太監,到了殿內。

  殿內卻早有一班太監和一眾宮女在忙碌著打掃收拾,見到兮兮進來,呼啦啦跪了一片。

  兮兮冷聲說道:“這是做什麼,我又不是娘娘,你們不必跪我,快些起來。”

  宮女太監們站了起來,卻依然對兮兮畢恭畢敬,兮兮微微冷笑,如今她已經是過了河的卒子,被韓珣利用完畢,倒是要看看他還要耍什麼把戲。

  兮兮一言不發坐在凳子上,早有宮女命人出去傳膳,不一會便琳琅滿目擺了一大桌,這皇家的飯菜果然是不同凡響,就是看著也令人眼饞。兮兮一大早匆匆從烈風船上趕來,不曾用飯,這時也覺有些腹餓,便吃了一些。

  用罷飯,兮兮起身到院內花叢中走動,暗暗觀察著院門口,韓珣的那些侍衛仍盡職盡責守在那裏。

  兮兮凝立在花叢中,微風徐來,揚起了她的長髮,遮住了她的雙目,迷亂了她的心緒。想著來到南朝後的一幕一幕,心好似被絞住了一般難受。

  既然他是冷月,那麼他也是知道自己便是雪山聖女的。

  葉從蓉既是他的人,那麼他應該從她那裏探知了自己此次來南朝的目的。

  那麼從一開始,他都是在故意接近她了,從清明節雨中偶遇,到禦花苑偶然相逢,再到書房的輕薄,都是他精心設計的吧。想到自己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棋子,兮兮心中有些義憤難平。

  她不相信秦珣這個書呆子竟然變得這般心機深沉,小時候常常怪他呆,如今看來,還是呆些好。

  暮色降臨,風起了。

  兮兮就這樣凝立在院內,所有的往事都沉澱到心底深處,她什麼也不想,只是默默看著夕陽,一動也不動。

  院門口傳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有太監尖細的聲音大聲通傳:“皇上駕到。”

  早有太監宮女迎了上去,呼啦啦跪了一地。

  可是兮兮卻毫不理睬,仍是怔怔站在那裏。

  韓珣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一身明黃色龍袍,更襯得他俊美無暇。他一眼便看到立在花叢中的兮兮,身畔的繁花愈發襯得她人如白蓮般飄逸絕美。而她就那樣靜靜地望著夕陽,那張美的令人心顫的臉上是那樣平靜,平靜的好似深海的水,沒有一絲波瀾,卻也讓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院子裏的花木被渾然一體的輝煌籠罩著,她的身影融在了那片輝煌的光裏,美的如此遙遠,美的令人心碎。

  院子裏靜悄悄的,一眾太監宮女暗暗心驚,她們明白這個女子即將成為皇上的妃子,因為畢竟不是任何人能隨隨便便住到這裏來的。可是這位新娘娘好似不知皇宮裏的規矩,見了皇上竟然不下跪,膽子也太大了。

  可是令他們驚異的是,皇上竟然根本就沒有發怒,只是擺了擺手,輕聲令他們退了下去。

  韓珣一步步緩緩踱到兮兮身畔,輕聲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兮兮回首,目光觸及到韓珣的臉,這張臉在斜陽映照下,煥發著令人窒息的俊美,一時之間,令兮兮有炫目的感覺。

  兮兮望著他,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這是誰?是兒時的夥伴秦書呆,還是陰狠的月神幫幫主冷月,抑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原以為他純粹一如秋風,卻不想他是這般深沉似海,那顆心竟然好似沉在深淵裏,令人望不到,猜不透。

  她就那樣看著他,沒有反應,沒有說話,眼眸好似清澈的流水,黛眉好似默默遠山。夕陽為她如白玉般的臉塗了一層暈紅的胭脂,如同初綻的鮮花,奪人心魄。

  韓珣一雙墨黑如寶石般的眼眸閃爍著耀眼的光輝,他深深凝視著兮兮,唇邊扯開一抹醉人的笑意,道:“瞧你都要被曬成蘿蔔幹了,還不回殿去!”

  韓珣聲音裏竟隱隱透出寵溺的語氣,令兮兮一震。

  瞧你都要被曬成蘿蔔幹了,這話如此熟悉,從遙遠的記憶裏脫軌而出,好似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快要記不起來了,那時她經常在田埂上遊玩,他也是這麼說她的。

  她本來是恨他的,可是他竟說了這樣的話。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她看透了他的偽裝?

  不像!否則他不會依然這麼淡定地站在自己面前,兮兮決定裝下去。

  兮兮微笑道:“方才留戀著已逝的夕陽,竟沒有留意到皇上駕到,真是罪過,奴婢見過皇上!”
  兮兮說罷,作勢要施禮。

  韓珣前走一步,扶住兮兮,微微笑道,“免禮了,朕不怪罪你,今日你可是立了大功,朕要好好獎賞你!”

  朕!

  他終於做了九五至尊的皇上了,何其意氣風發呀。

  兮兮隨著韓珣來到殿內,韓珣對身畔太監道:“把朕給姑娘的獎賞呈上來。”

  太監出去通傳,即刻,便有太監捧著託盤,送進來一些珠寶,衣物。

  韓珣微笑著對兮兮道:“雖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俗物,但是真還是收下吧,瞧你身上的衣衫都髒了。”兮兮身上的衫裙還是今日早上穿的,方才為了擒住太后,和侍衛們一番爭鬥,難免沾染了一些髒塵。

  兮兮只是淡淡笑道:“謝過皇上,可是兮兮不想要什麼獎賞,兮兮有一個請求!”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17 PM

第18章 難熬之夜

  韓珣笑了笑,宛若月光流水般寧靜悠閒,淡然問道,“什麼請求,只管說出來,朕定會答應你的。”

  兮兮直視著韓珣,淡淡道:“請皇上釋放韓瓏吧。”

  韓珣笑容漸斂,深深凝視著兮兮,道:“你去佛堂見了太后?”

  “是,太后雖說以前專權跋扈,可畢竟年事已高,對之前之事又頗有悔改,還希望皇上能夠寬容些。她已經失了權利,還是別讓她再有失子之痛了。”

  “寬容?”韓珣站起身來,在殿內踱著步,道:“你可知,韓瓏之前做過多少惡事?失子之痛?你可知---可知朕的痛苦麼?”好似想到了什麼痛心之事,韓珣眉峰好似要燃燒起來,五官也跟著陰沉起來。

  “皇上,他畢竟是你的兄長,況且,現在,他對你毫無威脅。海納百川,有容則大,還希望皇上三思。”兮兮的語氣雖說溫柔,但是卻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倔強。

  他如今是皇上,可是這個女子好似對他的身份視而不見,這種語氣,是在請求他嗎?還是在強迫他?

  韓珣負手在屋內踱來踱去,臉色在宮燈的映照下,不斷變幻,良久,他的面色歸於平靜,停駐在兮兮面前,沉聲道:“也罷,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他一命,只是,活罪是難逃了,他這一生是要在監牢中度過了。”

  兮兮心中一喜,起身謝道:“謝過皇上。”

  總算是留了一條命,這樣于太后而言,也是安慰。其實兮兮這次求情,是沒有把握的,沒想到韓珣真的饒了韓瓏的性命。

  夜色不知不覺降臨,明月高升,淡淡的月光從窗內瀉入。

  兮兮道:“皇上,若是沒什麼事,兮兮要告退了,回去晚了,姑母是要擔心的。”

  韓珣驀然回身凝視著兮兮,試圖從兮兮清眸中看出她的思緒,他緩緩地卻極其清晰地說道:“朕已經派人通傳,說你宿在宮中了!”燭火輝映,他安靜的黑眸裏,好似飛奔著洶湧的情緒。

  留她在宮裏,韓珣究竟要做什麼?難道利用完畢,要過河棄卒?她倒要看看,他是如何留住她。

  “兮兮何其身份,哪敢宿在宮中,還是及早回去吧。”兮兮淡淡說著,便盈盈站了起來,步伐輕盈地向院外走去。

  她一直期待著這一日的到來,期待著他登基後,告訴他自己便是那個瘋丫頭,可是如今,她沒了那個興致,也沒了那個必要,終其一生,都不會告訴他了。

  明月當空,清輝滿院,院內花木沐浴在濛濛月色下,好似浸在牛乳裏,帶著朦朧的美麗。
  夜風繚繞,透著清涼,夾著輕寒,拂過兮兮的臉頰。

  兮兮抬頭望月,皓月無聲,她算是完成聖師的任務了嗎?冷月會是一個明君嗎?

  天行有常,冥冥中自有定數。

  她做的是對還是錯,終會驗證。

  兮兮就這樣義無反顧地向宮門口走去,明月將她的身影投在石子路上,和身畔的花木的影子融在一起,透著一絲寂寞的美麗。

  門口的侍衛攔住了兮兮,道:“姑娘,皇上有令,您不能出去!”

  兮兮回身望去,韓珣依然凝立在殿門口,並沒有追上來,臉色沉沉靜靜,令人看不住他的想法,此時的他,倒是回復到了冷月的深沉和冷漠。

  他是什麼意思,是想放了自己,還是不想放自己,抑或是在猶豫?

  不管如何,這都是一個機會,兮兮微微冷笑,身形飄移,如同迷霧般從門口一晃而出,那些侍衛只覺得眼前一花,而兮兮已經從門內到了門外。

  出了棲鳳宮,兮兮施展輕功,身姿輕盈地從屋簷上飛躍而過,身後沒有侍衛追來,兮兮略略放心,看來韓珣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陰狠,或者他真的是打算將自己放走了。

  然而,不及兮兮想罷,前方的琉璃瓦上,一個挺拔的清影翩翩凝立在白色蒼茫的月色下,阻住了兮兮的去路。

  不是韓珣又是誰?

  一雙漆黑溫潤的眼眸好似夜空星辰,深遠,安寧,就那樣直視著兮兮,淡淡的,卻又好似有千鈞壓力凜然撲來。

  兮兮忽覺胸口一慟,如遭重創,渾身綿軟無力。

  她緩緩倒在屋簷上,清冷的風拂過臉頰,透過發絲的縫隙,看到天空一輪皓月,渾圓如玉盤,那樣皎潔,那樣悠遠。

  四月十五,韓珣登基。

  十五,月圓之夜,碎心之毒發作。

  這麼重要的日子,她竟然忘記了。

  一直忙於韓珣登基,竟忘了自己身上的毒。

  難道是天要亡她?

  臉沉沉貼到冰涼的瓦面上,陰涼的寒意讓她稍稍清醒了些,但是胸臆間那一波波的痛楚卻如潮水般襲來。

  隱隱約約間,兮兮看到韓珣急急奔到她身邊,俯下身來,抱起了她。

  他修長的手,帶著一絲顫抖握住了兮兮的手腕,他掌心內的暖意如流水般滲入,她試圖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握得很緊,而她,全身的力氣只足以令眼睛不閉上。

  迷迷糊糊中,兮兮又回到了棲鳳宮,躺到了那張不應屬於自己的床榻上。

  室內所有的宮燈都點亮了,兮兮隱約感到一個接一個的手指撫在她的腕上,聆聽她的脈搏。

  是宮裏的御醫吧!

  兮兮想說,沒用的,我這是中了毒。

  她想烈風是她的剋星,是他讓她喝下了毒藥。而韓珣,更是她的災星,每一次面對他,她就會毒發,然後落到他的手中。

  兮兮朝著燈影裏那個明黃色的人影微微一笑,終於熬不過痛楚的煎熬,昏了過去。

  宮中資格最老的御醫陳儒向韓珣跪拜後,道:“皇上,這位姑娘是中了毒。”

  韓珣沉聲道:“朕知道她中了毒,朕問你她中的是什麼毒?”

  “這個老臣多年行醫,從未見過,怕是江湖上的邪毒。”陳儒戰戰兢兢說道,他還摸不透新皇的脾氣。不過看樣子,這位姑娘對皇上而言,是極其重要的。

  “你說你能不能解毒?”韓珣的聲音裏隱隱透出一絲不耐煩,向來鎮靜的他此刻竟焦躁不安,很想大發雷霆。

  “這個---”陳儒和身畔其他的御醫面面相覷後,道:“雖不能徹底解毒,但能解她一時之痛。然後,請皇上再容老臣和其他御醫研究良方。”

  韓珣暗暗松了一口氣,道:“既是如此,那便快些開藥吧。”

  幾名禦醫為兮兮開好藥方,自有宮女前去煎藥熬藥。

  不一會,藥汁熬好,兩名小宮女,一個攙扶著兮兮,一個喂藥。

  喂罷藥,韓珣吩咐御醫們暫且退下。

  太監總管馮英低聲道:“皇上,夜已深,您該回寢殿了!明日還要早朝。”

  韓珣凝眉沉聲道:“無妨,朕今夜就宿在這裏,你令人搬一個臥榻過來。”

  馮英一怔,道:“皇上,這可萬萬捨不得啊,皇上龍體要緊。”

  韓珣原本陰暗的臉又籠上了一層寒霜,他沉聲道:“有什麼捨不得,快去!”

  馮英施了一禮,無奈的退了下去,慌慌張張地吩咐太監搬了一個臥榻過來。

  韓珣摒退所有太監和宮女,仰身斜倚在臥榻上,默默望著床榻上的兮兮。

  室內的大燈全部撤去,只餘一盞小燈亮著橘黃的光芒,和窗子裏瀉入的月光融在一起,交織著映在兮兮的蒼白的玉臉上。

  夜已深,棲鳳宮內一片寂靜。

  韓珣不及褪去龍袍,依然一身明黃色袍服,腰間系著金玉琥珀帶,他就那樣合身斜倚在臥榻上,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好似波瀾不興的深海。

  外殿,候著他的貼身宦官,聚集著一班宮中禦醫,還有大批近衛軍侍衛在負責把守,於著靜夜中憑添了幾分緊張。

  他記得第一次遇見她時,她便是中毒昏倒,否則他是擒不住她的。只是那一次,她很快就挺了過來,可是這一次,她可以嗎?他知道,江湖上有些毒,是一次比一次發作的厲害的。

  是誰?使她中了如此霸道的毒藥?

  韓珣百思不得其解。

  月色如水,殿內靜悄悄的,韓珣覺得自己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覺得今夜如此漫長,如此難熬。
  這樣漫長難熬的夜晚,在他的記憶裏,是曾經有過的。

  第一次,是娘親逝去的那夜,那夜也是如今夜一般的好月光,本應是團圓的日子,可是她的娘親,他一直不願稱母妃,躺在禦花苑簡陋的床榻上,姣美的臉在燈光下是那樣慘白。

  娘親牽著他的手,柔聲說道:“珣兒,出宮去,不要再做皇子。”

  她知道,娘親本不願進宮,是父皇硬逼她進宮的,可是進了宮,父皇卻又無能力保護她。

  他知道娘親的死是那個人做的手腳,他恨那個人,也恨父皇。

  他依然記得娘親逝去前的那抹笑意,是那樣令人心碎。他知道,娘親是不放心他,不放心他一個人在皇宮裏。

  所以他發誓要好好活著,堅強地活著。

  可是娘親去了,他的世界只餘他一個人。

  來到皇宮後,忽然多出來的皇兄們並不喜歡他,他知道,那是因為他比他們強,比他們聰慧,父皇更喜歡他。

  兩個月後的一天,他記得是八月十五,宮裏有盛大的宴會,他吃了一塊糕點,他中毒了。

  那麼多人,偏偏他中了毒。這時候,他才知道小小的他,在這個吃人的皇宮裏是多麼的無能為力。

  一向溫和的父皇震怒了,他下令徹查,將所有關聯的人全都下了詔獄,嚴刑逼供。可是查到最後,此事卻不了了之,他知道那是因為查到了那個人的頭上。

  他知道自己的聰明早慧令她害怕了,害怕自己威脅到她兒子的皇位。

  那晚,是第二次他覺得難熬的夜晚,所有的禦醫都無能無力,對著他連連搖頭。

  也是這樣的月色,他躺在床榻上,在黑暗和痛苦中忍受著折磨,在半夢半醒中等待著,等待著傳說中的黑白無常來勾魂,等待著到另一個世界和娘親團聚。

  那個時候,他心裏是恐懼的。

  模模糊糊中,他看到父皇眼角那顆晶瑩的淚珠,隱隱約約中他聽到父皇無奈的傾訴。

  他說,他之所以接他們進宮,是為了令天下人知道,他還有一個皇子,他要自己的孩子活的名正言順,這樣才有機會登大寶。

  可是他還是忽略了,忽略了那個人的心狠。

  他對不起他們娘倆,若是他也死了,他是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不知道是父皇的哭訴留住了他,還是他自己的堅強意志使他活了下來,總之他沒死,大概是他命不該絕吧,他竟然苦苦熬了下來,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父皇于欣喜之中,卻要將他送走,送到遙遠的西疆做王爺。

  他去了。

  他知道那其實是父皇在救他。

  那時候他心裏不再害怕,而是恨。

  所以從此後他便不再重文輕武了,他開始喜歡練功。

  在西疆,他見識了那裏百姓的苦,所以他治理於西疆的治理,令那裏的百姓過上了溫飽的日子。

  他創立了月神幫,為天下人打抱不平。

  但是他漸漸的發現他依然是無能為力,因為他的力量只是杯水車薪。

  所以他決定做那至高無上的皇,因為這天下本該是父皇留給他的。

  是從何時開始有的做皇帝的念頭,他都記不起來了,只是知道是這個念頭撐著他走過了十多年的風風雨雨。

  而今,他終於君臨天下,終於做了這九五之尊的皇上,當一番呼風喚雨過後,剩下的只是寂寥。

  可是為何心中沒有欣喜呢?其實,他要過的本不是這樣的日子,這本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還是費盡心機坐到了這個位子上。

  為了什麼,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母妃?為了父皇?

  可是卻不是為了他自己。

  今夜,四月十五,又一個月色如水的日子,是他登基為帝的日子,本該是大喜的日子。可是,他卻躺在棲鳳宮臥榻上,再一次感到了恐懼,感到了無能為力。

  他是皇上,他是朕,可是他依然會恐懼,依然會無能為力。

  一切皆源於躺在床榻上那個女子。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22 PM

第19章 水晶簾動

  兮兮坐在妝台前,默默梳理著黑色的發。

  微風輕拂,水晶簾動。花香滿溢,透過簾子沁入鼻間。

  四月的陽光溫柔地透過窗櫺照耀著她纖細的身子,為她籠上了一層朦朧淡然的光環。

  醒來好幾日了,不曾見到韓珣,新登基的他大概在忙著處理國事,可是兮兮卻不知韓珣將她扔在這深宮裏意欲何為?他吩咐了不許她出去,也不許任何人來探望她,兮兮和林應娘,還有自己的侍女都失去了聯絡。

  那夜,昏迷前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韓珣眸中那昭然若揭的焦急,好似又回到了兒時。

  那時,他們是那樣純粹,純粹的關懷,純粹的快樂,純粹的憂傷,不摻雜一絲一毫別的目的。

  可是,如今,一切不同了,永遠回不到曾經了。

  而更令兮兮懊惱的是,她暫時出不去了。宮裏的禦醫只是暫時解了她的疼痛,可是碎心之毒卻沒解去,而她卻整日懨懨的,渾身無力,好似大病初愈,無法用內力。

  韓珣既然就是冷月,那麼他是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的,不知為何卻不說破,難道他因為忙於國事,忘記了自己還囚禁著她。

  兮兮淡淡苦笑,銅鏡裏映出她迷蒙的笑意,是那樣令人心酸。

  就在此時,院門口傳來高呼聲,“聖旨到!”

  服侍兮兮的宮女小桃和小棠匆匆走過來,意欲攙起兮兮到外殿接旨,兮兮卻淡淡笑著沒動。

  她實在是倦了,她倒是要看看冷月會拿她如何?

  須臾間,太監總管馮英便領著一般小太監到了外殿,隔著影影綽綽的簾子,他看到兮兮坐在妝台前的身影。

  恭敬地道:“皇上吩咐了,娘娘體弱,不用跪拜接旨。”接著便展開聖旨,念了起來。

  兮兮卻好似被天雷擊中,正在梳頭的手頓了下來。

  娘娘?是在說她嗎?

  透過水晶簾,兮兮看到馮英的嘴一開一合,而她卻被雷的一個字也聽不見。

  只是看見馮英每說一句話,後面的那些小太監便端著託盤,放到大殿內的桌子上,那大概是給她的賞賜吧。

  最後,馮英拉著長調道:“請娘娘接旨。”

  這句話算是把兮兮的魂勾了回來,但兮兮卻靜靜地沒說話,手拿梳子,開始繼續梳頭,那千絲萬縷的發,猶如她的心一般,理了還亂。

  雖沒聽得太清,但兮兮還是約略知道了聖旨的意思,竟是封她做了貴妃。

  貴妃?

  果然如自己猜測的那般,韓珣是不肯封她為後的。

  舉事前,在相府所許的諾言果然是拉攏史霄的計策。

  史霄的為人韓珣是清楚的,自不會重用,重用的是葉啟風,所以葉從蓉為後是順理成章的。

  不封她為皇后,兮兮早已料到。

  卻還是沒料到,韓珣會封她為貴妃。

  是安慰她嗎?以為她在意後位?還是安慰史霄?這些都沒必要。

  韓珣這著棋卻是何意思,兮兮徹底迷惑了。難道她與他而言還有什麼價值可以利用嗎?還是,他真的喜歡自己?這個兮兮是萬不敢相信的,若是之前的韓珣,她或許會相信,但知道了他是冷月,兮兮自然不敢相信他會對她有情。

  因為那無疑於相信母豬會爬樹,她雲兮兮還沒有那麼傻。

  馮英看到兮兮半晌沒動,便對依然跪在地上的小桃道:“小桃,你代娘娘接旨吧!”

  小桃應了一聲,便起身欲向外殿走去。

  兮兮卻淡淡說道:“小桃,不必了,馮總管,這個聖旨我不能接,還煩請總管替兮兮回了吧。”

  兮兮的聲音,穿過水晶簾,傳到馮英耳畔,冷冷淡淡地,卻讓馮英莫名地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雖說他是太監總管,卻從未見到一個女子敢拒絕皇上的冊封,這個女子的膽識委實不是大了一點點。

  在宮裏數年,他從未看到這樣的女子,明明是一派淡然卻讓他心有畏懼。

  這時馮英才反應過來臨來前,皇上囑咐他定要完成任務的意思。看來皇上也是沒有把握的,這要他如何是好?

  兮兮沒有接旨,殿內殿外仍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室內卻一片寂然,好似無人一般,每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請娘娘三思啊!請娘娘看在這一屋子奴才的性命上,接旨吧!”馮英抹了一把汗,道。

  兮兮淡淡掃了一眼室內跪了一地的人,知道是韓珣用這一屋子人的性命在威脅自己。不禁心內冷笑,縱然自己答應了又如何,她還是要逃走的。

  他困不住她的。

  兮兮攏起滿頭青絲,綰成一個簡單清爽的髻,然後插了一支鳳釵,從凳子上緩緩站起來。

  一陣頭昏目眩的無力感襲來,小棠慌忙攙住兮兮。

  兮兮道:“我到院子裏走走,你們都起來吧。”

  小棠攙著兮兮走了出去,馮英使了一個眼色,小桃過去接了聖旨。

  馮英終於松了一口氣,一行人站起身來,恭敬地退了出去。

  院子裏,繁花影動,暗香撲鼻,兮兮默默站在池塘邊,望著煙波浩渺的碧波出神。

  一陣微風拂過,皺了一池春水,飛舞的花瓣散落在兮兮衣上,然而她卻猶如夢中人般,渾然不覺。

  她已經不再猜測韓珣的目的了,她只是在猜測著自己要如何逃出去。

  林應娘應該想辦法來救自己的,可是若是冷月知道自己是雪山聖女,而自己又住在相府,以他的奸詐,他不可能不對林應娘的來歷懷疑。這也是不許自己見任何人的原因吧。

  碎心之毒不解,她逃出去的機會幾乎為零,可是如今要如何去向完顏烈風要解藥?

  又在宮中過了兩日,兮兮依然沒見到韓珣,而棲鳳宮卻依然被侍衛守的水泄不通。

  這日,兮兮獲悉宮裏有晚宴。

  韓珣甫登基不久,一直忙於國事,今日的宴會據說是封後大宴。

  妃果然和皇后不是一個級別的,她只是被默默的冊封,而皇后卻是要昭告天下的。

  按理說,這樣的宴會兮兮也是應當出席的,但是韓珣沒通知兮兮,也許是怕兮兮見到葉從蓉洩露了他便是冷月的秘密。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24 PM

第20章 微風乍起

  今夜夜色如此美好,月下獨自徘徊,兮兮忽然想到月光粼粼的草原,策馬奔騰的快意,不禁淚水肆虐。點點淚珠在月色下閃著晶瑩的光芒,好似珍珠。

  院門口忽傳來腳步聲,兮兮心中一沉,轉過身,將臉上淚珠悄悄抹淨。

  “妹妹,如此良辰美景,為何在風中落淚?”嬌軟柔和的聲音在身後不遠處響起,兮兮微微苦笑,竟是已經貴為皇后的葉從蓉的聲音。只是她何時成了她的妹妹,對了,大概是因為她是韓珣的後,而她只是妃吧。

  兮兮有些僵硬的回頭,看到月色下被宮女簇擁著的葉從蓉,她依然是清瘦的,但卻比在塞北時要豐韻多了,而且,在一身明黃色宮裝的襯托下,愈發雍容華貴。玉臉上妝容淡淡,頭上鳳簪珠花,若月下盛放的鮮花,如此優美,如此---鮮豔。

  在塞北時,就好似即將凋零的花,回了故土卻如同花開正盛,這變化大概源於她的瑜哥哥吧,情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啊。

  對於她的到來,兮兮有些驚異,她不是應該出現在封後晚宴上嗎?卻為何靜悄悄來到了這裏?

  難道是專程來探望自己的?

  想到不久前,她被烈風囚禁時,自己也曾去探望過她,如此世事顛倒,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妹妹,聽說你身子不適,姐姐因為忙於封後之事,卻不曾前來探望,真是對不住啊!”葉從蓉蓮步輕移,緩緩走向兮兮,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掃過一地的月光。

  妹妹!姐姐!

  這親切的稱呼卻令兮兮心內生寒,若是以往,葉從蓉這樣稱呼自己,她定會欣喜異常。

  而眼下,葉從蓉一聲聲的妹妹,卻好似一聲聲的嘲諷,將她們之間的距離生生拉遠。

  那不是姐妹之間親切的稱呼,那是客氣,疏遠的客氣。

  兮兮定定直視著葉從蓉美麗的眸子,那裏有她看不懂的東西。

  兮兮不願去追究,那是什麼?

  本來她覺得和葉從蓉見面定會有很多話要說的,但是此刻,兮兮的唇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葉從蓉嫋嫋婷婷走到兮兮身畔,和兮兮一起凝望那月下的花朵。

  “妹妹怎麼了?為何在此憂愁,是皇上冷落了你麼?你也知道,皇上才登基,國事繁忙,自然不能常常來探望我們了!妹妹既是貴妃,就應當為皇上分憂,不要為這等小事生氣!”葉從蓉柔軟輕靈的聲音在兮兮耳畔娓娓道來。

  兮兮驀然回首,一張俏臉籠在朦朧月色裏,有著一種別樣的說不出的美麗,只是那雙美麗的眸中,淡漠如雪,她淡淡說道:“葉從蓉,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在搶你的瑜哥哥?”

  兮兮如此直白淩厲的話令葉從蓉一怔,揮手令身畔的宮女退了下去。

  她淡淡笑著壓低聲音道:“雲姑娘莫要生氣,我如今不叫葉從蓉,我叫葉雪蓉。”

  兮兮一愣,她倒是忘了,以葉從蓉曾經和親的身份是不能為後的。

  “那麼,你今日來,究竟所為何事?”兮兮淡淡的聲音清冷無波。

  月色下,她清澈的眸子裏,有著憂傷的月光,她是如此清麗脫俗,好似高山冷雪。但是她那淡淡的笑意,卻令葉從蓉感到目眩,讓她感到高貴端華。

  葉從蓉有些怔愣,原以為中毒後的她是憔悴不堪的,卻不想嬌弱的她愈發迷人,一身隨意的衫裙好似流水一般,披在她身上,飄逸靈動至極。而自己這身華貴的皇后宮裝,卻依然敗在了她那身隨意的衣衫上。

  就是這個女子,她佔據了完顏烈風的心扉,如今,就連自己的瑜哥哥也對她另眼相待。

  當她聽說,瑜哥哥封了她為貴妃時,她心內掩不住的恐懼。

  她好怕,她真的害怕瑜哥哥再被她搶走。

  她為瑜哥哥做了那麼多,她不能讓別人奪去她在瑜哥哥心中的位置,想到這裏,心中酸澀難言。

  “韓珣就是你的瑜哥哥?可是為何他的名字裏沒有瑜字?”兮兮問道。

  葉從蓉笑了,她終歸是不如自己的,因為她不知瑜哥哥的字,而她卻知道。

  “若瑜是他的字,你不知道嗎?”葉從蓉微微笑道。

  兮兮一怔,她倒是忘了,南朝人都有兩個名,一個是名,一個是字。那個字一般都是親近的人才稱呼的。

  韓珣,字若瑜。

  若是早知道了,她也許早就知道他是冷月了。

  “妹妹可曾想過,離開?”葉從蓉小心翼翼問道。

  兮兮驀然轉首,雙眸晶亮。

  “怎麼,你有辦法令我安全離開嗎?”

  葉從蓉點點頭,今夜雖是封後晚宴,但也是韓珣首次在宮中宴請群臣。酒過三巡後,眾人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她的身上,她藉口不勝酒力,從宴會溜了出來。

  就是為了能夠將這個女子永遠的送出宮去。

  “你發誓,從此後,再也不要見他!”葉從蓉望著兮兮,靜靜說道。

  兮兮微笑道:“那是我求之不得的!”

  兮兮和葉從蓉來到內殿,摒退宮女,兩人互換過衣衫,葉從蓉裝作不勝酒力的樣子,躺在了兮兮的床榻上。

  兮兮穿著皇后的鳳冠霞帔,正要出去,忽想起自己進宮時穿的那件舊衣。自從中毒後,她穿的一直是宮裏的衣服,那衣衫一直被兮兮放在了櫃子裏。此刻翻了出來,將裏面的包裹著的物事塞到了懷裏。

  目光驀然觸及到一個紅色的物事,兮兮想起那是烈風給的錦囊,忍不住打開一看。

  一粒渾圓的藥丸在她攤開的手心裏靜靜滾動著,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竟是碎心之毒的解藥!

  兮兮的心忍不住輕顫,原來烈風早就給了她解藥,而她卻渾然不知,真是白白受了這麼多日的苦。

  兮兮雙眸含著淚光定定看著藥丸,驀然想起,烈風給她藥丸時,她的身份是雲兮兮,不是雪山聖女。

  中毒的是雪山聖女,難道烈風早就知道了她便是雪山聖女?

  那他是何時知道的?

  這些日子以來,兮兮一直為烈風輕薄舒瑪聖女而耿耿於懷。

  卻不知,烈風早就知道了她便是聖女,聖女便是她。

  兮兮有些震撼,但是那震撼裏,卻有一種無法遏制的欣喜。

  兮兮吞下藥丸,打扮成葉從蓉的樣子,從宮裏走了出去。

  殿內的宮女和門外的侍衛見到黃影一閃,夜色迷蒙,以為是皇后娘娘,皆慌忙跪拜,根本就沒看清兮兮的臉,其實他們也是不敢直視皇后娘娘的。

  棲鳳宮門外,停著葉從蓉的車轎,兮兮從容不迫地坐到轎中,吩咐車轎向皇宮外駛去。

  “娘娘,這大半夜的,您要出宮嗎?”轎外尾隨著的宮女問道。

  兮兮咳嗽了一下,啞著嗓子道:“酒宴散了,本宮去送送父親,這一別不知何日還能再見。”

  兮兮知道這個時候出宮勢必會引人懷疑,而且,就是皇后娘娘,怕也是不能隨意出宮的,所以便說去送葉啟風,這個理由雖說牽強了一點,但也是合情理的,那些宮女也不再言語。

  從後宮到前門有很長一段路,兮兮平日裏從太后那裏走慣了這路,從未覺得多麼遠。而今夜,也許是兮兮心中焦慮的緣故,只覺得這些抬轎的侍衛走的太慢了,而時間又是那麼難熬。

  在轎子裏百無聊賴中,兮兮忽覺得丹田內有一股熱氣緩緩上升,方才的解藥終於有了作用,她的內力在漸漸恢復中。

  轎子離宮門越來越近了,兮兮想,她就要自由了。

  宴會結束了,王宮大臣們已經漸漸散去了,大殿裏,只有韓珣還坐在那裏。

  頭微微有些痛,今夜他好像喝了不少的酒。但是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不會輕易喝醉,但是今夜不知為何,他心中很煩悶,酒意乘著煩惱,愈發的濃烈。

  今夜是他封后的日子,他本應當歡喜的啊。

  他是喜歡蓉蓉的,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是在宮裏的御花園,她是和自己的皇姐韓瑾在一起的。

  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嬌小,這麼美貌的小姑娘,她一笑間令人心中萬般疼惜。她穿著漂亮的衣服,梳著嬌俏的髮髻,崇拜的喊他瑜哥哥。

  因為他的字是若瑜,她說瑜哥哥比珣哥哥好聽,他也就應允了。

  他常常拿她和小孤村那個瘋丫頭對比,那個瘋丫頭從來不崇拜他,只會嘲笑他,嘲笑他是書呆子。那個瘋丫頭總是一副堅強的樣子,不需要人憐惜。

  所以,當他看到蓉蓉時,有一種驚豔的感覺。他告訴自己,他是喜歡蓉蓉的。

  後來,他去了西疆,一別數年,他一直記掛著她。當聽說她被和親北蒼國時,他極其憤怒,所以他冒險去救她。

  而今,蓉蓉為了他做了這般大的犧牲,他不能對不起她,他要好好待她,永遠喜歡她。

  可是,心內卻有個聲音在叫囂著,那個女子呢?那個林兮兮呢?

  為什麼你想起她來,滿心的痛。

  韓珣搖了搖頭,甩掉心內不切實際的幻想,在馮英的攙扶下,向殿外緩緩走去。

  門外,早有侍衛備好了車攆,韓珣坐到上面。

  一行人向皇上寢殿而去,走到半途,韓珣忽道:“馮英,去棲鳳宮!”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26 PM

第21章 燦若煙花

  馮英一怔,皇上難不成真的醉了,今夜可是冊封皇后的日子啊,按照慣例,是應當傳皇后侍寢的。

  “皇上,”馮英躊躇片刻,終不敢多言,這個皇上可是說一不二的,不是他能勸住的。一聲令下,車攆轉了方向,向棲鳳宮而去。

  不一會,便遙遙望見月夜下的棲鳳宮,黑沉沉的,沒有一絲亮光。

  韓珣從車攆上下來,吩咐侍衛在殿外侍立,一個人踏著月色穿過花香四溢的院落,緩緩走向殿內。

  自從她蘇醒後,他一直沒來見她,潛意識裏,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他有些怕,可又不清楚怕什麼。

  今夜雖說喝多了酒,但頭腦還是清醒的,可是他卻管不住自己的腳步,走向了這裏。

  主殿裏亮著微弱的光,幾個小宮女正在燈下打盹,看到韓珣進來,嚇了一跳,慌慌的跳起來,就要行禮。

  韓珣擺了擺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那幾個小宮女便嚇得不敢作聲。

  他負手緩緩走向內殿,昏暗的宮燈映出一室的清雅。精雕細刻的香爐裏輕煙嫋嫋,嬌粉色紗幔低垂著,隱約瞧見帳內沉睡的身影。

  那個身影是面朝裏躺著的,只露出一頭黑亮的發。

  室內靜悄悄的,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韓珣知道,她並沒有睡著,因為她雖說中了毒,但是聽力不會差到察覺不到他的到來。何況,他已經聽得出她的呼吸亂了。

  看樣子她和他一樣,也在逃避,心內翻騰著異樣的情愫,淡然一笑,坐在椅子上,等待著她的“蘇醒”。

  寂靜中,宮女小桃捧著一杯茶水放到了韓珣面前。

  然後躊躇著小聲道:“皇上,方才皇后娘娘來過了!”皇上命她做貴妃的宮女,曾暗暗囑託過,要她留意這裏的情況。

  韓珣聞言,心裏一驚,忽覺不妙。起身走到床榻邊,掀開紗幔。

  葉從蓉睡眼惺忪的臉出現在眼前,慵懶中透著嬌羞,如同暗夜綻開的蓮花。見到了他,嫣然一笑,柔聲道:“皇上你來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隨著她的話音,飄了過來。

  韓珣的心驀得一滯,果然是她。可是林兮兮呢?她在哪里?難道是蓉蓉放走了她,不然身中劇毒的她是逃不出這個院落的。

  他的心中竟隱隱有些怒意,不是對林兮兮,而是對蓉蓉。這個他準備用一生來疼惜的女子,竟讓他有了要扇她的衝動。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應該這樣的,他不是最喜歡蓉蓉的嗎?

  她走了,那就走吧,反正與她而言,她已經無關緊要了。可是他的心急劇地跳動著,似乎是在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他壓下心頭的怒意,沉聲問道:“林兮兮呢?”

  葉從蓉抬起頭,她沒醉,她清醒的很,方才一直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聽到韓珣進來的腳步聲,她更是緊張的要死,如今終於被發現了。

  她靜靜望著韓珣的臉,他的眸中隱含著怒意,那對墨黑的眉飛揚著,似乎隨時都要振翅而飛,一如他的心。

  他的瑜哥哥生氣了嗎?為了雲兮兮的逃離而生氣了嗎?

  葉從蓉淡淡笑了起來,“林兮兮,那個貴妃,臣妾---怎會知道她在哪里?皇上您終於來了,臣妾一直在等您。”

  葉從蓉俯身從床榻上下來,纖細如玉的手撫在了韓珣的腰際。韓珣的身子一僵,他自然知道葉從蓉的酒醉是假裝的,沒有揭破她,眉頭皺了皺,冷聲道:“既是醉了,就回自己寢殿睡去吧!”

  “皇上,難道這不是臣妾的寢殿?”葉從蓉好似才反應過來,道:“臣妾---臣妾這是在哪里,啊,想起來了,”說罷,便跪在床下,道:“皇上,臣妾在宴會上喝了點酒,便來這裏探望妹妹,誰知道喝多了酒,便睡了過去,醒來後,便看到了皇上你。難道妹妹不見了?”

  韓珣沒做聲,命令幾個小宮女將葉從蓉攙了回去。

  “皇上,難道你不和臣妾一起走麼?”葉從蓉回首問道,一雙迷蒙的眉目滿是楚楚可憐的神色。
  韓珣淡淡道:“你去吧,朕一會就到。”

  葉從蓉盈盈一笑,在宮女的攙扶下,離開了棲鳳宮。

  韓珣冷聲問跪在地下的宮女,“皇后娘娘來了後,可見到貴妃出去?”

  “沒見貴妃出去,倒是見皇后娘娘走了,怎麼卻又會睡在這裏!”小宮女膽戰心驚的說道,明明是皇后走了,可是卻有為何睡在了這裏,難道是那個林貴妃假扮皇后逃了出去。

  “可看清皇后娘娘的臉了。”韓珣清冷的聲音裏壓抑著怒意道。

  一個小宮女低聲說道:“奴婢們不敢細看!”

  韓珣點頭沉思,那個皇后就是林兮兮假扮的了,即刻傳令門外的侍衛,向皇宮門口追去,定要截住皇后的轎子。他知道兮兮的毒依然沒有清除,不會自己逃去,只能坐在轎中,假扮皇后。

  -----------

  轎子顫顫悠悠地走著,一如兮兮的心,輕顫著,祈禱著韓珣千萬不要發現她逃了。遙遙看到了皇宮巍峨的大門,兮兮心中欣喜。

  轎子輕輕落地,侍衛說道,“稟娘娘,宮門到了!”

  兮兮輕輕嗯了一聲,道:“你去問問守門的侍衛,葉將軍可曾出宮?“

  兮兮期盼著侍衛回報,葉將軍剛剛出宮,那麼她便可以藉口追趕父親,而光明正大的走出宮門。若是葉將軍早就走了,那她就只有硬闖了。如今她的功力還不曾全部恢復,不知能不能闖出去。

  偷眼瞄了瞄,但見宮門前侍立著大約幾十個近衛軍。

  那侍衛不一會便回來稟報道:“娘娘,葉將軍的轎子剛出宮門,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兮兮心內歡喜,淡淡道:”你先去追上將軍,本宮這就下轎出城和將軍說幾句話。”

  城門處的燈火有些黯淡,兮兮低著頭,從轎子裏下來,直直向前走去。

  黯淡的燈光映照著兮兮明黃色的宮袍,那袍子的後擺很大,拖了很長。兮兮想,一會要逃,需要把這礙事的袍子脫下來。

  兮兮不徐不疾地走著,眼見得離城門愈來愈近了。

  身後忽然傳來馬蹄聲聲,兮兮心內一寒。難道這麼快便被韓珣發現了,按理說不應該吧。

  她呆在棲鳳宮這麼多日,韓珣都不曾到她那裏去,難道偏偏今日去了?

  或者根本就沒有發現,也許是慣常巡邏的近衛軍。兮兮強迫著自己沒有回頭看,依然靜靜地走著。

  身後驀然傳來一道清冷溫潤的聲音:“貴妃,你這是要到哪里去?”

  兮兮心內一緊,頓住了腳步,但見燈火輝煌處,韓珣一襲龍袍負手凝立在那裏,身後跟著幾十個近衛軍,還有太監和宮女。

  兮兮計算著人數,思索著自己有沒有逃出去的勝算,其實這些近衛軍不足為懼,最令他畏懼的是韓珣。

  他是冷月,他的功夫是深不可測的,如今自己功力沒有勸恢復,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如今唯有賭一賭了。

  賭他以皇上的身份,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兮兮沖著韓珣嫣然一笑,笑容如煙花般璀璨,也如煙花般短暫。她忽然轉身向前飄身飛奔,靜靜的夜色裏,明黃色的衣衫在身後劃出一道優美明亮的弧線。

  韓珣一怔,只覺得那笑容如同一抹亮麗的閃電,擊中了他的心。

  剎那間,平靜的心湖開始蕩漾起來,掀起了一波波的波瀾。

  近衛軍侍衛和太監宮女都被這一幕驚得呆住了,他們不明白,貴妃為何忽然跑了起來,而且那速度奇快,好似要逃離這裏。

  守在城門的侍衛們見貴妃跑了過來,一剎那間不知道該如何做。

  韓珣冷聲說道:“你們都瞎了呀,還不攔下貴妃!”

  那些近衛軍在得到韓珣的命令後,向兮兮湧了過來,阻住了兮兮的去路。侍衛們越聚越多,兮兮暗叫糟糕,難道今日是出不去了。兮兮淡淡一笑,不管如何,都要拼一拼。

  雙手一揮,那身礙事的皇后宮袍便從身上褪了下來,飄揚著落在地上,露出裏面的素色衫裙。

  那一幕竟如芙蓉出水,帶著繁華盡褪的素雅。

  韓珣的心一顫,其實他早就知道,這個女子是不在乎貴妃的位子的,就算是皇后的位子,她也是棄之如敝屐。

  可是他要留住她,無論如何要留住她。

  兮兮眼看著就要和侍衛們開始一場大戰,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雙溫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隨著侍衛們的叫聲,兮兮回首,眼前是一個蒙面的黑衣人。宮門口的燈光不算明亮,剎那間兮兮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確實是一個黑衣人。竟有人敢夜闖皇宮?兮兮愣神的工夫,只聽黑衣人說道,“跟我走。”

  黑衣人的出現,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方才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兮兮身上,沒看到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30 PM

第22章 夜涼如水

  黑衣人的出現徹底打亂了侍衛們的圍攻,他的武功莫測高深,揮舞著手中的寶劍,一波波的侍衛在他面前倒下了。

  他攬住兮兮的纖腰,從侍衛的頭頂躍過,向著高高的宮牆而去。因為宮門早已在韓珣的命令下關掉了,而且,此刻所有的侍衛都守在宮門口,這裏很難突破出去。

  他的速度太快了,近衛軍們不及反應,只看到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從他們頭頂上躍了過去,再看時,他們已經奔到了宮牆邊。

  宮牆上,早有備好的繩子從牆上垂下,黑衣人將兮兮負在背上,身手敏捷的爬了上去。

  兮兮趴在黑衣人背上,回頭望去,看到韓珣依然凝立在宮門前不遠處,身畔是侍衛環繞。他沒有追上來,臉上表情淡淡的,令兮兮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有些近衛軍拉起了弓箭,卻被韓珣制止了。

  黑衣人負著兮兮,從宮牆上縱身躍下,然後牽著兮兮的手,奔跑起來,一會兒鑽入巷子,一會躍入一戶大院,就這樣在巷子裏和大院裏穿梭著。兮兮的功力雖然沒有恢復,但是在他的帶動下,也是奔跑如飛,不一會便把那些侍衛遠遠甩在了後面。

  危險過後,兮兮才借著淡淡的月色,打量著面前這個救了她的黑衣人。

  他挺拔修長的身軀散發著緘默與沉穩,與這蒼茫的夜色不經意間融為了一體。他的身上似乎蘊含著一種沉穩霸氣的力量,像溫柔而泛著冷光的劍刃,將所有的力量潛藏在劍鞘之中。

  他也定定看著她,露在面巾外的黑眸在暗夜裏閃著複雜的情緒,有心痛,有嗔怒,有關心,有欣喜。

  毫無疑問,這雙黑眸是熟悉的,可是她不相信,完顏烈風堂堂北蒼國的左賢王,竟冒險來救她。況且,他不是早就回北蒼國了嗎?為何不走,難道是為了等自己?

  看到兮兮依然怔愣著,完顏烈風一把扯下麵巾道:“怎麼,認不出我來了?還是,不願認我!”
  在他扯下麵見的一剎那,兮兮的心不自禁地狂跳起來。

  月色朦朧極了,那淡淡月光灑在他的臉上,為他的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光暈,看上去愈發俊美,一溜發絲在他的額邊飄動著,帶著一絲令人無法抵禦的魅惑。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兮兮怔怔看著她,墨黑的眸中流光溢彩。

  此刻,她品不出自己心裏的滋味。

  完顏烈風負手站在月色裏,臉上的表情好像是雕塑,冰冷堅硬,他扭頭不看兮兮,良久丟過來一句話,道:“你真是笨啊,還知道逃,我還以為你要一輩子呆在宮裏做貴妃呢。”

  “我---”他話裏寒意淩人,兮兮知道他是在生氣,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麼。

  烈風見她不說話,驀然甩開兮兮大踏步向前面走去。

  兮兮一時怔在那裏,不知該如何反應,眼見得他的身影在小巷裏愈走愈遠。

  烈風驀然頓住腳步,回頭道:“還不快走,還等著被抓回去啊!”

  兮兮急急追了上去,想起若不是烈風,自己恐怕逃不出冷月的手心的,便對著他挺拔的背影,道:“謝謝你。”

  烈風一言不發,道:“隨我走吧,你目前哪里也不能去,我會打發人到相府報信的。”

  兮兮點點頭,跟著烈風向他藏身之所而去。

  依然是上次那個院子,靈兒見到兮兮回來了,高興地為兮兮準備床榻。

  “雲姑娘,你可回來了,這麼長日子來,把我們王擔心極了。”靈兒輕聲說道。

  兮兮臉上一紅,道:“你們,為何不回北蒼國?”

  靈兒道:“等不到你,王怎麼捨得回去!”

  “靈兒,”兮兮道,“你淨胡說,我要睡了!”

  靈兒看著兮兮嫣紅的臉,悄聲笑著,道:“靈兒這就下去!”

  夜很長,兮兮躺在榻上輾轉難眠,只覺得一張臉燒得如火一般灼熱。

  ---------------------------------------------------

  夜涼如水,清輝滿地。

  皇上的寢殿裏,韓珣坐在龍椅上,心內久久不能平靜。

  宮門口,兮兮那抹如曇花般綻放的笑容,在韓珣心頭不斷縈繞,久久不去。

  一幕一幕關於她的回憶,好似開了閘的洪水,不斷湧現出來。

  積雪覆蓋的草原,一襲青袍女扮男裝的她,一箭射中了他的左臂。

  勇士大會上,淡靜如水,卻又灼如朗月的她,戰敗了所有的對手,如飄逸流雲般站在那裏,讓隱在暗處觀看的他,不自禁的讚歎。

  林子裏,他劫持了她,她毫無畏懼地和他對決,面紗跌落的那一刻,清麗脫俗的那張臉,如同一盞燈,點亮了沉睡多年的心。

  肅州城樓上,血衣斑駁的她,在暗夜裏頑強地挺著。讓隱在暗處的他,不自禁想到了自己中毒的那晚,他也是這樣熬著的。但最後,他還是狠下了心,將箭射向了她。他忘不了,在最後一刻,箭被烈風阻住,那時他心中的感覺,不是挫敗,而是驀然一松。那時,他便知道,他不舍的她死。

  梅林裏,試圖刺殺他的她,隱在梅花後,白衣黑髮,綻放著沁人心脾的清媚。

  攜手和他在雨中漫步的她,是那樣溫婉和雅致。

  登基那一刻,她站在人群後凝望著他,眸中充滿了淡淡的欣喜。

  韓珣就這樣坐在龍椅上,眼前閃現著的一幕幕,令他體會到別離和擁有。有無窮無盡的空虛從心底深處蔓延而出,讓他分不清黑夜和白天,弄不清是夢是醒。

  他是皇上,他是朕,他得到了天下,可是卻失去了最愛的女子。

  是的,最愛的,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心中最愛的其實一直是她。

  這些年,為了天下,他斷了情欲,他甚至不知什麼是愛,原以為對葉從蓉的喜歡和憐惜便是愛,可是他錯了。

  他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個素衣羅裙的女子,這個看似柔弱,實際堅韌的女子,已經佔據了他全部的心扉,等他有所感覺的時候,她已經那樣深刻地佔據了他的心房。

  他知道,她是雪山聖女,可是他要她,就想一個固執的孩子一樣,他不要失去她。

  曾經以為,失去了她並沒有什麼,可是他卻沒想到失去了她,他竟是不能承受,他竟會這麼痛苦。

  半夢半醒間,他好似看到薄霧輕煙裏,一個佳人步履闌珊地走了過來,娉婷婀娜。

  “林兮兮---”他的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著。

  黑暗裏,低低的哭泣聲將他驚醒。

  他從幾案上抬起頭,徹底清醒了,他微微眯起眼眸,看到一抹素影隱在柱子旁低低哭泣著,纖細柔弱的身子佇立在風口處,衣衫隨風飄動著。

  那身影很像她,可是他知道那決對不是她。她永遠不會在他面前哭泣的,她只會倔強的和他對抗,縱然是失了內力,她還是敢刺殺他。

  借著殿內幽暗的燭火,韓珣終於看清,那個全身都在微微顫抖的女子,是葉從蓉,他的皇后。

  他緩緩走到葉從蓉身畔,將她扶了起來。燈光下,她的雙眸迷蒙,眼角還掛著淚水。本就嬌弱的她,此刻愈發楚楚動人如帶雨的梨花。

  “蓉蓉,你怎麼來了!”韓珣壓下心頭不易覺察的失落,輕聲道.

  葉從蓉強壓下心中的不舍和痛苦,清眸定定望著韓珣,扯出一抹笑意,道:“皇上!”

  她怎麼會來?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在寢宮等了他很久,久到她意識到他是不會來了。她心中忍不住的失落,難道她就要失去她的瑜哥哥了嗎?她不甘心,所以她來了,她只是害怕失去他,她只是要看看他,僅此而已。

  可是方才,方才她聽到了他喊的人不是她,他盼著的人也不是她,而是林兮兮,所以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葉從蓉就這樣低聲抽噎著望著韓珣,怔忡地仰視他。清亮的眼眸裏,淚水迷蒙,顯出空洞與茫然,教韓珣看了生出無比的憐惜。

  憐惜,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情愫在左右著他,讓他以為那便是愛。

  如今才知道不是。

  多麼可笑!

  他竟不知情為何物!

  “臣妾知道,你盼著的人不是我!是她是不是!可是她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葉從蓉面色蒼白地說道。

  韓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良久,淡淡說道:“蓉蓉,你回寢宮歇息吧,夜深了!”

  “我不!”葉從蓉淚眼婆娑地說道,今夜的她尤其膽大,她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力量,驀然起身向前緊緊抱住了他。

  “你是我的瑜哥哥,誰也搶不走的,我已經是你的皇后了,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你!”葉從蓉說罷,驀然踮起腳尖,雙手環住韓珣的脖頸,顫巍巍地送上了自己的唇。

  她的唇冰冰涼涼地貼在韓珣的唇上,令韓珣肅然一驚。

  他扭頭,閃開了,中斷了這個青澀的吻。

  他的手極其輕微地推開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竟然推開了蓉蓉,可是他不後悔,因為他不能騙她。他的心裏的確是有著兮兮的,而對於蓉蓉,那憐惜之情大概只是兄妹之情吧,他親人太少了。

  他想到了那日在書房和兮兮的吻,那個吻,他是沉浸其中的。

  葉從蓉仰著頭,怔怔地望著韓珣,唇邊勾起一抹笑容,是那樣苦澀,那樣心酸。她看著他,眼中是止不住的淚水嘩嘩地流著。

  第一次,她吻了他,可是他好似根本就不為所動,還推開了她。

  而此刻,他的眼裏,那迷茫的神色,是在回憶什麼?

  在自己吻了他之後,他在想著另一個人。

  他為什麼這麼冷漠,他為什麼要推開她。

  為什麼自己的眼淚再也換不來他的溫柔。

  “蓉蓉,瑜哥哥不得不告訴你,在我心裏,其實是把你當作妹妹看待的,是朕糊塗,看不清自己的心啊!”韓珣說道,他的聲音清雅如水,但是卻說著最殘酷的事實。

  一旦瞭解了自己的感情,他不能再錯下去了。

  韓珣的話,令葉從蓉的擔心成為事實。

  她不甘地看著韓珣,無聲地哭泣著,身子緩緩地滑了下去,她害怕的,終於應驗了。

  韓珣搖了搖頭,抱起葉從蓉,在她耳畔輕聲道:“蓉蓉,如果你願意留在宮裏,朕會對你好的,如果你不願意,朕會還你另一個身份,再幫你找一個如意郎君。”

  說罷,令門外的宮女把她抬回了坤甯宮。

  月影東移,夜霧朦朧,夜色更深了。

  韓珣坐回到龍椅上,一顆心在靜夜裏久久不能平復。

  驀然,門簾一閃,一個黑影閃了進來。

  韓珣抬頭一看,是他的侍衛,他曾經派到北蒼國化名為阿木達的青柏。

  他對著韓珣跪拜後,起身道:“皇上,您所料不錯,那個黑衣人便是北蒼國的左賢王完顏烈風。”

  韓珣一驚,從椅子上霍地站了起來,道:“你所言可是屬實?”

  青柏點點頭,“屬下一直小心翼翼跟蹤他們,他曾經摘下麵巾,屬下認識他,絕對不會錯!”

  韓珣眼眸微眯,黑眸愈發幽深,他緩緩道:“那麼,你可曾探知他們的住處?”

  青柏恭敬地點頭道:“屬下一路跟蹤而去,不敢距他們太近,具體住所不太清楚,但是大致位置是知道了,應該能找到。”

  韓珣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你去召集人馬,我們今夜便去!”

  韓珣說罷,便將身上的龍袍褪了下來,換上一身白色衣衫。

  “公子,您如今已經是皇上,保護龍體要緊呀,千萬不能去冒險!屬下去就可以了!”青柏焦急地說道。

  “你們是完顏烈風的對手嗎?”韓珣冷聲說道。

  一身白衣的韓珣在沉沉夜色裏,又成了冷月,渾身上下,散發出幽冷的氣息。方才眼睜睜看著兮兮和烈風逃走了,而他,身為皇上,不能當著侍衛和大臣的面親自擒拿他們,如今,他要和完顏烈風酣戰一場。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32 PM

第23章 默默對峙

  月華從窗子裏一分分的透進來,映著一室的清幽渺然。

  兮兮玉手撫上滾燙的臉頰,只覺得自己的心也翻滾在炙熱的漩渦裏,柔腸百轉,心緒繁雜。

  睡不著,兮兮索性從床榻上坐起來,強抑住心頭翻湧的情緒,開始默念佛經:“心如木石無分別,心無空所行。慧日自現,如雲開日出相似,但歇一切攀緣貪瞋,垢淨情盡……”

  良久,心頭炙熱漸褪,心湖重新沉靜如水,兮兮躺回床榻上。

  迷迷糊糊才要睡著,忽覺得院外似乎有異聲,兮兮飄身從床榻飛落,透過碧紗窗,望向院外。

  月華如水般傾瀉,葡萄架下的陰影裏,一個挺拔的人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夜色迷蒙,濃霧卷過滿院的花木,卷上了他的衣角。被夜霧和月光籠罩的他,愈發朦朧,然,他那雙狹長的鷹眸,卻明亮至極,穿過層層夜霧,望向兮兮這裏。

  兮兮心頭一滯,才平靜下來的心湖又開始蕩漾。她懷疑他那雙淩厲的雙眸已經穿透了碧紗窗,看到了窗內的自己,想到這裏,臉上猛地一熱。

  兮兮回身,繼續躺在床榻上,但是這次無論如何再念佛經,她也是睡不著了。

  窗子猛地被打開,一陣涼風灌了進來,一個人影輕飄飄落在室內。

  “誰?”兮兮低呼一聲,從榻上縱起身來。

  “別叫,是我,”烈風低低的聲音從幽暗裏傳來。

  兮兮這才看清,站在室內的正是一身黑衣的完顏烈風。

  “你---你來我屋中做什麼?”想到他之前對自己的輕薄,兮兮心中猛跳,臉又不知不覺燒了起來。

  “你那是在害羞嗎?”烈風戲謔地說道。

  兮兮大窘,正要發怒,烈風噓了一聲,道:“有人來了。”

  兮兮側耳傾聽,暗夜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夾雜在夜風裏,若是不注意根本就聽不出來,烈風在院內比她要早一步聽到。

  是什麼人來了?難道韓珣這麼快便找到了這裏?兮兮清澈如水的眸帶著一絲詢問望向烈風。

  烈風點了點頭,方才和兮兮一起,意亂情迷,竟然忽略了身後有人跟蹤,這下子怕是遭了,他帶來的侍衛並不多,都是他的隨身侍衛,雖說個個武藝高強,可以以一當百,只是,他知道韓珣也不是吃素的,他是月神幫幫主,手下自是不乏能人。

  烈風扭頭問兮兮,道,“你的功力可恢復了?”

  兮兮點點頭,方才運氣,發現功力已經恢復了八成。

  烈風放心地點點頭,道:“這樣吧,我和侍衛拖住他們,你伺機脫逃。”

  “那怎麼行?”兮兮心中明白,此刻不應是烈風保護自己,反倒應該自己保護烈風,他畢竟是北蒼國的左賢王,若是不明不白死在南朝或者被南朝生擒,那將會造成怎樣大的後果,不想也知道。

  況且,看外面的陣勢,韓珣八成是發現了烈風的身份,若不是冒險救她,烈風怎能洩露自己的行蹤,想到這裏,不禁萬分歉意地看了一眼烈風。

  正巧和烈風看過來的眸光撞在一起,兩道目光好似被粘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就在這時,從四周房上跳下來無數個黑衣人,瞬間小小的院子顯得緊張起來,這時聽見有侍衛大聲喝道:“屋裏的人,還不出來受死。”

  烈風和兮兮相識一笑,道:“我們兩人合力,難道還殺不出去!”

  兩人並肩走向院外,烈風的侍衛和靈兒也緊隨其後,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本來就小的院子,一下子容納了這麼多人,頓時顯得愈發狹小起來。

  “怎麼你們的主子沒有親自來麼?”烈風掃視了一眼,冷聲說道,清冷的聲音裏滿是霸氣。

  那些侍衛大概也沒想到屋裏出來的是這樣一個霸氣十足的男子,一時間有些意外,那些黑衣侍衛左右分開,一個白衣面具人便出現在面前。

  他冷冷淡淡地站在那裏,一身的冷幽氣息,好似雪中之玉,溫潤而又幽冷。臉上的青銅面具在月色映照下,散發著淡淡金屬光芒,面具下的薄唇緊緊抿著,當看到烈風和兮兮並肩站在一起時,他面具後的瞳孔忽然收縮,清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燒。幽冷的面具愈發陰沉了。

  烈風毫不客氣地揚聲說道:“冷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地不敢見人,這可不是君子所為啊!”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君子,況且,左賢王也不見得是君子。”冷月不徐不疾地開口,那聲音冷淡漠然又平靜,好似天生就是這樣一股冷調子,即便唇邊掛著清淺的笑意,也只是噙在嘴邊,卻沒有融進眼裏。

  烈風朗聲一笑,道:“冷月,不,應該稱你皇上,本王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本王倒是不知道,堂堂南朝的皇帝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冷月眸中寒光一閃,其實自從獲悉兮兮和葉從蓉見面後,他便知兮兮定是猜出了他的真實身份。但他還是不敢面對她,所以才又帶了面具。如今既然被說破,韓珣抬手慢慢摘下了面具。

  淡淡月色下,一張舒雅溫文的臉出現在眾人面前,眼神高雅冷澈,身姿俊逸飄灑。

  果然便是韓珣!

  兮兮禁不住後退,縱然是早就知道了韓珣便是冷月,當真正面對這一幕時,她還是忍不住心悸。

  溫潤清雅的韓珣和陰沉冷漠的冷月合二為一。

  兮兮能感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才是真正的韓珣,兩種氣質交映在一起,他既是溫雅的也是冷酷的,清冷的面容上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如今兮兮才明白,為何韓珣的臉是那樣白皙,大概是長期帶著面具,不見陽光的緣故吧。

  “沒想到南朝皇帝不禁武藝高強,演技也如此超凡脫俗,不得不令本王佩服,只是不知今日來此造訪,又是要唱哪一處戲?”烈風慢條斯理地開口,雙眸中的寒意,如同臘月裏的冰雪,令人不寒而慄。

  “你應該知道的。你暗自潛入我南朝,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朕怎能放你離去。何況,你還劫持了朕的貴妃,朕自然要救回她了。”冷月眼中凜然掠過一道寒光,溫和的容顏裏因此有了抹肅殺的意味,淡然的語調,卻冰冷至極。

  “劫持?你說錯了吧,是我劫持了她還是你劫持了她,這個你比我心中清楚的很!”話音才落,烈風便冷聲說道。

  他的手不著痕跡地握住了兮兮的手,他的手很是溫暖,手掌間除了熱度,更有全然的安全感。

  兮兮沒有說話,任烈風握著她的手。

  兩人之間緊握的手被韓珣看在眼裏,他沒有說話,神色卻是一片冰冷,深邃的眼中,有怒意一閃而逝。

  他久久沒有說話,小院裏一片寂靜,只聽到夜風的低呼聲。良久,他終是開了口,一字一頓,敲金斷玉一般,讓人不由打從骨子裏發顫。

  “你們以為今夜能全身而退嗎?”夜色裏,兮兮清晰的看到韓珣那也曾經溫柔似水的臉,如今竟一丁點溫柔的痕跡都找不到,毫無笑意的他,顯得格外冷峻且漠然。而他的聲音,那毫無商量餘地的聲音,讓本來還打算和他好好商量的兮兮,心裏微微一緊,怕是真的要大打出手了。

  “韓珣,真是癡心妄想,你以為兮兮會回你身邊嗎?”烈風緩緩說道,幽幽的聲音沉著而鎮靜,似黑夜朔月下宛轉悠揚的笛音。

  是嗎?他真的如他所說的是妄想嗎?

  韓珣心中一滯,以眼角的餘光淡淡掃了兮兮一眼。

  從來到這裏,他一直不敢正視她,如今看了,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顫。

  月光清輝,灑在她單薄的衣衫上,她靜靜立在那裏,清麗絕塵的臉龐是那樣婉約,又是那樣清冷。

  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透出一絲亮晶晶的迷蒙的光芒,那是倔強疏離的光芒。兮兮發現,這個風姿俊挺,貴氣逼人的男子好似有些不同了,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她,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情意。

  “韓珣,你既然就是冷月,當知道我的身份,我絕對不會留下來,更不會做你的什麼貴妃,這一點早在你登基之前我就明白的告訴過你,幫你,我無所求,你是聰明人,何必執著。”兮兮的口吻輕柔徐緩,清眸中卻一派冷意凜然。

  韓珣淡淡笑了笑,溫和地說道,“不管你是否願意,我只要你留下來!”他好似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兮兮的話,而且,他現在這句話,說的無賴至極。

  兮兮一怔,自然想不到韓珣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之間有些怔愣。

  韓珣眸中的脈脈情意令在一旁靜靜聽著的烈風冷冷一笑,原本溫煦的俊臉,這會兒已經變得冷若冰霜。望向韓珣的目光鋒利如刀刃,令人不寒而慄,他緩緩道:“韓珣早說了你是癡心妄想了!”

  韓珣望向烈風,兩人的目光都是極其冷酷,誰也不說話,默默的對峙好似一場無聲的決鬥。

  肅殺的空氣籠罩於整個小院之中,無聲的氣流仿似也凝滯了,一圈一圈無形地緊縮著,令人呼吸困難,幾欲窒息。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34 PM

第24章 棋逢對手

  此刻韓珣和烈風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縱然是傻子也能看出來,是一觸即發的。

  微弱的燈光,清冷的月色,凝滯的空氣,緊張的氣氛,靜得連夜風也清晰可聞。

  兮兮向來沉靜理智的腦子,很難得地出現了瞬間的空白。

  就在那一瞬間,兮兮看到韓珣從侍衛手中接過寶劍,玉指輕輕一彈,一片劍光蕩漾,冷意逼人。

  烈風淡淡一笑,也從身畔侍衛手中接過寶劍,輕輕一拔,寶劍出鞘,清光乍現,映亮了烈風幽深的雙眸。他面上似笑非笑,慵懶中透著一絲冷酷。

  他們兩人平日都是很少用劍的,因為自有人保護他們。

  只是此刻兩人卻不約而同的亮出了寶劍。

  他們就那樣持劍相視而立,夜風拂起他們的衣衫,在風裏漫捲,黑髮在風裏飄揚著,兩人的雙眸在月色下似乎有火花迸出,在兩人之間撞擊。

  空氣似乎凝成了冰,沉甸甸地壓在周圍人的心上。

  兮兮只覺得自己的心在一下一下,極其緩慢地,沉重地跳動著,手心裏也緩緩滲出了汗水,這種煎熬比她親自決鬥還要緊張。她很想阻攔他們,可是她知道這一戰是不可避免的。

  烈風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久仰大名,敬請賜教。”

  冷月冷聲說道:“不必客氣,自當奉陪!”

  兩個人此時很客氣,很沉靜,很優閑。

  他們的悠閒的姿勢保持了很久,一動也不動,如同兩條冰封的瀑布般沉靜著,可是誰都意識到,一旦爆發,那便是驚天動地的巨浪。

  就在這時,夜風卷著一片葉子飄到了兩人視線中間,突然被激的粉碎。

  就在這一刻,兩人同時動了起來。

  一白一黑兩條人影同時躍起,一個亮若閃電飛舞,一個黑如墨雲翻騰。

  嘡啷一聲,寶劍擊在一起,濺起劍花點點。

  震得周圍人不由自主向後退去。

  兩人彼此對視,目光中皆帶著無數的歎息。

  天地之間忽然暗了暗,大概是月兒鑽入了雲裏。

  一招過後,兩人皆知對方實力,再無顧忌,身形交錯飛旋,鬥在一起。

  在這之前,兩人是只聞其名不曾見面。

  其實他們早就期待著這一戰。

  如今棋逢對手,不禁放開了束縛,鬥的難分難解。

  這絕對稱得上是高手的對決,兩人出招都很快,快的旁人根本就看不清每一招每一式,只覺得劍花四溢,寒光閃爍。

  兩人的侍衛都是訓練有素的,沒有主子的命令,並沒有輕易出手,只是嚴陣以待地候在一邊,準備隨時出擊。

  兩人戰了很久,久到月兒落下,久到夜霧愈發濃鬱,久到兮兮的手心裏的汗水都已經變涼了。

  兩人依舊不分勝負。

  兮兮冷眼看了看,周圍的圍牆上,房頂上,遍佈著韓珣的侍衛,都帶著弓箭。

  此次就算是烈風勝了,他們也很難逃出去,除非烈風能夠生擒韓珣,可是兮兮知道以目前的形勢,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兩個人若是這樣一直繼續戰下去,不知何時才能分出勝負。

  兮兮焦急的目光掠過高牆,夜霧很濃,忽然有一夥白衣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和韓珣的那些近衛軍廝殺在一起。為首之人白衣飄逸,竟是林應娘。

  兮兮從宮中逃出後,怕林應娘擔心,烈風便派了羅哈到相府報信,想來是林姑姑不放心兮兮,帶人前來接應,卻來的正是時候。

  屋簷上戰事一起,院子裏烈風的侍衛和冷月的侍衛也戰在一起。

  林應娘從房上躍下來,走到兮兮身畔道,“聖主,你還是和左賢王快些走吧,這裏,有我們殿后。”

  兮兮點點頭,道:“你們小心些。”

  兮兮說罷,雙足輕輕一點,如同一片最輕盈的雪花,飄向正在激戰的烈風和韓珣。

  夜色裏,她白衣如雲,翩然若舞,手中利劍,冷光蕩漾。

  兮兮瞧准了最合適的時機,那把劍穿過韓珣和烈風的攻勢,架在了他們交叉的寶劍上,分開了正在激戰的兩個人。

  一瞬間兩人都扭頭看向兮兮,月色下,她長長的發絲散開了,此刻正凝止在空中,白色衣裙飄逸展開,她臉上的靜逸和純淨令兩人心頭微動。

  她身姿輕盈好似輕雲之蔽月,白衣飄灑好似流風之回雪。

  兮兮不曾說話,只是深深看了韓珣一眼,那一眼是複雜的,看的韓珣一怔,趁著他怔愣間,牽起烈風的手,兩人一起躍向高牆。

  韓珣眸中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落,他正待縱身追上,迎面林應娘一把利劍阻住了他的去路。

  韓珣不禁淡淡苦笑,俊雅的容貌在月色下令人有些看不分明,兮兮和烈風在小巷裏奔走,他們很清楚,只要他們兩人安全了,餘下之人也不會激戰,會迅速撤離的。

  總算逃脫了韓珣的追捕,兩人心中同時一松。

  此刻,明月已經落下,夜色愈發黑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之時。

  兩人此刻正奔走在一個小巷子裏,兩面是普通的民房,一陣風來,吹得周圍樹梢簌簌作響。

  那聲響令兮兮心中一緊,兩人的步子同時慢了下來。

  仿佛是極輕微的聲音就糅雜在那風聲裏,兮兮舉頭望去,一個人影好似黑雲一般從樹上飄落下來。

  那人背對著兩人站在巷口,一身黑色衣衫,高大的身子如同一座不可撼動的高山,堵住了兩人的去路。

  夜色淒迷,迎面的風裏夾雜著絲絲沁人的冷意,兮兮知道,那是殺意。

  是誰?

  可以感到此人武功之高決不在她和烈風之下,應當不是韓珣的侍衛,兮兮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截在這裏。

  “你是誰?要做什麼?”烈風好看的眉毛挑了起來,有些不耐地說道。

  那黑衣人輕輕轉身,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雙眸,在暗夜裏閃閃發光。

  烈風淡淡一笑,語氣裏滿是不屑,“怎麼又一個鬼鬼祟祟之徒!”

  那人卻不答話,眸中冷光一閃,手中佩劍爆起一團淩厲的劍花,身形倏忽一閃,直向兮兮刺去。

  劍尖未至,那淩厲的劍風卻已襲來,兮兮知道自己不能硬碰,身形飄轉間,邊向後疾退,然而那劍尖卻如影隨形,兮兮不得不挺劍迎上這雷霆一擊。

  只覺得一股澎湃的內力順著相擊的兩把劍,襲到兮兮身上,兮兮呼吸一滯,有如在驚濤駭浪中沉浮。本來兮兮的內力就還不曾全部恢復,如今碰到這內力強勁之人,禁不住這澎湃的攻勢,手中寶劍脫落。

  那人的劍卻攻勢不減,直刺兮兮前胸。

  一切只在電閃雷鳴間,身畔烈風不及反應,那劍便已經刺向兮兮。

  烈風怒叱一聲,不及細想,揉身撲上,便將兮兮推在一旁。

  只聽的利劍刺入血肉之中的聲音,那聲音不大,但是聽在兮兮耳畔,卻有如驚雷炸過。

  回頭看時,烈風已經躺倒在地上,那一劍正好刺在他的右肋,夜色之中,兮兮模模糊糊看到,有深色的液體流了出來。

  兮兮花容失色,好似被突然間抽幹了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宛若斷了線的珠子。

  “完顏烈風--完顏烈風---”兮兮顫抖著緩緩抱起烈風,用手堵住烈風傷口處不斷湧出的鮮血。

  烈風睜開雙眸,慵懶悠閒地一笑,柔聲道:“我終於還了你一劍。”

  說罷伸出手,欲擦去兮兮臉頰上的淚水,可是兮兮的淚水不斷地湧出,不一會便弄濕了他的手。

  烈風懊惱地皺了皺眉頭,道:“別哭了,好不好,不然,我會心痛的!”說罷,手緩緩垂了下去,陷入了昏迷之中。

  兮兮宛若瘋魔了一般,不斷地搖晃著烈風,可是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兮兮擦幹臉上的淚水,回首,望著站在面前的黑衣人。

  東方已然發白,黎明就要到了,可是兮兮的心裏卻是一片黑暗,她緩緩立起來,定定直視著面前的黑衣人。

  “你不是要殺我嗎?動手啊!”兮兮的聲音裏滿是憤怒。

  淡淡晨光裏,她的目光幽邃而空靈,好似失了靈魂一般,但是卻倔強地令人心顫。

  黑衣人原本寒意凜冽的雙眸好似遭受了極大的打擊,他連退兩步,才穩住了步子。

  她反常的動作令兮兮有些意外,足尖一旋,縱身飄起,手中佩劍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倏忽後退,擋住了兮兮的劍,冷聲道:“你若想躲過韓珣的追捕,只有我能救你!”

  “救我?你不是要殺我嗎?”兮兮冷聲說道。

  “是的,我是要殺你,可是方才既然失手,我就不會再出手。如今只有我能救你們,陵州城處處封鎖,只怕你們就是脫逃,也出不了城,何況,他又受了傷,你們能躲到哪里去?”黑衣人緩緩說道。

  兮兮冷聲說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憑我的身份,我說話是從來作數的。”說罷,黑衣人除下了臉上的黑巾。

  晨風飄飄拂拂,一張儒雅灑脫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眉間鬢角,有些落拓之態,但是一雙深眸,卻精光四溢。

  竟是武威將軍葉啟風。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36 PM

第25章 庭院深深(上)

  葉啟風!?怎麼會是他?兮兮著實有些意外!

  雖說兮兮與他見面不多,但兮兮對他的為人卻極其尊崇,不僅僅是因為韓瑄對他的信任,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幫韓珣登基,更重要的是,兮兮心底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若不是親眼所見,兮兮真的不敢相信,他會這麼窮兇惡極地要殺了自己。

  兮兮捫心自問自己並不曾得罪過他,他為何要殺自己?

  “原來是葉將軍,”兮兮掩去心底的失落,冷聲說道,“葉將軍何以要置小女子於死地,我自問沒有做過什麼對不住葉將軍的事。難道這便是人常說的過河拆橋麼?”

  葉啟風露出了真容,原就不打算再殺她,如今被兮兮質問,心中多少有些慚愧,其實他要殺兮兮,也是一時衝動。

  只因為女兒葉從蓉從宮裏派人送來了一封信箋,說是韓珣被這個女子迷惑,為了她要和北蒼國的左賢王為敵。本來韓珣封兮兮為妃之事,他早已獲悉,卻不想韓珣竟癡迷到要為了她和完顏烈風作對。

  葉啟風並不主張南朝和北蒼國為敵,南朝如今國力孱弱,不宜再起戰事。所以才狠下心來,要絕了後患。

  沒想到一劍失手,卻誤傷了北蒼國左賢王。

  如今,直視著兮兮倔強的目光,不知為何心中竟隱隱一動,驀地發現這雙眼眸是那樣熟悉,好似早就刻在了心中,一時之間心頭大震,他便再也下不去手了。

  將手中佩劍歸鞘,道:“天色就要大亮,若是再耽擱,恐怕你懷裏的人便會有生命危險,你們兩個逃犯,卻到哪里醫傷。還請你相信本將軍。”

  兮兮垂首看向懷裏的烈風,但見淡淡晨曦裏,他的面容慘白,雙眸緊閉,往日的飛揚跋扈,霸氣凜然已全然不見,不禁心如刀割,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如今烈風已傷,以葉啟風的武功,若要殺自己,只許一劍,他何必還要多費周折,讓他們到府中養傷。

  兮兮點了點頭,不管葉啟風為何不再殺她,又不管他的話是否可信,她都無可選擇了。

  葉啟風見兮兮應允,一招手,命他的侍衛找來轎子,將兮兮和烈風帶到了將軍府,安置到一個偏僻的院子裏。

  這院子不大,倒是一應物事俱全,還有一個小廚房。

  葉啟風倒是遵守諾言,派侍衛為烈風尋來了郎中醫傷。所幸烈風並未傷到致命之處,郎中重新為烈風包紮了傷口,開了副藥方,囑託了幾聲,便自離去。

  自有侍衛前去抓藥,片刻回來送到小院裏,兮兮拿了藥,親自到小廚房去煎藥,熬藥。葉啟風為了怕洩露消息,就連丫鬟也不曾配備,一應事情,都要兮兮親自打點。

  兮兮將藥倒入鍋中,加水,然後撿起乾柴燒火。

  這些活,兒時兮兮隨著婆婆時也常做,可是今日不知為何,不知是因為生疏了,還是心頭悸動,竟半晌點不著火。

  東方一輪紅日從雲後跳脫而出,照亮了這個小院,也照亮了兮兮蒼白的臉。

  又是一個陽光明麗的日子,可是兮兮心中卻是苦楚一片。

  爐火終於被點亮了,兮兮坐到竹凳上,望著燃燒的爐火出神。

  想到躺在床榻上兀自昏迷的完顏烈風,兮兮心裏時而好似烈焰在燃燒,時而好似被冰雪覆蓋,說不出的滋味道不明的情愫在心頭翻騰。縱然是她千遍萬遍地念“心如止水經”,也不再管用。

  她不明白,為何完顏烈風要撲上來替自己擋那一劍,如果那劍再刺的深一點或者再刺的偏一點,那麼他此刻焉有命在。

  這個霸氣狂肆,足可傲視天下的男子,為何拼了命的要救自己。

  有個答案似乎呼籲而出,但是兮兮有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但又期待那是真的。

  他來南朝是因何目的?想到靈兒隱隱約約的話語,兮兮心中好似模模糊糊有些明白了,有一種淡淡的欣喜浮上心頭,可是一想到他還躺在床榻上,生死未蔔,她的心又瞬間跌入冰窟。

  她這是怎麼了?有誰能告訴她!

  藥汁終於熬好了,兮兮熄滅了爐火,端著藥來到屋內。

  扶起床上的烈風,一口一口極其小心的喂藥。

  才忙完,葉啟風便進來了,自顧自地做到了椅子上,一雙黑眸波瀾不驚。雖說不再年輕,但從他英俊的臉上還是可以看出當年的風采,只是多年的戎馬生涯,為他臉上添了一些風霜之氣。

  他坐在椅子上,道:“你既然從宮裏逃了出來,是否已經決議與皇上斷了聯絡。”

  兮兮聽出葉啟風話裏的擔心,他是擔心自己反悔,再回到皇宮做韓珣的妃子。

  到了此時,兮兮才把葉啟風和葉從蓉聯繫在一起,敢情是這位做父親的怕女兒在宮裏失寵,難道,殺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兮兮不禁慘然一笑道:“葉將軍放心,我既然已經離開皇宮,就沒再想著回去。你放心好了!”

  葉啟風雙眉緊凝,問道:“不知姑娘是何來歷?”以前他怎麼沒注意,這個女子的眼眸是那麼熟悉,只是眸子的顏色不是紫色的,但是那神色,那說話的語氣,竟和他心裏的想著的那個人越來越像。

  他自然不會相信她是丞相夫人的侄女,能夠有韓瑄的玉璽,她究竟是什麼人。

  兮兮看到葉啟風研判的眼神,當然知道他在懷疑她的身份,可是她不會將自己的真正身份告訴他,因為這個令她尊敬的長者如今已經不再令她信任。

  兮兮平靜地一笑道:“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只因機緣巧合,得了傳國玉璽。若將軍無事,兮兮還要照料傷者,就不奉陪了。”

  兮兮說話冷淡,她對他的收留沒有感激,若不是他,烈風就不會受傷,她只想烈風早日傷好,他們也好早日脫離這個是非之地。

  葉啟風站起身來,道:“如今陵州城處處封鎖,只怕你們一時半會是出不去的,還請耐心在此處養傷,他傷好後,我自會送你們出城!”說罷,望了兮兮一眼,自顧自離去。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38 PM

第26章 庭院深深(下)

  當最後一抹斜陽消失,室內瞬間變得暗沉起來,一天就在寂靜中度過了。

  這一日與兮兮而言,是那樣的漫長和難熬。

  整整一日,烈風一直昏迷著,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兮兮真怕他就此睡過去。那一劍雖說沒有刺到要害,但是以武威將軍葉啟風的力道,若是旁人,怕是早就被利劍刺穿而一命嗚呼了。

  借著微蒙的暮色,兮兮雙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烈風,發現自己好似是新認識他一般。

  因為失血的緣故,他的臉色極是蒼白,看上去令人心酸。修長軒昂的眉毛深黑如墨,眉頭微皺,好似在忍受著痛楚的折磨。那雙深邃犀利的眸,此刻緊緊閉著,此刻的他是安靜的,安靜的讓她心痛。

  兮兮多想看到他笑意騰騰的雙眸,哪怕笑容是嘲諷的。多想他開口說話,哪怕聲音是冰冷的。

  可是他卻那樣安然地躺著,讓她心中痛苦煎熬。

  他說,還了自己一劍。

  是的,她也曾想過還他一劍,讓他也忍受痛楚的折磨,可是卻沒想到真正受折磨的,是她自己。

  痛著他的痛,比自己痛還要痛苦。

  兮兮就這樣呆呆地坐著,直到夜幕降臨,明月初升,一室的月色流淌。忽覺腹中饑餓,兮兮這才醒起,自己一日沒有用餐了,便起身到小廚房去做飯。

  小廚房裏倒是一應物事俱全,兮兮找到米,開始淘米,做飯。

  劈劈啪啪的爐火燃了起來,兮兮忽覺院外似乎有異聲。

  抬頭看時,院門不知何時已經開了,一個人影凝立在那裏。

  兮兮不知這人的身份,便躲在廚房裏沒有動,隔著窗櫺,望見那是一個女子,不算太年輕,大約三十多歲。手中拿著一枝花枝,上面還綻放著幾朵花苞,兀自暗吐芬芳。

  那婦人不算絕色,但是那輕鎖的煙眉,好似糾結著難解的輕愁,令人我見猶憐。

  這個婦人的容貌神色倒有幾分葉從蓉的風韻,尤其是如此涼夜,她只著一件薄衫,迎風而立,愈發楚楚動人。

  兮兮猛然醒悟,自己所住之處,正是葉從蓉的娘家,從那婦人年齡推算,她莫不是葉從蓉的母親?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她的母親該是將軍夫人,怎麼會深夜孤身一人來到這偏僻的小院?

  月光灑落在那婦人身上和臉上,在地面上投下一抹清影,和影影綽綽的花影搖曳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秘。

  正在疑惑間,卻聽那婦人低聲說道:“誰在這裏做飯?”邊說邊向兮兮所在的小廚房走了過來。

  兮兮不想被她瞧見,飄身縱到房梁上,見那婦人緩步在廚房裏打轉,還掀開鍋看了看,嘴裏低低呢喃道:“奇怪,誰在這裏,難道是冰旋姐姐回來了?”

  冰旋?兮兮乍聽此名,心裏一動。

  這個名字兮兮曾從林應娘姑姑口中聽過,從此便刻在了自己腦中,因為林應娘姑姑說冰旋是自己娘親的名諱。

  再次在這裏聽到,還是這麼一個神秘的婦人口中,兮兮多少有些疑惑,難道這人是認識自己娘親的?

  那婦人在廚房轉了一大圈,找不到人影,便走了出去,逕自轉過花木,向廂房而去。

  兮兮心中擔憂,害怕暴露行蹤,又擔心烈風的安危,不得已從房梁上縱身下來,向那婦人追了過去。

  不管這婦人是誰?如今只有暫時先將她制住,不能讓她將自己和烈風在此的消息傳了出去。

  月光流瀉,那婦人正在疾走,身後一抹清影如大雁般襲來,駭的她驀然轉身,一雙朦朧的大眼正對上迎風襲來的兮兮。

  月光下,兮兮衣袂飄飄,長髮飄灑,狀若仙子。

  那婦人大叫一聲,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十幾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月夜,也是此番情景,她忐忑不安的去向冰旋姐姐賠罪,卻不想一轉身,便看到她素衣飄飄,纖長白皙的玉手向自己脖頸間探來。

  那一刻,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驚慌失措地大叫一聲,便閉上了雙眸。

  那時候,她心裏其實是平靜的,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罪有應得。

  但是,她最終沒死,她知道冰旋姐姐是不忍心的,因為她是那麼善良。

  難道,最終,她還是不想放過她,又來取她的性命?

  她望著那伸來的纖纖玉指,委頓在地上,嘴裏輕聲道:“冰旋姐姐,你來了,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這麼多年,終於把你等到了,冰旋姐姐,我知道你還恨我,你---你殺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兮兮一愣,那伸出的欲點她穴道的手指便緩緩收了回來。

  月色下,她清楚地看到那婦人眸中驚怕交加,羞愧難當的神情。

  兮兮心中一動,她不知這個婦人口中的冰旋是不是自己的娘親,但是她卻可以肯定,這個婦人和冰旋定是有一段恩怨未了。也許是她做了什麼對不住冰旋的事,所以才會害怕是她來殺她。

  這真是做鬼心虛。

  兮兮淡淡笑道:“我不是冰旋,也不是來殺你的,只是你不該來這裏,只有暫時委屈你了。”

  兮兮說罷,伸出手,點住了她的穴道。

  那婦人直直盯著兮兮,神情有些怔愣。

  兮兮淡淡一笑,將她帶到烈風隔壁的廂房中,點亮燭火,昏黃的燭光照亮了整間屋子。

  這屋子裏的擺設倒是和塞北的擺設類似,沒有椅子,地上鋪著猩紅的氈毯,上面是一張紅木矮桌,旁邊擺著幾個靠墊。

  兮兮有些奇怪,這裏原來的主人難道是塞北人?

  讓那婦人坐在靠墊上,兮兮道:“我只是封了你的穴道,你暫時不能動,我不會害你,只要你答應不把在這裏見到我的事情說出去,待葉將軍來後,我便讓他將你帶走。”

  那婦人細細打量著兮兮,神情十分迷惑,好似此時才看出,兮兮並不是那個冰旋,有些驚恐地說道:“你不是冰旋,你是什麼人?為何會在這裏?這裏是禁地,你不知道嗎?是誰准你住在這裏的?”

  她的樣子,狀若魔瘋,好似別人動了她的什麼寶貝一般。

  “我們只是暫時居住在這裏,很快就會離開,你又是什麼人,為何夜裏來到這裏,還有你口中的冰旋是誰?”

  兮兮好不容易再次聽到娘親的消息,忍不住追根究底。

  那婦人卻不說話,只是一味的念叨:“你為什麼住在這裏,你不能住在這裏,這是我冰旋姐姐的住處!”

  兮兮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似乎真的有些魔瘋。便不再理她,自去廚房端了粥飯。用罷粥飯,兮兮便來到烈風房中。

  她不敢到別處睡,雖說她知道葉啟風不會亂來,也知道隔壁那個婦人並沒有武功,但是她就是不放心,便趴在烈風床榻上,緊握著烈風微涼的手。

  昨夜一夜未睡,又擔了一日的心,兮兮不知不覺趴在烈風榻前,睡了過去。

  似乎是睡了很久,又似乎是一瞬間,兮兮忽然有所感應一般,忽然醒了過來。

  天色已經微亮,有淡淡的曙光從碧紗窗裏射了進來。

  兮兮迷迷糊糊地搜索著那異樣的感覺,卻發現室內靜靜的,烈風依然在昏迷之中。

  兮兮不自覺的微微顰眉,這兩天衣不解帶地照顧烈風,神經繃得緊緊的,都快草木皆兵了。將纖手放在他的額頭上,發現並不熱,心才放了下來,他真的怕烈風感染風寒,那樣受傷的他就遭了。

  打了個哈欠,正想再趴下睡一會兒,卻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氣味淡雅而清新,似有似無的在鼻尖縈繞,不似花香,不似竹香,也絕對不是迷香,清淡的幾乎沒有,不仔細嗅絕對發現不了。

  那淡香是從烈風身上發出的,兮兮疑惑地湊近烈風,想要弄清楚,那淡香是從何而來。

  卻不想耳畔忽傳來一道慵懶低沉的嗓音:“這男人香是不是也很好聞?”

  兮兮猛地一驚,抬頭,這才發現烈風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雙眸深邃清冽,渾然不似剛剛清醒的樣子。

  看來方才自己那異樣的感覺,沒准就是烈風已經醒過來了,在偷窺自己,看到自己醒了,他卻又假裝昏迷。

  想到自己差點湊到他的臉上,面頰不禁微微泛紅。

  這個人,一清醒就來欺負自己。

  但是心裏卻沒有厭惡,不再生氣,而是滿是狂喜。她雙眸一眨不眨地望著烈風,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生怕一眨眼他便又成了昏迷不醒的樣子。

  兮兮溫柔清澈的目光盯著烈風,縱然是鋼鐵的心,此刻也會化作繞指柔。

  烈風歎息一聲,伸出手,將兮兮摟在懷裏,他摟的那樣緊,似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內。

  他的手,輕輕撫上兮兮的頭頂,慢慢摩挲著,極其溫柔。

  不知道為何,兮兮的淚無聲的流了下來,這兩天,她變得分外善感,簡直成了愛哭鬼。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5:40 PM

第27章 溫馨時刻(上)

  哭完了,抱夠了,兮兮才忽然意識到,她太衝動了,怎麼和他相依相偎在一起,這似乎是有違常理的。

  不禁動了動身子,試圖離開烈風的懷抱。

  頭頂忽傳來烈風的聲音,低沉暗啞,溫柔的好似一汪秋泓,似乎要將她的骨頭融化。

  “你害羞了?”

  兮兮的確是害羞了,如今被烈風看穿,既窘又惱,不經意伸手,想要將烈風推開,可是烈風卻“啊呀”一聲,咧著嘴叫道:“別動,好疼啊!”

  兮兮想到烈風身上的傷,嚇得不敢再動,任烈風抱著。她怎麼忘了,烈風身上還有傷。

  “我不動,那--你放開我!”兮兮軟語懇求著。

  她希望他放開,但是他那溫暖的懷抱,好似暖熱了她的心,還有一種別樣的安全感,令她有些矛盾的不舍。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竟貪戀起他的懷抱,而且,再也不討厭他的碰觸。

  烈風並不理會兮兮的哀求,只是懶懶地狡黠地笑著,薄唇緩緩湊近她的耳朵,鼻息癢癢地拂在她耳根處。

  “我若是堅持不放呢?”他輕輕說道,聲音柔軟異常,有些無賴,如情人之間的竊竊私語,溫情且曖昧。

  “你---”被他霸道地緊箍在懷裏,他淡淡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就像一張細密的大網,將她圍困在其中。

  她想要掙紮,可是又害怕碰觸到他的傷口,可是若要順從,好似有些不合禮法。

  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她還是雪山聖女。

  一想到雪山聖女,兮兮的身子便僵硬起來,剎那間,她只覺得自己違背了誓言。

  烈風感覺到了兮兮的僵硬,緩緩放開兮兮,道:“怎麼,我的懷抱不溫暖?”

  他的語氣溫柔而真誠,沒有一絲輕浮之感。

  兮兮緩緩抬頭,迷蒙的雙眸不經意撞進了烈風深邃的眼波裏。

  他懶懶斜斜地倚在床榻上,很虛弱的樣子,一雙黑眸卻神采炯炯,渾然不似病中之人,若不是親見,兮兮真的懷疑他的傷是裝的。

  他雙眸灼熱地盯視著兮兮,很快便發覺兮兮的清冷,黑眸微眯,變得愈發深邃,好似看透了兮兮內心的想法。

  他知道兮兮心中有他,也明白兮兮在顧忌什麼。雖然有些懊惱,但是他不會放棄的,他知道操之過急只會令兮兮為難,所以他會等,一直等到她敞開心扉的那一刻。

  當然他不會白等的,在這之前嘛,烈風狡黠地一笑,低頭瞧了一眼自己只著內衫的樣子,故作驚恐地說道:“啊呀,我的衣服呢?是誰為我寬衣解帶的?”

  兮兮大羞,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湖又泛起波瀾,一抹紅雲飛到臉頰上,雙腮瞬間豔若雨後桃花,一雙含羞的水眸波光瀲灩,她慌忙起身道:“你剛醒,一定餓了,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說罷,飄然起身,好似迷霧一般從室內消失,她躲得快,竟然用上了輕功。

  淘米,舀水,燒火,熬粥。

  待一切收拾停當,兮兮坐在竹凳上,托著腮靜等鍋開。她竟不敢再回到屋內,面對烈風那笑意盈盈的雙眸。

  烈風本來出身高貴,性格更是高傲自負,他是蠻橫無理,尖銳霸道的,也是任性妄為,飛揚跋扈的。她也早就習慣了那樣的他。

  而如今,他對她卻是深沉多情,溫柔憐惜,和初見時一點也不同。

  她想待烈風傷好後,定要儘快離開他,不然,她不能保證自己違背誓言,陷入到他那溫柔的大網中。

  鍋開了,飯香撲鼻,兮兮熄了火,正要盛粥。院門開了,葉將軍葉啟風負手走了進來。看到他,兮兮忽想起昨夜那位奇怪的婦人,烈風一醒來,她的心便亂了,差點將她忘了。

  葉啟風瞧見廚房裏的兮兮,聞見飯香,一向沉靜沒有表情的臉忽然有些動容。他緩緩走過來,沉聲問道:“不知林姑娘熬的什麼粥?怎麼這麼香。”

  兮兮惱他傷了烈風,雖然住在他的府上,對他依然冷冷淡淡,這時見他對粥飯這麼感興趣,便道:“只是普通的粥而已,葉將軍想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所以才會覺得這粥飯香吧。”

  “不,你的粥不是普通的粥,是不是在粥里加了淮山和芡實?”葉啟風神色有些古怪地問道。

  兮兮一愣,這粥裏確實放了淮山和芡實。因烈風傷癒體弱,昨日抓的藥裏,又恰好有這兩味藥,兮兮便加到了粥裏,熬成了藥粥。兒時,婆婆就經常為兮兮熬這藥粥,喝著既美味又滋補,兮兮便也學會了。卻不曾料到,葉啟風一聞便知道粥裏放了什麼。

  不禁淡然笑道:“將軍猜對了,這是藥粥,對體虛者是最滋補的。”

  葉啟風神色恍惚地問道:“我有很多年不曾喝這藥粥了,不知道可否讓本將軍用一碗?”

  兮兮更是一愣,堂堂將軍要什麼沒有,卻來她這裏討飯吃。但是畢竟這米這藥這水都是人家的,自己只不過是熬好了,不好推辭,幸好做的不少,足夠他喝,便道:“既然葉將軍不嫌棄,那麼就請用吧。”

  葉啟風不客氣地到櫥櫃裏拿了碗筷,盛了一碗粥,也不嫌廚房髒亂,坐在竹凳上,津津有味地喝了起來。

  只不過是一碗普通的藥粥,他卻一勺一口,喝地極其緩慢,細細品味著,好似在吃什麼山珍海味,又好似在品味已逝的美好時光。

  他臉上神情變幻多端,時而激動,時而狂喜,時而悽楚,時而又好似在回味什麼,臉上神情恍惚。

  良久,他終於喝完了那碗粥,緩緩站起身來,直視著兮兮,問道:“這粥,你是怎麼熬的,不---我是說,這藥粥,是誰教你熬的,竟然和我喝過的一樣,一樣的味道。”

  他好似很激動,就連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兮兮道:“我是和婆婆學的,粥的做法一樣,自然味道就會一樣了,沒什麼奇怪的吧。”

  “不,我也一樣的加淮山和芡實,卻做不來這樣的味道。你婆婆教你的,那你的婆婆多大年歲?”葉啟風問道。

  “婆婆就是婆婆,自然年紀很大了。”兮兮道,“對了,我有一事要告之將軍,昨夜這院裏來了一名婦人,因不知她是何人,所以不敢將她放走,便點了她的穴道,留在了這裏。還請葉將軍將她帶回吧!”

  葉啟風應了一聲,便隨著兮兮來到那婦人呆的廂房裏。

  此刻天色早已大亮,那婦人卻尚在酣眠,但是看樣子好似睡得並不安穩,黛眉緊縮,好似在做什麼噩夢。

  葉啟風看到她,微微皺了皺眉頭,走到她身畔,將她搖醒,冷聲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那婦人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到了葉啟風,微微一愣,隨即便微微一笑,柔聲道:“將軍,你何時來的?”

  兮兮走過去解開了她的穴道,淡淡道:“昨夜對不住了,既然葉將軍來了,你便隨葉將軍走吧,只是勿要把我居住在此的消息透漏出去。”

  那婦人卻似乎對兮兮的話並不在意,只是深情地望著葉啟風,如今被解了穴道,便慌忙從床榻上坐起來,玉手有些慌亂地理著散亂的發。

  女為悅己者容,這個婦人看來是喜歡葉啟風的。只是不知她是何等身份。

  “梅娘,你又不是不知這裏是禁地,為何還要來這裏?”葉啟風很不悅地皺眉道。

  那婦人很是委屈地噙著淚道:“妾身,妾身只是想姐姐了,夜不能寐,便來姐姐故居看看!”

  妾身?

  看來這婦人果然是葉啟風的夫人,只是她既是葉將軍的夫人,為何昨夜一夜未歸,他卻好似並不知情的樣子?

  而且葉夫人這麼大歲數了,依然楚楚可憐之態,有些令人不舒服。不過她那我見猶憐的樣子,好似並不能令葉將軍動容,他只是冷冷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道:“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還有在這裏看到的,絕對不能說出去!”

  “妾身明白。”葉夫人溫婉地笑了笑,盈盈施了一禮,就要離開。

  兮兮忽然想到她昨夜口中的冰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娘親,如今見她不似昨夜那般失態,便輕聲道:“葉夫人請慢走,小女子還有一事相訊。”

  葉夫人停下腳步,柔聲道:“何事?”

  “小女子只是想要知道,昨夜夫人口中的-冰旋如今人在何方?她可是你們的故人?”兮兮好不容易探的母親的消息,自然要追根究底。

  葉夫人聞言,臉色一白,神色有些奇怪地望了一眼葉將軍,卻見葉啟風也是一臉黯然。

  她柔聲問兮兮:“你為何打聽她,難道你認識她?”

  兮兮搖搖頭,道:“小女子並不認識,只是---只是聽人說起過她罷了。”

  “她,--”葉夫人緩緩道:“她十幾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什麼?過世了?”兮兮聞言,一時之間沒站住。

  其實,她從小跟著婆婆,早就接受了父母雙亡的命運,如今到了南朝,忽然聽林應娘無意提到了她的娘親,她心裏又有了一絲奢望,幻想著自己的娘親並沒有過世,只不過是和自己失散了,也許有一天她們還會重逢的。如今,葉夫人一句輕輕的話語,又將兮兮的希望毀滅了。兮兮一時間有些悲痛交加,怔怔站在那裏,神色悽楚。

  “你能告訴我,她是怎麼過世的嗎?”兮兮一臉悲痛地問道。

  葉夫人奇怪地盯視著兮兮,眸中有訝色一閃而逝,她才要說話,卻被站在一旁的葉將軍打斷了。

  他沉聲道:“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麼?還不離去!”

  葉夫人聞言,又深深地望了一眼兮兮,便緩緩離去。

  兮兮不甘地道:“葉夫人慢走,你還沒告訴我---”

  “我來告訴你!”兮兮話未說完,便被葉將軍沉痛低緩的聲音打斷了。

  兮兮轉首,看到葉將軍坐到了臥榻上,他一臉沉痛之色,好似瞬間蒼老了幾歲。

  他的眸光卻淩厲地盯視著兮兮,問道:“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我便把關於冰旋的一切都告之與你。”

  “我--”兮兮一時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將自己是雪山聖女之事說出。

  葉啟風看到她為難的神色,緩緩道:“我早就懷疑你的身份,你不可能是相府夫人的侄女,否則你不會幫我助皇上登基。你也決不是普通的身份,否則,先皇不會將護國玉璽交到你的手上。我猜,你就是草原上維護天下安寧的雪山聖女,是也不是?”葉將軍眼神犀利地逼視著兮兮說道。

  兮兮萬萬想不到葉將軍會猜到她的身份,驚詫之餘,點頭道:“不錯,我正是雪山聖女!”

  葉將軍霍地從榻上又站了起來,動作急促,竟然踉蹌了一下,他雙目炯炯,臉上神情似喜似悲,他低聲問道:“你--是--不--是--姓--雲?”

  兮兮點了點頭,道:“不錯!”

  葉啟風忽覺頭腦一陣眩暈,幾欲要栽倒在地上,他定了定神,又問道:“你左肩上,是不是有一塊拇指大的紅色胎記,像花瓣的形狀。”

  這句話他問的很艱難,他的聲音顫抖的厲害,說出的話幾乎是一字一頓。

  他怎麼知道她左肩上有一塊花瓣形的胎記?

  驚疑之下,兮兮幾乎不能思想,她只是機械地回答道:“不錯!”

  葉啟風聞言,又踉蹌著坐倒在榻上,此刻,他內心如驚喜交加,雙腿幾乎支撐不住他。

  他雖然坐倒在榻上,但是視線卻膠著在兮兮身上。

  他似乎是才發現,面前這個素衣少女,那眉眼和她是何其相似,只是除了眼眸不是紫色的。她的鼻樑很挺,竟和自己的鼻樑宛若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還有她那清冷淡定的氣質和倔強不屈的眼神,也和她是何其相似。

  她竟然就是自己以為已經夭折了的女兒。

  他們竟然咫尺相對而不識,他還差點親手殺了她。

作者: 楓拿鐵    時間: 2013-7-29 06:44 PM

第28章 溫馨時刻(下)

  他們竟然咫尺相對而不識,他還差點親手殺了她。

  他伸出雙手,悔恨交加幾欲要跺去自己的雙手。

  兮兮回過神來,看到葉啟風悲痛交加的表情,不知為何,胸中一悶。

  “你--你是誰?何以會知道這些?你認識我娘親,是不是?”兮兮聲音澀澀地問道,她幾乎可以肯定,他不僅僅是認識自己的娘親。

  葉啟風並不說話,他注視兮兮良久,曾經的記憶潮水般地湧上來,幾乎要將他給淹沒!

  他忽然盤膝坐在靠墊上,聲音悲痛低沉緩慢地開始講述。

  他講述的是一個故事。

  一個很俗套的故事。

  年少有為自視清高的將軍在西北大漠鎮守邊關,那一日,他站在漫天黃沙飛舞的城樓上,正在領略西北的蒼茫和豪邁。

  殘陽如血,燒紅了半邊天空。

  就在彩霞漫天裏,一個少女騎著馬兒,出現在他的視野之內。

  那是一個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女子,就那樣如同夢幻一般出現在他的視野內。

  那一眼,淪陷了他的心,從此不知何處是歸程。

  那一眼,讓他和她的命運糾纏在一起。

  自此後,他們也曾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也曾在芳草萋萋的草原共話夕陽,也曾在月色星光下一起舞劍,也曾一起湖中蕩舟驚起飛鳥亂飛------

  許許多多的也曾,令他們驚覺彼此再也不能分開獨活。

  他們發誓要生死相許。

  排除了千難萬難,她甚至為了他放棄了做那雪山聖女。

  他們也終於可以執子之手,與之偕老了。

  葉啟風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眸中光華瀲灩,好似沉浸在美好的往事裏。

  故事到了這裏,絕對是一個花好月圓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

  但是兮兮知道這不是結局,葉啟風好似也希望故事就停頓在這裏,不願再繼續說下去。可是,長久的停頓後,他終於聲音暗啞地繼續講述起來。

  那個女子偶然救了一名少女,當時那名少女被幾個暴徒欺負,很是可憐。

  她救了她,並讓無家可歸的少女留在了府中,做了她的妹妹。姐姐對妹妹很好,還決定要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將她嫁出去。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她的夫君在一次酒醉後,和她的妹妹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好似一瞬間,天塌了一般,悲憤交加的她要殺了她的妹妹,他阻止了她。

  他說他們不是故意的,要她饒了她的妹妹,而他任她處置。

  可是她卻毅然將劍摔在了地上,抱著才滿周歲的女兒毅然離去。

  她說,情若斷,心已死,從此後永不相見。

  她走了,走的無影無蹤,任他尋遍天下,大漠,草原,雪山,也尋不見她的蹤影。若干年後,尋來的卻是她們母女雙亡的消息。

  他不相信,他總覺得她們還活著,他從來沒有放棄尋找。

  從來沒有---

  故事終於講完了。

  室內陷入一片沉寂。

  葉啟風好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依然坐在那裏,眼神灼灼地盯著兮兮。

  “我問的是你們所說的那個冰旋的消息,你為何給我將這樣一個故事,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故事。”

  兮兮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響起,輕輕的,冷冷的,讓人從話裏根本就聽不出她的情緒。

  葉啟風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眸中悲涼一片,他緩緩道:“冰旋很善於易容,我猜她便是為你煮藥粥的婆婆。你能告訴我,她如今在哪里嗎?”

  “我不知道!”兮兮冷冷說道,“葉將軍若是無事,是不是該走了,我還要照顧傷者呢!”說罷,毅然轉身,神色平靜地到廚房為烈風盛粥。

  葉啟風望著兮兮倔強的背影,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走了出去。他知道,一時半刻,她是不會原諒他的,他要做的,只是等待。

  粥已經涼了,兮兮重新點火,將粥燒熱,為烈風盛了一碗。

  兮兮的手微顫,粥差點灑在地上。

  她緩緩坐倒在竹凳上,將頭埋在臂彎裏。

  她的唇在顫抖,連牙齒都似乎打了結,她的身子也在顫抖,她只能顫抖,一味地顫抖,不停地顫抖,身心都如撕裂開來一般,痛得格外厲害。

  那個故事一開始,她便猜到了故事裏的人是誰,可是她沒有猜到的是結局。

  何其殘忍,何其悲涼,何其痛心的結局啊。

  她可憐的娘親!

  院子裏一派暖意盎然,她的心中,卻寒意凜然。

  過了很久很久,兮兮終於抬起頭來,四月的陽光在院子裏跳躍,一切是那樣美好。

  完顏烈風凝立在假山前,直視著她,沉默。

  他的腳步還有些虛浮,一向傲氣淩人的他,此刻竟懶懶斜斜地倚在假山上,他的面色很是蒼白,眉宇間交織著複雜的情緒,有擔心,有心痛,有憐惜。

  兮兮的心口絞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一定都知道了,他們的談話瞞不過隔壁的他,以他的聰明,自然洞悉了所有的故事。

  兮兮只能淡淡一笑,踩著滿地的花瓣雨,一步步走向他,溫柔地笑道:“你的傷才好,怎麼出來了,這裏風涼,快進屋吧!”

  烈風不語,只是靜靜盯視著她蒼白的玉容,他看到了她清澈如水的眸中那深藏的哀痛,還有那倔強背後的虛弱,酸楚。

  他緩緩上前,他的氣息瞬間包圍住了她,暖暖地。

  他緊緊抱住了她,用他的溫度暖著她的心。

  陽光在他們頭頂照耀,花瓣在他們頭頂飛舞,柳枝在他們肩頭輕拂。

  風景是美好的,而他們是最美的風景。

  靠在他的懷中,安靜地聆聽他的心跳,兮兮的心緩緩地平靜下來,這個懷抱總是能讓她的安定。

  “回到草原後,我便娶你,如何?”烈風的下巴抵在兮兮的頭頂,聞著她身上清幽的馨香,輕聲說道。

  如同一塊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瞬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不,我不能!”兮兮拒絕的又快又急,飛快地推離烈風的懷抱。

  烈風微眯起雙眸,道:“為什麼?你不喜歡我?還是---因為你聖女的身份?”

  其實他知道他不該此刻這樣逼她,不是他心急,是他實在不願看她痛苦的樣子,他要她快樂。

  烈風炙熱如火的眸讓兮兮心中既甜蜜又憂傷。

  “怎麼,我的王后,你是怕你們雪山那些老太婆們阻撓嗎?若是那樣,我會帶兵上山將聖女宮平掉的,看那樣老太婆們還敢棒打鴛鴦。”烈風挑高眉毛微笑著,他笑得如此誘惑人心,雙眸燦若星子,唇角彎作極為優雅的弧度。

  他的笑容帶著毒藥般的誘惑!

  他還是那樣輕薄,然而,隔了一次生死,再次聽到他這樣的話,胸口一悶,好似有什麼無形無色的東西擊在了心口,帶來痛楚的歡喜。

  他竟讓她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你真的想娶我?”兮兮柔聲問道。

  “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了。你願意嗎?”烈風輕聲說道,不知不覺地抓住了她的雙手,眸中溫柔和深情交相糾纏著。

  她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兮兮抬頭看向他。

  他的臉是蒼白的,也是憔悴,那都是因為她。

  她還想說,她不能嫁給他。

  她覺得他們之間還隔著很長的距離,那是她永遠也不能逾越的,所以她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不僅僅因為她聖女的身份,她還怕經歷了千險萬難,卻換來和娘親一樣的結局。

  她的迷茫和猶豫看在烈風眼裏,好似洞悉了她所有的擔心,烈風忽然舉起右手,一臉正色地說道:“皇天在上,我完顏烈風,願娶雲兮兮為妻,真心相待,不離不棄,絕不納妾負心,如若有違,天打雷劈,難以善終。”

  他的聲音高貴清雅,堅定無比,好似涓涓細流,淌入兮兮心泉。

  兮兮徹底震驚了,她沒想到,他會為了她,許下如此重的誓言。

  她雙眸直直凝視著他,他的深情和溫柔,如同毒性最烈的毒藥,毒昏了兮兮的神智。

  而他,如同一隻獵食的豹,摟住了兮兮的纖腰。

  他擁著她,緊緊地。

  他寬闊地臂膀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其中,好似一個蠶繭,將所有的紛繁喧鬧都排除在外,這個世界只有他們。

  “閉上眼!”他輕輕說道,聲音略帶嘶啞。

  他溫柔的聲音好似上了魔咒的蠱惑,兮兮不知不覺依言閉上雙眸。

  他圈住她的纖腰,困住她的身子,兩人肌膚相貼,容不下一絲空隙。

  他熾熱的唇覆到了她的唇上。

  兮兮的身子忽然變得僵硬起來,畢竟,她還是一個不經人事的少女。

  烈風極其溫柔地極有耐心地開始淺吻,兮兮緊繃的身子在他的懷中一點一點地軟化。

  烈風的吻是霸道的,但又不失溫柔,令兮兮的心漸漸迷醉,好似沉浸到了溫柔的港灣裏。她只是被動地感受著他的深情,他的狂野。

  沒有了輕紗的阻隔,烈風覺得兮兮的唇是那樣甜美,他覺得自己徹底迷醉了。他在她唇上流連,忘記了一切,他只是用他的唇舌表達著他的深情和狂喜還有迷醉。

  他不知不覺地加深了這個吻,慢慢地,淺吻化成了深吻,激狂如火焰,熱烈似情火,燒得彼此意識朦朧。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16.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